替代品 下——凡心点点

聂恭坐在车中连连叹气，连连苦笑。

想不到，自己也有被情所困的这一天。

原来以为，自己这一辈子眼中只有坎伯星，丝毫容不下私人的情感。可是，邵寻的出现却打乱了这一切。他让自己慢慢地懂得了什么是爱情，什么是真正的快乐，真正的幸福。

想不到，自己竟然是一个如此迟钝的人。直到现在，才能彻底确信自己的心，确信自己已经对他动了感情，动了真心。

只是，一旦拥有了感情，自己还能如往常一样意志坚定吗？

看着邵寻和香山和一经历的一切，这幸福的爱情之中，实则也有太多的痛苦。它只能让人越来越摇摆不定，越来越迷失自我。

但是自己，却也渴望着尝试一次这种心痛担当，却又无法割舍的感情。或许只有这样活着，才能像一个真正的人类。

自己也需要一个人，能在身边始终不离不弃，能在一起共担风雨。

当车子越来越接近邵家大宅的时候，聂恭也越来越紧张，越来越不安。

不知道邵寻，现在还是否活在这个世上？

或许，自己此刻才到来已经为时过晚，但是心中依旧充满着无比信心与期待。相信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他，那么在乎自己的生命，一定不会轻易放弃！而自己，在天上也每天在为他祈祷。

“只要他还活着，我一定要亲口告诉他我有多么爱他，有一定告诉他自己对当初的所作所为有多么后悔。只要他还活着，我一定愿意用自己的下半生好好地去爱他，给他想要的一切。我想要他，我想爱他！我想永远和他在一起！”

此刻，邵峰正在书房中看着书。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像是佣人们在争执的声音。

正打算起身出门去看看，可书房的门却“嘭”的一声被大力撞开！

邵峰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子。

他正转头向身后的佣人怒斥着，接着他用力地甩上了书房的门，转过头来。

原来，是聂恭。

邵峰心中顿时泛起一丝别样的情绪，人也不由自主地慢慢站起身来。

只见，聂恭方才还怒容满面的脸，转而已是换做一脸惊喜的表情注视着邵峰。而他的脚步，也立即快速向邵峰飞奔过来。

“邵寻！”聂恭大步上前绕过书桌，展开双臂便一把牢牢地将邵峰抱在了怀里，口中欣喜地疾呼，“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邵峰被聂恭强大的臂力箍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只能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但他，依旧能明显感觉到聂恭身体的颤抖，心跳的加速。

原来，又是一个喜欢哥哥的人。邵峰心中思付。

但是，这个聂恭，与其他人不同。

他不同于香山和一的温柔，懦弱，摇摆不定。他的身上，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一种强者的气息，自信的气息，坚定的气息。

自从邵峰在日本看到他的第一眼起，心中就似乎泛起了一丝与他人不同的情绪。

或许他，真正感兴趣的是如同聂恭这样的一类人。一个能真正成为他的对手，一个同样无比强大，无比坚定的人。

此刻，被聂恭抱在怀里，邵峰终于切身感受到眼前这个人对自己的冲击力有多么的强大！

自己居然会这么默然允许一个人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抱着自己，自己的身体居然也会随着他的颤抖而跟着一并颤抖起来，自己的心脏居然也会同样心跳加速！

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感觉！

从来就没有一个人能如此搅乱邵峰的心智！

即便是从前的香山浚中，香山和一，邵峰对他们也从来没有过如此难耐的冲动！

他，会是那个人吗？会是那个能让自己真正心动的那个人吗？

至少此刻，是如此的期待！

所以，不妨试一试。

此刻的邵峰，心中激动万分。

聂恭抱着邵峰胡乱地说了一通，直到再无话可说才慢慢将他松开。

接着，他依旧双手搭在邵峰的臂膀之上，开始从上至下地细细打量。

聂恭方才还在欣喜邵寻依然活着，心中又是高兴又是紧张。可当他细细将眼前之人打量一番之后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人好像根本不是邵寻。

虽然是同样的容貌，同样的身材，一眼看去完全就像是一个人。可是细细看来，却又有所不同。

邵寻，从来不会有一双如此目光如炬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他的脸上也绝对不会有如此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表情。

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邵寻！

聂恭的神色一变，双手猛地一抖，用力将面前的人一把推开，接着厉声问道：“你是谁？你不是邵寻！”

难怪刚才进来的时候，邵家的仆人死活拦路不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人，怎么和邵寻长得这么像？他，究竟是什么人？

“呵呵，”邵峰眨了眨眼睛，轻声笑了笑，开口说道，“想不到你眼力这么好！”

这声音，也不是邵寻的。

好像在哪里听过，有些沙哑，有些熟悉，但想不起来。还有，他那双眼睛，似乎也似曾相识。

“你到底是谁？”聂恭沉声又问。

“我叫邵峰，”邵峰开口说道，“是邵寻的弟弟。”

“什么？！”聂恭大吃一惊！

接着大脑飞速运转，立即又问：“你说你是邵寻的弟弟？他弟弟不是早已经死了么？”

“呵呵，”邵峰毫不在意地又笑了笑，“我并没有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聂恭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耐烦地又大声问道。

“你确定想知道吗？”邵峰悠悠地坐回原位，望着面前一脸迷惑的聂恭，继续说道，“不过，这可是一个很长很复杂的故事。”

聂恭眉头一拧。

鬼才想知道！我想知道的是邵寻现在在哪里？！

“别说了！”聂恭摆摆手，“告诉我，邵寻现在在哪里？”

“邵寻？”邵峰也学着聂恭拧了拧眉毛，为难地说道，“你应该是刚下飞船，所以还一无所知吧？我哥哥他，已经在去年冬天，过世了！”

“什么？！”

聂恭一听大惊失色，身体猛然一颤，脚步连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随即，他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一脸的扭曲，一脸的不相信，接着又是一脸的痛苦，一脸的悲伤！

“想不到，他还是个面恶心善的人呢！”邵峰一边观察着对方，一片在心中笑着盘算。

“我不信，我不信！”聂恭突然又抬头冲着邵峰几声大吼，双眼瞬间变得猩红一片。“他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死！他要是死了，我一定能感觉到，一定能感觉到！”

说完，聂恭挥起拳手，转身便狠狠砸向身后的门！

整个书房的门，似乎就快要被他的拳头砸穿。“轰隆隆”直作响！

剧烈的响动，实则也体现了聂恭此刻的心情。

聂恭此刻的心情，完全跌落到了谷底！

虽然不愿相信，但是这更可能是事实！

自己，还是来迟了！

可是邵寻，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对你说！

我想对你说，我爱你！我要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可是，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不等等我！

邵峰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聂恭在自己眼前歇斯底里地吼叫，发泄。

看着他痛苦的神情，邵峰更是确信，这是一个值得去爱的人。

虽然对他还不太了解，但能够真心喜欢上哥哥的人，能让自己一见钟情的人，绝对也不会让自己失望到哪里去。

邵峰缓缓起身，走到聂恭的面前。

他伸出一只手搭在聂恭的肩上，开口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

“你给我滚开！”聂恭却突然转头冲着邵峰大吼一声甩开他的手！

邵寻的死已经让他无法接受，此刻竟然还突然冒出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更是让他无法容忍！

为什么他就这样死了，为什么就这样死了？

我才刚知道我爱你，我才刚刚知道！

不等邵峰再开口，聂恭一把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邵峰的手停在半空之中，望着聂恭飞奔的背影痴呆了片刻，接着他自言自语道：“果然，很难驯服呢！不过，你即使再爱，他也不过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难道一个活着的人还争不过一个死人吗？聂恭，你让我很感兴趣！我想得到你！我会让你知道，这个世上，真正值得你珍惜，值得你如此痛苦的人，是我，而不是邵寻。”

聂恭飞奔着跑出了邵家大宅，直到在这山上跑了很远才停下来。

这时，他的脑中已是一片茫然。心痛无比，浑身乏力，仿佛所有精力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干！

聂恭靠上一棵正在飘洒着落叶的大树，口中大气一直喘个不停。

什么都不愿再想，也不敢去想！

不想接受现实，不想承认他已经死去！

身体渐渐下滑，渐渐无力，聂恭最终跌坐在了地面之上。

他缓缓伸出手，拂过自己的眼角。

自己，竟然流泪了，竟然流泪了！

“呵呵，”聂恭心碎着苦笑，喃喃自语，“这果真是报应！是报应！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好好去珍惜，不知道好好去爱。等他死了，再来做这些又有什么用？

说什么为什么不能等等我，可是难道你不知道吗，邵寻，他或许什么都不缺，但惟独缺少的是时间，是时间！

为什么自己没有早一点发现自己的爱呢？明明早已经是一起经历过生死，明明早已经是无法割舍，可是为什么不能早点承认，早点告诉他？！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的心了，永远也不会了。在他的心中，我永远只会是那个只能给他带来伤害的人。

可是，现在，我也受伤了，受伤了……

这是报应，是报应……”

77.

当正式确认邵寻的死讯之后，聂恭每日更是沮丧失落。即便是在休假的日子里，他也哪里也不想去。他整天窝在家中，抽烟，酗酒，胡思乱想。

邵寻的死，彻底抽空了他的心。

因为不同的出身，他们实在错过了太多。

但这一切，又能怪谁呢？

每一个人，对爱的认知都会有一个过程。但像他这样的一个人，从出生起便高高在上，便被寄予了莫大的期望。他根本没有时间没有权利去好好认知自己，认知他人。于是，孤傲，冷漠，无情，便成了全部。

而邵寻的出现，让他开始慢慢了解了自己的内心。原来，自己也会需要爱，也要想着去爱他人。但他们，偏偏却是两类完全对立的人。一个无比的完美，一个无比的缺憾。一个拥有着大把的时间，一个却要数着日子生存。

于是，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这，到底是谁的错？

醉倒在地上，聂恭满脑子尽是邵寻的影子。

从第一次见到他时，那个貌美年少，傲气别扭的邵寻。再到几年之后偶遇，那个一脸冷漠，一脸淡然的邵寻。再到他和香山和一在一起，那个总是满脸微笑，满脸幸福的邵寻。再到那个被病痛折磨，极力求生的邵寻。再到那个同他一起经历灾难，一起渡过人生低谷，悲天悯人，心怀仁爱的邵寻。再到那个最终看破一切，茫然等死的邵寻……

想不到，在与他相识的这六，七年之中，竟然已经经历了那么多。

自己，见证了他满怀梦想的成长，也见证他万念俱灰的死亡。

他，一点一点在长大，一点一点在改变。

他虽然有着残缺的身体，却也有着鲜活的思想。

而自己，也一点一点在老去，却始终不曾真正改变。

即便有着健康的身体，但凝聚着的却是一个腐朽的灵魂。

有着这样灵魂的一个人，今后该怎么办呢？

虽然满怀欣喜地憧憬着改变，但如今，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动力了！

再也不会有另外一个人，来拯救自己了！

邵寻的死，让聂恭更加确信，这样的一个世界，永远没有永恒，没有未来。

“你喝醉了。”

头顶一个模糊的声音的传来。

聂恭睁大眼睛一看，是邵寻的脸，是那张他朝思暮想的脸。

邵峰慢慢俯下身来。

聂恭伸出一只手，抚上他的脸。

可就在即将触及的那一刻，聂恭的手被邵峰牢牢地抓住。

聂恭抬眼望去。

那人一双深邃的黑色大眼之中，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仿佛，要将人灼伤，将人吞噬。

“看清楚！”邵峰沉声喝道，“我是邵峰，不是邵寻！”

聂恭愣了愣，缓缓收回了手。

过了片刻，他才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怎么可以和他这么像，这么像——”

“因为我们是兄弟。”邵峰回答。

“呵呵，”聂恭苦笑，翻动了一下身躯，目光看向天花板，“不错，你们是兄弟，你们是兄弟——”

邵峰懒得听他啰嗦，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厉声道：“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哪里还有半点盖世英雄的风范？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变成这样，简直是愚不可及！”

“我太累了——”聂恭任他扯着自己，目光涣散地回答，“他死了，我更是厌倦这种日子，厌倦了——”

“没用！”邵峰继续说，“说什么厌倦，什么累，都只不过是借口罢了。一个人的本质，是永远不会变的！你肩上所肩负的一切，注定你将是一个无法自主的人！你真正的目标，应该只有一个，你要活的比任何人都要坚强！你是人类的希望，这就是你的命！

你是一个活人，当然免不了也会有爱。但这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事物罢了！现在你以为自己爱得很深，爱得很痛苦，但几年之后，当你再回想起今日之时，你便会发现自己有多么的愚不可及，多么的傻！所有的爱，所有的痛苦，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殆尽！这个世界，没有永恒！只有真正被你握在手中的东西，才是永远属于你的！”

聂恭听着听着，不由自主地又将目光转向了邵峰。

看着他那双如火如魔的眼睛，聂恭缓缓开口道：“真的么？真的一切都会彻底过去，彻底恢复原貌么？”

“不错！”邵峰回答，“只要你坚定自己的心！”

“可是，”聂恭摇摇头，“一个人来抗下着一切，实在是太辛苦了！再坚定的心，也难免会动摇。有些东西，已经印在了心里，再也抹不去了！我不想再一个人了，再也不想了——”

“呵呵。”邵峰听完轻轻笑了笑，继续说道，“这有何难？今后你的痛苦，可以由我来扛！我们一起并肩战斗！”

“什么？”聂恭又瞪大了眼睛，“你？”

“是！”邵峰说道，“我很欣赏你，聂恭！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出众，更是因为你和我身上都存在着一种共同的东西。我们都有着执着的梦想，大多数时候也无比的坚定，如果我们能在一起，一定能开创一番万世的伟业！”

“我们？在一起？”聂恭疑惑不解。

“对，”邵峰继续说道，“我们在一起！试着彼此去爱对方，信任对方！

虽然我知道你目前一时可能还无法接受，但当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便会明白，你心中的那个人，毕竟已经死了，而你的生命还很长！你不会陪着他去死，所以必须要为以后打算。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尝试着去爱另外一个人，让他来抚平你内心的伤痛。

而我，虽然也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什么人，但是你不一样。自从我第一眼看到你，直觉便告诉我，你将会是我值得去喜欢的那个人。我也愿意尝试着爱你，去信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