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入画 上——琉璃夭

作者:琉璃夭  录入:05-16

文案:

送给陌轩酱的贺文。

所以很甜,没什么大虐大情节,简简单单的一个戏子的故事。

狗血,无文笔,不切实际。

只是希望写一个圆满一点的戏子的故事,即使它看起来很虚幻。

内容标签:民国旧影 情有独钟 天作之和

主角:柳陌?欤?柘龀?

配角:绮罗,洪莲,杜鸣凤,洛梧,凌墨白

其它:耽美甜文,戏子受,强攻弱受,治愈,攻宠受

第1章:凭栏容我醉时眠

烟火半城,寂月微冷。

戏台上谁低眉敛声,妩媚了天真。

——题记

(注:作者历史极差,本文背景情节设定略带现实,如有出入纯属虚构,请当成架空来看)

华灯初上,点点红绮绿罗缀着旧上海滩的夜晚,不夜之城,连浪花奔去也染上了几分纸醉金迷的碎光。

玉梨园的位子早早的被人占满了,混着茶水沸烫、杯盏相藉的嘈杂喧闹,都一并在鸦片烟枪的白雾缭绕中氤氲着。

“哟,刘大爷,今儿个可真不好意思,座上都满了,您看……?”洪莲堆笑着打了个揖,水蓝色的锦缎马褂被灯火一映,闪出一片明晃晃的亮光。

“您也不早遣个人来吱个声儿,好让我在大堂里给您留个座儿啊。”洪莲一边引那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向着堂中走去,一边寒暄道:“您又不是不知道,这柳老板的场子,那一会不是早早的就做完了?连票都得从上个月初就开始定,这次您就将就着点儿,我在茶水位边上给您添个座儿吧,也就只有那个地方还有个空隙了。”

“我当然知道柳老板的场子可是俏得紧。”刘姓男子掏出白绢抹了一把脸上涔涔的汗水,抬手指点道:“票早就买光了,哪还订得到?不过,洪班主啊,喏喏,你看,你那整个二楼正对着戏台的位子不还是空着的吗?”

“哎呦,那位子可动不得,动不得。”洪莲连连摇头道:“那可是顶头上的大人特意吩咐了我给留下的位子,说是今晚有贵客要来,二楼上都不能留人的,连个茶水小二都不能久留。”

他特意在“贵客”两个字上压低了声音,加重了语气说道。

“是吗,什么贵客来头这么大?”刘姓男子诧异道:“据我所知,洪班主这玉梨园可从没有过整个二楼都清人的先例呐。”

“可不是,连杜老爷都得亲自设宴来款待的贵客,您说来头得有多大?”洪莲诡秘地一笑,悄声道:“据说啊杜老爷还是上门去拜访了数十次,那位贵客才肯上咱玉梨园来听戏的,不是我说,今晚要不是柳老板的戏,我还不敢拿出手献丑呢。”

“杜老爷……可是那位上海滩顶顶有名的黑道头子,杜鸣凤杜老爷子?!”

“自然是他了。”洪莲拉开桐油漆过的黑木椅,笑道:“除了这么一位人物,这上海滩还有谁担得起杜老爷这个名头?”

“那……那今晚那位贵客……难不成……难不成是……?”刘姓男子瞠目结舌,显然已经被唬住。

“这可不能说出口。”洪莲肃了肃脸色,道:“咱自个儿心里知道就好,这说出来了,指不定就惹祸上门了。”

“是是是,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刘姓男子忙不迭声地讪讪接了话应承着。

戏园子里的大铜钟当当当地敲过了十二下,夜幕也被蒙上了炫目的流光溢彩,星月淡辉相映着,透出一片微微的白。

绮罗捧着满盘油彩,向门外探头望了望,回首催道:“公子,你得快点儿了,人都快把咱玉梨园的台子挤沸了。”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公子,还真以为你是那话本子里的丫鬟么。”

铜镜前的男子斜斜一瞥,缓声道。

那声音犹如是最上等的丝绸上划过一丝丝暗转的月华流光,尾音微微上扬,勾人心魄,撩起一片妖娆艳色。

婉转如莺啼,清泠如流泉,带了三分暗暗的妩媚,在悄无声息间便能酥进人的骨髓里去,如二月吹开桃花初露的风,是盈盈的温婉。

不难想象,这样的嗓音唱一出游园或是贵妃醉酒,会是怎样的满座无声,只闻绕梁戏音。

绮罗“哼”了一声,扭过头道:“我偏叫,公子公子公子,比什么柳先生柳老板顺口多了。”

男子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继续执了沾着朱砂墨的笔细细的在面上勾描着。

杏核似的双眼被勾出黛青的眼线,眸光顾盼处便多情似有泪滴落下,仔细看去却仍只是深浅笑意。

他想起当年买下它的洪班主看到这双眸子的第一眼时就叹过:“这样似泣非泣的含情目,不知以后会落多少泪哟,作孽、作孽哟。”

那时他攥着娘亲的衣角咬着唇不发一言,小小的孩童却已有了对自己命运的逆来顺受。

洪班主抬了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端详,不住的摇头道:“可惜,可惜了,空长了这么好的一张脸,面相该是锦衣荣华、被人捧在心尖尖上疼着宠着的贵人,啧啧,只能来这戏园子里当个下九流的戏子。唱的好了,成了角儿,日子还会好过些;唱得不好,一辈子也就这么苦寒地过去了,说不准被哪位军阀老爷看上强抢了去……可惜,可惜。”

娘亲默默地扯开他的手把他推到洪莲面前,接过纸绢包着的几枚银元转头便走,连看也未看他一眼。

他只知道他姓柳。从此以后便是世人眼中下贱的戏子。

洪班主抽了口水烟,冷蓝色的烟雾在他面前模糊成一片空凉形状。

“你……就叫柳陌红吧。”洪莲在那空凉的烟雾中说道:“紫陌红尘迎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

十三年后上海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旦柳老板柳陌红。

“公子!”绮罗急急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你又走神了!这戏都快开场了,洪班主来催了好几次,说是贵客的车都进了院子了!”

柳陌红不紧不慢地勾完最后一笔潋滟朱砂,起身理了理戏服上的褶子,这才起身向门口走去,一面回头对绮罗轻轻一声嗤笑:“什么贵客,不过是些仗着有钱有势的庸俗军阀,来这玉梨园听戏也不知道是为了掩饰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公子!”绮罗吓得脸都煞白了:“今晚来的贵客来头可不小呢,这人多嘴杂的,要是被旁人听去了可怎么办!”

“瞧你,”柳陌红揶揄道:“吓成这样,怕什么,大不了被那位贵客听到,把我抓进牢里去呗。”

凌霄城刚一走进戏院后台,便听到的是这么一句话。

常年练就的耳力自是要比别人好些,再加上说话之人的嗓音的确是太好辨认,让他轻而易举的从喧嚣的杂乱声响中听出了这句话。

他抬头望去,那戏子水袖款款,长裙曳地,顾盼嫣然间一颦一笑俱是难以言喻的清丽妩媚,眉如远山,朱砂点眸,绛唇粉面,难怪是这大上海的戏魁。

听说是叫柳陌红吧……他暗自思忖着。好大的架子。

“将军,将军……”

杨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可算是找着您了,戏快开场了。”

他回过神来,那名叫柳陌红的戏子已经不见了,珠帘下面裙袂一闪,已是去了戏台下面。

外面立时传来阵阵叫好声,凌霄城不禁蹙了蹙眉,若不是不想太过张扬,他也不会选择从戏院后台这条路进去。

“将军若是不喜,我这就去和杜老爷推掉吧。”杨海瞧着他的脸色,揣测道。

“没什么。”他抬起头走上二楼的木梯:“走吧。”

皮靴踏在木梯上发出“吱呀”的陈旧响声,杨海忙跟了上去,整个二楼站满了黑衣配枪的保镖,曲曲折折的回廊鸦雀无声,只听得见凌霄城一派闲适的脚步。

杜鸣凤扣着黑色的礼帽,年过五十的人看起来依旧是说一不二的狠辣精明,就像他十六岁那年便只身一人闯荡上海滩,靠着一支枪一身虎胆雄心打出这一片自己的天地,如今的上海,谁见了他不得毕恭毕敬地尊一声“杜老爷”?

这位杜老爷子生平也仅有一个软肋,便是膝下独女杜扇锦。

没有人知道他的妻子是怎样去世的。所有人都只看到他控制了上海大部分的黑暗势力三年之后,从国外接回了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眉眼清秀瞧不出半分父亲的戾气。

“抱歉,让杜老爷久等了。”凌霄城微一欠身,淡淡道。

“无妨无妨,将军切莫放在心上。”杜鸣凤一见他的到来,立刻站起身来,摘下礼帽,也躬身道:“承蒙将军光临,在下实在是不胜荣幸。”

“杜老爷客气了。”他也不客套,拉开雕了水仙的红木掐丝椅便坐下去。

杜鸣凤复又坐下身去,笑道:“凌将军刚到上海不久,想必是没听过柳老板的戏吧?啧啧,依在下拙见,即便放眼整个戏坛,能担得起‘风华绝代’四个字的人,也就只有柳老板一人而已。”

凌霄城微微一笑,并不作声,又想起方才那戏服翩袂、朱唇玉面的戏子,望向戏台的眸光中更多了几分玩味。

杜鸣凤还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台上的灯光突然暗了,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一束冷光投到舞台上,深红的帷幕后,伴着繁弦急管演奏的切切嘈嘈的曲音,闪出一个人影。

原本还有窃窃低语的戏园里顿时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台上恍若谪仙的那个男子。

他是只适合于生存在话本旧戏中的男子。

只有那一帘薄香浓幽,六朝沧桑烟雨的金粉玉铂才能点缀出他眉间那一抹孤寞的妩媚与清隽。

只有那深藏进时光褶皱中,被岁月揉碎后的咿呀腔调才配得上他温婉盈盈、酥绵入骨的嗓音。

只有他。只有柳陌红。才能演绎的出这衣上酒痕诗里字的古韵精致如斯。

满座衣冠胜雪,他为谁水袖轻展蹁跹舞一场南淮月。

笙歌缓唱,云衣霓裳,挑眉,挽花,低敛红妆。

他眼中根本没有台上台下了。

也没有灯光,没有观众,没有玉梨园,只剩下他一人。

一醉千年,梦入南柯。

他唱的是花旦。比女子还妖娆三分的身段虚步游弋,灯影被踏碎一地,随着一句一句的唱段乱进了人的心里去。

曲歇散场,戏园中无人敢语。

一直等到幕布落下,明亮的灯光重新在头顶亮起,一波波的叫好声才越来越大的传开。

“将军,如何?”杜鸣凤眯起眼睛对凌霄城低声道:“不瞒您说,在下第一次见到柳老板唱这一出贵妃醉酒的时候,可是惊为天人,啧啧,惊为天人呐……只这世间,没人再演得像他那样刻骨传神,入木三分了。”

凌霄城莫名的不快。犹如一件稀世的珍宝,却在俗人眼中落了尘。

“多谢杜老爷的款待了。”他站起身道:“杨海,走了。”

“是。”杨海急忙应了声跟上去,对身后说着“将军您走好”的杜鸣凤做了个揖,转眼间便从曲曲折折的楼廊中跑了下去。

杜鸣凤这才舒了口气,又扬起一个会心的笑。

“洪莲啊,”他慢慢踱下楼去,招手对早早便候在楼下的洪莲轻声道:“你可知道刚刚那位军长是谁?”

“小人不知,小人也不敢知道。”洪莲暗自在心底捏了把汗。

“你啊,在我这儿装什么傻。”杜鸣凤心情似乎非常轻松,甚至是漾着笑对洪莲说道:“谁都知道这玉梨园的洪班主可是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物,你早都该猜到了吧,能让我包下你整个二楼的人,在现在这个大上海,当然只有一个……”

他狐狸似狭长的双眸眯得更厉害,说出的话却是铿锵有力:“……被誉为这民国‘幕后帝王’凌双年凌大人的宝贝幺子,现在手握着全国最强大的三支军队的凌霄城,凌将军。”

纵使已经猜得个八九不离十,洪莲的冷汗还是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唰”地流了下来。

凌双年的名头已经够大,覆手云雨的幕后帝王,有传言说现今各地军阀头子全是他手底下的人,他的妻子是英国唯一一位华人伯爵的女儿,伯爵去世后继承了爵位,自十八岁那年嫁给了凌双年之后便辅佐丈夫逐渐坐稳了这“帝王”之位。

近年来凌双年渐渐不再抛头露面,转到江南一处小镇上颐养天年。

但凌家的地位却愈发稳固,大公子凌墨白掌控着矿产、盐田、铁路等各大命脉,虽不像父母那样投身政坛,但却是位商业奇才,再加上家世背景摆在那里,凌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二女儿凌慕颜在英国念书,被称作是最年轻的华人女学者,在外国文化界的地位不可谓不高。

再有便是这位全家人的心头肉,凌家最小的儿子,凌霄城。

有着和父亲一样对军事的天赋,从德国军校一步一步走上将军这个位子,回国后不过两年时间便接管下凌双年手中最精锐的部队,如今更是驻军在全国最繁华的城市上海,甚至比凌双年年轻时候更令人瞩目。

这么一位说一句话就可以让上海滩抖三抖的人物,今晚却安静的坐在他着玉梨园听戏。

洪莲现在想起来却是有些后怕,若是出了一星半点岔子,他这项上人头也就岌岌可危了。

“洪班主,别瞎操心了。”杜鸣凤似是看出了他的紧张,笑道:“凌将军今晚虽未表态,但看得出也颇为满意,至少之前旁的人请他听戏,他可从没有一场是听到最后的。”

“说起来柳老板是功不可没啊,也不枉我去将军府上巴巴跑了几十趟。”他右手轻轻一扬,便有黑衣的手下从怀中捧出一袋子银元。

“这些,就犒赏给柳老板和洪班主吧。”杜鸣凤笑着踱出了戏园子,话音模模糊糊地传到洪莲耳朵里:“能和凌将军攀上些关系,还得多谢谢这场戏啊。”

银元在洪莲的手里闪着沉甸甸的亮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第2章:紫陌相映,醉红自暖

“公子,洪班主给了好多打赏呢!”

绮罗兴奋地把一袋银元放到柳陌红面前的妆台上,扬声道:“你这么一出戏当得上寻常人家一年的饭钱了!”

柳陌红冷冷看了那袋子银元一眼,轻哼一声:“不过是些身外之物,俗气。”

“是是是,就你清高,不食人间烟火,不贪这身外之物。”绮罗撇了撇嘴,又继续幸福地说:“园子里的人都在传,昨晚上杜老板请的是凌霄城凌将军,你听说没有?”

“凌霄城……那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凌霄城?”连柳陌红也不禁诧异道。

“当然是他!”绮罗突然抬高了声音:“有这么好的家世就算了,更重要的是传闻他长得剑眉星目,比这玉梨园的头牌武生还帅气了一百倍!”

“你见过他?”

“……没有。”绮罗瞬间丧气道:“他年前才来到上海,住的是豪远深宅,出门的警卫都得排开半条街,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哟,听你这么讲,小妮子是芳心暗许了?”柳陌红不禁调笑道。

“哪能啊。”绮罗却突兀地黯然道:“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像这天上似的人,岂是我们这些人能够高攀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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