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玉碎瓦全
开学的第二个星期之后,路天泽才懂为什么开学典礼延后这么久。
“开学典礼、运动会,还有什么来着?”路天泽问段恒,一堆活动搅合的他头疼,陆唯一倒是高兴,难得的好心情,破天荒地解释,“还有辩论赛。”
他当然高兴,一堆活动搞在一起,他就不用没日没夜地上课写作业了,路天泽想,敲了敲桌子:“苏末。”
“嗯?”后者正在写作业,已经奋战半天了,这会儿才转头看路天泽,“什么事?”
“你是不是替我考试了?”路天泽有点儿无奈,最近开学小测,几乎每节课都在考试,题目倒也不难,不过是测试一下大家水平。
专业课的时候,路天泽还去坐坐,大课的时候他就一直浮云着,直到今天早上被教授请进了办公室。
苏末偏头想了想,然后笑起来:“没什么,那节课你没来,我顺便做了一下。”
路天泽也笑起来:“谢谢。”他顿了一顿,酝酿了一下,“阿扬,还有一份是你做的吗?”
阿扬也在写作业,有点儿茫然:“什么?”
“我没有替你考试啊。”阿扬说,“我自己的都做了好久。”
“哦。”路天泽点点头,指了指苏末,“你,给我出来!”
宿舍门关起来的时候,段恒好奇地往外面看了看,连陆唯一都忍不住抬头往这边看来。
从喝酒那天之后,路天泽几乎就没跟苏末说过话,既是因为苏末那晚的话又因为着实不能判断苏末到底知道什么,就尽量避免了接触。
“你真替我考试了?”路天泽确认,“交卷了?”
苏末被路天泽叫出来,倒是听话的很,安安静静地站着,也不多问多,等路天泽发问了才老老实实回答:“交了,刚开学,我怕你不交卷,教授找你。”
“顺便写了两份?”
“啊?”
路天泽冷笑,“刚才教授找我,问我怎么交了两份试卷。”
学生帮忙写个卷子什么的也是常事,一般也没人会去认真研究笔迹,但是一次交了两份卷子,除了能感叹人缘不错之外,就只能哀叹了。
今早着实被训斥的不轻,因此路天泽的情绪很不好:“阿扬说他没做,我就认识你们两个,不会还有别人替我做了一份,再交了吧?”
“没有啊。”苏末先是茫然,然后就睁大眼睛,有点儿委屈,“我就交了一份啊。”
“我还当你是真好心。”路天泽也有点儿郁闷,“你居然交两份,坏的没谱了!”
“你也讲点道理吧。”苏末有点儿急了,拽着长长的袖子抱怨,“我自己的都没检查,赶紧挤出了时间给你写了一份,怕被看出来,把字迹都努力换了。”
路天泽原本在怒的,看苏末拽着袖子忍不住笑起来,他也撩起苏末的衣服看了看:“你怎么老喜欢穿这么大的衣服?”
苏末身材纤细高挑,但是每次都爱穿着宽大的衣服,倒不难看,但总显得很小。
“最近瘦的太厉害了。”苏末嘀咕,自己也有点儿纳闷,还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肉,“伙食太差了吧,不过我吃的不少啊。”
“不是你做的,还有谁会给我做?”路天泽有点儿纳闷,他认识的人向来不多,有的认识也不过点头之交,不可能好到帮他做试卷啊。
苏末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拍拍路天泽的手:“说不定是有女生暗恋你啊。”他笑起来十分秀气,眼睛亮的惊人,“总之应该算好事吧,我都不知道你人缘这么好,早知道不帮你做了。”
“别,你下次继续吧。”路天泽立马说,这种好事不占白不占,不过他也觉得不会是苏末干的,毕竟这种事情苏末又落不到什么好处。
“多少字?”
“什么?”
苏末摇头:“检讨,我帮你写了吧。”
路天泽知道为什么陆唯一破天荒解释有辩论赛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他沿着礼堂跑了大半天,才找到阿扬和段恒。
“已经开始了吗?“路天泽气喘吁吁地问段恒,他的课刚结束,饭都没吃就跑来了,先前不觉得,现在坐下来后才感觉饥肠辘辘的。
他瞥了阿扬一眼,后者正在吃罐头,看到他的眼神愣了一下,然后才怯生生地把罐头捧起来给他:“我就吃了一口。”
咽着口水的孩子好不可怜,路天泽拍拍阿扬:“你吃吧。”
罐头是路天泽的,他姐姐深深地知道他不按时吃饭的毛病,简直怕他饿死了,给他带了一箱罐头和泡面,他是个连水都不打的人,更不要说吃泡面罐头了,就一直堆在床底下,前天他找东西的时候正好看到,还纳闷怎么箱子轻起来了,今天才算是知道原因了。
“真的只有一口。”阿扬可怜巴巴地说,把勺子一起递给路天泽,“没有我口水。”
关口水什么事啊,我又没洁癖,路天泽想,也不好说他单纯是不好意思跟阿扬这么亲热。
以前关系就不说了,现在就算是一个宿舍,统共也没说过几句正经话,现在……总觉得他一个人知道后面的事,小心眼自己闹别扭似的。
他想了想,就着阿扬的手吃了两口,是黄桃罐头,味道居然不错,于是又把脸凑过去:“喂,再来一勺。”
阿扬点点头,又挖了一勺给他,脸上笑眯眯的:“很好吃吧。”他带着点儿得意,“我把它们烤过了。”
路天泽点头,他一早就确定了,这是个标准的吃货,研究吃的时候从来都不怕烦,苏末桌子上放着的吃的,一晃眼儿就不见了。
苏末能跟阿扬后来关系好成那样也挺奇特的,路天泽想,不知道以前苏末是不是就这样无条件的阿扬好成这样,以至于阿扬后来那么维护他。
“我们是支持哪一方的?”路天泽压低声音问段恒,他对这个一向不关心,只认出来两方中一个有苏末,一个有陆唯一。
段恒在看一张纸条,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随便你,反正都是我们宿舍的。”
礼堂的横幅上写着今次辩论的题目“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路天泽研究了一会儿,一时也没分清苏末到底是攻方还是辩方。
“苏末在哪边?”路天泽直接问。
路天泽到的时候第一轮攻辩已经结束了,他压根不去听,还去和阿扬闹了一会儿,所以等苏末发言的时候他都没闹明白苏末是哪一方的。
“瓦全,辩方二辩,陆唯一是攻方二辩。”段恒压低了声音,“虽然他们已经不知道歪题到哪去了。”
路天泽点点头,安静下去去看辩论赛,瞧了半天才看出点儿眉目来。
苏末这边的三辩很激动,挥舞着手:“既然知道努力了没用,那还浪费时间干什么?”
“你不努力,怎么知道不会成功?”攻方的三辩大声问,声音洪亮,震耳发聩,真是太激动了,“未曾测试,岂能知道结果?”
不是“玉碎”和“瓦全”吗?怎么歪成了应该不应该努力?路天泽有点儿茫然,不过大家都是新生,估计讲不好也是常理,所以也没人计较,因为评委席上那些评委嘉宾貌似已经睡着了。
苏末歪头想了想,突然正色说:“我其实暗恋对方二辩很久了。”
对面激情洋溢的三辩突然愣了起来,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这瞬间突然变成了白色,连台下原本叽叽喳喳的声音都瞬间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苏末。
如此安静之下,苏末的声音就特别好听,柔柔轻轻的:“我爱恋对方二辩,但是我们都是男生,碍于世俗的压力,我不能告诉他我爱他,也不能追求他,只能默默地把这份爱放在心里,我知道这个才会对所有人都好,瓦全有时候才能保护好我们。”
礼堂里太安静了,安静的纤尘飞舞下的阳光都化成了颗粒,所有人的视线都从苏末身上移动到了攻方二辩上,在发现攻方二辩真是个男生的时候,猛然倒吸了一口气。
苏末还是笑着,安安静静的,声音像流水一样平缓:“对方二辩,你说是不是?瓦全还是比玉碎好啊。”
到底苏末聪明点,路天泽想,话题抓的快狠准,陆唯一大概是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了,不过他心里怪怪的,这种话题……苏末也会摊开来讲么?
果然攻方全部都安静了下来,一时想不出话来,陆唯一怔怔地看着苏末,辩方和下面的观众都笑起来,阿扬笑的都瘫倒在了路天泽身上。
兔子逼急了也是会眼红的,陆唯一眼睛红起来的那一瞬路天泽是这么想的,果然下一刻惊天动地的大雷来了。
陆唯一拍拍桌子,简直有点儿豪气干云的味道:“对方二辩!你从来没有说过你爱我!我怎么会知道你爱我!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跟你冲破世俗的阻碍,牵手在一起!”
台下猛然喧哗起来,隔了几秒钟,然后爆发出的便是掌声和起哄声,也分不出是喝彩还是嘲笑。
“过来,你个懦夫!”
陆唯一笑起来,他是个美人,笑起来真有股美艳的味道,虽然怎么瞧那笑都有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他向苏末伸出手:“你现在跟我说你爱我,过来拉住我的手,我就跟你走!”
50:刹眼迷宫
“输了真的不怪我。”苏末重复这话重复的像祥林嫂,他们宿舍的门也一直开着,进进出出的男生,个个笑的见牙不见眼。
辩论赛多数落场都是平局,毕竟本身就是矛盾的话题,各有各的理,但是这次,陆唯一的声音实在太响了,“瓦全”队完全被震慑住了,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理解,我理解。”苏小末已经被无数个人拍肩过了,大家都连带微笑,眼睛里含着同情,更有人如此安慰,“你不知道么,这世界,早是不要脸人当道了。”
“陆唯一是最佳辩手?”路天泽悄悄问段恒,后者正在看一张纸条,“嗯。”
路天泽并不清楚苏末最后做出了什么反应,因为他当时就走了,倒不是因为看到苏末跟陆唯一勾搭起来,而是因为他终于看到了苏秦。
说来路天泽自己都觉得奇怪,他回来之后几乎就没跟苏秦接触过,上次学生大会的时候远远地瞧了两眼,苏秦也只是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就匆匆地走了。
自己是因为知道后面的一些事,心里有点疙瘩,所以不是很想靠近,为什么苏秦也很少来找自己?
虽然自己的记忆不是很好,但是对于苏秦的事情,他还是记的非常清楚的,大学那会儿,正是他们最好的时候,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绝对不是这样一星期都看不见人影的。
难道苏秦也知道些什么?路天泽疑疑惑惑地想,但是从苏秦前两次的样子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
辩论赛正到最高峰,台上的几个人都是万众瞩目,群众也是兴趣高昂,所以从过道走过去的苏秦就格外显眼,路天泽连想都没想,就直接追过去了。
“跑什么啊?”路天泽追上苏秦的时候,后者已经走到楼梯口了,看到路天泽跑过来不由得笑起来,“刚才都没看到你。”
小孩子笑起来就是有股清甜的味道,路天泽有点儿怀念,这笑他好久没看过了,想要说的话也软下去了:“没什么,多久没看到你了,在忙什么?”
这两天天气微微凉了一点,苏秦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外套,他本来就秀气,这样子倚在墙上就更加的弱了:“呃,我最近回家了。”
他想了想,过去亲了一下路天泽:“这两个月都没时间,你等我回来再说。”
路天泽突然被亲了一下,吓了一跳,赶紧四处看了看,这边是楼梯,大概也没人跟过来,才放心下来,用袖子擦嘴:“你怎么又回家了?”
他本来想说的是“你怎么敢回家了”,但是想想还是顿住了。
苏秦跟家里关系一直不算好,尤其是大学后,他们后来几乎就没回去过,他甚至知道,后来苏秦他爸几乎没有认苏秦。
“你可以不用浪费时间了。”路天泽想这么说,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讲清楚,难道要对苏秦说,无论你怎么努力,你父亲最终也不会站在你这边么?
这么想的时候,他觉得无比难受,有些事情,即使提前知道了,也无法改变,有些宿命,生来就是固定好的,再努力也无法避过。
“我爸最近找我做事。”苏秦说的很高兴,他有着长长的眼睛,高兴的时候微微上挑,精神又神气,“你知道的,他以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靠近我。”
确实如此,苏秦一直是个努力的人,但是找到他父亲的认同找的比什么都艰难,有时候路天泽都会想,其实苏秦找的压根不是事业上的成就,不过就是他父亲的几句夸奖罢了。
其实孩子有什么错呢?因为自己母亲曾经卑劣地破坏过别人的家庭,生来就要低人一等么?为什么没有人去责备出轨的男人,只仅仅是讨厌小三的女人呢。
路天泽想了好一会儿,摸了摸鼻子:“行,那你忙吧。”
“我有空来找你。”苏秦拉住他的手,路天泽下意识地就挣脱了。
“有人来了。”路天泽解释,辩论赛大概结束了,学生都散了出来,声音嘈杂,渐渐的到了楼梯口。
苏秦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他一点都不多想,也不知道是太相信他跟路天泽的爱情,还是压根就不在乎。
完全就像两条线的人了,路天泽想,瞧着段恒手上的纸条:“你最近怎么老看这个?有女生给你递情书了?”
“没有。”段恒收起纸条,有点儿烦躁,也不知道到底看了什么“你昨天怎么突然就走了?你要是不走,说不定苏末还不会输。”
“哦?”路天泽随便应了一声,突然想起来开学第一天的时候,他上课迟到了,阿扬当时说苏末给他留了一张纸条的,可是后来他怎么都没找到。
阿扬应该不会骗他,说留肯定就是留了,不过怎么就不见了呢?
“我留在那里,是能帮他支招呢?还是能帮他上去反驳陆唯一呢?”
“我不是说那个。”段恒解释,“不过当时大家都那么激动,你突然跑了,他好像就一直看着你跑出去了,后来再也没讲话。”
那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苏秦就在自己面前了,难道是苏秦拿走了?路天泽想,觉得这个答案好像是对的,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是么?他大概是被反驳的没话说了,怎么就跟我扯上关系了?”
快打铃下课了,屋子里的男生才陆陆续续散去,都赶着去吃饭了,段恒叹了一口气:“路路,这屋子里傻子不多的。”
这屋子里傻子确实不多,路天泽趴在床上大概,但是自己绝对算一个,因为他怎么都想不通苏末要干什么。
对他好的这么大张旗鼓,连段恒都看出端倪来了,若是没有目的路天泽坚决不信,就算苏末真的喜欢他,也犯不着这样,他又想到昨天苏秦说的话。
苏秦不会无缘无故就突然被他老爸关照了的,总归是跟苏末有点儿关系,苏末现在这样真是要收买所有人心?
屋子里静悄悄的,所以也就随便路天泽是打滚还是干什么,回到以前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新换了一副身体,柔韧清新,充满了朝气,摸起来皮肤都是紧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