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我一生，与子为伴 下——轩辕赫连

看看差不多搞定了，林若洗洗手坐到了小胖身边，曾经熙熙攘攘的宿舍现在空空荡荡，还真有些伤感。想到来年草木繁盛的季节，一批新人就会搬进来，彼此从陌生变成朋友，从客气变得随便，同吃一锅饭，同穿一件衣，打打闹闹，喜怒哀乐，这个屋子便又重新喧哗起来。只不过那时他们一定不会想到曾经也有人在这里嬉笑怒骂就像林若他们此前从来没有想过这宿舍的上一批住户一样。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是客观规律。

“咱在上食堂吃一顿挤占一下学校资源？”林若望着老大曾经睡过的空空的床，云淡风轻的问。

“恩，走！”小胖的声音有点哭腔，但极力压抑着。

林若回家后也不太想说话，但为了不让家长们担心，还是把大概情况说了一下，总体来讲，发挥正常。

二天后，方容很仗义的来找林若，把为他策划的送别少年时代的旅行线路拿了过来。三个选项，A少林寺一带、B武当山一带、C峨眉山一带。

林妈周妈相视不语，而林若趴在方容肩膀上差点没笑抽过去：“哥，这是和尚、道士和尼姑的PK吗？”

方容白了林若一眼：“此三地之所以适合修行就是因为有灵气，能静心还能净身。”

“净身？我还是算了吧。”

“？真贱……”方容反应了一下，踹了林若一脚。两个老妈把头转到了一边。

少林寺离洛阳太近，想了想，林若提议还是去四川，把乐山大佛、峨眉金顶都玩了，有时间的话再往九寨沟一趟。方容一副有钱又有闲的样子，哪里都ok。

于是方容当下决定明天一早就走，为了方便，林若当晚就打点行装，干脆住在了方容家。临走前林妈给了林若几百块钱和一张卡，欣慰的说：“儿子，这是你第一次自己出远门，好好玩啊，能多去几个地方就多去几个地方，趁着年轻。”林若其实有时候很庆幸，庆幸自己能在这么温暖的家庭里生活，温暖的爸妈，温暖的叔叔大姨，还有温暖的周壮壮。

这是林若第一次去方容的新家，屋子不大，也就5060平的样子，进门左手边是洗手间，往前两步就是客厅兼卧室，木地板上零零散散的书和衣服，还有游戏盘，如果一定要说哪里最干净，那恐怕就是厨房了。

方容让林若随便把旅行包一仍，踢开脚下的几件名牌针织衫，就去给林若接水喝。林若也没啥客气的必要，一直走到落地窗边，往外一望竟然还能看见周壮壮学校的练兵场，里面有很多黑影在训练，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是周壮壮。

方容把一杯冰水递给林若就去收拾床。说是床，其实就是一个床垫，靠着墙放在最里面，尺寸是KING SIZE。

“林若，你晚上睡里边睡外边？”

“我无所谓的，你挑吧。”

“成，那你睡里边吧，大壮每次来都跟我抢外边，最后我们就得靠武力解决。”方容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毛巾被，扔在了床上。

“那谁赢啊都？”林若觉得有时候方容和周壮壮就跟两个小孩似的，一到一起就干一些贱贱的事情，难怪许许姐一直鄙视他们。

方容想了想，岔开了话题：“对了，大壮这估计休息呢，咱看看他在哪。”说完拿着个钥匙链也到了窗前。

“怎么看啊？我正想着呢。”林若眼睛都亮了。

“哼哼，我们偶尔想到的，这么玩，你等着啊。”方容显得很得意，把钥匙链放在了林若手里，原来是个激光笔。

林若明白了，心想壮壮哥和方容哥真闲，乐着按下了开关，一道红色的激光就笔直的向训练场的方向射了出去。

周壮壮坐在沙场上，倚着沙袋，刚好瞟过方容家的窗户，远远看见一个特别亮的红点，立刻咧嘴笑了：“这个贱人。”然后思想张望了一下，看教官不再跟前，便从腰上解下手电筒，冲着那边开开关关起来。

林若正无聊的晃着激光，就看到了黑压压的操场上出现了一个亮亮的光源，一闪一闪，像只大萤火虫。

“就是那个，今天反应怎么这么快。”方容用下巴指了一下，拍拍林若的肩膀，意思是叫林若自己玩，然后转身去洗澡了。

哗哗的水声很快传了出来，林若望着远处一片黑暗中的闪闪烁烁的亮点，心里仿佛有一条小溪缓缓流过。是的，就是一股涓涓的水流过心脏的感觉，有些悸动，有些窃喜，有些苦涩，还有些无望，但是不管是怎样的感觉，他也想让这条溪水一直流下去，流下去，最后成为一条宽阔的大河，轰轰的流入海洋，带着所有的感情，流入克鲁多那片一切开始的海洋。

林若的眼睛有些酸涩，按着按钮的手指轻轻地松开，那点忽明忽暗的亮光也随后熄灭了。再过一会，周壮壮混入了黑影之中，再也分不出来了。

方容吹完头发出来，让林若进去洗澡，林若点点头，从窗户便离开，从凉凉的空调房走进了热气腾腾的浴室，眼睛彻底湿润了。

方容躺在床垫的外边，上了个闹钟，拿过林若的手机玩了会游戏，觉得无聊就干脆躺下来，望着窗外蓝黑色的天空和星星点点的灯火走神。

一眨眼快四年了，那天林若突然跑到家里边来找自己还真把他吓了一跳，林若看看家里没人才一下子扑到自己怀里，不一会就哭了。原因简单又复杂，林若觉得自己可能有问题，方容刚开始拍林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太过敏感，可在和他聊了很多以后发现这不是林若的杞人忧天，随着年龄的长大，连林若自己也更加确定，他和方容一样，他也同了。

后来在方容和林若已经能很平静的聊些问题时，方容问林若有没有对谁有感觉，林若回答的很淡定：“哥，我初二那年做梦，梦见的就是他，这算不算有感觉啊。”

方容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是因为怕麻烦，所以吃窝边草的不是懒兔子就是疯兔子。”

林若说：“放心哥，我得先长成一个大兔子才能考虑草的问题，那时没准我吃荤了呢。”

于是真按林若说的，他认真的在时光里等待长大的一天。

林若洗完澡吹完头，倒头就躺在了里面，刚把毛巾被抱起来，就跟方容说：“哥，这个我哥盖过吧。”

“快点睡吧，都这么烦。”方容伸手关了台灯，也关掉了手机，上面周壮壮发过来的短信消失了：“容容，我怎么感觉不对劲，是不是林若在你家啊。”

“哦。”林若刚哭完确实有点困，难得很快睡着了。

方容转过身看着林若的背影，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为将来打算过。周壮壮老说林若和自己越来越像，其实方容知道周壮壮只是察觉到了他们这类人的特殊的气息而已，林若和他一点都不像。林若是水，逆来顺受，随遇而安，但是他也许才是那个最勇敢的人，很多话，很多事情，恐怕只有他才能做得出来。

而对于那个周壮壮，方容就剩下烦了。旁观者绝对能看出来周壮壮对林若的感情不知兄弟之情，方容有时看他看AV时那种色迷迷的样子，百分百的直男一个，心里就不免为林若烦；可是有时周壮壮凑过来和他一起看GV时那种并不排斥的样子又让他觉得他可能是个双，但是还来不及窃喜就又考虑到他和林若的这种关系，就算两个人都看对眼了，感觉也跟乱伦似的，家里的老人怎么可能受得了，所以还是烦，特别烦。

日子再烦也得过，地球一天不爆炸就是一天欣欣向荣。

就在八月快结束的时候，周壮壮突然给林若打了一个电话，说是他们这项安保工作结束后就要去实习了，分到各个小派出所做片警，而在他不屈不挠的争取下，周壮壮成功拿下林若学校那个治安区，以后他就能真真正正的罩着林若了。

考虑到送新生的家长和车到开学那天一定很多，林爸林妈就说先让林若去学校报个到，让周壮壮陪着，等安排妥当后回家再拿东西，反正住得不远，不用着急，林若同意。

9月1号，R大新生报到第一天。林若坐了最早的一班车，直奔学校。

清晨的风凉凉的，从窗户钻进来，拂过林若干净的面容，很是舒服。林若心情着实不错，一是将要迎来人生的新阶段，另一方面就是告别牢笼般的生活，即将见到并将经常见到他的壮壮哥。林若还有半个多小时才到站时就接到了周壮壮的短信，说他已经到了，但不准林若着急赶。想到他壮壮哥穿着肃穆的警服，笔杆条直，英气逼人的出现在他面前，林若就不自知的笑了出来。然后和他对座在他前面一直偷看她几个高中女生发出一丝晕抽前的陶醉声。

周壮壮从没让林若失望过……吗？NO！周壮壮的确早早的等在车站了，所以林若刚一下车就看到了他。但是他真的不理解他壮壮哥怎么能那么勇敢的把自己的独特品味秀出来。大红色的T恤，印着蓝色的英文字母l love bitch，夏威夷风格的大花裤衩，还有一双貌似很流行的草绿色长脸平底布鞋。这一身撞色的衣服真的很容易把人衬得又没品位又猥琐，甚至带点审美崩溃的嫌疑。但是周壮壮就是能驾驭这种崩溃，虽然还是刺眼，但看起来也不会很难受，反而有些潮潮的。所以一堆90后小姑娘在他身后大声说着话，以吸引着他的注意。

不过她们的心思是白费了，他的注意全在刚刚下车的少年身上。也不是很久没见林若，但可能因为青春期的男孩子长得太快了，周壮壮每隔一段时间看到林若都会感慨：这小子怎么长这么好看了。这时的林若打扮的再普通不过了，鞋底带有亮黄色的白色帆布鞋，水洗蓝的直筒牛仔裤和简单到不行的白色T恤，再配上斜跨的大休闲皮包。明明是标准的大学生打扮，可就是显得那么清瘦高挑，气质不凡。那几个小姑娘也注意到了林若，立刻被他黑亮碎发下的小白脸迷晕了，开始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眼杀。

不过他们的心思又白费了，林若直视着周壮壮走下车，然后重重的抱了周壮壮一下。周壮壮将背挺了一挺，终于放心了：林若还没超过自己，一定因为太瘦了，才显得那么高，害他虚惊一场。林若和周壮壮实在太了解彼此了，所以看着林若笑弯了的大眼睛，周壮壮特别想揍他一顿，狠狠捏了下他的脸。林若没有反抗，只是眼睛更弯了，弥漫在两人之间的暧昧让那几个小姑娘彻底不行了，一个个面红耳赤，估计现在满脑子都是腐败的画面。

入学手续并不太麻烦，只是报道的学生太多，时间都用在了排队上。他们两个的组合自然招致了不少目光。夏末秋初，余热尚威。林若性格淡薄，倒是不急，可周壮壮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巴不得谁踩他一脚他好趁机发泄一下。就在这时，后面有人因为插队吵了起来，使整个队伍都向前拱了几下。一直站在林若身后的周壮壮一下子被撞到，扑到在林若身上。一瞬间，一股带着体温的淡淡的香味钻进了周壮壮的鼻子，这是林若用了好最近新换的ck沐浴乳的味道，不但好闻，而这会竟觉得还有些……好吃？

周壮壮是个终于本能的人，既然被这种气味吸引了，就要赖上去。于是他干脆抬起双臂，交叉着挂在林若的身上，想了想又把下巴垫上了林若的右肩，活活那他当支撑物了。

林若刚开始被撞到时吓了一跳，本以为周壮壮会立刻站回去，没准还要打一架，正想回头拉他时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他禁锢在胸前小小的方圆里。天气湿热，林若能清晰的感觉到后背暖烘烘的温度和擂鼓般有力的心跳声，还有在自己右肩时有时无擦过的呼吸。

林若喜欢周壮壮，他早就有了自觉。但他不知道他喜欢周壮壮到什么程度，只知道这种在同性之间很平常的举动却让他心跳快得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作为一个年轻气盛的的男孩子，他好想就这样回过身，也同样将喜欢了连自己都不知道多少年的壮壮哥抱在怀里，抱的紧紧的，连汗都流不下来。

林若转过身，直直的看着周壮壮，突然很小声很小声的问：“哥，一会请我和咖啡吧。”

“啊？成啊，先把医疗卡办了吧。”

第三十三章：结束在开始之前

咖啡店里空调很足，灼人的阳光从厚厚的窗子射进来时温和的像个姑娘，凉凉的空气里散着淡淡的面包香，气氛慵懒的让人想睡觉。

周壮壮和林若忙完一切手续已经是下午，周壮壮说咖啡一定请，但先去吃点饭，林若却少有的坚持。他说有些话要对周壮壮说，如果今天不说，就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时候。周壮壮不会拒绝林若，一直没学会。

林若陷在沙发里，看着对面的周壮壮用极快的速度肢解着那块小小的提来米苏，嘴唇上蹭了芝士也不顾舔，看来是真饿了。

林若懂事太早，这样很吃亏。从小到大，林若很少提什么要求，即便是自己的爸爸妈妈他也不忍心看到他们为了自己的愿望而奔波，于是他一点点的压制自己的欲望，时间久了，就好像真的对什么都无所谓了。但是这次，林若决定任性一次。虽然结果是可以预见的，但他还是想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尽管惶恐，但他不害怕。

很多情感，只要你不说，别人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不要害怕见光死，早死早托生也不是件坏事，真正的坏事是那种没见过光的情愫反而像魔咒一样，没结没完的纠缠你，拖泥带水的给你留下一丝丝可怜的侥幸，仿佛只要你一开口人生就会不同一样。这样不管你走多远也不过是在画圆，怎么也到不了未来。更何况，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会不会见光死啊，万一有两情相悦的机会却因为自己的懦弱和自卑错过了，那就真的是最坏最坏的事情了。所以公平又积极的做法就是把埋在地下的感情拿到太阳下面晒一晒，发芽最好，死了拉倒。

“哥，你觉得得恐高症的人该怎么克服呢？”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应该让他跑到高的地方去，强迫自己适应那种恐惧，时间久了也就好了。

“哥，那你觉得鸵鸟遇到危险就把头埋在沙子里这样好吗？”

“好个屁啊，简直就是傻帽，我要是看见有鸵鸟那样就放火烧它屁股，哈哈哈。”

“真残忍。那哥你觉得方容哥怎么样？”

“不怎么样，是个贱人。”

“可哥你不在乎方容哥是同。”

周壮壮猛地抬起头，直直的望着林若的眼睛，几乎是喊了出来：“他和你说这些干嘛！”

周壮壮是个很护犊的人。在他眼里，林若一直就是个小孩，单纯脆弱，一碰就碎。他总是想把林若裹在自己的羽翼里面，不让他去经历人群的光怪陆离，不让他去接触社会的角落边缘，即便那个人是方容，他还是不愿意林若了解到一些复杂的东西。林若太干净，他周壮壮自己可以承受的，林若未必可以。

“哥，那如果我和方容哥一样你也不会不搭理我的。”林若自顾自的说，这是他用很久很久才想好怎么说的话，不能被打断，绝对不能，一旦断了，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林若，你他妈别扯淡啊！”

周壮壮不是傻子，早在几年前他就觉得方容和林若之间有点暧昧不清，特别最近他甚至觉得林若和方容越来越像，心理面那种本来没边没际的猜测也越来越重。其实他最怕的还不是林若有什么，而是林若和方容两人有什么。而现在，他根本就不敢听林若下面到底要说什么，他承认他害怕了。15岁时的他能够对方容的“同化“一笑置之，不代表23岁时的他知道如果林若现在就告诉他自己和方容有一腿了他该怎么办。

“哥，我和方容哥……”林若想说我和方容哥都知道彼此的事情，却被周壮壮打断了。

“闭嘴！我不想听！”

你和方容？和方容怎么了？周壮壮一个字都不想听下去了，脑子瞬间乱七八糟的全是方容和林若在一起的画面，心里憋闷得受不了，感觉几乎要窒息了。这一刻他突然想把方容揪过来打一顿，然后抓着他的衣领问他为什么要把林若从自己身边抢走！可是冷静想一想，林若是他的弟弟，不管他是恋爱、分手、结婚、离婚、生孩子、打孩子、当富翁、做乞丐、生病、发烧、甚至死掉也都还是他弟弟，这个关系谁也改变不了，但是，只是弟弟。兄弟和情人之间，哪里谈得上抢不抢的问题？真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