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六月底还有栀子花的时候,陈晔芜只要看见路边有卖的就要买。聂源好奇地问他是不是很喜欢栀子花,陈晔芜一甩头,不喜欢,很讨厌。边说还是边笑嘻嘻的。
聂源还要时不时地让自己的心脏饱受陈晔芜的突然抽风。
比如,两人吃饭吃得好好的,他会突然抬头定定地注视聂源,直到聂源感到脖子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他才莞尔一笑:“球球我觉得好喜欢你诶。”
聂源埋头猛扒饭。
再比如,两人在路上晃悠着,陈晔芜忽然朝天上一指,“看!”聂源立刻就仰头看过去,天际一片安宁,陈晔芜吧唧啃了他的脸颊一下。
娘啊,这种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不会被耍的把戏为什么在他身上是屡试不爽啊……
总之,聂源觉得这家伙真是有够折腾的。
一来二去,聂源死活不干了。他觉得自己连吐槽的心情都没有了,于是打定主意要在家里赖上几天床,天塌下来都不出门。
这天上午他正睡得香甜,手机铃声催命一般得响起来。聂源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一看又是陈晔芜,气不打一处来。翻开机盖,哑着嗓子吼道:“陈晔芜你他妈的是打了鸡血吧!老子没力气陪你折腾了!老子就是太善良了!老子要做坏人!”
然后啪地一声关上手机,直接取下电池往一边一甩,继续把头埋入松软的枕头呼呼大睡。
陈晔芜被莫名挂了电话,还被骂了一通,却一点也不恼,纵容地笑着。
笑着笑着,他看到茶几上摆着的那份报纸,首页的底部是一则芭蕾舞剧的宣传。俄罗斯的某著名芭蕾舞来国内的几大城市巡演芭蕾舞剧《火鸟》,下个月就会来他们的城市。
他翻找出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那一张宣传画。捧在手中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后,躺在小沙发上,紧闭双眼。
“妈妈……”他口中缓缓地喃语。
聂源只在家睡了一天,还是出去陪陈晔芜了。
“你就找不到别人吗?”
“可是我只想和你一起啊,没有人可以代替你。”
“……哎哟。”
“怎么?觉得太感动了是吧,感动的话就快来请最喜欢你的我吃饭。”
“……你就不觉得整天说这种话很腻得慌么?”
“没有呀,我知道你就喜欢听这些话。”
“喜欢个屁!不要给我乱加设定啊!”
这段时间以来,聂源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一直和这位同他告过白的男的相处,他知道这样显得很暧昧。也许只是觉得两人在一起挺轻松,也许只是因为他笑得很好看,所以他拒绝不了,也许只是想知道,陈晔芜除了笑还会什么其他的表情。
陈晔芜自然不会每时每刻都在笑,只是就算他没有在笑,他看上去也是一副很欢愉的样子。
“喂。”聂源伸出手肘碰了碰他。
“嗯?”
“你会哭么?”
陈晔芜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好看的笑容,而后低下头掩住了眼睛,喉头滚动了几下,再抬起头时,两眼中居然是泪光满盈。
聂源慌了神思,“诶?你,别啊,大老爷们的哭什么哭啊……”
“不是你想看我哭么。”陈晔芜说的理所当然。“所以是你把我弄哭的,你要负全责。”
“分明是你演技堪比影帝喂!哪有人可以说哭就哭啊!”
“说真的,”陈晔芜的笑容淡淡的,“我这几天心情不好,就陪陪我吧。”
他知道,只要他用这样带点请求的语气说话,聂源是不会拒绝的。
“呃,想去哪?”
陈晔芜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家。”
5
“你有洁癖么……”
这是聂源刚进陈晔芜家门时的第一感觉,陈晔芜的家是温馨且小巧的两室一厅,整洁干净到让聂源怀疑是到了酒店客房。
陈晔芜蹲下身在鞋柜里给他找拖鞋,闻言莞尔,“没有。只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会找很多事来做,清扫屋子是这些事之一。”
聂源好奇心又起:“哦?那还会做些什么事?”
陈晔芜抬头仰视着他,就着膝盖把右手肘搁在上面让右手托着下巴,稍稍眯起眼睛:“嗯~你就这么想知道啊?”故意一字一顿地把尾音拖得很长。
聂源再怎么迟钝也听出了不怀好意,扭头装作看向窗外:“你家这里视野挺好的嘛,哈哈。”
“你一个人住么?”他四处打量了番,问道。陈晔芜只是对他笑笑,没有出声。
聂源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这家伙,除了聂源两眼所看见的,陈晔芜从来没有向他提及过自己的事,就算聂源问起来了,他也可以七绕八绕绕回聂源身上。
他对聂源的家庭朋友学业童年甚至每天早晚都要淋浴非常讨厌黑妹牙膏的味道这种习惯全摸透了,而他对于聂源还是白纸一张。顶多上面有一点点小涂鸦。
这种感觉很不好。
“你不跟你爸妈住一起么?”
“嗯,我妈去世了。你喝可乐还是矿泉水?”他语气没有变,笑容也有变。聂源不知道是这样,不自在起来,失去母亲,一个人该是怎样生活呢?他想到陈晔芜没有提及他的父亲,想来是不想提到吧,估计也不会是很么好答案。
“矿泉水吧。”他手一晃,随口答道。
陈晔芜从厨房出来,看见聂源呆坐在小客厅窗边的沙发上,不禁一笑,走过去把矿泉水瓶往他脸上一贴:“去我房间坐,这没空调。”
聂源进了房不知道坐哪,陈晔芜开了空调,向床上一指,“就坐床上吧。”
他放好遥控器,回头看见聂源坐在床沿仰头喝水,习惯性勾起嘴角。
聂源正喝水喝得好好的,陈晔芜无声无息地就凑了上来,他赶紧往后仰,陈晔芜弯着身子就往前俯,右手食指轻轻地拂过聂源的下巴。
“水流出来了。”
“哪有!我嘴巴又不是个漏斗!”
聂源左手撑着床沿,右手把水瓶举着,没想到陈晔芜身体越压越下,笑意也越来越浓。
“你刚才不是对我心情不好时想做哪些事情很有兴趣么?”
“没有!绝对没有!”
“我告诉你好不好?”
“谢谢不用了!我真的不想知道啊啊啊水要泼出来了真的要泼出来了啊你起来好不好你再不起来我就把水全部泼你身上了?!”
聂源已经整个上半身都躺在床上了,右手还不得不把那瓶没有盖上的矿泉水举着。陈晔芜一点也不在意他的威胁,嘴唇就要凑上去。
“我X!老子要揍人了!陈晔芜老子真的要揍你了!就算你喜欢我我们之间还没到这地步吧!”
“这地步是什么地步?”陈晔芜摸索着把他右手上的那瓶矿泉水拿下来反手放在地板上,而后左手又用力压住他的右手右手腕,右手指尖滑过聂源的脸颊轮廓,笑得无限温柔。
“这地步就是这地步!靠,总觉得就算这样被压在下面的也应该是你吧!”怎么会是我被男人轻浮?!聂源内心强烈抵抗。
陈晔芜的笑容瞬间消退了,跨坐在聂源双腿上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聂源:“别看我长得好像很好看,性格也很温和,我其实很厌恶当被压的。”
“有你这么夸自己的么?!老子也不喜欢被压啊!而且为什么莫名其妙地被你这个男人压啊?!”
“不过呢,”陈晔芜继续无视聂源的嚎叫,笑容又荡漾起来,再次欺身压下去,“我倒是很喜欢把别人压在下面,尤其是像球球你这么可爱的人。”
“老子真的要打人了!”
陈晔芜的嘴唇离聂源的嘴唇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时,他笑出声来,“我说,球球你有必要摆出这样一副英勇就义视死如归的模样么?逗你玩的啦。”说着他还拍了拍聂源的脸。
他说的逗他玩指的是这样摆出把聂源压住要强X他的姿态是逗他玩的,却没想到聂源给理解成另一方面了,他睁开眼睛看了陈晔芜几秒之后,露出茅塞顿开的表情,“哦,原来你是喜欢被压在下面啊……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当然陈晔芜最终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咬了聂源的嘴唇一小口而已,聂源却已经傻了。
“把人带回家里然后强X他这种狗血剧情我才没兴趣。”他起身把放在地板上的那瓶水拾起来,又伸手想从聂源的左手里掏出瓶盖,那只左手忽然就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
聂源握着他的手腕坐起身,轻蹙眉心,难得一脸正色,“陈晔芜,我真的觉得有些事情我们要说清楚。”
陈晔芜摆出很乖巧的笑容。
“你如果是太无聊了,想找人谈个朋友大家玩下感情,请你不要找我好不好,我真的没那兴趣,也没那兴致。”
陈晔芜歪着脑袋,笑得诡异,“哦?那你的意思就是,如果我是真心的就可以找你罗?”
“不是的!啊啊啊跟你说话怎么完全说不通啊!”聂源正经样没有摆上一分钟就被陈晔芜给打破了。
“你不就是这意思么。”
“我不是这意思你能不能不要钻语句上的空子!”
“你留这么大的空子给我钻,不钻白不钻。你说这话就说明你潜意识里就是这么想的。”
“老子潜意识里就只想打你!”
“你从刚才就一直说要揍我,但根本就没下手,你就直说吧你不舍得伤我。”他笑得妩媚,“你就直说你也喜欢我。”
“……你神经病啊,懒得理你了。”聂源推开他起身去开房间门,陈晔芜上前拽住他T恤的衣摆。
“生气了?”
聂源手还停留在门把手上,皱着眉不说话。
“不要生气了,是我不好。你肚子饿不饿,我做饭你吃。”
聂源受不得别人对他好,尤其是像陈晔芜这样放低身态好似要讨好他这样,他一听心就会软,再怎样生气那气也会烟消云散,只是面上一时碍着尊严还是板着。
陈晔芜吃准他这一点,继续柔和地说道:“我心情真的不好,你就陪我吃餐饭好不好?我做饭手艺很好的。”
聂源斜睨了他一眼,“这是你心情不好时要做的事情之一么?做饭给别人吃?”
陈晔芜笑着说:“不是,我只是想做饭给你吃。”
聂源扬眉,摆出高姿态,“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成全你吧。”
6
房间里十分昏暗,似乎拉上了窗帘。只有一两缕微弱的光线从狭缝中钻进来。
“为什么不开灯?”聂源靠着墙壁坐在地板上,问着坐在身边的人。他们一人一只耳机,在听着不知名的外文歌。
陈晔芜摇摇头,“我不喜欢开灯。”
这种习惯,聂源居然没有觉得奇怪。
那歌可以醉人,聂源觉得昏沉沉的,他看着身边人的脸庞,清瘦使得颧骨微微凸出,却让轮廓分明,下巴的弧度很好看,嘴唇略显单薄。
聂源侧身吻上了那冰凉的唇。
“我cao!”
他一个寒颤从床上跳了起来,环顾了下四周,是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房间,窗帘还没有拉开,但是浅色的窗帘映着柔和的日光看得出早已天光大亮。
妈妈啊,我做噩梦了!绝对是噩梦啊!聂源咬住被子一角在心底狂呼。
不过他做饭真的好好吃哦……
聂源嘴里叼着牙刷,半睁着眼回味着昨天在陈晔芜家中吃的那餐饭。
一定是因为他做饭太好吃了才会梦见他。聂源笃定地下结论。
夏日的空气里是满满的粘稠,聂源站在大太阳底下,刘海都被汗水贴在了额头上。
十几分钟前陈晔芜丢下一句“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就离开了。
哪个天杀的连在马路边种棵树都舍不得?!还有哪个天杀的让我认得了陈晔芜这混账?!
聂源仔细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来了。
[沈言你最混蛋。]聂源翻出手机发了条短信出去。
这条短信就像是被扔进了大海,久久没有回音。
站得累了也被晒晕了,聂源蹲在电线杆的阴影下,心里哼唧哼唧地想幸好老子瘦。
陈晔芜终于在他耐心丧尽前回来了,看见聂源后一脸心疼样,掏出纸巾给他擦脸上的汗水。
“闭上眼睛。”在聂源的半推半就下为他擦完汗后,陈晔芜笑着说道。
聂源防备起来,“你想干嘛?”
“你先闭上眼睛我再告诉你。”眼睛笑得弯弯的。
“你先告诉我我再闭上眼睛。”聂源跟他打起太极。
“你闭上眼睛啦,绝对是你喜欢的事情。”
聂源往后退了半步,支支吾吾地问了句:“你,你不会是想……咳,接吻吧……”
陈晔芜眨了眨眼睛,挑起眉梢,“哦~原来你喜欢的事情就是让我吻你啊~”
“没有!我只是……算了,不是更好!闭眼就闭眼!”说完他就把眼睛闭上了。
陈晔芜满意地笑了笑,给聂源戴上了一个东西。
“睁开吧。”
“……你就是想给我戴副眼镜?”
“呃?我不是要吻你所以你失望啦?”
“才不是!”
陈晔芜细细地观摩他,笑着说道:“嗯,我一直都觉得你长得好文质,特别斯文特别书生气,如果戴副框架眼镜肯定更好看。”
聂源无奈地把脸上这副多出来的镜片只是普通塑料的黑色框架眼镜往上推了推。
“好像暗红色更适合你,下次再买副暗红色的送你吧。”
“……谢谢,真的不用了。”
“哎哟,我送你东西你应该很高兴才是呀。”
“……我很高兴。”
“真的?那就赏我一个吻。”陈晔芜扬起脸。
聂源陡然就想到自己的那个梦,脸缓缓红了。陈晔芜看见他红了脸,心里就觉得更加欢乐,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喜欢和聂源待在一起,故意说些会让他抓狂的话,故意做些会让他跳脚的事,每次看见聂源炸毛的模样,害羞的模样,激动地骂人的模样,他都会觉得心情大好。
他还在微笑的时候,忽然觉得唇上一暖,鼻梁还轻轻撞上了一个硬物,是他给聂源戴上的框架眼镜。
聂源主动吻了上来。
明明还红着脸,偏要摆出一副老子就是轻薄你了怎么样的表情,“老子赏给你了。”他故作镇定。
这么斯文的外表,笑得这么痞,真是不搭调。不过陈晔芜觉得很喜欢。
陈晔芜挑起嘴角,一手勾起聂远的下巴,“哎哟,我们家球球真可爱。”
直到日落时分,聂源回到家等着开饭时,沈言才回了短信。
[请问你是谁]
[……沈言你别跟老子装]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
[我靠!沈言你还装!当初要不是你老子怎么会遇见陈晔芜怎么会今时今日身边相伴的不是美妞而是陈晔芜这个妖孽怎么会跟一个男的谈起恋爱!!!]聂源打下这一行字才惊觉,原来自己早已觉得日日与陈晔芜的相处便是恋爱。
对于沈言他没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就这样把这条短信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