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家早已出了悬赏,杀了林桐的得五十万钱,报信的也能得五万钱,五万钱是什么概念?有了这五万钱,凑上自己家的积蓄就可以买上一头牛,官府也能再多分六十亩地。
终于有人忍不住,冲了过去。人就是这样,没人带头众人就都不动,一旦有人带头了,马上就会有其他人跟上。搏命也是如此,五十万钱,足够他们买房买地了。
这种小家族养的家丁和真正的军队的最大区别是,没有技巧,没有配合,只凭借匹夫之勇杀人。你别指望这些人组成什么有效率的杀阵,这些人只是胡乱砍了过来,他们的刀太过密集,还没落下的时候就有两柄碰在了一起,林桐手中的斧头只用力一挥,便将几把刀的轨迹变了个方向,只听‘扑哧’一声,有人一声惨叫,原来林桐早已趁乱抽了他的匕首,一手持斧挡刀,另一手则捅了身侧那人一刀。
不到一刻钟,自己这边已经折了两人,张府的武教头脸上有点发青。
“拿我的枪来!”
25.父子重逢
“都让开!”只听那教头一声高呼,围住林桐的那些家丁便纷纷后退,你想退便退,真是做梦,林桐趁乱又砍伤几人,待得那教头提枪杀入之时,地上又多了几个伤兵。
这教头能在张家混日子,手上也是有两分功夫的,虽然也是不入流,但也比林桐那一手粗糙的功夫要强许多。只见那教头上下挥舞枪身,枪尖翻飞,没几下林桐身上便被划出数道血口。
现在的林桐完全是仗着自己的身体灵活躲避枪尖,被逼得退了几步,眼角却扫到身边的一具尸体,正在他分心之时,枪尖带着一道暗光朝着林桐的肚腹刺了过来。也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林桐将身子一扭,从枪下险险的滑了过去,接着一把拉起身边的那具死尸,正对着那枪尖送了上去,那教头根本没来得及收枪,枪身便是一沉,林桐借着尸体的势,一压枪杆,斧头便朝着教头的喉咙过去了。枪是极难学好的兵器,虽说威力大,却不易学。张家的这个武教头功夫不过一般,枪法漏洞也是不少,练得最熟的就是扎刺,变换起招式来却是慢了些,今天就被林桐找了个漏子,要了他的命。
见到自家教头被人给砍了头,不少家丁吓的退出老远。林桐唇角一扬,将教头的脑袋剁了下来,喷了一身的血,朝那些堵住路口的家丁扔了过去,这些人看着那双眼圆瞪的头颅,心中已先胆寒,待林桐一身血淋淋的拿着斧子冲过来的时候,这些人没几下就散了个干净。
“弓箭,快,弓箭!”一个貌似管事的中年男子急声喊道。林桐只随手抓过一个没来得及跑开的家丁,将那人的脖子一扭,往背上一搭,做了个肉盾护住自己后心,也是他力气变态,常人根本没可能背着具尸体还能跑那么快的。有几枚箭矢射穿那死尸的身体,在林桐身上留下几处伤口,不过有了具尸体做缓冲,这伤也没多深。有的人聪明,只往林桐脚上射。看着射中了,对方却好似没受什么影响,依旧跑的飞快。
弓箭的射程终是有限,而且对力道,准头都有限制,若是人移动着去射移动的靶子,准头便极低,若是停下来瞄准,林桐的逃跑速度又实在是快的惊人,而且这还是半夜,即使借着火把的光,这人若是跑出去一百多米,基本也就看不到人了。那些家丁被林桐杀破了胆,竟没人敢去追的。最后这些人只射了两轮箭,便眼睁睁的看着林桐消失在黑暗中。
为了擒住林桐,张家将他们偷偷积蓄了多年的箭矢都拿了出来,谁知还是功亏一篑。
王梁看着林桐越跑越远的身影,一下就昏死过去,今天晚上这个恶煞如何杀人他看的是清清楚楚,自己已经得罪了他,回头他肯定要来报复,这可怎么办。自己当时是被什么东西给迷了心,竟想着带人去捉他,现在官府和张家也不会管自己的死活。想着想着,竟兀自哭了起来。
林桐一口气跑出五里地,将身上的死尸扔了下去,缓了缓气,还好张家没骑兵。如果有骑兵,只怕自己今晚就要交待在那里了。不过经过此事,自己是不能去刘家村了。至于王梁那个小人,暂且让他多活几日。此时林桐的身上已是血人一般,他杀人溅上的血,自己伤口流出的血,弄的满身都是。把那尸体上的箭矢折断,箭头一一收起来,这可是好东西,回头加工加工说不定还能拿去杀那狗官。
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天亮,自己这一身血的样子可是太引人注意了。此时林桐也不敢点火照亮,怕把那些人再引来,只能借着那点幽暗的月光赶路,也好在他的视力跟着身体的力气一起提高了,否则这夜路还真难走。
路上找了个溪流,将他这一身血渍略微洗了洗,身上的伤口被冷水一冰,又麻又疼,却又带着一丝舒爽凉意。林桐摸了摸自己身上那一堆微微发烫的伤口,心知不妙,这伤怕是像要发炎的样子。
将身上的血味洗掉后,林桐便朝着他当时藏车的地方去了。这些日子里,那辆路虎就是林桐暂时居住的地方,虽然车子因为没油没法开了,可是能住人,能躲避野兽蚊蝇。
不知走了多久,林桐已经烧的有些迷糊了,头重脚轻的在路上晃着,听见身后有人靠近,也不知道防备,最后竟一头栽倒在地。
“可算找到你了!”窜山猴扶起林桐,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大个,自己难道就这么把他背回去不成。看着林桐烧的通红的脸,窜山猴发愁了。
话说,你道这窜山猴为何会在此处,却还有一段缘故。因为猜出来是林桐对张家他们下的手,这窜山猴便买通了几个小乞丐,让他们随时看着张家,一旦有大批人马出去拿人,便来报与他。
至于这窜山猴为何不去让他们盯着府衙,这人却也是有自己的思量,张家下了赏金,府衙没有,我若是个平头百姓,发现了林桐的踪迹,自然是要报给张家知道,因为有赏金可拿。这是其一;其二,张家对林桐恨之入骨,肯定已买通府衙里的人,一旦有人上府衙上报林桐的消息,定会有人图利去报于张家,这张家自然会去找林桐算帐;其三么,窜山猴他不想跟官府的人较上劲,如果林桐真那么背时,被官府先抓到,那也只能是他倒霉了。
等了几天,竟还真让他等到了。大半夜的就见张家在城外的庄园里闹哄哄出来一堆人,连私藏的弓箭也拿了出来,那小乞丐一开始睡着了,后来发现张家出去一堆人,又听他们说去刘家村拿人,便慌慌张张的找到窜山猴报信。
窜山猴赶过去的时候,林桐已经杀出去了,远远的就看见张家的人一边哭着,一边在地上收敛尸体。窜山猴心中却是暗暗佩服,死了这么多人愣是没捉到他,这父子俩果然都有一股狠劲。
作为一个不断提高职业技巧的小偷,窜山猴对辨认他人行迹方面有自己独特的研究,等张家的人将尸体带走后,他到了两边厮杀的地方,按着厮杀的轨迹找到了林桐逃跑的方向,认出了林桐的脚印,又等天亮,顺着这脚印去追林桐去了。
也是林桐幸运,他若是没去洗澡或者再跑的快点,让那窜山猴追赶不上,到时候再昏倒在路边,那就是一待宰羔羊了。
林楠从昨夜被窜山猴惊醒后,就一直没合眼,眼巴巴的瞅着窗外。昨天晚上那小乞丐的声音可不小,他听了个清清楚楚。知道窜山猴可能是去救他爸爸,小家伙虽然心中极想去,但是又怕给窜山猴添麻烦,影响他救自己爸爸,干脆装着睡着的样子,心中却一直默默祷告。
等窜山猴出去了,林楠就一骨碌起了身,有些激动的在屋里转了一会儿。想想自己父亲回来,一定很辛苦,他知道自己父亲是从很远的地方跑回来的,最近为了给他报仇又杀了那么多坏人,一直东躲西藏,一定吃不好也睡不好。琢磨了一会儿后,小家伙便点了灯,一个人跑到厨房,将晚上吃剩下的饼拿了出来,把肉也找了出来,又洗好果子,刚坐下,便想起自己还没倒水,于是又去水缸那里舀了一盆水等着给他父亲洗脸洗脚。
这一等,便是一夜,林楠人小,一边等一边打瞌睡,谁知一直等到天亮窜山猴也没回来,林楠心中害怕出事,眼眶红了又红,眼泪却始终没掉下。自己是个男子汉了,不能再哭了,想着想着,便拿袖子一抹拉脸,这下是真的没眼泪了。
过一会儿,又拿袖子擦脸,一张粉嫩小脸被林楠擦了一遍又一遍,直擦的双眼通红。
窜山猴一边要小心着路人,一边还要扛着一个死沉死沉的大男人,等他进了家门,已经是亥时了。从昨天夜里一直忙到今天夜里,整整一天没吃没喝,早已饿的不行,看到林楠摆了一桌子吃的,窜山猴心中就是一喜,自己这徒弟可真贴心呐。
还没等他邀功,就见林楠扑到林桐身上,两只小手在林桐身上摸来摸去,一边摸一边颤声问“我爸…我爹他怎么了。”
“你爹没事,只是受了点伤而已,这点小伤,修养几日便好。”窜山猴嘴里叼了块蒸饼,边吃边说道。林楠看窜山猴把他给他爸爸准备的食物都吃了,有点难受,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心中暗自安慰自己道,一会儿自己再给爸爸找别的吃的好了,反正那些东西都搁了一天了。
窜山猴累的不行,吃饱喝足去就睡了,留林楠一人守在林桐身边。也不是他刻意要留下林楠,而是小孩一刻也舍不得离开。跟林桐分开了这么久,小孩还以为自己父亲不会回来了。
看林桐嘴皮发干,小孩便想喂水,只是他哪里扶得动一个大人,喂了半天,那水都撒在林桐身上了。窜山猴累了一天,才刚睡下没多久,就看到林楠哭丧个脸过来,求他帮忙给他爹喂水。
等喂过水了,才刚躺下没多久,林楠又颠颠的跑了过来,求他帮着给林桐换衣服,原来那衣服虽说林桐洗了洗,却还是脏。这种脏衣服上是有细菌的,这是老师讲过的知识,林楠他记得很清楚。
等喂过水,换过衣服,窜山猴干脆双手环胸的看着林楠,“还有什么事,你也一并说了吧!”
“那个,我爹爹还没有吃饭,你能帮我爹爹弄点肉粥么。”林楠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窜山猴,小脸上满是祈求。
没吃饭?窜山猴突然想起,他带着林桐回来的时候。林楠好像并没有多少惊讶的模样,难道这小子早就知道自己是出去救他爹的么?这么说,桌上的那一堆吃的,是小孩给他爹准备的!真是有了亲爹就忘了师父,窜山猴气呼呼的去给林桐熬粥了,临走前还瞪了昏迷不醒的林桐一眼,老子早晚有一天也要生这么个聪明孝顺儿子,你等着。
小家伙回忆着电视剧上的镜头,摸了摸林桐的额头,觉得比自己的烫手,便跑去拿了布巾,蘸湿了冷水搭在他爹的头上,然后一脸严肃的坐在那里守着他爹。俨然一副特级看护的模样。
26.病中
三天过去了,林桐一直高烧不起。林楠急的直掉泪,窜山猴也犯了愁,林桐现在的身份是被人通缉的。他若是请了大夫,被人识破那就糟了。
其实以林桐的身体素质,一点小伤根本不至于此,只是他从年初就去了运粮,一路上风餐露宿的,从那路上病死累死的民夫有多少就能看出这运粮要耗费多少精力了。等到了辽东,又被拉去战场筑工事,有时候工事急了便是几天不能合眼,吃的又极差,被这样耗了几个月,身体已经有了亏损。
后来又从辽东跑回来,只敢走山间小路,整日里担惊受怕,吃喝都是问题,这身体便耗了更多。再听到林楠出事的消息,一时间心神俱伤,若不是那股报仇的意愿撑着,只怕当时他就要大病一场。
接下来又是筹划杀人,与人厮杀,再加上受伤流血,失了血气,几处合一,他身上的亏耗便被引了出来,这才一病不起。
窜山猴哪里知道这些,他原本看着林桐身上的伤并没什么要紧,给他上了药后便一心等着对方醒了,谁曾想这人竟会病的这般厉害。
“实在不行,我就去给你爹绑个大夫回来,别哭了啊!”窜山猴看着那双通红的兔子眼,也着实是心疼。
看着父亲这个样子,林楠早把他那男子汉宣言忘的一干二净,抽噎着点了点头“师父,我不哭,那你快点给我爹找个大夫吧!我不要我爹死啊!”
自己这是收徒弟还是收祖宗啊!窜山猴认命的叹了口气,准备出去绑个大夫回来。
等到入夜后,窜山猴背着一个药箱,扶着一个中年男子进了家门,进来前还左右望了望,这几天天天偷偷往家里搬人,不知引起邻居的注意没有。
拿了碗凉水,在那中年男子的脑门,太阳穴那里拍了拍。
那倒霉大夫刚从病人家里回去,一个人就撞上他,还没等他回神,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心中一慌,连喊都没来得及喊,颈子后就是一麻,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带到一间屋中。榻上躺着一个人,脸孔通红,呓语不断,榻边一个小孩正泪汪汪的看着他。
这大夫也不是傻瓜,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来抓自己的。这人有了病也不敢正大光明的请大夫,还要偷偷摸摸来抓人,肯定身份是见不得光的。只是不知他犯的是什么事?
林楠两眼一错不错的盯着大夫的脸,生怕漏过对方一个表情,大夫一皱眉,他就跟着皱眉,大夫一点头,他就立马看他爹是不是好点了。窜山猴在一边看的嘴角直抽,心想说大夫您就别摆什么表情了,没看这个小家伙都快魔障了。
等到大夫诊完脉,刚放下林桐的手,林楠就忙不迭的将他刚刚倒好的水端给大夫。
这大夫本来心中是有些不舒服的,被人强掠了来,谁也不会高兴,可是看着一个这么努力讨好自己的小孩,他那气不自觉就消了两三分。
说了一堆复杂的医理,屋中两人只是傻乎乎的看着大夫。叹了口气,又用大白话说了一遍结论,大意就是这人因为身体亏损太多才一直高烧不退,这次病虽来的凶险,但是病人身体底子好,只要熬过去就没什么大碍了。只是需要好生调养,要是再劳累过度动了根本,就要折寿之类的。林楠虽说一句也听不懂,还是把这大夫的话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间,准备回头仔细研究研究。
写了药方后,这大夫就想让窜山猴把他放回原来的那条路上,窜山猴却嬉皮笑脸说要等这病人大好才放人,把大夫气的吹胡子瞪眼的。
这大夫的医术还是不错的,两副药下去,林桐的高烧当夜就退了不少。
林楠这些日子里整天都守在他爹身边,一刻也不肯离开,他师父布置下来的那些功课也被他丢到了一边。
这天早上,林楠正如前几天一样,拿了个小勺子给林桐喂水,勺子里的水就一小口,这样林桐比较容易喝下去。喂一碗水要花上半个时辰,林楠也不嫌麻烦,每天就这样耐心的喂水,喂粥,给他爹擦脸换药。
林楠喂水的时候是非常认真的,眼睛牢牢盯着他爹的嘴唇和下巴那里,喂着喂着,他就觉得今天喂水喂的非常轻松。水才刚送到嘴边,爸爸就喝了。林楠有点纳闷的抬头,却看到林桐已经睁开眼了,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张嘴。
“爸爸!爸爸!”林楠只愣了一下,就把手中的碗扔到一边去,扑到林桐身上嚎啕大哭了起来。这些日子里小家伙受了太多的罪,被烙了那样一个伤疤,又因反抗被人打了个半死,等了那么久,终于找到自己父亲,父亲却又是半死不活,林楠的心理其实已经快要崩溃了,只是想着他父亲,才一天天的撑了下来。
林楠哭了半天才停了下来,发现林桐只是摸着他的头,却没说话,还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好像自己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人一般,小孩没什么形容能力,若是他能准确表达,应该会说林桐看着他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虚无的幻影。
这并不能怨林桐,他以为自己儿子死了,万念俱灰。林楠那染血的身影常常在他梦中出现,整夜整夜的质问着他,鞭笞着他。偶尔有一次正常的模样,很快又会消失,这会林桐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眼前的儿子只是个虚幻的背影。只是虽是做梦,他却舍不得醒来,只是默默不作声的摸着小家伙的脑袋,生怕把这梦中的一幕惊走,只是这触感怎么这么真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