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从星逝进门的那一刻起,舍铧就注意到了。今日一袭藏青色衣裳,紫冠的星逝,与初次见面白衣黑冠比起来,更加的惊艳,让舍铧越发的心痒难耐。如斯美人,怎可错过!
他挥手,无声的遣退了身边的女人。
星逝眼角余光见到女子陆续从身边经过退了出去,这才敢抬起头看向舍铧,琉璃般的眼眸中显然很是不悦,然而身后突然传来的关门声,让他心里骤然一抖,顿时凉了几分,狐疑地问道:“为何关门?”
“当然是不愿意让我们之间的谈话让第三个人听到。”
舍铧说着,从榻上起身,缓步走到离星逝一臂之遥的地方听了下来,笑道,“星逝公子应该清楚,今日邀你前来,所谓何事……”
第二十九章
星逝呼吸间,险些被空气中的香粉之气呛到,下意识用衣袖抵住鼻尖,皱眉道:“你可否离我远点?”这味道和平日里的熏香不同,刺鼻且让人吸后有种胸口烦闷地感觉。其实说着,他已经退了一步了。
舍铧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几分,但还是往后退了几步,显然是不想要激怒星逝,他将外泄的情绪收敛的许多,尽可能的展现出自己友好的一面,邀请道,“若是星逝公子愿意呆在这里,本殿可以让下人备上美酒,我们换个地方聊。”
听了舍铧的提议,星逝原本因为关门挑起的警惕,不知不觉的降低了一些,甚至暗地里嘲笑自己的多心,想到此行的目的,他努力的让自己适应屋里难受的气味,轻轻拍了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开口断然拒绝道:“不需要,殿下美意小民心领了,不过小民只有几句话,说完就离开,无需太过麻烦。”
事实上,这里,他一刻都不想要多待!
“哦……”舍铧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句,转身缓步走向坐榻。背对着星逝的舍铧,眼中尽是阴历之色,嘴角带着阴阴的奸笑,然而当他坐在榻上,再次面对星逝的时,已经换上了友善的嘴脸,道:“那么公子有何要求尽管开口,只要本殿能做到的,必定尽力而为!”
星逝负手身后而立,侧着头看着舍铧,心里掂量了一下,开口道:“小民想说的是,小民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实在不敢承受太子殿下的厚爱,那日太子殿下您所赠之物,还请取回!”
话落,舍铧的反映出乎预料的冷静,他没有发怒,甚至连神情都没有半点变化,这反而让星逝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起来,这个心术不正的太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舍铧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酒,摇晃了一会酒杯,便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星逝许久,道:“这就是公子的答案?!”
“是,还望太子殿下另寻贤明之辈。”星逝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舍铧又开始喝酒了,这次连看都没有再看星逝。
星逝当然不会傻到以为舍铧是惋惜的不想要说话,估计此刻舍铧心里是在预谋这什么诡计!他倒是不急着出招,静观其变的等着看这个太子究竟想要干什么,希望不要让自己太无聊才好。
然而星逝如何都没有想到,舍铧的阴险远比他想象的来的可怕,以至于因为自己的太过自信而有了后续那些痛不欲生的经历。
沉默是无声的对持,彼此都因为无法准确的猜测出对方的想法,而不敢轻举妄动。
对于连那人都刮目相看的星逝,舍铧还是有些忌讳的,自然心里的一些盘算也不敢明着来,不过……既然不能明着来,那么暗着也是不错的。举到嘴边的酒杯挡住了舍铧的坏笑,星逝虽然没有看到却还是感觉到脊梁骨串起一阵寒意。
时间如流沙消逝,直到舍铧好似心满意足的放下酒杯,他才开口道“星逝公子是不论如何都不愿意和本太子合作?”
“我想,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我实在无能为力辅助太子殿下,还望太子殿下莫要强人所难。”星逝稍微加重了语气,以示自己的决心。但星逝这时说话算是给足舍铧面子了,只可惜对方显然不怎么领情。
舍铧又给自己到了杯酒,阴阴地看着星逝,语气满是嘲讽地说道:“天机老人的关门弟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自己没用。这到底是天机老人不过是浪得虚名呢?还是星逝公子一直在糊弄本太子?”
星逝闻言,顿感又惊又怒,惊的是舍铧竟然清楚明白的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怒的是,舍铧竟然如此数落自己的师傅。
但星逝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脸上依旧维持着淡漠的样子道:“天机老人是否浪得虚名,我自然是不得而知的。至于这关门弟子一说,我还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从何处道听途说而来的!”
“你当真不是天机老人的关门弟子。”舍铧挑眉,反问道。
“如果是,我还需要幸幸苦苦的开间酒肆,养活自己么?”星逝故作无奈地笑道,“连太子殿下都对可能是天机老人关门弟子的我,厚礼相待,难道果真我是愚人,喜欢贫苦生活?”
星逝这谎,说的是脸不红心不跳,简直跟真的似得。而显然舍铧听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的点点头,低头沉思了起来。
这一低头,自然错过了星逝嘴角一闪而过的嘲讽笑意。
事实上,星逝心里其实还有一件非常在意的事情,那就是谁告诉了太子关于他的身份的。他不会愚蠢到认为太子有如此的神通广大,将自己和师傅搭上关系,就算他的身世有些不清不楚。
不过星逝是不会问的,因为这样一问,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舍铧心里的认定是动摇了几分,他满是狐疑地问道:“那,为何查不到你的身世?”
果不其然,首当其冲被怀疑的,就是自己那近乎神奇的身世问题。查不到过去,就如成风说的,任谁都会起疑心。
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星逝可是很认真地回答舍铧的问话:“我想,应该是太子殿下手下的人办事不利吧。”
“你!”任谁听到这番话都会生气,当然如舍铧这样的身份的人就更不例外了。舍铧对着星逝怒目相视,呵斥道,“你是在说本太子无能么?”
星逝倒是没有被舍铧的怒意影响到,依旧不卑不亢地说道:“那倒不是,我说的是太子手下的人,可没有说太子您本人。”虽然他是很想说舍铧就是个无能之人,但在这种地方,星逝还是懂得收敛一些的。
“哼。”舍铧冷哼一声道,“难道你不觉得你的身世很玄乎?”
“一点都不,不信,太子殿下大可找些更加可靠的人再查一次。”
这一次星逝丝毫不担心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了,因为成风在那天离开后,不久就送了封信来,说这件事情他已经替自己办好了。
想到这,星逝就觉得心底流过一股暖暖的清泉……
舍铧见星逝神情自然,无半点说谎的痕迹,心里早已认定的事情就更加动摇了 ,难道是那个人在说谎,那他说谎又是为了什么?
这厢的星逝看到舍铧阴晴不定的神情后,心里忍不住的暗笑,看来那个知道他身份的人,并不是完全得到眼前这个昏庸太子信任的。
“碰”突然而来一声酒杯重重砸在桌面上的响声,让星逝收敛了一些内心的窃笑,困惑地看着将就被搁在桌面上的舍铧。
后者脸上已经满是肃杀之气,狠狠瞪着星逝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星逝公子,险些本太子也被你骗了。”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毕竟此刻还是在对方的地盘上,星逝还是不敢太过放肆的。
“如果你只是普通人,又如何会识得命理石?”舍铧说着,起身向前走了几步,逼视着星逝,阴阴地笑道,“你还想要骗本太子?信不信本太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方落,未想,星逝不但没有半点惧色,甚至失笑连连,弄的舍铧直接蒙了。
“你有何好笑的!”舍铧怒斥一句,气势却因为心中的疑惑变得弱了许多。
星逝终于是不笑了,看着舍铧缓缓道:“我还以为太子殿下是抓到何种铁证,才会认定在下在说谎,没想到只是因为这个。”
“哼,难道认得命理石,还不能说明什么嘛”舍铧冷哼一声道。
“那当然不能说明什么。”星逝轻笑一声,悠然自得地说着,“我儿时邻居,住着的就是一位算命师,而且近些年我有去过许些地方,认得命理石并不出奇。话说回来,就算当真奇怪,也只能说明我是算命师!”
舍铧被星逝堵得是哑口无言,半天才硬是逼出一句:“当真如此!”
“信与不信,只能凭太子殿下自己去判断了。”星逝没有在多做解释,讲话锋一转,道,“话说到这,想必太子殿下已经很清楚我的意思了,那么我是否可以告辞了。”
原本还在思索这什么的舍铧,在听到星逝要告辞,顿时抬起头别具深意地看着他。
被舍铧如此看着,星逝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要离开的心情就越发的明确了。
“太子殿下若无其他吩咐,那么在下告辞了。”星逝冲着舍铧作揖,准备离去。
舍铧想也没想就开口挽留,并且倒了两杯酒,起身端着酒杯向星逝走去:“既然如此,本太子也不强人所难。星逝公子也算是京城里小有名气之人,本太子早就想要结实,公子不介意同本太子饮下这杯酒,算是交个朋友吧?”
这次轮到星逝有些不明就里了,舍铧这一举动,完全和想象中不同,让星逝迟迟没有接过他手中的酒杯。
“怎么,难道公子担心本太子在酒里下毒?”舍铧皱眉,语气不悦地反问道,见星逝迟迟没有回答,便有些怒意地说道,“哼,难道一杯酒,星逝公子也不领情?”
“太子殿下误会了,小民只是……”
“少给本太子说你不会喝酒这种鬼话,你一酿酒的不会喝酒,说出去你觉得有人会信?”舍铧显然是有些恼羞成怒,直接打断了星逝拒绝的话语。
星逝知道今天这酒是非喝不可,无奈之下只好接过舍铧手中的酒杯。
应该没有问题的 ……
望着酒杯中泛着银光的酒水,星逝自我安抚着,他从进来就一直都在观察舍铧的举动,所以可以肯定他没有下毒的机会。再加上,如果舍铧当真要之他于死地才泄愤的话,也不用那么的大费周章,直接命人将他关起来就是了。
想到这,星逝也就安心多了。
或许,这太子只是还不愿意死心,那这酒就全当是给他一个台阶下,毕竟现在还不是彻底激怒眼前人的时候。
想到这,星逝便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看着那白皙的喉结轻轻滑动,舍铧脸上的阴笑便越发的肆无忌惮……
第三十章
“成风,你给我冷静点!”话音未落,鼬已经动作灵巧,一个闪身跃到成风面前,拦住了盛怒中的成风的去路,”成风!”
充满杀气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刺来,鼬只觉胸口骤然一阵揪痛,身子无知觉的向后撤了一小步。虽然此刻的成风没有过多的表情,然而一双深邃如无底洞的瞳孔,蓄满了杀气,像是一场暴风雨正在疯狂的凝聚起来,趋势待发!
放任这样的成风去太子府要人,鼬根本不敢想象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让开!”冰冷无温度的话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成风视线落在了鼬身上,后者下意识再次退了一步。
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充满戾气的成风,在他的逼视下,心中竟然冉冉升起莫名的恐惧。正因为这样,更坚定了鼬不让他去找太子的决心,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不能让成风去找太子!
“不行!你这样去找太子,事情不但解决不了,还会更加糟糕!”努力抑制住内心越来越浓郁的惧怕,鼬挺起胸膛,认真坚定的高声说到!
“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星逝羊入虎口?!”成风厉声说到,欲要绕过鼬,然而很快又被拦住了去路,他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语气中都带着煞气,”让开!”
当听到酒肆伙计来说,自家公子被太子爷带走后,成风就觉得一颗心都悬在了半空中反复受着煎熬,前所未有的焦急让他是了方寸,想到太子过往的种种行为,他真难想象若是自己慢了一步,星逝会遭受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两人皆不肯让步的对持着。鼬是绝对不会让成风去做任何傻事的;而成风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鼬顶着不断增加的压迫力,不死心的劝解着:“他敢单独赴约,自然有保全指法,你切莫乱了自己的阵脚。”
“你懂什么,他根本不明白太子是多么卑劣的一个人,才会那么愚蠢的单独赴约!”成风显然是更加愤怒了,他一挥袖,就是一虚招,意在逼退鼬。
鼬没有想到成风竟然会对自己动手,瞬间推开了几步,瞳孔一阵收缩,怔怔地看着成风:“你!”
成风看到鼬的反应,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眉头一皱,一狠心,举步离开。
鼬明了他的意图,立刻又追了上去,拦住了成风的去路,劝道:“是,我是不了解,但星逝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想想,若是太子当真只是贪图星逝的美貌,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如此大费周章,而星逝更不可能赴这次的约!”
“哼,我当然知道,但不排除其中有所变更。你也知道太子是多么阴险之人,这些年来,你可没有少领会!”话语才落,成风就后悔了。这样的话语远比动手更加伤害到鼬。
果不其然,鼬在听到成风的话后,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了几份,甚至毫不掩饰受伤之色。但他这次没有退步,异常坚持地说道:“正因为我太了解太子的为人,我才要你不要轻举妄动。如果你现在跑去太子府,到时候是一定会闹起来的。太子必定会在父皇跟前参你一本,到时候别说是就星逝,恐怕你都自身难保。”
鼬这番话显然是有成效的,成风紧绷的神情渐渐柔缓了许多,眼中也渐渐恢复了晴明。见状,鼬急忙趁胜追击道:“人,我们是一定要救的,但,绝对不是这样救。”
“难道,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成风眯起眼睛看着鼬反问道。
鼬闻言垂下眼帘,沉思了好一会,再次看向成风时眼中有着不可忤逆的坚定,缓缓道:“我去!”
成风瞬间睁大的眼睛,语气有些激动地说道:“你去?我不答应!”说完,他竟然毫无预兆的绕过了鼬,甚至有准备使用轻功离去的趋势。
鼬明显地感觉到成风的再次升起的愤怒,又发现了他的意图,心下暗叫不好,他的轻功绝对是追不上成风,思及此,他也顾不得什么皇族形象,伸手一把抱住成风的手臂,死死的拽住,嚷道:“听我说,听我把话说完!”
“不用再说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去的。”成风严肃地说道,他欲要将鼬甩开,终因为担心伤到他而未敢用力,而没能甩开,只好如此与鼬怒目相视着。
“你听我说,我去,是拖延太子时间,然后让觞潜进去找人。”鼬说完又想到什么,继续道,“但你绝对不能出面,到时候就算觞被抓到,毕竟也是我的人,父皇也会从轻发落,若是你被抓到……,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该明白!”
“可——”
鼬知道成风是有些动摇了,直接打断了成风忧虑的话,急忙下了一记猛药道:“放心,我不会有事情的,太子在如何猖狂也不敢明目张胆对我如何,再说,这几年我可没有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