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摇右摆 第二部 下——左摇右摆

“关联总挂在嘴边一句话，‘你所不知道的不会伤害你’。其实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可你想咱这国情……”

“跟你实话说。跟家里，我是出柜了。可我们一大家子人呢，到现在除了我爸妈家里也没别人知道。每次回去其他人照样问长问短的……”

“有时候我也想啊，既然这样，一年回不去几次，瞒一辈子也不难哈……”

“其实真说的时候也就不怕二老怎么样了，绝对不是想给他们添堵，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我跟这人在一块儿会特幸福……”

“他们拉不下脸来和别的亲戚说我也不怪他们什么，爸妈是自己最亲的人，让他们明白自己儿子过的好就成了……”

“我也想明白了。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说不定明儿就怎么着了呢。好歹求个心安，几十年以后跪在二老坟前上香也没什么遗憾……”

“你也知道我之前是想躲开的，不过最后还是回来了——就当赌最后一回……幸好是个值的……”

“听说关联后来去找我你也出了力呢……真是，那个木头。要不是你们这些明白人，我还真没台阶下了呢……”

陈子岚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都是没拿TIGER当哪么一丁点儿外人才这么说的。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字一句听在TIGER耳朵里仿佛都是有另一层意思的，可偏偏他又说不出来什么，只能是点头再点头。

陈子岚说得太真诚了，真诚到后来TIGER不说点什么来似乎都有些对不起人家似的。可他就是无从开口，只能一杯接一杯的喝水——只是那微甜的柠檬水喝到嘴里竟然有些微微发苦……

水喝多了，TIGER说了声抱歉，起身去洗手间。看着他的背影，陈子岚微微的叹了口气。他清楚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自己的意思他也明白了，毕竟都不是傻瓜。可是他更明白再怎么着这也是人家俩人之间的事儿。在他这儿，只能是尽人事知天命。要是再不成……甩甩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不对，这些根本就不应该想……也许，今儿晚上自己就不应该答应上这儿来……？！

TIGER很快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脸色非常轻松，轻松的让陈子岚有些恍惚。不过很快调整过来，

“你看我，把你拖出来唠叨。不过这些话也就和你说，谁让你是关联的哥们儿呢，而且你又是我俩的见证人——我不和你说，总不能去和JUDY说吧？”

俩人都笑了。

陈子岚买了单——“我叫你出来的，当然应该我请。等你要走的时候，再凑齐了人咱好好喝一顿啊……”

出了门，TIGER要送陈子岚，

“不用了，挺晚的了，你快开始培训了吧，多注意休息。我刚才叫了一朋友来接我，你先走吧。”

TIGER点点头，发动车子先走了……只不过没有走远，只是找了个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停了车静静的盯着后视镜。

陈子岚紧紧外套站在路边，旁边等活儿的司机过来揽生意被他轻轻摆手拒绝了。不一会儿，餐厅里又出来一个人，俩人站在路边交谈了几句。TIGER的视力很好，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是看得清陈子岚一直在微微摇头。最后还把手搭在对方的肩上，好像在劝慰什么。

TIGER苦笑，心里对陈子岚说了声‘谢谢’。发动车子离开了。

北京的交通状况真的令人堪忧，这么晚了三环竟然还堵车。TIGER倒也不着急，随手扭开了音响，交通广播里的大家还在各说各话，主持人们一个个还都是和蔼可亲状——废话，播音室里又没那么多车。

一个台一个台的播过去，终于远离了连篇的废话，不知哪个台在放着一首老歌，虽然是粤语的，但TIGER还是回忆起来了，在自己还恣意青春的时候，这是最喜欢的歌之一呢，

‘红黄绿灯驱散心灵尽处界限

无惧夜风冰冷车从没有变慢多荒诞的今晚

城内四处去逛这黑夜没有终站

沉闷极这一晚星尘划破暗淡

华丽夜市灿烂晶莹亮透炽热的双眼驱不散

祈望我俩扑向这光亮堕进这晚臂弯

灯光里飞驰失意的孩子

请看一眼这个光辉都市

再奔驰心里猜疑

恐怕这个璀璨都市光辉到此……’

‘恐怕这个璀璨都市光辉到此？’看着桥下滚滚的车流，TIGER嗤笑。

菲律宾的那个地方一定是没有这么多车的吧，或许晚上的灯光都会很少，自己能够适应吗？会不会到了那里又会怀念这里的灯火辉煌呢，会不会怀念些别的呢……

车子慢慢的开进小区大门，TIGER下车上望，家里的窗户黑漆漆的。心里首先涌上的是失望，

“原来这么容易就‘光辉到此’了……”

静静的上楼，掏钥匙开门，借着窗外的月光，TIGER看到一格瘦弱的人影蜷缩在沙发上，听到开门的声音，一张苍白的小脸慢慢抬起来，

“你回来啦……”那声音不是不欣喜的。

“你怎么不开灯？”TIGER啪的一声按下开关，明亮的灯光霎时充满整个房间，脱鞋、换鞋，TIGER自顾自的。

“没事儿……就是想安静的待会儿。”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耐，那张小脸又低了下去。

“...刚才我……看见BRIAN了——在我和ELLEN吃饭那地方的犄角儿。他叫陈子岚找我吃饭。”

即使明知道曾航必然不知道这些，明知道曾航会以为自己在‘那么’想，TIGER还是说出来了。

意外于曾航竟然没有解释什么，TIGER的心反倒沉了下去，终于正眼看向曾航，才发现他蜷缩的姿势有些不正常。

疾步过去捧起他的脸仔细打量，触手全是冰冷的汗水，

“你怎么了？啊？哪儿不舒服？”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多紧张，

“没事儿，就是胃有点儿疼。”曾航这话是笑着跟他说的，虽然只有这几个字也让他说的断断续续。

“什么没事儿？！上医院。”看到曾航身上还是早上出门穿的外套回来都没脱，TIGER直接抱起他就往外走。

第一百零五章

急匆匆找了最近的医院。

曾航被推进去检查了，TIGER想跟进去却不得，只能塔拉着脱鞋在外面来来回回的走。虽然检查时间并不长，但足够他心慌意乱的想了很多……

结果出来了——胃出血。

诱发原因：长期精神紧张，进餐不规律……

够了，听到第一个原因TIGER就接受了，深深地和曾航对视一眼后，

“大夫您说，应该怎么调理？我们照办。”

曾航眼圈儿有点儿红，多久没听到他嘴里说出‘我们’这个词儿了？！

“啊，这毛病其实说重不重，但是任由发展可能会致命，诱发其它的例如十二指肠疾病之类的。有人看着就好……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注意照顾自己……”

发了一堆牢骚，医生也尽职尽责的说明了一系列的注意事项，TIGER拿出手机一一记好，也许是做得太认真了，连值班的医生都有点感动，转头对着曾航，

“你的室友真是不错。你看人家这么健康，你也得学着点儿啊！”

俩人相对苦笑。

提着一兜子药，俩人回家。

“今天岚哥找你吃饭的事儿，我真不知道。”

安静的车厢，曾航沉默了好久还是说了出来，无论如何他不想再让TIGER误会什么。

“我知道。”

沉默了一下，TIGER还是照实回答。余光看看曾航还是垂头丧气的样子，禁不住伸出手拍拍他的。

“别多想。ELLEN肯定也不想让我知道，他们不知道……我认识他。记得那次他们来酒店排戏吗？那时我就觉得你们俩之间肯定有什么，呵呵。好玩儿吧，那时候我还不确定你是不是呢。”

曾航吃惊地看着他，

“是啊，这圈儿里的人按说一眼都能看出来。可是你吧……太安静了。刚认识你的时候见着别人的目光直躲，我也就真没往那儿想。”

曾航苦笑——是啊，那时候的自己，必然不像其他的GAY一样见着男人上上下下的品评了。

说完这话才想起曾航的过往，TIGER默然，只是那手没有收回，改为轻轻地握住。

电梯估计得等明天才能修好，还是TIGER背他上去，这下，俩人之间尴尬的气氛好像少了很多，

“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是这样……就是以为是小毛病。”

“成了，医生说得话你也听见了，以后那些炸的腌的东西少吃。凉的更不能碰。”

“咱们食堂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样菜……”

“好了，不成我去和关联说说。本来这就应该归他们管，让他……”

“得了，别麻烦人家了。关总监平时够忙的了。我没事儿，吃的时候注意点儿就成了……”

“不成你带饭吧，我做。”不知怎么的，TIGER说出了这句。

曾航听了只是一阵心酸，默默地把头靠在他的背上，胳膊也紧了紧。

弄得TIGER也觉得挺那个，

“咱们那儿附近有家面馆儿还成，要不以后你中午就上那儿吃吧——别加辣椒啊，那儿辣椒辣。”

“真的啊？！你不早说……啊，别掐我。”

TIGER慢慢放松了抓住他大腿的手，

“让你别吃就别吃！……你干吗？”

曾航不理他，继续在他颈窝蹭来蹭去，诱惑的声音在他耳边，

“TIGER，你掐得我都……硬了……啊，别掐了，我错了。”

“哼，别闹了，到了，下来，我拿钥匙。”

曾航下来倚在门边，看着他来回的摸钥匙，笑眯眯的，

“不成就在这儿做吧，这么晚了，也没别人经过了。”

TIGER狠狠地盯着他，忽然伸手把他揽在怀里，曾航吃惊的低叫一声，随后发现TIGER上上下下的摸地都是自己的……兜儿。

拿出钥匙，TIGER打开门。不顾曾航的挣扎，又以传说中‘公主抱’的姿势抱他进门，到自己床边放下，吃惊，

“你怎么了？脸那么红？不舒服？”

“滚蛋。你说呢……”曾航当然不会告诉他当他被抱着跨过门槛的时候，想的是……以前结婚新郎也是这么抱着……那谁进门得吧……

很晚了，当然最正确的选择是脱衣服睡觉，可不知为什么，脱衣服的时候曾航竟然有点紧张，不住地拿斜眼瞟TIGER，

“成了，赶紧脱衣服睡吧，今儿什么都别想了。明儿早点儿起，咱们去路口儿那家喝小米粥。”

事情好像就这么过去了。在既成事实下，俩人默契的生活着，彼此决口不提那些令彼此不开心的事情。

曾航还是递了辞呈，是TIGER建议的，不为别的，真的是希望他在家好好养养——‘老这么一惊一乍的谁也受不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些‘黄金岁月’ ——TIGER也准备走了，所以现在的主要工作也就是筛排客户，每天晚上尽量早点儿回来做饭。可即使如此，等他忙完赶回来的时候曾航也还是弄的差不多的等他了，于是他的工作就变成了每天早上叮嘱曾航下班准备什么东西——于胃有害的干脆就别买。

即使叮嘱了，曾航也不见得听。他迁就的是TIGER的口味，于是饭桌上常常见到的都是羊肚，南瓜之类TIGER喜欢的。每每TIGER开心之余又要替他的胃担心，俩个人本来就不好做饭，做了这个别的就不用再做了。可偏偏曾航‘享受’这样的生活，不管TIGER怎么说还是乐此不疲。

更让TIGER生气的是，趁着交了辞呈，单位的工作减轻了之后，曾航开始恢复在调酒学校的课程了。

“你他妈疯了。你那破胃，还他妈去调酒然后自己尝？你丫不要命了？”

曾航的回答更令人吐血，

“我喝死怎么了，又不用你当寡妇？……好了我错了，你是鳏夫成了吧，嘻嘻。”

第一百零六章

曾航再一次下意识的模仿了陈子岚的风格——从头到尾都没有和酒店的同事打招呼自己辞职的事儿。当然关联是要说一声儿的——不过可能也是得到了陈子岚的叮嘱，关联对于这个消息并没有表示出太大的惊讶。只是例行式的叮嘱了曾航一下‘做什么都要用心’之类的。

TIGER很不情愿的看着曾航开始了调酒学校的学习，虽然他尽量把课程调到了白天，可每当TIGER上了一天班儿回来看到同样疲惫——但是在他面前尽量不表示出什么——的时候，还是会为这个孩子的执拗而感到生气。特别是他开始试着晚上也去一些夜店开始现场实习之后……！

曾航并没有隐瞒他什么，再怎么着，随着变换的音乐灯光调酒也是必须的。他只是在自己要出去的晚上提前把晚饭做好，包好保鲜膜放在冰箱里。TIGER回来只要放在微波炉热一下就好，但即使如此，吃饭的时候旁边没有了熟悉的人，TIGER还是感到了一丝寂寞。

很快就到了TIGER的生日，惯例，他回家去吃饭。当然这种日子像他这个年龄也不是要吃什么，无非就是要一个气氛——和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一起吃个饭——特别是当他还没有跟二老说自己要走的事情的时候。

出乎他的预料，康妈妈竟然还想着曾航，

“你那个室友呢？怎么没叫来一起吃？”

TIGER有些尴尬，

“啊？他啊，今儿……加班。”

康妈妈白了他一眼，

“说瞎话都不会！你们是不是闹意见了？！人家一个孩子在北京人生地不熟的，年龄又小，什么事儿你多照顾点儿。”

“成了，妈，我很照顾他，您放心。”TIGER无奈了，谁是亲的啊。

“就你这独惯了的？哼。小泰，人家曾航是老实孩子，你可别欺负人家。”

TIGER汗都快下来了，

“妈，您那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他了？”

“我不管，反正人家人生地不熟的在这儿，难得你过生日我做点儿好吃的你都不带着人过来，可见你平时……对了，你们平时吃什么？”

“啊，他做我吃。”

TIGER顺嘴照实回答，却又被康妈妈逮住话头，

“你看，我就说吧。”

“好了好了妈，你不知道我平时有多忙……啊，做饭去吧我饿了。”

“哼。对了，你怎么也没叫仲儿啊？”康妈妈又想起一人来，

TIGER远遁了。

好歹在唠叨中吃完了饭，TIGER以明天还要上班等等借口并‘无奈’的提了一堆‘给曾航带回去’的吃的才跑了出来。

坐在车里抽烟，TIGER本想今天晚上把自己准备出国工作一年的事儿跟家里人说说，可是没提起来的话头屡屡被老妈对曾航和顾仲的关心所打断。等吃完了饭之后自己想说的时候，老爸老妈又开始了老生常谈——“你看你这又长一岁了，什么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个人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