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冬洋在自己手下的帮助下,把人弄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见人只是呆坐在桌边,撑着额头的手一直在微微地发着抖,十分担忧地问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席昭然摇了摇头,然后像是十分吃力地抬起手,低声道:“给我一点……”
邵冬洋一愣,半晌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心中潜藏的怒火瞬间全部爆发了出来,他一把打掉他的手,怒吼道:“席昭然,你是傻子么?!我们当初是怎么说的?!说好这一辈子再不碰那该死的东西了!你TMD忘记当初戒掉时有多痛苦了吗?!”
被用力打开的左手重重地撞到桌面上,席昭然没有出声,跟着把脸埋了下去,埋进了臂弯里,感觉身体重逾千斤,完全无力支撑。
他怎么会忘记?那些堕落的日子,那些绝望到让人想一死了之的黑暗日子,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邵冬洋像是也被他刺激到了某些回忆,整个人都有些神经质起来,他来回地在屋子里踱步,神经质地唠叨了着:“那种东西,我说了一辈子不碰就绝对不会碰的……我才不像你这个懦夫……你TMD要想再碰就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席昭然一直没有抬起头,邵冬洋也没有停止自己神经质的唠叨,两人就维持着这样的气氛在办公室里呆了整个下午,直到席昭然的手机响了起来,邵冬洋才停下自己的脚步,似乎是终于找回了些神智。
手机一直响着,直到铃音完整地唱完了第三遍,到第四遍的时候,邵冬洋才从他身上摸出手机,见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是“天阳”,他看到一眼还爬着的席昭然,按了接听键:“喂。”
谭天阳听到手机里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时微愣了一会儿,直到对方有些不耐烦地催促才开口问:“席昭然在么?”
“他睡着了,你是谁?”席昭然没有跟邵冬洋说过谭天阳的名字,所以他并不知道电话的另一方就是席昭然向他寻经想要掰弯的男人,口气也并不算友好。
谭天阳听着他并不好的口气,眉头整个拧了起来,“我是他的保镖,请让他和我说句话。”谭天阳下班后没有见到席昭然,原本这应该是属于正常范围内的,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晚归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可是因为头一天席昭然醉酒的经历,还是让他很不放心,所以就直接打过电话来问,如果席昭然又在喝酒,他就要考虑要不要过去直接把人带走了。
“保镖?”邵冬洋张着嘴,随即知道了他就是席昭然说的那个人,他侧头看了一眼还爬在桌上的席昭然,对着电话说道,“你来把他带回去吧,他病了。”
谭天阳听了他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15、疯子们的聚会(一)
谭天阳寻着邵冬洋说的地址来到了他的夜总会。
从挂了电话记,谭天阳拧着的眉头就一直没放下来过,他出生在农村,在当兵之前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闭塞的山村,高中毕业后去了部队,更是完全进入了封闭区,所以即使他已经成年,在他的眼里,夜总会这种地方怎么看都不会是什么好地方,如果没有必要,他是绝对不会去的。
他到楼下后,邵冬洋因为对他的好奇亲自下楼来接他,却被他那稍带压迫感的身高惊了一下。
席昭然怎么会去找这么一个家伙,邵冬洋心想,看起来很不好掰的样子啊,笔直笔直的,别到时候没被掰弯,反倒是被掰折了……
“他人呢?”谭天阳扫了一眼正在打量他的男人,看向人的目光因为他拧起的眉头而稍显冷冽,强烈的存在感就连邵冬洋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帮会头头都感觉到头皮发麻。
这样的人,如果是他的对手,一定是要被完全抹掉的存在,邵冬洋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绝不能随便招惹。
“他在楼顶,我带你上去。”邵冬洋对他点点头,然后转身往楼上走。
谭天阳抬腿跟在他身后,刚才他在被打量的同时也在打量对方,只不过因为觉得和自己没关系,表现得有些事不关己。
谭天阳见到席昭然的时候,对方仍然趴在桌上,看起来没有生气的样子,让他有些担心。
“他怎么了?”谭天阳走到他身边,问邵冬洋。
“大概低血压又犯了吧。”邵冬洋道,之前因为席昭然突然提出的那个要求,他也忘记要送他去医院了。
谭天阳望着他眯了眯眼,邵冬洋立刻感觉到一股扑脸而来的压迫感,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已经收回了视线,弯身将席昭然扶了起来。
邵冬洋顿时觉得没面子,可是现在不是找面子的时候,他见谭天阳将昏睡过去的席昭然打横抱起往门外走,忙喊道:“喂,你不会就这样抱着他出去吧?”席昭然好歹是个男人,这样看上去实在不怎么好看。
谭天阳又看了他一眼,将席昭然的双腿放到地上,转身将他背到了背上,然后什么也不说地便转身走出了门口,连招呼都没打一个。
邵冬洋摸了摸鼻子,他怎么感觉自己被人讨厌了呢?可为什么啊?
谭天阳背着席昭然去了医院,之前见他似乎是失去了意识一般地趴在桌上,让他很不放心,早上起床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病了?
医生仍然只给他开了一些补充营养的药品,吩咐要注意他的饮食,记得多运动运动,其它的到没什么问题。
谭天阳虽然还有些不放心,但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席昭然在吊过一瓶输液后就醒了过来,只是即使是醒了,他也没有立刻起床,而是躺在床上发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谭天阳见他的脸色仍然惨白着,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席昭然摇了摇头,没有开口,似乎是不想多说话。
“那就回去吧,你还没吃晚饭。”谭天阳拍了拍他的肩膀。
席昭然弯了弯嘴角,真是难得这个世界还有人记得他吃没吃饭。
回家的路途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两人回到家,席昭然才问道:“出车祸那天,你救我的时候,确定我的司机已经当场死亡了么?”
谭天阳对他的问题十分意外,他道:“确实是死了。”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装死,他却没有发现,那么他早已经被杀死无数次了。
席昭然点点头,似乎是懒得再开口,就连平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你、有什么事吗?”谭天阳有些犹豫地问道。
席昭然转头看了他一眼,勉强弯了弯嘴角,却没说话。
谭天阳皱眉,知道他确实是遇到了什么事,心里想起白天在夜总会遇到的男人,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两人吃过晚饭后,谭天阳照例帮他擦背,席昭然现在没什么心思想别的,洗漱过后就躺进了被窝里。
谭天阳跟着他走进卧室,站在床边对他说道:“明天早点起来,我带你去跑步。”
席昭然根本没听清他的话,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
谭天阳就当他答应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没多久,席昭然就被谭天阳叫醒了。
有低血压的人,几乎都有起床气,而席昭然的起床气比一般人的还要大,他在不得不睁开眼后,一双根本没有神智的眼怒瞪向打扰了自己睡眠的人。
“起来吧。”谭天阳也不在意,继续叫人起床。
“滚!”因为起床气而黑化的席昭然声音寒冷得像冰。
谭天阳扫了一眼他冷冰冰的视线,大手一伸直接把被子掀到了一边,抓住席昭然的左胳膊就将人直接提了起来。
“你干什么!”席昭然的神智还未完全清醒,身体被另一个人完全掌握让人愤怒地反击,扭动着一脚踢向了谭天阳。
谭天阳眯了眯眼,左手快速伸出,以让人看不清的速度一把抓住席昭然踢来的右腿拉到一旁,在不伤到他右手的情况下,整个身体往前一压,又将人压回了床上。
席昭然经过了这一系列的动作,早就完全清醒了过来,他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甚至忘记了自己此刻尴尬的姿势。
如果旁边有一面镜子,他就会看到,他正半裸着身体,大张着双腿被谭天阳以压倒性的优势完全压在了床上,毫无翻身之力。
最重要的事,某个每天早上例行公事早起升旗的小同志正笔直地立着,顶端嚣张地顶着压在他身上的谭天阳。
谭天阳却像是仿佛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用那双深黑的眼珠望了一眼身下近在咫尺的俊脸,从他身上直起身,还不忘记提醒道:“该起床了。”
“你……”席昭然还没怎么回神,谭天阳已经离开了卧室。
席昭然眨了眨眼,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席昭然洗漱完毕,就见谭天阳正穿着一套深黑的运动服站在客厅等他,那运动服并不是什么名牌,看上去料子也并不好,但是穿在谭天阳板正的身体上,却完全呈现出了名牌才有的气场。
“去换套衣服吧。”谭天阳见他站着不动,催促道。
席昭然咽了咽口水,进卧室换上了自己的运动服,他一米八以上的个子穿上名牌到不至于输给谭天阳的魅力,两个身高腿长、两张俊脸又俊得各有特色的帅哥走在一起,绝对是一道风景,回头率几乎达到百分之百。
谭天阳为了照顾席昭然的身体,只是带着他在不远处的小公园里慢跑,席昭然的体力虽然不可能赶得到谭天阳,但也不至于输给他太多,一圈下来也只是多出了点汗罢了。
绕着湖边跑了圈,谭天阳见席昭然有些累了,因为受伤的手臂,他跑起来十分的辛苦,就主动停了下来,找了个长椅让他坐着休息。
他自已则去了旁边的小卖部,见那小卖部的老板正从车上下货,就顺手帮他搬了一会儿,搬完后小卖部的老板十分感激他,送了他两瓶水,却被谭天阳拒绝了,自己掏钱买了一瓶矿泉水又给席昭然买的是营养快线,他本来就是来买水喝的。
席昭然看着递到自己手上的营养快线,板了一整天的脸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种小孩子喝的东西他还真没喝过。
“喝完了就回家吧。”谭天阳朝他扬扬下巴,营养快线对他来说可算是高级品了,他见过很多小孩子因为想喝家长却舍不得掏钱买而挨打。
席昭然犹豫了一下,让他帮忙拧了盖子喝了几口,味道还算可以,不过跟他以前喝的那些营养品的味道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回去吧。”谭天阳拍了拍他的肩膀。
席昭然看了一眼那小卖部,问道:“你喜欢帮助别人?”
谭天阳看了他一眼,摇头,“顺手而已。”说完转身往回走打算早点回家,反正今天是第一天,算是热热身好了。
席昭然耸肩,起身跟在他身后。
16、疯子们的聚会(二)
通过前两天的经验,谭天阳怕席昭然又会去喝酒或者生病昏倒,劝他找点事做,或者直接回公司去上班,反正他的工作也不用他亲自动什么手。
席昭然听了耸耸肩,不过还是听了他的话决定复工,两人撒步似地走到公司,倒也不觉得烦闷。
两人在公司一楼分道扬镳,席昭然看着谭天阳走进电梯的背影,想前邵冬洋前一天说的话,——距离产生美——他觉得这个说法可能还是有点道理的,所以还是不要让谭天阳时时跟着自己好了,也省得自己在做某些事的时候还得顾及着他的想法。
谭天阳是个和他完全不同的人,两人成长的世界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谭天阳出生在农村,思想古旧,很多自己认为十分平常的事在他那里都算得上是离经叛道,席昭然不想在还没把人弄到手之前就让对方对自己产生排斥心理,当然他也从来没想过去改变自己来迎合对方,从没想过。
因为伤的是右手,席昭然回了办公室也做不了什么,发了半上午的呆后,接到了邵冬洋的电话。
“你让我查的人我查过了,”邵冬洋在电话里吐了口气,席昭然沉着脸没吭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在你去T市之前,确时有人联系过他,让他给市里一个小超市打电话,让对方给送货过去,出手十分大方,那小老板还说,当时市里的那个小超市本来是要拒绝的,听说是因为没有人没有时间给他送货,要他自己来取,但是让他打电话的那个人却让他自己想办法,一定要再那天送货过来,那人说话时带了股子狠劲,小老板被他吓到了,就跟市里的小超市老板死缠硬磨给他送货,最后市里的小超市似乎是被他说得没办法,最后只好答应了,”邵冬洋说完想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问,“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么?”这跟绕口令似的,他自己听着都有点晕。
“明白了。”席昭然已经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些心不在焉地应道。
邵冬洋听他的语气不太对,有些担心地继续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昭然……”
“别叫我昭然。”席昭然不耐烦地打断他道。
“好好,席少爷,”邵冬洋叹了口气,“那你至少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
席昭然转过身下的椅子,双眼没什么焦距地看着落地窗外的楼房发呆,就在邵冬洋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他开口,语气有些飘忽:“你觉得,我不姓席的可能有多大?”
邵冬洋听了立刻皱眉,“你怎么这么想?如果你觉得你不姓席,那么你这些年做的这么多事又算什么?只是为了赌气或者报复吗?”
席昭然没说话,因为知道房间里没外人,所以看着窗外的眼神有点空,整个人都瘫了下来。
“他不相信那是他的事,当年我给你找人验的DNA鉴定不会错的,他会怀疑大概是因为那份鉴定是被你母亲送到他手上的,他最不相信的其实是你的母亲,跟你没有关系。”邵冬洋叹息着解释道。
“那你说他不相信我母亲的话?就因为他们之间的矛盾?”席昭然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邵冬洋想叹气,他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这是他们两口子的事,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席昭然看着窗外不接话。
“好了,别想那么多,这种事情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而且就凭你们俩长得那么像的一张脸,这件事也假不了。”邵冬洋揉着额头给他开解,显然这些年因为这件事他没少劝过他。
“知道了。”席昭然随便答了一句。
邵冬洋稍稍松了口气,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也没意思,于是他决定转移话题,“傅哥快过生日了,你去么?你知道他一直对你……”
“我会去的,过两天是吗?”席昭然截断他的话,果然地下了决定。
“切,你这人真没意思,”邵冬洋原本想调侃他几句,没想到对方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只得扫兴地摸摸鼻子,“是再过两天,我还以为你不会去。”
“为什么不去?”席昭然弯了弯嘴角,“你觉得我是个怕事的人么?”
当然不是,邵冬洋心想,席昭然可是个不会输给他大哥的狠角色,连他都只能靠边站。
“你现在不方便开车,要我找人去接你吗?”邵冬洋不放心地问道。
“不用了,天阳会送我去。”席昭然无所谓地道。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然后传来邵冬洋接近哀嚎的声音,“席少爷啊,你不是吧!你把你现在的男人带到傅哥面前去,根本不是去给他过生日,而是故意去捣乱的吧?!”
“怎么会,傅哥是傅哥,天阳是天阳。”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