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less II（Endless 一）+番外——消失的地平线

当邱夜在楼上下来的时候，立在墙角的落地钟指针几乎老实的一点儿也没动，在座的各位都算得上是对时间极度敏感的人，几乎凭着心算就能够断定，自邱夜适才离开到现在，时间最多过去两分半。

再次入座的邱夜一身的清爽，感觉就是笑都明朗了好多。

“夜，这里只有你是没见过罂的，你该打个招呼。”淡淡的开口，湮汐的话说的很柔，即使刻意收敛，却依然有些冷意。

“万俟罂？”像是才注意到自己斜对面坐着的人，邱夜抬头对视着罂，“以前总是听名字，今天才算见到，果然，足够的漂亮呢。”玩味的话，听着不疼不痒，但到底会有些别扭。

“夜，”湮汐的眉角带着一点点若隐若现的不快，“罂是修罗场的使者，他的名字，不是你能够直接称呼的。”只是开口说着事实，湮汐的表情依旧淡漠，但却强势得不容反驳。

听得湮汐的话，邱夜脸上的笑意似乎更深，但是，眼底的微光却也越发的让人琢磨不透，优雅的起身，完全没了之前的放肆，走到离罂的座位一米之外的地方，单膝下跪，略略垂下头，“属下邱夜，见过使者大人。”

关于修罗场的这些礼节，纵然回到了修罗场，但罂到底还是有些受不惯，而之前，不管是在哈得斯堡还是修罗场内，好歹自己心里也都有思想准备在先，所以还能够维持惯有的淡漠，但现在，这种情形下……

一窘，罂一时之间竟不知自己该怎样做，虽然依旧淡淡的外表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拿着餐刀的手不自然的一抖，却也泄露了罂心底的那种莫名的不适应或者是，反感。

坐在罂身边的墨艳比任何人的反应都快，笑着打岔，企图简而化之的带过这餐桌之上大家一瞬的不自然，“我说Allen，你这又是抽得哪门子邪风？”

邱夜并没还嘴，而是更加一反常态的垂头低眸就那么跪着，像是只要万俟罂不开口，自己这属下礼就见定了。

实然，大家都不会知道，现在餐桌上最为担心或者说是紧张的，是湮汐，湮汐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轻飘飘的话，竟让邱夜有这么出格的举动，本是想让罂在这些久在修罗场外的精英心中树立些威信，却没想，竟是给罂带来了这样的窘境，一时，湮汐的头脑相当的不清醒，不知该怎么办，不知要怎样去化解，甚至，就连偷偷去瞥眼罂的反应都不敢……

气氛转瞬冷凝下来，在座的各位，赫连隼从来都不是管闲事的人又素来话少，他什么都不会说，这是情理之中，贝迩白虽然温柔有度又温顺懂事，但到底明白自己毕竟是这些人里地位最低的，人微言轻，这也是情理之中，而后，除了湮汐，也就只剩了墨艳。

墨艳也明白，这么僵持下去不是事儿，这里能够说得上话的，愿意从中调解的，只有自己，“Allen，这会儿大家吃的好好的，你什么意思？”有点儿生气了，墨艳心道，我这是帮你解围，你怎地还一点儿都不领情？

依旧垂眸跪着，像是把墨艳的话完全的当成空气处理，邱夜若找起茬来真的很犟。

被这么无声的淡了两次，再好的脾气都要生气了，又何况，墨艳根本算不上什么好脾气，一张本是娇羞邪魅的脸一瞬间冷了下来，刚要起身，没想，自己的右臂突然被抓住，很轻，却相当的坚定和强势……

037.

其实，万俟罂也好，蓝魅也罢，又哪里是真的会容许自己吃亏的人？

等到墨艳因为手臂被扣住而转头再看罂的时候，罂的脸上却早已换上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而手上并不重的力道，似乎再告诉墨艳，这种小事，我自己处理就好。

“万俟罂才刚刚回修罗场，的确，论功，万俟罂当不起在座任何一位的属下礼，但既然如今我坐的这修罗场使者的位置，也必然会在将来为修罗场鞠躬尽瘁，”罂的话说的很轻，淡淡的语气，微微的笑容，却依旧丝毫不影响其周身散发的凛然之气，“我万俟罂不奢望大家的拥戴，但也请大家给予最起码的尊重，我想……”又是灿然一笑，带着一点点的自负，“这，也是家主所愿意见到的，是吗？”

罂的一席话，听得湮汐心惊肉跳，生怕罂倔强的脾气上来，说出什么就连自己都无法挽回的话，好在，罂到底是懂事的，湮汐刚刚暗自缓了口气，却看到罂看向自己的那明亮湖蓝色的目光，避无可避，湮汐只能与之对视，可……，罂的眼神，为什么又是那么的深不可测？

“家主……”瞥见湮汐眉间的犹豫空茫，罂微微皱起的眉竟带着些许的急躁和不满。

“呃，是这样，”被罂这一句称呼提醒，湮汐才猛地回神儿，又次的失态了呢，不知为什么，最近每每涉及到罂，自己便会下意识的愣住，下意识的犹豫，自己这是怎么了？“起来，夜，再闹下去你也知道后果的。”皱眉，湮汐的声音即刻又冷了下来。

不易察觉的笑意拂过嘴角，微微颔首，“是。”邱夜相当的恭顺，答复了一声便起身。

而之后，餐桌上的气氛再度冰冷，各自心思，更加的杂乱繁复。就连一直自负英明果决的湮汐都在默默暗自思忖，难道自己特意为罂安排的见面，竟这样不成功，这样适得其反吗？可明明自己是好意，为什么却是这样的结果？到底，是哪里不对……

依旧漆黑如常的夜，Aries庄园却是一派不安的寂静，餐桌上的别扭和不愉快无可避免的延续，莫名的愠怒在湮汐心腹修罗场精英们似乎在各自蕴藏着……

墨艳端着酒杯斜斜的靠在自己房间的落地窗旁，黑色的丝质衬衫本就半透明的容易让人有无限的遐想，而墨艳似乎还嫌不够的只扣了最下面的三颗扣子，白皙胸膛上若隐若现的两点红樱，透着月光，更加的殷红撩人。

听着房门口熟悉的脚步声，墨艳的一丝笑意漫上嘴角，仰头饮尽杯中的美酒，眼神似乎也终于不再纠结着月光，微微低垂，身形，却依旧未动，只是静静的等着，彼此太过熟悉，他自然知道，赫连隼进自己的房间从来不会敲门。

果然，锁轻动，门开启，关了门，再落锁，连续得无比熟悉，一个过程而已。

突然的幸福感涌上心头，墨艳竟有点儿不想回头，对自己来说，只有远离了修罗场，自家师哥才会舍得对自己好一些，久而久之，自己竟开始如同孩童一般的期待，期待每次与师哥一起的外出，期待每次师哥冷冷的温柔。

如此撩人的背影！赫连隼进门的第一感让自己有了一瞬的晕眩，而后才得以足够的清醒，微弱的光线太过暧昧，心脏深处被火燎烧的热感让赫连隼有一时的惊惧，他怕这种来自墨艳的诱惑，他怕自己终究会沉沦在这种妖冶之中，他怕……

依旧是背手而立，赫连隼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终于伴着一声冷哼，拔出自己恍惚的意识和空气中暧昧的静止。

有点儿莫名其妙，墨艳回头，显然是没有料到会对上一副与在修罗场时一般的扑克脸，点点的失望，却还是不敢在脸上显现，墨艳说服自己无视这样的冷漠，之后努力的微笑，口气自然是弱势得不行，“这不是修罗场，师哥……”底气不足，话语里带着本不该属于墨艳的惶恐，甚至是低微的讨好。

本意提醒，可赫连隼满肚子的怒火又哪里能够辨得出墨艳的善意，只道是墨艳又再起什么鬼怪的幺蛾子来魅惑自己，“收起你那副放荡的样子。”胸口那样的敞开暴露着，像是贪婪的邀请，墨艳的这种撩人的样子，让赫连隼越看越火。

莫名，甚至带着点儿委屈，“我怎么了？师哥……”是真的委屈，纵然，师哥一直是看不上自己在修罗场的主习方向，但到底也从不曾如此刻薄的开口。

转头不再看，赫连隼有些恨自己心底渐渐不自控的沉沦，实然，属于小师弟的那种冷魅的气质和精致的脸，纵使自己一直克制到今天，也不曾真的做到毫不动心，可是，不可以，不可以言爱，这是师父临终最后的嘱托，不，不能任性，就算自己可以不顾死活，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伤害墨儿……，更何况如今，就算不是师父的嘱托，自己也没时间……

兀自下定决心之后，赫连隼那张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加的生硬，墨艳生性敏感聪明，看着自己师哥这样的表情，自然想到是自己又惹到自家师哥了，于是暗自在心下揣摩了很久，可终究无果，迷茫之际也知道这样僵着总是不好，试着开口，“十三哥是生气墨儿的穿着？那以后不穿不就……”

还未等看清赫连隼冷冷的冰眸是怎样到了自己眼前，墨艳就被一个极其狠烈的耳光扇得住了声。

赫连隼是修罗场杀手门的门主，身体条件素来过硬，这带着怒气的手劲儿哪里是墨艳脆弱的脸颊能够受得住的？于是，当墨艳抬起一抹泛红的黑眸怒视赫连隼的时候，赫连隼第一次有了后悔，为自己的失手而后悔，后怕。

其实，墨艳只是在赫连隼面前才像是温柔的绵羊，不过，那到底不是骨子里的个性，所以，赫连隼这冰冷又看似毫无感情的一掌就足以完全激发了墨艳骨子里所有的狼性。起身，墨艳狠狠的擦了擦流血的嘴角，充满着威胁的握紧拳，怒火再也无法控制的爆发，“赫连隼，你疯了？”平生最容不得别人碰自己的脸，就连在师父甚至是在家主那儿也从不曾妥协，就算，你是我心底的人，可也容不得你侵犯我的自尊到如此！

赫连隼心下一惊，这是第一次听墨艳直呼自己的名字，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可墨艳哪里有心情去分析此刻赫连隼心里的涟漪，蓄势待发的一拳直直照着赫连隼的面门而上，没有卸掉一丝的力气，结结实实的砸在赫连隼的脸上。

只是，墨艳没有料到，赫连隼竟真的没躲，生生受了下来。

麻麻的钝痛之后，赫连隼的头脑依旧不怎么清晰，实然，自己也很难解释墨艳的那一拳到底是自己溜号没有注意，还是本就想就这么站着的让他打，但印象中，修习偷袭，这个小师弟从未赢过自己，那么……

“沉寂多年，功夫倒是只增不减。”赫连隼淡淡的微笑里带着赞赏和欣慰，竟丝毫没有理会自己半边脸的麻痛。心中也确实是开心的，小师弟即使早就不再专心练功，但看似功夫一点儿都没荒废，师父的性子很怪，一身的本事，除了舍得对自己和墨儿倾囊相授，至于别人却只是点到为止，自己一直担心墨儿寒了师父的一番苦心，不过现在想想，是自己多虑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太习惯日日僵硬着表情，赫连隼没有料到自己面部的肌肉就连想要传达激赏的微笑也带着一丝来意不明。

而墨艳显然是误会了，只只冷冷哼一声，便转头不语，冰冷的脸也是那么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难得，赫连隼倒是没计较小师弟的任性怄气，直接奔了正题儿，“你会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冷哼，墨艳甚至觉得连说话都是多余。

倒也不恼，赫连隼口气认真，“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何生气？”

038.

“我凭什么知道？”墨艳的性格是修罗场核心人员里头最飘忽不定的，温顺的时候可以满心的乖巧可人，戏谑的时候可以满口的油嘴滑舌，生气的时候亦可以满脸的冷酷生硬。

果然是自家小师弟的性子，倔强，冷魅，顶嘴都顶得满满是理，依旧这么的孩子气呢……，赫连隼心下暗笑，面上却不露分毫，“我只问你，你那么对待小在，是在报复我那次对你的手狠吗？”当看到自己的徒弟就那么气若游丝的吊在刑具上忍痛的时候，赫连隼对墨艳的狠厉一时的心惊，却更是对墨艳的小气越发的生气，师弟如此斤斤计较伺机报复的性子，怎么对得起师父所有的期待和希冀？

一愣，墨艳显然有些讶异赫连隼的话，好在，墨艳的头脑反应相当的迅速，联系这些天的过往，也就猜到师兄指的是什么，但这至于生气吗？疼爱徒儿就可以这样无视自家师弟的感受吗？况且，不过略略的薄惩也是他纪在自己愿意跪在靡阁的，自己连手都没上，怎么就轮到师哥这么的兴师问罪的？

越想越委屈，面对这样无理回护徒弟的师哥，墨艳几乎懒得再去为自己解释什么，索性转头不语。

“果然是你，”赫连隼微微眯起的眼角，绝对的危险信号，带着心底萌生的一种失望，赫连隼几乎忍不住的怒骂，“小在就算再多的不对，到底你是师叔，怎就这么容不得他吗？那么残忍的刑责，你怎么下得去手？七七四十九刀，你罚他无视尊长，你……”

“悔过刀？”闻言墨艳的眼底也是一凛，反问出口。

“你做的好事，你可知，我赶去的时候，他几乎送命……”

“那不是我，”墨艳摇头打断，脸色异常的坚定认真，“那不是我，师哥，悔过刀，”像是想到什么，墨艳下意识的狠狠一抖，而后抬起的脸带着一抹苦涩，“我受过的苦，不会自私的去给……，”说不下去般的摇了摇头打断自己的话，“师哥，那不是我。”抬眼直视赫连隼带着疑惑和不信的双眸，墨艳的心底坦然的毫无波澜。

对视了片刻，赫连隼一声微叹，心下却是释然和轻松，就知道，墨儿不会是那种残忍的性子，“起初我也不相信你会用这种刑罚对待小在，但听说小在是自你那儿回来才……，所以，我就……，墨儿，对不起。”

他相信自己的师弟，若真的是墨儿做的，墨儿不会否认，也不会推诿，而刚刚墨儿眼底的那抹坦荡和清澈，竟带着那样一种无助的委屈，赫连隼当真心疼了，也当真的愧疚。

“没关系，”墨艳大度的微笑，淡定的仿佛不似他的性格，“我习惯了。”

强烈的心脏撞击声，不知道为什么，赫连隼竟感受到源自心底的那种快要吞噬呼吸的压抑感，墨儿说，他习惯了，为什么，不过就是墨儿口中普普通通的四个字，又何以竟带着那样的辛酸和，怅然？这还是那个嚣张霸道不可一世的墨艳吗？

赫连隼眼中所有的迷惑和不解，通通被墨艳收在眼底，而后，兀自苦笑，果然，师哥依旧不明白，自己所有的难过，根本不是因为悔过刀这种本不该在自己面前提及的词汇被刻意的碰触，而是自己一直守护着那份爱的心意被这样的无视和质疑……

不知是不是压抑太久，那种内心的疯狂啃噬着心智，墨艳几乎再也无法忍受那种默默守候的委屈，脱口而出多年从未说出的话，“我习惯了，”带着倔强的勇敢，直视赫连隼的看向自己的眼，再次的坚定，“是，我习惯了，因为我爱你，十三哥，因为我爱你。 ”微笑的重复着自己心中的固执，却依旧能够看出那本不该属于墨艳的紧张。

眩晕，赫连隼的世界在转，天翻地覆，他终于出口了，墨儿终于说出了自己最怕听到的话，要怎么办？自己要，怎么办？

内心是什么感觉？

窃喜吗？因为终于听到自己最想听到的话……，酸涩吗？因为本是共鸣却注定还要逼迫自己开口否认……，迷惘吗？因为还在徘徊着的心绪是那样的杂乱……，噬痛吗？因为到底自己还是要残忍的拒绝吗？

“对，对不起……”嗫嗫出声，内心几番挣扎之后，素来理性的赫连隼依旧没有辜负他师父冷谛的嘱托，颤抖着开口，拒绝墨艳，还有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