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less II（Endless 二）+番外——消失的地平线(19)

“他叫，万俟檀槿……”原来，也是这么清秀的名字呢。

依稀记得，那还是罂刚刚来修罗场的时候，当自己知道，罂是万俟家送给自己的礼物的时候，自己曾问过为什么，还是母亲告诉自己，每一位修罗场的传承者，都会有万俟家的孩子陪在旁边，毕竟那时自己还小，好奇的问着母亲，为什么父亲身边，就没有万俟家的人，犹记得，母亲瞬间，就苍白了脸色。也许是求知欲太强了吧，自己跑去问父亲，却不想，竟惹得父亲勃然大怒，在自己受了一顿皮肉之痛过后，这个话题，成了修罗场再也不能被提起的，禁忌！

“Steven，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见证过这段往事的人，除了自己，也许，都已经陪着老家主沉睡了吧，能够如实给Steven还原这段过往的，真的，只有自己……

“是我父亲。”湮汐的话，很冷，眼眸中的光，很冷！

因为，也是后来自己才知道，竟是父亲亲手，杀了那个陪他一起长大的万俟使者！天晓得，当自己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多么惊讶，何以，自己的父亲是那样的狠心，亲手……，他怎么能够下得去手！倘若是自己与罂，不，那是不可想象的，完全，不可想象！

金管家在湮汐的眼中，看到了那抹丝毫没有被掩饰的寒意，而后回眸往事，金管家突然有些心痛，有些无以名状的难过，是惋惜，是遗憾，还是？兀自在心底叹了口气，微垂的眼眸，“Steven，那么，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点点头，虽然莫名，带了点儿犹豫，但湮汐，还是没有拒绝……

032.

“万俟檀槿，确实是因你父亲而死，但却算不上是，被你父亲所杀。”

即使内心也有波澜，可湮汐面上，依旧维持冷峻，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你知道的，每一任修罗场的传承者，都会有一位辅助他的使者，这位使者，一定来自万俟家族，也就是现在的亓家，万俟家族是修罗场最忠实的仆族，世代，隐姓在冥鼎窟，只为，给端木家守墓。”

“这些我都知道……”湮汐似是有点点的不耐烦，如果，金叔所说的这些就是故事的话，那这个故事，对于自己来说，早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了。

对湮汐的反应，老管家倒颇不以为然的牵了牵嘴角，“那么，万俟家族的孩子被送到修罗场，意味着什么，你也清楚吧。”

“质子，万俟家用来证明忠诚的人质。”

点点头，“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万俟家的孩子，希望被送到修罗场，可惜，他们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力，实然，对于他们来说，那不只意味着相对苦痛的童年和永远没有自由的人生，更为残忍的，是那个关于短命的诅咒，”说到这儿，老管家顿了顿，叹了口气，才继续，“这与道上传说的有关于什么身份啊地位啊权力啊，实在是大相迳庭得，可笑。”

“短命的诅咒……”兀自重复着这几个字，不过短短几个字，却像是一把刀，生生划着湮汐的心，是啊，就是这个奇怪荒诞陈腐愚昧的诅咒，竟那样一代代的重复着延续着，起初知道的时候，自己也曾不以为然，可近些年，罂的一举一动，罂所遭受的一切，却每每让自己胆战心惊，难道……

“Daniel他，也快三十岁了吧？”看似不经意，却是故意的问着。

心下狠狠一抖，湮汐强自微笑淡定，“金叔，也相信那些个胡话吗？不过是……”

“Steven，你也相信了，不是吗？”不然，你不会这么不可控的反驳我，不然，你不会有那般回避躲闪的眼神，“关于修罗场的使者大人，不会活过三十岁的诅咒，你也信了，不是吗？”金管家的话很是犀利，似乎带着点儿咄咄逼人的架势。

“不，我不会让这种奇怪的事情发生，只要罂在我身边，他就不会出事，不会！”

“你错了，Steven，罂到了你身边，就真的，不会活过三十岁。”

“这不可能！”湮汐冷冷的话里，透着彻骨的寒意，那眼底的孤光，满是决然。

看着湮汐的坚决，金管家反而再次冷静下来，倏尔笑了笑，只是着笑里，有些凄然，“Steven，其实，你不该去相信什么诅咒和传说，那些，都只是迷信，是不可信的……”

“所以我根本没有……”

“不，Steven，你听我说完，”金管家打断湮汐的话，“修罗场历代的使者，的确都不会活过三十岁，可那并不是因为什么诅咒，而是，他们的心甘情愿。”

湮汐的眉间，沟壑渐渐深刻，显然，Eric.金的话，湮汐是在意的，更或者可以说，是相当在意的。

“端木家族，世代单传，为了保证这一脉香火延续，端木家族的祖上，便定了规矩，如果家主大婚，那么使者，必须活祭！”

“我知道，”隐忍的声音，带着执着的孤绝，“所以，我不会结婚，不会，永远不会！”当自己接任这个位置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滑稽又不可违逆的族规：家主大婚之日，使者必以生命献礼，活祭，为修罗的延续……

起初看到的时候，湮汐并没有把这条族规当回事儿，自小就有罂一直陪在身边，除了罂，湮汐几乎对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趣，他喜欢罂，爱罂，就算要娶，也只能是罂，可是，到底自己是小瞧了那些老人儿胡搅蛮缠的劲头，自己不过是在罂刚刚回来修罗场的时候，稍稍的提了那么一句，随之而来的，就是这些个老人每每一有机会就一遍遍的劝阻，甚至胁迫，用的，全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什么诸如为了修罗场的永续等等，想要完全的忽略，执事到底，自己是修罗场的家主，有着一份责任，对于祖上留下的一切，湮汐还做不到丝毫不顾及的为所欲为，考虑越多，担心就越多，也就越要想尽一切办法的瞒住罂，可……

“你父亲曾经，也是这么说过的。”

“我，父亲？”完全不能相信，自己那个冷血残忍暴虐的父亲，会这样说吗？如果这样说，又怎么会由着那个万俟使者去死？不，这怎么可能……

“万俟家族的孩子，很小就会被送到修罗场，陪在少主身边，藉以从儿时，就培养其与少主之间的默契，对于修罗场的少主来说，几乎，苛责万分的童年，只有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可以陪伴着自己，最难熬的日子，一起渡过，那份感情，想必是最纯真的，这点，主上您，应该比我更能体会真切。”自己只是旁观者，到底不曾真的经历过。

“嗯。”算是回应，湮汐嘴上只是一个字。可心中却激荡万分，回想与罂在一起的朝朝暮暮，实然，真的是那段最苦痛的时日之中，唯一美好的存在。

“明知是禁忌的爱，可依旧还是爱了，万俟檀槿一直默默的付出着真心，起先，你的父亲是相当排斥的，动辄极狠的责打或者无理的惩罚，只想逼迫万俟檀槿放弃这个念头，直到有一次，檀槿差点儿死在你父亲的鞭笞之下，抢救过来之后，你父亲才知道，他自己并不是不爱檀槿，而是一直在选择逃避……”砒霜整理制作

“实然，你父亲是真的大丈夫，在被檀槿的感情感动之后，他不顾一切的接受了那份爱，事事护着他，承诺给他幸福，携手一生，终生不娶，只为，给檀槿全部的自己，这所有的所有，对檀槿来说，都是未敢觊觎的幸福，檀槿也总算过了几天轻松的好日子，可天意弄人啊，就是那条陈腐万分的规矩和所谓的诅咒，到底还是……”

“家主大婚之时，使者活祭，你的父亲知道之后，一直独自顶着诸多的压力，瞒着檀槿，想要撑起一片天，给檀槿无暇的爱情，可你父亲，到底还是忽略了，万俟檀槿是个多聪明温柔细腻乖顺的人，最后，他还是知道了……”

“然后呢……”几乎第一次，这么的渴求知道依稀的真相和结果，几乎第一次，这么的深陷一个故事之中，甚至不惜失态的关注。湮汐知道，这样的自己，有些执着的过分，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

“莫名其妙的，他突然就开始疏离你的父亲，肆意妄为，做尽离谱的事情，最开始，你父亲企图瞒着纵容着，可后来，打也打过，罚也罚过，万俟檀槿却丝毫听不进劝，甚至，举止更为放肆，颓废酗酒滥情……，直到终于，一场误会之后，你父亲再也无法忍受，再加上那时老一辈执事从旁尽力的挑唆，你父亲终于决定，迎娶欧家的大小姐。”

“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放弃？”如果是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弃，怎么会？就算罂再任性，再放肆，自己也不会弃他于不顾，不会！

“不，这个过程，并不那么轻松，对于檀槿的变化，你父亲怀疑过，逼问过，甚至，查纠过，伤神过，可都无力，檀槿的滥情，已然太过分，试想，彼时，你父亲要如何承受一个自己相爱的男人这样彻底的背弃？也是后来每每在檀槿祭日的时候，听你父亲偶然的提起，那时，当他就要大婚的时候，似乎，准备起来，檀槿比谁都上心，他去问过，不甘心的问过，他问檀槿，你就那么开心吗？那么满足吗？那么幸福吗？那么希望我娶一个女人吗？他甚至承诺过檀槿，如果他肯开口认错，肯回头，那么自己甘心舍弃一切的，带他走，可檀槿并没有回应，只是微笑……”

“这么傻……”不过就是万俟家的人吧，自己的罂，不也是这样甘愿倔强着的，委屈他自己……

“你父亲说，他大婚那天，万俟檀槿盛装出席，耀眼夺目，真的闪疼了，你父亲的眼睛，当檀槿作为司仪，将婚戒和信物交给你父亲的时候，你父亲在檀槿的眼里，看到了那么一闪即逝的哀伤，后来，当你父亲回忆起那段时光，脸上，都是那种迷茫的幻想，像是怅惘和悲怆，他说，那时，他抓住了檀槿的手，他说，你跟我走，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入夜，就要乘船去冥鼎窟祭祖，那么一切，就真的会成定局！可纵然你父亲如此放低姿态的劝说，檀槿他，也只是略略犹豫了一下，而后，郑重的挣脱开被你父亲拉紧的手……”

陷入回忆的老管家情绪有些波澜，话里，也带着点点的哽咽，淡棕色的眼眸中，竟似是一种放空的迷离，那似乎是带着强有力的诱惑和吸附感，湮汐的思绪，也跟着回到过去……

033.回忆篇（一）

深夜。

幽蓝色的海，寂静，只有那条在月光下徐徐前行的豪华游艇，留下一尾细碎的波浪，翻卷着，道不出的孤独……

船头上，标有修罗场特有的图腾，黝黑暗红相间，透着难言的诡异……

“你跟我下来。”到底抵不住心里的抑郁，船行不久，端木猎便找到站在甲板上迎风喝酒的万俟檀槿，脾气暴躁的吼了一句。

万俟檀槿没有任何的反抗，只是微微垂眸，掩饰了唇边的一抹苦笑，而后，默默的跟着端木猎，下了旋梯。

关上舱门，一个转身，猝不及防的，万俟檀槿的右脸颊登时一阵火辣，疼……

“喝酒吹海风，你很闲，是不是？”喝斥，却也是内心的焦躁和痛心，夜里的海风这么刺骨，槿儿身子单薄，穿的又少，怎么受得住。

万俟檀槿一愣，然后像是猜出了端木猎内心的所想，淡淡苦笑，优雅的将酒杯放到桌上，走到端木猎的身前，乖巧的跪下，微微仰起头，“生气了？”

心中的怒火像是瞬间就被这样神情的槿儿熄灭，端木猎知道，自己就是受不得槿儿的这份讨巧，无奈放弃，就连口气也柔和的许多，“起来，你不是最讨厌有污渍的东西，这么精致的白色礼服，会脏……”

“好不好看？”没有理会端木猎的话，万俟檀槿忽而像是有了极好的情绪，微笑的问着，“猎，你还记不记得这套礼服？”这套礼服，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记得，那时，你说，你最喜欢看我穿白色，干净，像雨后山里的精灵，你问我喜不喜欢，我说喜欢，我说，会在一辈子中最重要的时刻去穿……

之前，一直别扭着檀槿竟穿的这么耀眼，没注意这套礼服，现下，听着檀槿这么问，端木猎仔细的看了看这件衣服，才猛然间想起这竟是自己几年前送给檀槿的生日礼物，亏得自己还……，一瞬间，回忆像是开闸的洪水，倾泻而来，满心的感动和莫名的酸涩，让端木猎再也控不住内心，蹲下身，紧紧的把檀槿收进怀里，“槿儿，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你还是爱我的，别动，不要挣扎，告诉我，乖，槿儿，你告诉我，你还是爱我的，你告诉我，之前，你只是在和我怄气，并不是……”

颈窝边，是那么熟悉的鼻息，听着猎软软的话，檀槿的心，一阵阵的撕痛，猎的怀抱，还是那么的温暖，自己，真的好贪恋，可……

檀槿的眼中，酸酸的，视线有些模糊，竟似，泪……

“那，并不重要了，猎……”想要控制，可出口，依旧是带着浓浓的哽咽。

“不，”端木猎执着的盯着檀槿的眼，“一切还来得及，槿儿，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可以……”

“我们都不是孩子了……”没有胡闹的权力，猎，我既然狠心做到现在这步，就断然，不会再回头了，不会了……

“为什么？”狠狠推开檀槿，端木猎的眼中，有燃烧的怒火，“还是，你从没爱过我？”如果是爱，你的心为什么这么狠，我都已经放低姿态，到底怎样，你才肯回头？你明知道，我根本不可能伤你性命的，你明知道，只要你点头，我就会为你铺平一切未来的路，为什么……

越想越气，端木猎突然起身，再也不想理会这样一连执拗的檀槿。

却不料，檀槿竟拉住了端木猎的一角，“不要，猎，不要推开我，就只有今晚，不要……”

“给我放开！”檀槿，你当我是什么？如果你爱我，那为什么不接受，如果不爱，那现在又算什么？

“我不！”自小，就极少和你顶嘴，更不会不听你的话，可是这次，猎，让我任性一次，就一次……

“放开！”敢顶嘴了吗？敢对我说不了吗？槿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再也不听我的话，酗酒，胡闹放肆……，槿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竟变成这样了？“犯贱吗？放手！”莫名的火，气极，端木猎抬起手，就是一个耳光，招呼到檀槿的脸上。

并不是没有料到的痛，太了解猎了，他在气自己，又怎会不动手？可，气大伤身啊，以后自己不在他身边提醒着，他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