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过我,来证明你对罂的爱?”
“你若执意这样想,我也不否认。”
“少假惺惺!若非如此,你个嗜血成性的修罗场主上,又怎会放过对你有威胁的人!”
湮汐闻言不怒,反是叹了口气,“所以说,Lucas,你不够冷静,也不够相信感情,我早就和墨艳说过,凌珲的努力,根本就不会被你放在眼里。”
“你的意思是,小凌他……”亓之扬的眼中,终于闪现一丝强自镇定下的波澜。
知道亓之扬是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湮汐并不想真的说透,“只是往后,也别再委屈那孩子就是了。”
“这不用你说!”亓之扬有些愤愤,却终究知道自己不占理,话里也没了几分底气,“我自然会对他好。”不是报偿不是其他,只因为爱。
湮汐只是点点头,便转而奔向正题,“我的大婚定在十天之后,我需要,冥鼎窟和你,抓紧时间,做好你们该做的准备。”
“少做梦!”亓之扬听到这如炸雷一般的话,登时湮灭的怒火又次焚烧,“我告诉你,我不会收手的,你也不会得逞!就算是,赔上整个万俟家族,我也决不容许罂受你的委屈!”
“不不不,Lucas,这么冲动之下的气话,用这么信誓旦旦的语气说出来,可,还真不像你的作风,”湮汐的话里,甚至有那种轻松的戏谑,却倏尔又转为严厉,“是关心则乱吗?!我不记得,我同你说过任何有关大婚的细节,妄自推论就是大忌!我爱罂,我赋予这个爱字的定义里,没有委屈!”
罕见端木湮汐真的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去说一件事下一个命令,亓之扬隐隐也意识到事情好像哪里不对,皱眉,木木的问,“你是,什么意思?”
湮汐知道,这就是动摇,自己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来之前就不准备对亓之扬有所隐瞒,湮汐索性言简意赅的说破,“我的意思是,这次大婚的主角,是我,还有罂,你若真心疼着他,就当用十倍的心思去准备,大婚之地依旧在冥鼎窟,依然按照古礼,由万俟家族族长的你来主持,可听得明白?”
“你说什么?你是要和罂……,那……那活祭……?”太意外,太震惊,之前,亓之扬设想过太多的情形,甚至,也幻想过这样利益最大化的完美收场,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眼前,端木湮汐就真的,这么决定了吗?事情太顺利,反而让自己并不是那么的放心。
“这个不必你操心,我自有安排。”湮汐的话,依旧是笃定的命令式。
“可我如何要信你?”太在乎,所以没办法不谨慎谨慎再谨慎。
“我为何要骗你?”同样太在乎,却终究抵不过心底的傲气,不愿意将其中跌宕起伏的过程一一道明,“该说的,我已经说完,在你下决定之前,我只还有一句话,劝你不要一意孤行,枉费罂的一番苦心。”
“罂?你说罂,难道,他求过你?”亓之扬神色紧张,却只因为内心翻涌的苦痛,他不想罂为自己为家族而委屈,毕竟万俟家族真的已经亏欠了罂太多太多。
湮汐笑的深沉,不语,脑海中涌现的,全是昨夜罂跪在地上苦苦恳求之时,拿出蓝色水钻上呈之时说的那番话,他说,他哥哥本来就无心背叛,他哥哥早在继任家主位置的时候就知道了古墓的开启方式,若真有心盗取篡夺端木家族的一切,早已不必等到今天,到底钥匙为何,也已然在那次见面的时候便交给了他,水钻和纯血,他哥哥都已经没有了,可见根本就无心利用与背叛,他哥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为了他不必在替真个家族去死!
固然一直冷静淡然的罂,却在这最后,哭的声泪俱下,他恳求自己,能够念及他哥哥这一颗护弟之心,便从轻处置,恳求自己,饶过无辜的万俟家族的人……
“哦,对了,”蓦然间回想起什么,“罂托我带句话给你,墓地之中机关重重,如果你为了他一意孤行铤而走险伤及性命累及家族,那么他也必然不会独自苟活于世。”
“罂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吗?”看来,罂恐怕已了解了一切,自己的这个弟弟啊……,聪慧过人,又敏感如此,真真让人心疼,却奈何无能为力。
“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在你,”端木湮汐说完,径自起身,走到亓之扬身边,唯叹,却是劝慰,“好好想想吧,顾磊,我们走。”
归途,到底是第一次跟着主上出来办事,顾磊处处小心谨慎。只是,心底不好的预感越发的强烈,难免为此分心,所以除非必须的回答之外,大部分时间,顾磊都只用沉默来应对,借以保全内心燥乱下的自己。
而一直处在暗处的南宫,在回程的途中,如往常习惯那般,将自己的想法和担心,坦诚于主上,“主上真的就这么放过亓之扬?要不要属下密切留意,以备他……”向来谨言慎行的南宫小小很少有这么直接的请令,只道是这次的确事关重大,才顾不得太多。
“不必,”湮汐叹了口气,才幽幽开口,“他毕竟是罂的哥哥,姑且抛却这层关系,我们彼此,也还算得上旧相识,”对面皆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湮汐这会儿,反而想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罂不是说过的吗,有些话,自己担着,是负累,说出来,便会轻松了,“而且,Lucas这个人,素来行事,感性多于理性,他所谓的野心,恐怕也只是为罂为万俟家不甘,除此之外,看看他这些年的所做,不论是万俟家族以往的暗线生意,还是实业方面,他都打理得极其伤心,也算得上有所作为,有先前这样的付出和经历,若你给他条退路,他自然不可能再不顾一切的舍弃所有,同修罗场拼个你死我活。”况且,到底是传承这么多年的主仆关系,生意上牵牵绊绊的附属盟友,这源自骨血里的相辅相成,原就是一损俱损,反叛修罗场,无异于反叛他自己,反叛冥鼎窟,这么不讨好的事儿,若不是被逼到退无可退,他亓之扬又怎会胡来?
“只要活祭的人不是罂,亓之扬那边,就不会有什么出格儿的举动。”长长的舒了口气,湮汐知道,这一趟冥鼎窟,他没有白来,亓之扬这边,也总算,奇迹般的,安抚住了。天助吧,若不是脱离了计划的那一两段的感情羁绊,恐怕这时的收场,就算也尽在掌握,却总归不会如此顺利。
“倒是邱夜,”湮汐想了想还是吩咐南宫小小,“他那边,看似收手,但我还是不太放心,暗影盯,也只能远程,切不可打草惊蛇,”否则,也许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另外,张念凯我已叫人安排他撤离,如今邱夜身边,只放了小白在,到底顾不上他的安全,你多留心着。”
乍听到小白的这两个字儿,南宫心下猛然一颤,却中规中矩的不敢表露任何,只是湮汐看得真切,他虽体恤下属,但难得肯说出来,今天算是破例,“等这件事儿过去,我允你和小白的身份,公开。”
这话出自端木湮汐的口,就是一句极重的承诺,南宫小小强自稳定心绪,却依旧难掩惊喜,“谢主上。”向来收敛情绪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下属,罕有这样发自内心的激动,湮汐对这样诚挚的感谢,只是点点头,却终究没把这些年委屈你们了这句话说出口,过去就是过去了,过去的伤害如今再弥补,伤害也依旧会在,可即便是这样,湮汐也从不对自己曾经任何一个决定而后悔,因为他明白,所有的伤害,都只是为了那时那刻的目的而被迫交换的代价,无从选择。
机舱里,空气一般存在的顾磊看似平静的表情下,心更是乱得无法形容,只源于刚刚主上嘴里那句,只要活祭的人不是使者,不是使者!那会是谁?!
这个人,必须要有绝对的忠诚,甘愿的牺牲,这个人,未必一定位高权重,但一定不会是无名之辈,能担此重任的这个人,是且只能是主上的心腹,那么,这个心腹是?!
答案几乎能够脱口而出,顾磊却恐慌的不想去认同,若不是在这小小的机舱,在主上的眼皮底下,顾磊真真想死命的摇头去挥却自己有理有据的推论,不,不会是这样的,总觉得,这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玩笑,怎么可能会是小师哥?主上不是已经卸掉小师哥的权,半囚禁小师哥的人……
可偏偏也就是这样,才更吻合的解释这段时间小师哥的反常,不是吗?联系先前小师哥对自己的种种嘱托,种种安排,那明摆着就是……!是自己太笨,一直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头,却从来不肯逼着自己再多想一步,而如今,就算知道,是不是也太晚了?要怎么办!
顾磊被这样的结论吓到了,无措,慌乱,背后的冷汗更是一层叠一层,他不确定自己这样惨白的脸会不会以晕机为借口在主上那儿过关,但他真的也无暇顾及,他现在,满心都只想着一个人……
098.(上)
就在端木湮汐带着顾磊和南宫离开修罗场去冥鼎窟时,修罗场的使者大人万俟罂,单独去了璃苑,约见了现任南园和西楼的主事,墨艳。
“什么?罂你!”
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罂索性开门见山,直接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却不想,墨艳的反应,竟如此的大。
“罂你,将一切都告诉禀明主上,甚至呈上了万俟家主的信物?罂,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纵然是真心为了修罗场,可你也……”墨艳心惊的微微顿了顿,到底不忍心把话说得那么重那么明,于是挑拣着词,“背叛了自己的家族,罂,你怎么这么冲动?”不是责怪,是真的担心。
“这不是冲动,墨艳哥,我想了好久,唯有这样,才能保全冥鼎窟我的家族,并且,不会伤及湮汐的颜面和威严,至于我对本家的罪孽,一切的后果,自有我自己担着。”
“你这又是何苦呢,”墨艳自是知道像这样的世家,必然有一条条一道道的规矩来约束族人,罂那一句他担着,说的轻松,可若真到了那么一天,计较起来,却未必有说的那么容易,“那……亓之扬那边……,他到底是你的亲生哥哥,你下这样的决心,是为什么?”犹犹豫豫,即使明知不该问,可这会儿墨艳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罂只是笑,却笑得那么苦涩,“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知道,也许我哥会怪我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和美意,甚至,会不原谅我,可是……,我必须要这么做,他是我的亲人,我脑海中唯一有印象的亲哥哥,就为这,我才不能真的就那么看着他为了我背弃他继位家主时的誓言,从而置整个家族于水火而不顾。如果那样,即便是他成功了,在未来的日子里,他的良心,也难免会不安,墨艳哥,那不是我想看到的结局。”
罂如此坦诚,墨艳反倒是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算作无声的安慰。
“十天之后,就是大婚之礼,”缓了缓情绪,罂再开口的时候,已然恢复了平静,“备药一直是南园的事儿,不知?”
突然问道自己份内的公事,墨艳微愣了下,才正式回道,“家主这决定很急,时间不如预计的富裕,多少仓促了些,不过……,我已经叫南园的人日夜配制,昨日去看,已有些眉目了,成品也就在这几天。”
“那就好,辛苦哥你了。”难得能见墨艳哥在自个儿面前有这么严肃的时候,罂笑得竟有点儿调皮。
“我一点儿也不辛苦,动动嘴皮子而已,”墨艳见罂这样的笑意,也释然收起了一脸的严谨,嘴上小抱怨,“反倒是差点被吓到,你刚刚干嘛突然一脸公事公办的。”
“公事之后才好再说私事不是?”罂笑得很随意,就似朋友之间聊聊家常而已,“墨艳哥,之前拜托你的那件事……”
墨艳了然的点头,截断了万俟罂的话,“你放心,替代的药已经研制出来了,比对过前几日葛老送过来的样品,除了药性,其他均与药方样品无异。”
“那就好,等这件事情一过,我必当……”
“感谢的话就别说出口了,显得生分又客套,罂,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墨艳哥,那张地形图,可还在你那里?”
“原本不在,影印的……,你等一下。”墨艳说着起身,去书房的秘库最底层抽屉中找到那张冥鼎窟的地形图,出来递给万俟罂。
罂点点头,铺开在茶几上,然后指了一条路出来给墨艳看,“这条路,在冥鼎窟的时候,我听我哥提起过,这条路的下方,有一条密道,原是先家主为族叔准备好的,可惜没料到族叔还是服下药水甘心赴死,所以……,”罂说着,眼神略略暗了暗,之后才强自一笑,“不过好在,这条密道被留了下来,密道的一端,是主墓穴外水晶棺椁的下方,先家主离世后,这里已经被封死,墨艳哥,小凌现在是不是在冥鼎窟?”
“嗯,的确,需要他?”
罂点了点头,“冥鼎窟近日一定会将新的水晶棺椁运至新的主墓穴外,这个具体位置,要靠凌珲来查,查到之后,才好将密道的入口挖到那里。”
“这个……,我会安排他。”墨艳略有犹豫,但到底没有拒绝。
罂倒是看出了什么,反是笑而不语,自顾说着正事儿,“密道的另一端直通北边临海的滩头,到时,我会提前支走守卫,安排邵寒他们来接应。”
“嗯,那么,你的意思……”
“我们就利用这条准备好的密道,到时候事前将计划和路线告诉顾磊,让他提前藏在密道中,在祭礼结束,大家离开墓穴之后,再带纪在离开,能走多远走多远,如此,也算是成全他的一颗真心。”
“顾磊和小在的事儿,你,看出来了?”墨艳素来心细,这样的事情自然能够有所洞悉,只是好奇,罂毕竟极少与赫连师哥的徒弟有什么交集,他能看出来顾磊的心思,倒是意外。
“其实也不全是看出来的,你知道,先前几次三番的为救纪在,顾磊这孩子求人都已经求到小寒和洛洛那儿,他们毕竟共事一场,洛洛呐,又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早先就和我提起过,说什么,他不怪风扬,让我别为此难为纪在。”罂说得特别的无奈。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也实然,洛洛那孩子也是个心软的,再者又实在不了解小在先前对自家师兄的所作所为,怕是听了顾磊的,以为是风扬和自己的原因才导致罂厌恶纪在啊云云,真是……,够乱够扯淡的,“磊子还真是……,这招也够奇的。”这样弥天大谎一样的偷换概念意图瞒天过海,墨艳对此也真真哭笑不得。
“所以啊,权当是犒赏他的勇敢,我就姑且成全他好了,”万俟罂的心胸,实然真的是足够广阔,即便是明知顾磊歪曲事实,到头来不也依旧半点儿没计较?“哦,对了,这件事,事先一定不能让纪在知道半句风声,墨艳哥,你该知道,纪在这孩子有的时候,太执拗太愚忠,他必然不会同意,说不定坏了大事。”
“这个自然,你放心。”
“再有就是,到底都是赫连哥的徒弟,这么一走,想再回修罗场,几乎就没了可能,至于赫连哥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