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雾没办法了,只好又打给他妈妈。
他妈倒是心疼他,也不问他在哪,钱怎么花得那么快,爽快地说:“你还要在外面呆多久,五千块够不够花?”
游雾喜道:“够了……”
“妈,是小雾吗?”那端突然传来顾君诺的声音。
游雾心下厌恶,正要挂电话,他妈妈却说:“等会儿,君诺要跟你说话。”
为了那五千块,游雾不敢撂电话触怒他妈妈,只好极力忍耐着,任凭顾君诺像之前那样自说自话,自己一言不发。
说了一堆有的没的,顾君诺突然话题一转,一副语重心长的态度对游雾说:“小雾,你已经满十八岁,是成年人了,你该试着学会独立照顾自己……”
游雾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顾君诺没有回答他,而是拿开手机跟游雾的妈妈说话,“妈,你千万别误会我的意思,我也是为了小雾好,他……”
游雾只听清了这一句,就知道顾君诺又想出了什么奸计不让他好过。
果然,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回到他妈妈手里,她长叹一口气说:“我想了一下,我觉得不能再这么纵容你了,都说慈母多败儿,小雾,妈妈这么做,也是不想害了你……”
游雾皱眉,“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你答应去君诺学校念书之前,我不会再给你钱……总而言之,去上大学和自力更生,这两者,你自己选一个吧。”
游雾气得青筋暴凸。
顾君诺那混蛋!
他幽怨地问:“妈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去读那所大学,你就真的打算不管我的死活了?”
他妈妈语塞了一下,到底有些不忍。顾君诺小声说了句什么,她的态度马上又强硬起来,“没错,你已经满十八岁了,我对你也尽到了该尽的义务……”
“到底我是你亲儿子,还是顾君诺那王八蛋是你亲儿子?!”
游雾肺都快气炸了,不想再跟他妈妈说话,吼完就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黎子净光着上身只穿着一条运动裤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坐在床上怒发冲冠地把枕头当成沙包一通狠揍的游雾,问:“你怎么了?”
游雾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反问:“子净,做什么来钱最快?”
黎子净想了想,歪着头犹豫地说:“做鸭?”
“……”
饶是游雾满腔怒火也被他这句话逗笑了,弓着腰捂着肚子在床上哈哈哈笑得滚来滚去。
黎子净被他笑得有些窘。
游雾笑够了,揩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坐起来,目光在他还光着的上身飘了两眼,轻咳一声道:“屋里开了冷气,穿上衣服吧,别感冒了,过几天还要比赛呢。”
黎子净哦一声,往身上套了一件黑色背心,然后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小雾,你想找工作啊?”
游雾点头。
“钱不够用了吗,要不要我借你一点?”
黎子净家家境不错,爸爸是开武馆的,妈妈是高级厨师,这次出来,他爸给了他一张两万块的存折,让他自由支配。他没有当下年轻男子喜欢抽烟喝酒泡吧的毛病,穿衣服也不讲究,只要舒服就好,因为妈妈是高级厨师的缘故,他只对吃的比较挑剔,除了吃饭和住宿之外没有别的大的花费。两万块,够他用很久了。
对他的好意,游雾觉得感动,又觉讽刺。爸妈那里要不到一毛钱,一个相识不到十天的人却对自己这么慷慨。
“谢了,但是问你借钱也不是个办法,我还是找个工作吧。”
相处这些天来,黎子净也算了解了游雾的个性,知道他要面子,听他这么说,也就不提钱的事了,热心地给他出起找工作的主意来。
“你才十八岁,大公司大企业肯定不用想了……”
“工作时间固定的也不能做,你还要参加比赛呢……”
……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得出的结论,游雾只能做些零工,别人愿意请,又不耽误比赛。可是游雾以前好日子过惯了,又嫌做零工工资太低、活太累,不想做。
黎子净想破头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游雾只好打电话给一向鬼主意多多的麦紫。
一听他说明情况,麦紫的第一反应和黎子净差不多,“钱不够用了吗,卡号发给我。”
游雾心里暖暖的,想起父母又有些酸涩,吸了吸鼻子说:“不用了,我打算自力更生,麦子你给我出个主意吧,你觉得我可以做什么工作?我想尽快挣点钱……”
没想到麦紫的反应又和黎子净一样,“去做鸭?”
游雾无语地看向黎子净,森森地觉得,他和麦紫那丫头,虽然没见过面,但凭他们的默契指数完全可以去结婚了!
“别开玩笑,我跟你说正经的!”
“好啦。”麦紫认真地想了想,“不如去酒吧唱歌吧,一方面可以挣钱,另一方面又可以为比赛练歌和胆量,不是一举两得吗?”
游雾的眼睛亮起来,“好主意!”
他性子急,想到什么马上就去做。眼看都快十二点了,他半点睡意都没有,拽着黎子净出门就去城里各色酒吧转悠。
他们去的第一家吧是城中最为出名的乱色。
吧里装潢得很奢华很有情调,生意也特别好,游雾泡吧多年,难得一眼就喜欢上这里,可惜他们已经有好几个实力非凡的驻唱歌手了,而且昨天又来了个新人,近期都不打算请人了。
游雾有些失望地坐在吧台点了杯酒喝。
容貌英俊脸色苍白有些像吸血鬼的酒保擦着酒杯看了他一眼,笑道:“其实城里还有另一家店也很不错的,他们最近在招新的歌手……”
“真的?哪家店?”游雾抬起头,兴奋地问。
“DM10。”酒保笑眯眯地回答。
游雾的嘴角抽了抽。
这名字,也太露骨了吧……内行人谁听不出来这是家gay吧。
若是平时,他根本不会在意自己的性向被多少人知道,可是,他现在要参加唱歌比赛,如果以后真的进入演艺圈,就不能这么无所谓了。
毕竟现在的社会还没有多少人认同gay的存在,而名人往往要比普通人承受更严苛的目光。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歌王戈锐那种对全世界出柜的勇气,他还要生存,还不够资本像他那样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只为自己高兴,随心所欲地活着。
避开酒保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游雾结了帐,走向被两个辣妹调戏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黎子净,情绪有些低落地说:“走了,回去了。”
终于可以脱离苦海的黎子净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好好好……”
游雾苦中作乐地打趣他道:“你怎么看到美女跟看到鬼一样,她们有那么恐怖吗?”
黎子净挠头,支支吾吾地说:“我不喜欢豪放女……”
游雾噗地笑出来,“来泡吧的女的就是豪放女?那我们算什么,豪放男?”
“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唉,反正我不喜欢太随便的女人……”黎子净嘴拙,表达不清自己的意思,一急之下转移话题道,“你呢,过来跟你搭讪的女人比我还多吧,你怎么也不搭理她们呢?”
因为我喜欢的是男人啊……
游雾差点脱口而出,看着黎子净看似粗犷实则透着一股愣气的脸,心里叹气,决定还是不要吓他了。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酒吧时,闹哄哄的舞曲结束了,在清扬悦耳的吉他伴奏声中,一个清冷的声音唱起了一首他们从未听过的歌。
下雨了
天空灰了
我又想你了
时间它怎么了
怎么说走就走了
我的心快要麻木了
是我变了还是你变了
起风了
天色暗了
我又梦你了
爱情它怎么了
怎么说没就没了
我的心快要裂掉了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那首歌旋律非常动听,带着淡淡的哀戚和忧愁,让人不由地想起初恋,产生怅然若失的感觉,唱歌的那人声音也很特别,游雾听着觉得有些耳熟,黎子净也说:“好像在哪听过……”
两人同时回头朝酒吧的舞台上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孩抱着吉他坐在那里,低垂着眉眼慵懒地弹唱。
歌词唱了一遍后,到了副歌部分骤然变成了激烈的摇滚风格,他站起来飞快而娴熟地拨弄着琴弦,神情漠然,声音由低沉的浅唱转变为高亢的呐喊,“是谁先放手的,是谁先转身的,是谁先离开的,是谁先消失的,是谁没说再见的——”
那人正是住在游雾和黎子净隔壁房,却一天都难得碰到一次面的屈寒。
五彩灯光打在舞台上,变幻出绚丽而奇幻的效果,他的脸在光影中显得更加立体、俊朗,他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片灿烂的星光之下,如此闪亮。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一个人身上。
游雾呆呆地望着他。
一旁的黎子净唏嘘道:“他真像个明星啊……”
可不是吗……游雾还是第一次看人的现场表演,被吸引到不舍得眨一下眼的程度。
原来,他就是乱色昨天新招的歌手。
说不清是不服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看完屈寒的表演,游雾在一阵冲动之下,返回吧台,找到那个名为酒保实际上是酒吧老板的男人,问:“你刚才不是说你们这需要伴舞吗?你看我行吗?”
第八章
屈寒到乱色唱歌并不是因为缺钱,而是纯粹为了打发时间。
和老板谈酬劳时,他说钱多钱少无所谓,他只有一个要求,他想唱什么歌就唱什么歌,其他人不能有意见,也不能对他指手划脚。
老板因为和星际大小姐康襄语相熟的缘故,店里常有明星光顾,他也算见多识广了,看到屈寒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很有明星范,让他在舞台上试演了一次后,被其嗓音惊艳,立刻决定请他。
游雾和黎子净看到屈寒时,是他来到乱色驻唱的第二天。
一曲唱完,无视台下鼓掌叫好的男男女女,也没注意到游雾和黎子净,屈寒收起吉他转身回后台。按照和老板的约定,他每星期的一三五以及星期天四个晚上,每天唱三首歌。他打算休息一下,再唱后面两首。
酒吧里又放起了震耳欲聋的舞曲,休息室内也是一片乱哄哄的,更衣间里挤满了人,几个妆容妖冶的年轻男女也顾不得休息室里还有别人,动作迅速地换着衣服。
屈寒目不斜视,神色淡定地坐在角落喝水。
老板带着游雾进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伴舞……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游雾。”
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报出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屈寒倏地抬起头,与游雾投过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游雾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得意的,看到屈寒那副样子就莫名地觉得心情很好。
今天就上台,是他主动跟老板提出的。倒不是为了多挣一天的钱,而是被屈寒的震撼表演给刺激到了,他的手脚和嗓子都有些发痒,迫不及待想要站上舞台,让所有人看到自己。
非工作人员不能进入后台,同来的黎子净找了个卡座等他。
“哇塞,又来个帅哥啊~”一个化了夸张烟熏妆又瘦又高的年轻女子走近他,目光肆意轻佻地上下打量他,啧啧赞叹道,“果然是个尤物。”
游雾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他最讨厌别人这么说他,他可不管男女,惹到他的话,都不会让对方好过。可是,大家都是初次见面,以后还要一起共事,他也不好给众人留下太恶劣的印象,只得对自己说好男不跟女斗,默默把怒火咽回肚子里。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到那女人说他是尤物时,屈寒没有表情的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没有时间去分辨他到底是不是真的笑了,老板催促他道:“快去换衣服,一会儿丽莎唱歌时,你和阿伦、小于伴舞。”
叫阿伦的男孩在乱色跳了有一年多了,他有些不屑地看游雾一眼,“都没排练就让他上,他行不行啊老板?”
老板不答,而是挑眉看向游雾,看他怎么回答。
感觉到屈寒也在看自己,游雾挺直腰杆,面对挑衅,邪邪一笑语气暧昧道:“其实吧,我行不行,这种事你不用太关心。”
除了屈寒,休息室里的人噗地全都笑了。那个阿伦脸色铁青了一会儿,忍不住也笑了出来,拍拍游雾的肩说:“好小子,嘴巴够利的,换衣服去吧。”
丽莎就是那个游雾一进屋就跟他搭讪的女子,她穿着一件紫色吊带背心和一条黑色连衣皮裙上台,尽显完美身材,看起来性感诱人又不过分暴露。
据老板说,她是乱色最红的女歌手。候在后台听她唱了几句,游雾觉得她确实无愧最红这两个字,她的实力不比当下的人气歌星差。而舞者阿伦和小于,一看就是练舞多年的武林高手。
乱色,果然藏龙卧虎啊。
“上场!”阿伦小声提醒了一句。
游雾收敛心神,整了整衣摆以一个行云流水的滑步登上舞台,刺目的彩灯从各个角落扫射过来,眼前忽明忽暗,他感到有些不适,只得微眯着眼睛,跟着音乐节奏按感觉随意舞动身体。
丽莎唱的歌讲的是酒吧里发生的露水情缘,阿伦和小于编排的舞不要求动作统一,各自solo,意在表现缘分的偶然。曲风很动感,游雾跳了一会儿就找到了感觉,步调和舞姿渐渐和阿伦小于配合起来。
台下跟着High翻了的男女们扭动身体,发出阵阵欢呼和尖叫。这让游雾找到一种成就感和满足感,仿佛自己已经是个大明星了。他越跳越兴奋,歌曲结束时,忍不住表演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
台下瞬时爆发出更多的尖叫声。
“哇——”
“啊啊啊——”
“好帅——”
“好帅好帅——啊——”
“那个人是新来的吧——”
……
游雾大汗淋漓地回到后台,丽莎喝了一大口矿泉水,风情万种地睨他一眼,嗔笑道:“你小子第一天来就把我的风头都抢光了。”
游雾也喝了一大口水,抹了抹嘴巴嬉笑道:“嘿嘿,对不住,第一次上台有点兴奋,一下子没收回来,下次一定注意。”
阿伦一改上台前对他的轻视,问:“你跳得不错,学了多少年了?”
“正经拜师只学了两年,后来都是自己看录像带,和朋友们互相切磋着跳。”
阿伦显然也是high了,“一会儿阿寒表演,等他唱完我们斗舞,你敢不敢?”
游雾对自己极有信心,自然不惧他,“输了的请吃宵夜?”
“没问题。”
屈寒拿起自己的吉他再次上台去了。
这次,他唱的是一首曲调和歌词都有些伤感的抒情歌。灯光变成梦幻的浅蓝色,柔柔地从头顶落下来,像雨水倾覆,又像星光坠落。
舞池里的男女们亲密地搂在一起,气氛极好。
游雾撩开帘子看着屈寒的背影,阿伦看出点端倪,往嘴里丢了几颗花生米,好奇地问他,“你和阿寒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