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你不撞上门来呢。
“师兄他胃不好,”槐枫瞪着单纯的大眼睛,认真地说,“所以不能吃太硬的东西,不好消化——但是我从不跟着他一
起吃的。我比较喜欢吃煮得硬一点的饭。”
安静。
——然后人群忽然反应过来,这是针对刚刚那句“软饭”而来地,迟到的回应,猛然“轰”地一声,爆发出一阵凌乱地
笑。
杨尚大概没有想到槐枫这样回答。一时也不知如何接口,愣在原地。槐枫见他不答,以为他不信,上前一步:“不骗你
,真的——说实在的,我比较喜欢吃肉。如果有肉吃的话。我宁可不吃饭。”
杨尚目瞪口呆。
这当然不能怪他——要知道,如果能打开这个大厅里所有人的颅骨。把此刻飘过他们脑海的那句话拿出来晒一晒地话,
那十有八九会是“这是哪个星球的生物根本不能沟通”以及“还好和他说话的人不是我”。
“唔……”槐枫见他仍不答话,很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不安且不解地扭回头去看楚云——见楚云偷笑地冲自己点头,
便壮起了胆,坚定了把话说下去的决心和信心,“杨师兄,”后退一小步,把杨尚上下打量了一番,抿着嘴沉吟片刻道
,“您这么瘦,而且脸色也不好,听汪二先生说,这多半是胃不好所致,您要不要试着吃吃软饭,对身体好。”
语气善意、真挚,又诚恳。
周围的“哄笑”刚在杨尚“杀人的目光”中转为“窃笑”,被这话一激,便又控制不住地高亢起来。
槐枫受到了群众的鼓励,连忙接着开始宣传“怎样选软饭米”、“软饭地煮法”、“吃软饭的注意事项”以及“为什么
装软饭的碗难洗暨怎样用最少的洗洁精洗最多的碗之方法讨论”等等其他,临了拍了拍杨尚地肩:“您要有什么不懂的
,问我就好了,咩……那个楚师兄的软饭多半是我给他弄的
杨尚张开嘴,合上;再张开,复合上;又张开……往复再三,青红皂白在他脸上走了个三四圈,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囫
囵话来。
“叮叮叮”,清脆的敲击声,打断了盘旋在大厅上空的尴尬。
瞬间,满厅地目光都向着音源地方向,伴着“不是吧,有乞丐混进来了?”“什么人啊,大庭广众的敲碗!”“庆功宴
呢,有没有规矩啊,也忒不吉利了吧?”地嘈杂——等看清了,声音便收了下去:因为,那边敲碗的不是别个,正是掌
门林恒毅本人。
他右手拎着一支乌木筷子,左手端一个青瓷碗,用筷子镶银的那端,兴致勃勃地捶打着碗沿,间或扭一下腰,很满意自
己的节奏感的样子——并且似乎在炫耀那“虽然四十多岁但毕竟没有全然泯灭在岁月里”的腰身。
“这是……”
“掌门他?”
“……唱的是……哪一出啊?”
弟子们面面相觑,却又没有人敢上前询问一声。
直到他自顾自地摆了个POSE停下来,凝固成一个自以为酷帅有型的雕塑,众人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看了《教父》,在学西礼?”(注一)
“……不是吧,人家那是拿银勺敲玻璃吧……拿筷子敲碗算是……”
“……我看着怎么像《唐伯虎点秋香》……”(注二)
“嘘……”
“咳,咳,”自恋如林掌门者,自然不会意识到此番行动的效果恰与预计相反——只见他兀自空捋了捋没有胡子的下巴
,“大家,今天,我们聚在一起……”
以下是一篇标准的,华朝式的,扯淡专用,充满了废话、无意义修饰,内容空洞无趣长度还无法控制的官样文章。为了
作者的名誉、读者的健康、文章的质量以及发布的安全,在这里特隐去全文。
不管怎么说,这篇长达半个时辰的文章,也终于进入了“我要说的最后一点是……”阶段的时候,此起彼伏“咕噜”着
的肚子们,偷着空儿,松了口气——继而,双剑组的大家,乃至于单剑组比较有资历,对于派内事务比较了解的首组成
员,纷纷发现了一个比橡皮糖一样粘稠而没有尽头的演讲更加严重而紧迫的问题:
双剑组的席位该如何分配?
注一:英文名“godfathr”,根据马里奥?普佐的同名小说改编,马龙·白兰度君在此片中有JQ满塞及无限充满爱的演
绎。
注二:周星驰名作v,其实我很爱星星的真的。
第87章
按照松派惯例,庆功宴上座次,主要是根据“在派内的排序”和“取得的成绩”两个标准,偶尔也参考“资历”、“年
龄”,来排列的。
在此之前,单剑组那边挑战频频,几乎没有哪个人,能在“成绩”不济的情况下,挤上靠前的位置。
而双剑组素来势弱,在“取得的成绩”这一栏上,所有人离“完全空白”的距离都不是那么特别遥远,在受到单剑组鄙
夷之余,发展了“不能同甘便共苦”的原始爱国情怀,组内气氛总是和乐融融——加上章池在首席上一座就是五年,大
家也都习惯成自然地,把最靠前的地方给他和他的搭档留出来。
因此,无论是单剑组,还是双剑组,都从来没有发生过,在公开场合因为次序发生过争执,然而今天……
如果按照“派内的排序”来说,身为首席的楚云和槐枫,无疑是应该坐在最前的。
然而若是考虑到“取得的成绩”……杨尚彭正去年松派站进入四强,今年已经完成的松派和昆仑两站中都闯进了决战,
而且在昆仑站中,还捧得了首席归;反观楚云槐枫,只有松派站八强这一点成绩……说不上是天壤之别,也可算是高下
立见了。
要是换两组人马,这件事,说不定就在互相赔笑推让中,被模糊过去了——然而,牵涉其中的,却恰巧是刚刚才上演了
一出“针锋相对”的楚云和杨尚……
“好了,今天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下面,大家入席吧。”
林掌门的讲演,在一个充满自我陶醉意味舞袖中嘎然而止。
单剑首组从秋函开始,依次走向餐桌——脚步声,随着背景里的雅乐,一下一下,敲打在室内几乎所有人的神经上,每
一下里都写着一个浓墨重彩地“礼”字。原本四散的视线,仿佛受了牵引般。不得不向着楚云和杨尚那边聚拢过去……
他们二人并排站着。
杨尚高昂着头,仗着身高优势,让自己的鼻毛与绝大多数围观群众的视线保持水平;被巨大的骨骼支撑起来、面积广阔
的脸上,俨然铺满了睥天下的桀骜。
相比之下,楚云显然要内敛得多了:他只是挺起腰杆笔直地站着,清俊的五官在秀气地巴掌脸上安静地陈列着。不做任
何表情——在一步之外那张气势汹汹的大脸映衬下,或有点失之温驯,然而熟悉他地人,都不会放过那双斜飞的凤目里
,星星点点的“坚决”——是的,他也一点不准备退让。
季彤——单剑首组的最后一个人——已经踩着节奏,踏上了庆宴的红毯……杨尚地竖起的眉间。已经能嗅到火药的味道
。
楚云紧抿的嘴角旁,似乎也能瞧见火花。
林掌门依旧不紧不慢地拈着他那并不存在的胡须,投向这边的目光里,带着幸灾乐祸的狡黠——看来,他大抵是不会出
手阻止这无妄之灾了。甚至连缓和气氛也不能指望……
这样地态度深深影响了教头组:从总教头开始,大家都保持着微笑、默坐的姿态,等待着或是无视着……
季彤在属于自己的那个位置上坐下来了。
楚云和杨尚同时向前迈了一步——
争执,一触即发……
“掌门!”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槐枫的身影挡在了两人面前——准确点说,他虽然不够长。却足够宽。用三分之一
地幅度阻拦楚云之余,三分之二的肩膀都横在杨尚的胸前。不偏不倚挡了个结实。
“你干什……”
杨尚勃然大怒,正待发作,却听槐枫朗声接了下去:“楚师兄今天身体不适,请掌门准予提前离席。”
“哼!”
杨尚宽阔的嘴波浪线状扭曲了一下,狠狠地甩下了高高抬起做好攻击准备的手。
“哦?”林掌门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怎么不适?”
“回掌门,”槐枫仿若没有听到杨尚在身后威胁似地粗喘,镇定地躬身行礼,“楚师兄他夙曼祭上的伤没有好透,动了
内息……”
“槐枫啊,”掌门地语气也算是语重心长罢,可松垮地上眼皮和肆虐的下眼袋之间,挤出来那一丝凌厉,分明是在胁迫
面前这少年“不要搅黄了这热闹地好戏”,“你可知道……唔……总舵的规矩,若非特殊,嗯……危急情况,不能缺席
重大庆典。”
理由出口时,好歹维持了水平线上下的逻辑;可那视线中灼热的威胁,却益发明目张胆肆无忌惮起来。
——会被眼神触动的神经,注定不会攀附在槐枫身上。这迟钝的少年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下意识地向前推进了两步:“
掌门大人……楚师兄的身体您当清楚,想必在座的各位也都清楚,汪二先生前几天来的时候,才特地嘱咐下来,不得到
人多拥挤空气不流通的地方,现在师兄他已经在这里撑了将近一个时辰,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林掌门的面色松动起来——槐枫却拧起了眉,他根本不是舌上生花的料,若在平时,这么一长串的话,早夭了他的小命
了,今天可算是情急之下肾上腺素爆发……可肾上腺素这种东西,到底不能自行寻找合适的托辞……
“……那下旬开始的论武大会资格会,弟子……弟子能和谁一起参加啊?”语气里不设防的担忧与疼痛,真是听之侧目
,闻者揪心——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总舵里真有遇宴则严的规矩,也不好不放了,何况惯例上的庆典还真没那么多条
条框框,这次不过是林掌门他自己想看双剑首座之争的热闹而已。
掌门于是只得无奈地抬起手,做个“退下”的手势。
槐枫正待松气,却听身旁“嗒”的一声,是楚云趋前道:“掌门,弟子并没有……”
“哎呀掌门还有大家你们也知道楚师兄这个人他一有点什么伤哪次不是硬扛什么时候不是能捂就捂能瞒就瞒这件事上你
们千万不能相信他要相信我相信诊断相信医嘱如想深入咨询可于傍晚时分至我处召唤汪二先生解答谢谢大家就这样再见
。”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吐槽力,槐枫一口气甩出4500肺活量(?)的不停顿长句,趁林掌门还来不及改变主意,一把扛起
楚云,拔腿就跑。
跑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唰”地一个急停扭回身来,郑重其事地对杨尚眨巴了下眼睛:“杨师兄,对胃好——注意
多吃软饭啊!”
“……你……”
杨尚刚回过神来,槐枫灰色的衣襟已经消失在那边拐角里了。
番外2:危机!婚姻警报!
(一)
这次婚姻危机,发生在两人第二次参加论武大会之后。
对象却并不是家里订的那位张家小姐,而是另一位横空出世的邵家小娘。
这事儿说来话长。
且说张家这位小姐,虽家境贫寒,可其父是秀才出身,也算书香门第,家教森严,极温文守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和符家定下亲事好些年,却连槐枫的脸都未曾见过,只在逢年过节,来拜会符家父母。
而邵家的这位却是迥异。
邵家小娘子名唤紫渔。她爹原本是个广府里一个有名的泼皮,一家窝居城墙根下,衣不蔽体乞食为生。前两年不知走了
什么运,靠着倒卖粪肥的生意发了家,一时间连用眼睛看人都不会了,走路的时候都是鼻孔冲着天。
紫渔原是邵泼皮——后来改称了邵老爷——唯一的女儿,这下便随着她爹鸡犬升天,被纵得没了边,每天带着家丁打手
,骑着高头大马,上街横冲直撞。
所谓小人得志。
人若是被生活压迫得久了,辛酸苦难冷嘲热讽郁结其中,待到翻身时爆发出来,便难免丑态百出……说来,也着实可怜
。或不该过分苛责。
加上紫渔本身的性子,是极掐尖要强的,难免行事上又比别个更声势浩大几分。
不过一个月功夫,半个广府都知道了,城东邵家有位“鬼见愁”的紫渔。
紫渔心高气傲,一心想找一位才貌双全的如意夫婿,可这样的名声传扬开去。广府附近哪一家敢娶她过门?眼看一年拖
过一年,邵家上下无不心焦,待要花钱招个倒插门的女婿,紫渔又嫌丢脸不乐意。
正没法处,却在街上,偶遇了回广府分舵看启蒙师父地槐枫。
那天槐枫穿着楚云给他买的新月白色长衫,面料上乘,剪裁得体;腰带也是楚云挑的。乳白色双面苏绣蟒带,针脚细密
。绣工精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何况槐枫本就生得极好,这样一打扮,益发显得神采飞扬,英俊魁梧。(注一)
紫渔一眼瞧见在路边选特产的槐枫,登时犹如遭了雷劈一般。十魂去了七魄,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回过神来,便忙叫过
家丁,吩咐打听槐枫的资料,姓名年龄身高体重三围简历户口一并查清缺一个打断腿。
不多时家丁回报。
紫渔一听槐枫是当今兵器谱上双剑排名第一的剑客,眼儿都直了。两眼发痴地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就是
上天派给我的白马王子!我的!”
家丁咳了一声,在旁提点到:“小姐,恐怕符少爷他早几年就定了亲……”
紫渔一个巴掌把他扇得歪在一边:“狗屁!我说是我地。就是我的!就是我地!”
——可槐枫已定亲了,这却是切实存在,无法忽略的事实,这可怎么办呢?
紫渔犯了愁……
茶饭不思了一个下午——下午茶少吃了整两顿。
邵泼……那个,老爷回家一看,心疼得嘴都裂了。把伺候的丫头们挨个儿抽了一遍。方问这是怎么了。
紫渔抽噎着道出来龙去脉,临了拿帕子渥着脸:“爹。我要是嫁不了他,我就不要活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