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楚云答得坚决,“我上场可不是一个人去的,我不能拖他后腿——我们要堂堂正正地拿首席。”
“哎……”汪二摇头叹气,“楚云啊楚云。你倒长着一张精明脸,怎么偏就这么个认死理的性子……”
夜风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清响,轻易地掩去了低沉的话语,只留下浓浓的惆怅,在夜色里,静静地流淌……“二
子。”
许久。忽听楚云唤了一声。
“嗯?”
“这事……别去说给贝贝知道。”
“……哦。”
风平浪静地日子持续了两天。
楚云暗自松了口气了。
可第三天早上,就在训练场门口,看到骄傲地扬着下巴的紫渔。
哎,楚云在心底暗自感慨,真是个……unluhd
——为了能够充分地理解楚云先生目前地心理活动。我们先来解释一下什么叫作
我希望读者诸君都曾使用过抽水马桶,那么想必大家都知道,当清空硬盘——也就是把某些固体物质从体内释放出去之
后,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摁下水箱边的按钮,水出来了……可等你掀开盖子一看,哇唬!为毛还有一小块黑乎乎的物质
漂浮在水面上?于是你在狭小的空间里等待。水箱再一次被注满。满怀希望地又摁下去,打开一看……仿佛专为了和你
做对似的。那漂浮物地体积虽然缩小了一点,却仍不屈不挠地在水面上舞蹈着。你无奈地又重复了一次以上过程——打
开一看,那小团绝望的黑色依旧探出头来摇摆着对你笑。
你恼怒了,你愤慨了,你斯巴达了。
你想就一走了之,奈何强烈的洁癖和使命感把你钉在原地,于是你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那个等待冲水的动作,摁按钮的
动作一下比一下更粗暴,当你终于越过了自己设定的极限停下来心想这下总该解决了吧……
然而,可是……总还有那么一点残骸,非常执着地随波沉浮。
这样的残骸,就叫做“unfluhd——冲不下去地。
遇上了这么一位”冲不下去“小姐,想要速战速决是不可能了。楚云在心底叹口气,做好了持久战的心理准备。
这位”冲不下去“小姐的能耐有多大呢?
且看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是谁便知道。那人身高六尺有余,白面微须,笔直的鼻梁上还留着些英气,看得出年轻时候也应
该很英俊,可时过境迁时不我待,加上大约是在世俗中摸爬滚打得就了,眉宇间不可避免地染上了市侩地气息,本来好
好的一张脸,愣是给糟蹋得猥琐了起来——不是掌门林恒毅,却还有哪个?
这位林先生自从接任了掌门之位以来,所看重的就只有两样东西:第一是手下剑客们的成绩,第二是钱——当然,他在
意成绩是因为,首先,剑客的奖金他有分红;其次,优秀的成绩能给门派外门招揽更多收费弟子;第三,常有商家找上
门来,请写首席代言,这也是好大一笔——所以归根到底,他重视地东西只有一个:钱。
至于他怎样为了钱,而把松派剑宗闹得乌烟瘴气,我们暂且按下不表;只知道松派这些年,因为他地问题,出走的教头
剑客不是一个两个——而且他爱钱这一点。从不捂着,他高调,他坦率,他张扬,不但松派上下,全天下但凡关心剑术
地人都知道。
因而,看到这阵仗,不光是楚云。在场的弟子心里都明白了八九分:这位紫渔小姐家里,若非世家子弟达官显贵。便是
一日暴富家财万贯——看着品味,大略是后者——而且林掌门不但了解到了,而且接受到了、享受到了。
“咳,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林掌门清了清嗓子,“这位是邵紫渔。嗯,邵小姐,接下来会常来观摩我们训练,大
家要……”
“楚师兄,”林掌门还没说完,季彤已经凑到了楚云身边,“你看这一次。掌门拿了多少?”
——季彤此时已经替代了秋函,成了单剑组的首席,林掌门极倚重地心腹之人。可即便秋函早已改口叫楚云“子桓”,
他却始终以“楚师兄”相称。
“嗯。”楚云只是微笑,发了两个互相不连贯的单音节敷衍过去。
“眼看论武大会就要到了。”季彤皱眉,“掌门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飒,”楚云挑眉一耸肩,“谁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紫渔果然三不五时,频繁出现在训练场边。
训练场上都是些精干小伙子。紫渔穿梭在其间呢。顿时成了“方圆十米内最美的女人”(……),下巴抬得从正面都快
瞧不见脸了。走在训练场上。左边摸一下这个,右边拧一下那个。小伙子们看不过眼,又碍于掌门的面子,不能发作,
只得纷纷走避。紫渔便感叹自己不愧是貌美如花沉鱼落雁,一进训练场便惹得场子里的男人全羞涩了。
对于槐枫,她更是表现出猛虎扑食一般的热情和巨蟒缠绕一样地附着力。
从槐枫出现在训练场开始,不管热身、体能、技巧,她都一路紧随在侧。槐枫喝水,她在旁边显摆她的头发;槐枫擦汗
,她在抚胸卖弄风情;槐枫走回场上训练,她就在场边自话自说地和槐枫隔空喊话。
没两天,不但双剑组地教头剑客们受不了,连单剑组都受了影响——唯独两个人仿若置身事外,一个,是当事人,紫渔
的未婚夫,面瘫属性浓厚的符槐枫先生;另外一个,则是符先生的搭档,天崩地裂于前而微笑不改的楚云同志。
“楚师兄,”日子过到第五天,曹锦终于熬不住了,趁着吃饭的当口凑到楚云前面,“你快管管吧,再不管,这日子没
法过了!”
“嗯?”楚云慢悠悠地夹起一条菜放进嘴里——自从紫渔来了以后,槐枫便常被拉去一桌吃,留下楚云一个人落单,“
我怎么管?这是掌门定下地事情,我又有什么法子?难道还能忤逆掌门不成?”
“你可以……”曹锦激动得唾沫星子喷了一桌,“你可以劝劝符师兄啊……那毕竟是他家的媳妇,让他……”
“他人就在那里,”楚云依旧是那样暧昧不明地笑着,那筷子点了点槐枫的方向,“你要说什么,自去找他说便是了。
”
曹锦回头看了好几眼——终于从饭堂里茫茫的脑袋之海中,找到了灰头土脸尤显暗淡的槐枫,一面不由感叹我靠这是怎
样犀利的眼神啊,一面答道:“我不行,符师兄他不会听我的……”
“大家都是师兄弟,”楚云微妙地鼓起上唇,俏皮地样子,“凭什么他不会听你的,就一定会听我的。”
“你是他搭档啊……”
“习剑的时候而已,”楚云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接下去,“日常的时候,我们关系一般。”
“……”曹锦没辙,只得悻悻而去。
注一:此创意不属于我,属于可爱地《Coulin》编剧v,见Couplin第一季第一集。
(四)
楚云话是这么说,到底放不下。
是夜,待槐枫睡下了,悄悄起身披了衣服,侧身出了门,祭起轻功,几个纵跃,蹿到了林掌门的房间前。掌门房间里果
然还亮着灯,只是隐隐约约的,仿若已经有另外一个人影在那里,楚云皱了一下眉头,轻叩了两下房门,听到里面林掌
门的声音“进来吧”,便推门进去了。
房里除了林恒毅,果然还有另外一人坐在下首。听楚云进来了,忙转过来行礼:“楚师兄。”——是季彤。
“哦,季师弟也在,”楚云扶着门,不进也不出,“那……我在门外等等……”
“师兄一起进来吧,”季彤起身让座,“我恐怕师兄和我是为了同一桩事而来。”
“哦?”楚云缓步踱过去,欠身向林掌门一施礼,“不知季师弟所为何事?”
“……呃,紫渔姑娘的事。”
季彤满怀期待地看着楚云——眼下,他们俩一个是单剑的首席,一个是双剑的首席,各自是组里面说一不二,极有影响
的人物,尤其楚云平日脾气好,待人周到,下面的小师弟们都服气他。季彤一来本就敬佩楚云的实力为人,二来觉得楚
云年纪长些,资历也深,说起话来更有分量,便想等他先开腔。
不想楚云只是微笑默坐,安静饮茶,半晌不见有任何表态……季彤只得讪讪地咳了一声,接下去道:“我不知道掌门您
是怎么想的,可眼下,离论武大会只有不到半年,忽然进来一个这样的人物,影响训练不说,还滋扰师兄弟们休息——
您这是准不准备让我们去拼首席了?”
季彤说完,偷眼看楚云——见他依旧只是笑。似乎不赞同,也不反对。
林掌门捋了一下稀疏的胡子:“唉。这件事……我也是情非得以啊,眼下经济泡沫严重,剑宗资金周转不良,随时可能
陷入破产危机中,我又……”
“啪”地一声,季彤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那就任由师兄弟们像动物园的动物一样被人参观么?!这剑宗还成个什么样
子!!这是杀鸡取卵!若是师兄弟们训练的不好,武会上拿不下好成绩,便没人入我派外门,不是更周转不能?——简
直就是恶性循环,掌门你怎么能……”
“唉,”林掌门捻须轻叹,“下面巡回剑会还有两个分站。若是这两个分站的首席都能拿下,加上论武大会地首席,奖
金和效应加起来,或可……”
季彤不等他说完,一拍胸脯:“包在我身上。掌门但请那女人滚蛋,首席我们单剑组一个不缺全都拿下。”
“楚云?”林掌门望向旁边一直饮茶不语的楚云。
“尽力而为。”楚云答得含混。
林掌门正要皱眉,季彤抢了一句:“掌门,我派究竟有多大的亏空,有一组的首席还不够?”
林恒毅被他这么直截了当地一戳,面子上挂不住。放缓了脸色改口道:“钱不是问题。唉,我也是希望你们成绩好。多
拿首席嘛……”
“那便这么说定了,”季彤恐怕有变,不由分说地插话,“我去拿三个首席,掌门你明天就把那女人赶出去。”
“……双剑组也会不遗余力。”楚云跟了一句,笑意里终于染上一丝暖色。
两人起身告辞的时候,林恒毅的脸色并不好看。
“楚云。”
楚云刚迈出门,被林掌门叫住了。
“嗯?掌门有何吩咐?”楚云转回头来,彬彬有礼。
林掌门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你也不小了。”
“是。”
楚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羽在下眼睑上打上深深的阴影。
“我们地考虑你想必也清楚……”林掌门摸着下巴,“你和槐枫毕竟相差了四岁,两个人的巅峰也不能在一起,所以我
们还是觉得,要尽早给槐枫试验新地配手,以免……”
“掌门。”
楚云忽然打断他。
“嗯?”
“嗖”的一声,楚云抽出了佩剑掌门。
一惊,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剑锋擦身而过,在林掌门身后的供桌上停下来“唰”地一声挑起了某样东西——是一
枚鸡
只见青蓝的剑刃舞成一片光团——不多时,鸡蛋在剑尖上停下来,然后“噼啪”一声,蛋壳像开花一般,整整齐齐地裂
成了十瓣。
那鸡蛋是生的。
立在剑尖上,还能感觉到里面的蛋清在微微颤抖。
楚云手腕拧转,把它向上抛起,剑锋只一挑——蛋清“唰啦啦”地入雨点般落了一地,再看时,剑尖上安安稳稳地停着
一个软塌塌地蛋黄。
林掌门不说话了。
楚云收剑抱拳,礼数周到,面色谦和:“掌门大人若能找到比这更精道的手上功夫,我楚云绝不会赖着不走的。”
关上门的时候带起了风,吹散了林掌门磨牙的声音。
“楚师兄。”
楚云快步走出掌门的院落,斜里却窜出一个人来挡在他面前,把他唬了一跳,几乎拔剑相向,定睛一看发现是季彤,方
松了口气:“彤妹你怎么还在这里?”嘴边扯起个笑容,疲倦而勉强,并不很好看。
“……我在等你。”
季彤愣了一下,话一出口便觉得别扭。
楚云的笑意于是漾进了眼底:“怎么你们一个两个地……我虽体质弱点,到底是还算是顶级的剑客吧,一般人能奈我何
?别个个把我当老弱残兵似的……”看着季彤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喷笑一声上去用胳膊肘戳了戳他的肋下
,“……嘛,多谢了。”
“啊,不,应该的。”季彤紧追着了两步,和楚云并排走着,“我是单剑组挑头地人,自然……”
“不,这个事,”楚云缓缓前行,安静的夜里,鞋底在石板上划出轻微的“嘎吱”声,“明眼人都瞧的出,是奔谁来的
——掌门自己是双剑出身,最喜欢在这一块折腾,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你看其他双剑的搭档,哪一对不是拆了五六次了
……”
“所以才总出不来成绩啊,连培养默契地时间都不够。”季彤忍不住小声地接了一句,“每回组内调整就见双剑组一派
愁云惨淡,幸而我是单剑地,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然还不知得有多闹心呢。”
楚云含笑瞟他一眼:“掌门要是有你一半清醒,我派的双剑何至于一蹶不振二十年?”
“唔……”
“不过,”楚云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天上那钩芽月,“说要拆,我和槐枫,还真是得拆——毕竟年龄差了四岁,他正
当年,我却已经……”
苏杭地口音,总是轻飘飘软绵绵,让人捉摸不定。最后的几个字,悄然弥散在浓重的夜气里。季彤心下一惊,连忙回头
,见楚云还好好地站在身边,方悄悄松了口气。
(五)
月色凄迷。
冷白的月华铺在楚云消瘦的脸上,勾勒出清丽的侧颜,季彤猛然发现,不过两三个月未曾细看,比起自己心中那个名叫
“楚云”的影子,面前的真人,竟又削下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