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语 下——初行

我不耐烦地把双手藏在背后：「我不想跟你们家有拖有欠！」

他这才不服气地将纸币收回钱包内，真是太顽固了！

第47章：解明之前（节2）

我忍不住在心里猜疑，秦永凡到底搞什么鬼？态度有够冷淡啊。我正这么想，他还真的冷淡地越过我身旁，直接离开！

「喂！小凡凡！」

他在走廊上停下，并未回头看我：「你别再找我了。」

「呃？」

「我不希望我跟你见面的事被别人知道，以为我们在商量些什么。」

我一时间反应不来，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我才抓到重点：他大概认为崔家毁了秦家，所以我跟他是不应该相见的罗密欧与茱丽叶吧？真是的，为什么哥哥一定要破坏我朋友的家？讨厌的崔子行！

我以野马的速度奔跑，总算在升降机大堂前截住他：「等等，小凡凡！我们……还是朋友吧？」

他的影子钉在原地好久，他才以我听惯了的叹气说：「……对不起。我明白我家变成这样跟你毫无关系，但是现阶段我无法接受。」

我小心探问：「现阶段不行，未来能回复通讯吧？」

「也许。但现阶段，请不要再找我了。」

他一说完就按下升降机按钮，头顶的红色数字慢慢从G层往上跳动。

我锲而不舍追问：「那、那么，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秦永凡仍然冷酷地面向墙壁，根本不想搭理我的模样。

我细声问：「嗯……欸，崔丝缕不是约了你见面吗，你会不会去？……啊！其实呢，昨晚你醉了我才无可奈何看了你的手机，绝对不是我刻意——」

「崔丝缕找我跟你没有关系，希望你不要插手。」

升降机太快抵达，他快速走进去，眨眼间已消失在闸门之后。我猛然想起绑架回来后的一个多月，他没有跟我联络，我找他他也不予理会。

他大概早已想跟我断绝关系了。

秦家有难了，我的好朋友有难了，只是他坚拒我的帮忙，偏要独自应付。

唉！还是算吧，秦永凡不愿意我插手，秦大哥实情是软禁我的大恶人，我不应该再管秦家的任何事。

不过，干姐姐的事等于我的家事，她这个人从头到脚都很可疑，我必须打探清楚她到底是什么葫芦卖什么药！

回到房间时，哥哥还没回来，大概是在楼下挑选美食吧。我开了电视，再跑去浴缸调热水，总觉得屁股还是痛，再好好浸一下吧。

「食品制造商丰叶将于明天上市……」

电视正在播无聊的财经新闻啊？这家酒店有没有音乐台？

我拿起摇控器正想转台，萤幕右上角却出现崔子行的脸！

「昨日崔氏企业董事儿子突然宣布跟容颖解除婚约……」

啊？解除婚约？

比起开心，我更觉得错愕。昨天把别人家搞得破产后，就马上跟漂亮未婚妻解除婚约？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完全不能理解，完全不能！我静坐在床上，手放大腿，竖起耳朵聆听这则奇怪消息，但是……那些新闻报导员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新闻啦！她说完一两句，完全没有分析解除婚约背后的动机与影响，自顾自地说些没人关心的股市升跌！

我气得讲不出话，关掉电视，忍不住大喊：「这个世界到底搞什么鬼啦！」

「什么搞什么鬼？」

呜哇！房门突然被推开，那是手提胶袋的崔子行。

「怎么一个人在房里大叫？有幽灵吗？」

崔子行的口吻相当轻松愉快，嘴角明显夹着微笑。

看着他精神奕奕的神采，我才想起：昨天他不但把秦家搞破产、毁了容颖未婚妻的身份，还向我甜言蜜语，在床上干了我好几次，嗯……

看样子，事实应该离我想像中不远……

我从床上跳起来，踮起脚尖，以水平的姿态跟哥哥对望：「你不要脸！」

「……小逸？」

「哼，我早就听刘敏聪讲过啦，你跟容颖结婚，是想牵制秦家，对不对？所以秦家一消失，你便忙不迭地跟容颖解除婚约，因为你对容颖本来就是抱着玩玩的态度！现在你自由了，又可以找别的女人乱玩，是不是？」

哥哥放下盛放着浓郁香气的美食胶袋，一脸没做过亏心事地说：「跟容颖解除婚约后，我有找别的女人吗？」

「没有，但是你找上我！」

「对啊，我只找了小逸你。」

他直接的回答顿时让我语塞。唔、唔……

就在这时，我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啊，浴缸水满泻了，这正是摆脱这个尴尬的大好时机！

我跟崔子行做了个STOP的手势，忙赶去浴室处理那一整缸水，顺道关门，大叫一声「我洗洗后再吃早餐」。算了算了，烦心的事有空再想。

「小逸。」

……呜哇哇！又、又是哥哥！我吓得整个人沉到水中，警戒地注视门口：「……什么事啦？」

他看来是贴在浴室门边，话音清晰地越过木门、撞入我的耳朵。

「要我帮你洗吗？」

「不要！你这个欺骗少女，把别的女人当成事业踏脚石的混帐！」

「容颖早知道我要对付秦家，也知道婚约会随时解除，我们早就说好了。」

……呃？他在乱掰些什么？

「总之，待会儿吃完早餐，回家的时候再谈吧。」

「回海边小屋吗？」

「不，回老家。有些事得向爸说个一清二楚。」

崔子行斩钉截铁的口吻，让我发现这次回老家或许并不单纯。

第48章：解明（节1）

「我跟容颖从一开始便商量好，等秦家破产后就会解除婚约，她也赞同。」

在我认不出品牌的青蓝色房车里，哥哥坐在驾驶座操控车子，我坐在他身边，时而看看窗外建筑物，时而望望他的脸。

哥哥开始一五一十地向我解释所有的事，冷静得好比家常对话的态度，活像早已把这些台词背了千万次。

我将手肘傍在车窗上，很是纳闷：「容颖对你抱着什么感情？」

「命运共同体？大概吧。普通点讲就是朋友。她本来就有喜欢的人。」

「那个人不是你？」

「不是。」

看来金主大人的情报有一定真确性——容颖跟狐狸相的秦君成真的有密切关系。不过这就奇怪了：容颖直接嫁给秦君成不就好了，干嘛要来缠我家哥哥？

「你和容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既然有喜欢的人，干嘛跟你订婚？她贪钱？」

「傻小逸，不要乱抵毁别人喔。」

他说到这儿就停下了，因为眼前是个十字路口，他得聚精汇神地等待交通灯变绿。不久，车子拐向左边，大道畅通无阻，却不见他把脚踏深深踩下去。

他看着无车的公路一会儿，心不在焉地问：「刚刚讲到哪里？」

「你叫我不要随便诋毁别人！」

「喔，我想起来了。」哥哥装作无辜地傻笑，说话的速度跟车子一样蜗牛：「我和容颖的婚约算是一场商业关系吧，不过她确实是很不错的女孩，很贤慧。」

我才不想知道她是怎样的人！我绕起双手，咬牙切齿：「你们之间的商业关系是什么？合力打倒秦家？」

「嗯，对了一半。」

「只对一半？」

「当时容颖父亲的公司差点儿就被秦家玩残了，我决定插手。」

「插啊插就插到她家的床上去？崔子行，你真行啊！」

他搔搔头说：「那时，我……生活不太检点，被爸训了很多次，后来我觉得这样下去不好，于是向容颖提出同居、订婚等计划。」

崔子行因为私生活太放荡，令老头子相当不满，对他的生活开始作出各种限制。四年前哥哥跟我在S市同居时，他的多媒体设计学位只念了两年，之后跑回T市了。「不负众望」读了个名牌大学的商业学位后，哥哥表示希望把多媒体设计学位念完，老头子却说：「你先断掉你身边的女人再谈。」

就这点看来，老头子难得地做得很对！啊，他终究是个古板而守规矩的上一辈男人啊。

崔子行乖了一阵子，老妈找来一些女人的照片，想搞上个年代的相亲！崔子行自然不愿意，当然自己找女朋友罗。

漂亮善良，有些交情，再加上是容家的女儿——崔子行马上选了容颖当他的「女朋友」，并在同居前事先讲清楚两人的商业关系。

唉，真冷血啊……我忍不住这么想，但同时该死地放了心。

「后来呢？你打败秦家，于是跟容颖闪电分了？」

「嗯。她……她比我想像中镇定呢。」哥哥越说越小声，最终迎来沉默，看向前方的目光似乎有些朦胧了。啧啧，该不会是假同居玩出真感情吧？

车子转回我所熟识的商店街了，因为早已过了上午繁忙时段，现在道路人少车少，店里的职员大都游手好闲着。

距离老家还有一半的路程。以他这种彷似遇上大塞车的车速，我们还能聊一整个小时吧。

我慢慢拉到另一个重点问题：「除了容颖老爸差点被秦家搞垮了，秦家还有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你跟秦家到底有什么仇，非要他们破产？」

「没仇。」

「呃？」

「我跟秦家毫无关系。」

「毫无关系？」

「我对秦家真的完全没有感觉……啊，当我知道你跟他们扯上了，我觉得他们非常碍眼。」

我吞了吞口水：「呃？你到底……你想帮崔丝缕报仇吗？」

「报仇是她的事。如果我擅自插一脚，她会非常不高兴吧。」

「……我不猜啦！你就是无聊，想做点大成绩给大家看，秦家只不过是运气差，刚好被你挑上，对不对！」

他苦笑，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大概是这个理由吧。」

……理由？他无聊，想做点成绩，于是灭了秦家。这个是理由？

我不用照倒后镜都知道自己惊讶成怎个模样了，哥哥的表情更加别扭，撅着嘴，不知道该不该说。

他的无声与交通灯的红光同时起步，我眼巴巴看着一个老人家哈着腰越过马路后，才听得见哥哥的后续。

「……我确实想做一番成绩，而且是大成绩。正巧丝缕有秦家的把柄，所以才决定是秦家。」

「梁丝缕因为握有秦家的秘密文件，所以老头子邪念起，把她招为乾女儿？于是你跟着干姐姐的情报攻陷秦家？」

崔子行斜瞄了我一眼：「看来你反覆思考过不少次呢。」

「当然！你以为我是傻瓜吗？」

「不过事实并不是这样子，你误解了爸，傻瓜小逸。」

第48章：解明（节2）

……这混蛋家伙！前一秒称赞我，后一秒又说我错，摆明是耍人！我以大爷的手势甩甩手，叫他继续说下去，他偏突然冒出一句「行车时不能跟车长谈话」！

如果不是正巧有一辆交通警摩托车跟我们并排在红灯前，我肯定会不顾一切大骂他。

绿灯亮起，也不知道哥哥是怕警察还是走捷径，他驶进了偏僻得只容一辆车子通过的小路，我甚至认不出小路的出口，只见行人数量稀少得可怜。

他的头发软绵绵压上了座椅靠，用老人家的口气继续陈述：「丝缕的家境有点复杂……嗯，她没有爸。」

「我知道，她的亲生父亲姓秦嘛，秦永凡是她的弟弟！」

哥哥的黑眼珠撇过来，很惊讶我什么都知道：「小逸的朋友真厉害呢。嗯，你说得不错。丝缕一直由母亲照顾，但是她母亲精神有点问题，最后更行为失常，死了，她的亲人视她为疯子的女儿，根本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我们爸和丝缕的母亲多年前认识，理所当然把她接回去……」

「于是变成乾女儿？」

「不是。最初只是安排别人照顾，没把她接到老家。没想到她的工作能力非常惊人，刚满十八岁，她的口才与见识足以应付公司客户……」

「所以就收她为乾女儿罗？」

「不是。但毫无疑问，她的能力比我更加出众，也更能挑起重担。」

「所以你想做出好成绩超越她，免得你大少爷的位置岌岌可危？」

「不是。小逸你没一次猜对呢。」

他笑了笑，正巧阳光闪烁在他月盘子一样的笑唇上，微眯着眼、用心注视前方路途的崔子行……看起来可恨地帅，帅得我想骂也舍不得。

我干咳一声，决定暂时沉默，不发表任何精辟独到的个人意见。

「因为她身世可怜，但非常优秀；她跟爸和妈的关系很不错，对我也好，相处了些年月便正式入籍。」

「你们不会对她起疑喔？太聪明的女人很可怕的！」

哥哥斜睨着我：「小逸，你很了解女人

吗？」

我被这暴露出满满不信任的眼神大吓一跳：「不！谚语都有讲了，最毒妇人心，像崔丝缕那种聪明的女人，手段肯定很毒辣，这是普通人应有的常识！再讲啦，比起女人，我更了解男人，不是我自夸！」

「喔？那你知道哥哥现在想什么吗？」

「……了解男人不代表会读心术。」我朗声一咳：「不要扯开话题。老头子随随便便让一个奸诈女人当他的乾女儿，你不反对吗？为什么你们这么相信她！」

他长吁了口气：「最初，我们也怀疑过丝缕，她亲近爸和妈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贪图富贵？为了证实，我曾经设过陷阱。」

「什么陷阱？」

「我诱惑过她。」

「诱惑什么？金钱诱惑？还是抛出一个高级职务给她？」

「我诱惑她：『要不要做我的女朋友？』」

……听到哥哥平淡无奇地陈述过去，我哑然了。我的哥哥曾经色诱过干姐姐？这到底是什么狗屁剧情啊？

哥哥亮出白牙：「试想想，一般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最想钓我这种金龟婿吧？如果她怀有别的企图，接近我应该更容易达成目的吧？若是她对崔家有任何目的，绝对不会拒绝我。」

哼哼，他这番话实在太自恋了！

不过从现实的角度分析，的确如此。当时仍未改姓的梁丝缕是个小美人，在公司不乏追求者——然而当崔家长子甫一登场，那俊俏得媲美贵族的脸，受过武术训练的健美身型，再加上有钱少爷的身份，所有男人都退却了。

崔子行毫无障碍地追求崔丝缕，不过他并不急进，只做些不起眼的行动，再加几句暧昧的语言。

「……等等，到底是什么小动作和暧昧语言啊？」

「我不告诉你。」

追求攻势猛烈，但崔丝缕不为所动，行事模式跟以前相同。正当崔子行疑惑这是不是故擒欲纵，梁丝缕发言了。

「我们还是做一辈子的朋友吧？」

干姐姐传奇性地成为了史上第一个拒绝崔子行的人类。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兴奋了：「她真是个厉害的女人！她一定是识破了你的奸计！」

哥哥不置可否：「算是吧。她的确是个太过厉害的女人。」

梁丝缕不但直接了当拒绝崔子行，还表明自己选择的恋爱对象必须平平凡凡。

「呵呵，如果我真的变成你的女朋友，公司的人会怎么认为呢？『因为跟董事儿子相好，事事有特权』。他们会认为我的成就不是靠实力，而是靠贱卖身体。我们都是成年人，你该明白，人心非常微妙喔，宁可承认鄙劣的谣言，不肯认同别人的能力。」

崔子行看得出她是自尊心极强的人，于是用更自信的语气说：「一个聪明的下属，会懂得分辨上司的成就是靠实力还是靠身体。那些爱惹是非的蠢部下，你应该不会想讨好他们吧？」

梁丝缕好像被这番话打动了：「子行是个聪明人呢。」

「是吗？」

「聪明人不打妄语。」梁丝缕顿时收起应付客人的笑脸，正容答：「子行，其实呢，你认为我在打崔家的主意，刻意放下身段，用你大少爷之躯来试探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