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娜还以憎恶的一瞪。当然,徐笙明白,这是自己应得的。就在四年前,傅氏在军火交易上的重要合作伙伴“麦卡勒斯
”集团的总裁狄德罗先生一行,遭到艾弗森警官组织的小组截击,全全被警方击毙。此次失利,无疑使傅氏受到极大的
负面影响,为报此仇,徐笙派出杀手在三日后暗杀杜比蒂婀一家,将艾弗森阉割,示众于其家门口。汉莲娜是艾弗森的
小妹,当时正就读于华盛顿大学一年级,因参加野外探险而躲过一劫。汉莲娜杜比蒂婀现年24岁,同为警察的丈夫在去
年圣诞节在一起爆炸案中殉职,有一对身患先天性白血病的双胞胎女儿。
落了座,安德鲁格林顿就切入正题:“徐先生,我们此次前来是为了调查美墨边境的毒品交易,希望徐先生能协助我们
警方办案。”
Graellsia isabellae在脑海中突然闪过,目光自清碧茶水移到格林顿的脸上,徐笙失笑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
第十六章:困囿 上
“徐先生,您的确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一个普通的军火商人。”汉莲娜?杜比蒂婀语气刻薄,目光如电,咄咄逼人。那
杏眸怒瞪,美人依旧是美人,不过成了一个恶美人了。
徐笙神态自若,眼波深邃。捂口轻咳了几声,柔柔开口,眸犹含笑:“杜比蒂婀小姐,高级督察不比普通警员,同样是
诽谤,处罚可就严重得多了。”见汉莲娜脸色微变,心中动摇,徐笙反而悠悠盯紧她,轻轻说道,“若是减了薪水,丽
萨和丽露可就要哭了。”
一听心爱的小女儿们的名字,四年前令人痛苦不堪的场景纷纷涌入脑海,汉莲娜大惊失色,随即跳起来,指着徐笙,目
光怨毒至极:“你威胁我!你……”
虽知徐笙与汉莲娜之间的宿怨,格林顿却没想到身为高级督察的汉莲娜竟变得如此鲁莽。此次前来是因为四天前从线人
手中得到了关于十年前四洲会内部火拼和今年美墨边境新型毒品大肆泛滥的重要线索,证明与四洲会有关,两人便秘密
赶到中国香港亲自面对四洲会傅部的真正裁决人徐笙,希望能挖掘到一些线索,将不法分子绳之以法。为了免于打草惊
蛇,他连忙喝止了汉莲娜,对徐笙道:“徐先生,我们无意冒犯,只是希望你能和我们警方合作,提供一些线索。”
玉指轻抚杯沿,徐笙笑着颔首,似乎很满意格林顿的态度,客套地道:“作为一个美国公民,我当然愿意协助警方维护
社会正义。”
“徐先生应该知道十年前的纽约街头枪击爆炸案件吧?”格林顿道。
十年前?纽约街头?大概是那次悬而未决的帮会火拼吧。枪击爆炸案,说的真好听。徐笙垂眸若有所思,失笑道:“十
年前,我在英国,还是一名九年级的学生。”
“当时,我们试图找过傅聿甄先生,但是没有约到他,只约到了他的私人秘书。……”格林顿言之娓娓,但徐笙知道这
并不尽是警方所知的一切。
……
汉莲娜和格林顿到晚上八点半左右才离开笙园,将近三小时的交谈却一无所获,二人皆是面色凝重,笑颜难展。
等越野车开出盘山公路之后,格林顿才缓缓发话:“是我们轻敌了。”
是的,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徐笙,这个年轻而体弱多病的东方男人,居然这样难以对付!
汉莲娜亦是一脸严峻而憎恨的表情,肃然急问:“格林顿,我们的证据够了么?如果够了,我们可以申请搜查令。”
“有搜查令也没用,这座中国式的庄园并不是他处理事务的地方。”格林顿看着忽明忽灭的猩红色的烟头,略带悲哀地
下结论,“或许我们的调查方法是错误的。”
“这一座华丽的庄园简直是帝王的别邸,天知道他干了多少违法的事。难道他还有别的住处?”汉莲娜很是惊讶,转而
又是一阵义愤。
“但是,那座庄园不是他名下的不动产,而是属于傅氏集团的总裁Roy Fu,傅易辰。傅易辰虽然在申请瑞士移民,但是
目前还是中国公民,况且我们的所有资料都显示和徐笙有关,搜查令是批不下来的。”格林顿沉声道,千头万绪,却找
不到一个突破口。
“为什么不联系Roy Fu,或许他……”汉莲娜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傅易辰只是一个的傀儡罢了,我们得不到线索的。”格林顿望着红灯,无奈地吐出烟圈。
“那这种情况,可以启用蓝色通报(1)么?”汉莲娜问道。
格林顿一听,稍稍细思片刻,便喜上眉梢,道:“我想我们可以尽力一试。”
十年的时间里,警方安插了不少线人在四洲会,好在同样有不少内应安插在各国警方之中,在国际刑警组织中也有不少
,能达到混淆视听的作用。但今日一见,才知警方居然掌握了如此之多的资料,尽管缺乏针对性,但是其内容之丰富,
细节之明晰,也足以让徐笙骇然警觉。看来,韬光养晦十年之久,警方是要将四洲会,甚至是将墨西哥诺依曼家族一举
歼灭了。不过,傅氏虽未金盆洗手,近几年有意或无意留下的线索都以潘氏为掩饰,傅氏暂时还是安全的。
帘外是深夜天景,层层流云遮蔽白月,忽地凭空风起,云层乱滚,竟似掀起千重波澜,如这世上诡谲风波,凡人莫测,
更似此刻心境,变幻难解。徐笙暗叹一声,回望兽炉子里的几星香,神色凝重,蹙眉沉吟。良久,兀自莞尔,犹是落落
寡欢,凄然悱恻。
刚从外面回来的傅易辰踏入书斋,快步自身后搂住徐笙,关心地问道:“他们为难你了?”
徐笙摇头,淡淡地道:“不算为难,我担心的是他们的调查会不会影响到你。”
“我?不会的,你放心。”傅易辰侧过头在徐笙颈上一吻,又道:“饿了吧,我让陈妈炖了汤,你先去洗澡,洗完就可
以喝了。”徐笙深深地望了傅易辰一眼,抿唇颔首,飘然而去。
待浴室传来淙淙水声,隐约间还有徐笙轻轻的哼唱声:“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因循腼腆。想幽
梦谁边,和春光暗流传?迁延,这衷怀那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傅易辰望着雾气重重的玻璃雕花门,深吸一口气,拨通电话,敛眉肃言:“叫他们做好准备,估计几天后就要行动了。
”
收了线,傅易辰望着帘外的一勾凉月,数叠浓云,温雅沉敛的脸庞上眉目端凝,严峻森然。傅易辰慢慢捏紧地拳头。
忽听房门轻叩,傅易辰开门一看,是端着热汤的陈妈。
傅易辰接过托盘,对陈妈说:“时间也不早了,陈妈你也早些休息吧。”
陈妈颔首,看着那碗热汤,担心地补充道:“这几天少爷身体很不好,也没什么胃口。今天好不容易想吃鱼面了,又来
了客人……这汤可一定要让少爷喝了。还有药,一定要喝。”
傅易辰心中恻然,道:“陈妈,谢谢你,我会让笙笙喝的,放心吧。”
将托盘放到茶几上,傅易辰又掏出糖罐,倒出两粒奶糖,放在药盅边的碟子里。
此时,徐笙刚从浴室里出来,单手扶在门边,着了一件白色纱袍,只随意在腰间系了一根同色的丝绦,正用毛巾擦着头
发。
光影之下,他的皮肤是润白无瑕的雪玉,带着朦胧的珠光,清丽锁骨隐约可见。清湛秀致的容颜带着淡淡的笑容,温暖
和煦如春阳。一双波光婉转的凤眸,亦带着清浅的笑意,凝望着傅易辰。
傅易辰早已移不开眼去,只呆呆望着眼前这明艳不可方物的徐笙,但觉今生能常得这玉人儿的一抹真心微笑,哪怕是折
寿都好。
徐笙走近他,双手插过傅易辰的腰际,身子微微前倾,极轻极淡地轻触了一下那棱角分明的嘴唇。
“怎么了,又发呆。”沐浴后低沉的嗓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意味,徐笙又坏心眼地咬了傅易辰的鼻子一下,好整以暇地
盯住他,心里是满满的爱意。
傅易辰眨眨眼睛,双颊浮上羞赧的粉红,伸出双手替徐笙擦了擦头发。徐笙貌似清雪,安然闭目,一身。又觉几日不见
,徐笙又大大清减,衷肠百转,心口一滞,却道:“快来喝汤,我让陈妈炖了冰糖乳鸽。”
徐笙展颜,溢于言表的幸福,又见另一只紫砂盅:“咦,这是什么?”
“是李医生配的药汤,你可要都喝了。”傅易辰肃容道。
闻言,徐笙轻笑一声,兀自低语:“可不要太苦了才好。”
傅易辰立即截言:“我准备了糖。”说着取过小碟子,指着里面的两颗浑圆可爱的糖果,“你看,我把冰糖换成了奶糖
。”
“你去看她了?”徐笙端过冰糖乳鸽,轻啜汤水,鲜香甘甜。
“你是说刘子嘉,是的,我去看她了。”傅易辰看着徐笙优雅的食相,稍稍放下心来。
“她好么?”徐笙问道。
“她很好,愿意读书了,我准备再过两年就正式领养她。”傅易辰笑着抚了抚徐笙的肩膀,又点点遥控按钮,调高室温
。
徐笙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将紫砂盅里的苦药一饮而尽,拈了一粒糖放在舌尖,抬首又对上傅易辰充满怜惜与爱意的纯净
眼神,只觉甜到心里去了。
傅易辰握着徐笙微凉的手,抚着那消瘦的容颜,慢慢拥在怀中。徐笙淡淡一笑,浓情缱绻。
只愿,经此一役,你我再无俗世牵挂,软红万丈,紫陌纵横,唯有彼此。
注释:
(1)蓝色通报:
协助成员国侦查罪犯是国际刑警组织的一个重要合作领域。这种执法合作通常是以“国际通报”这一渠道进行的。国际
通报分为:红色通报、蓝色通报、绿色通报、黄色通报、黑色通报五种类型,它们都以通报的左上角国际刑警徽的颜色
而得名。其中,红色通报俗称“红色通缉令”。
“红色通缉令”是国际刑警组织最著名的一种国际通报。它的通缉对象是有关国家的法律部门已发出逮捕令、要求成员
国引渡的在逃犯。各国国际刑警组织国家中心局可据此通报立即逮捕在逃犯。红色通缉令被公认为是一种可以进行临时
拘留的国际证书。无论哪个成员国接到“红色通缉令”,应立即布置本国警力予以查证;如发现被通缉人员的下落,就
迅速组织逮捕行动,将其缉拿归案。
除“红色通缉令”外,其他色彩的通报均有其特殊含义:蓝色通报涉及的是犯罪嫌疑人,要求成员国警方予以查明,获
取证据;绿色通报涉及危险的惯犯分子,提醒各国警方引起注意并加以预防;黄色通报是关于失踪人员的信息;黑色通
报则涉及死者尸体,要求识别身份。
第十七章:困囿 下
午后,徐笙用过午膳,闲庭凭栏,外头铅云压境,显是阴雨欲来。果然不消分钟,天垂龙挂,风烈雷惊。冷雨落地激起
千层雾气,与室内袅袅而出的白色香烟慢慢凝结,仿佛软纱迤逦,弥漫园中,真如瑶台迷境。冰冷的眼瞳之中映出天地
间这森森气象,风流尽被雨打风吹去,无动于衷,亦好不寂寞。
李怀亦端着托盘,逐间寻找,终于在露天庭院里找到了徐笙。
徐笙半眯着双眸,浑身昏沉倦怠,忽觉肩上一暖,因笑道:“你回来了?”欣然回首,见是李怀亦,心里有少许的失落
道:“什么事?”
“笙少,吃药了。”李怀亦轻声道。
徐笙直起身子,紧了紧身上的毛毯,捂口咳了两声,向一边伸手示意:“搁在那里吧。”
李怀亦颔首,依言将托盘轻轻置在小几上,扶着徐笙坐到扶手椅上。
“好苦。”徐笙喝完,蹙起眉来。李怀亦立即取手巾替徐笙抹去嘴角溢出的药汁,笑道:“记得以前让你喝药,比登天
还难。也只有傅老先生劝得动你。”闻言,徐笙一瞥推盘里空空的小碟子,心笑道:医生就是医生,也只有辰,明知道
刚喝了药吃糖有损健康,还是会准备糖果。转而又轻叹一声,好在辰只是一个商人,若是和聿甄一般手握大权,还不把
自己宠得无法无天了。思及此,徐笙又扑哧一笑,往日自己总是以酒代餐,聿甄总是由着自己,待自己呕了,疼了,再
领着一帮郎中出现,很是兴师动众。
徐笙从李怀亦手中接过手巾,忽略掉那眼底的失落,自己抹了抹嘴角,对李怀亦淡淡一笑,问的却是公事:“处理的怎
么样了?”
“全部推给潘氏和乔氏了,一点影子也没留下。”李怀亦道。
“很好。”徐笙勾勾嘴角,望着踌躇满志的李怀亦,“下面该怎么做,你可明白?”
李怀亦却是一愣,忽地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原本就大得无角的眼瞪得如铜铃一般,滞涩地道:“你的意思是……”
徐笙见他这副单纯无害、不明就里的样子,便想起了傅易辰一脸纯真的模样。看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徐笙半自嘲式
地嗤笑一声,目视他处,冷冷下令:“经手的人一个都不许留下活口。”
李怀亦沉默了半晌,才闷声道:“我明白了。”语气里有失落,有不忍,亦有浓浓的无奈。
望了望外头如洗的景色,徐笙拍拍他的肩膀,学着电影中的人物,温言安慰道:“干完这一票,就收手不好么?”
清碧流离的眸子里俨然有了希冀,像是一团不灭的火,生气勃勃,矢志不渝,竟是这般流光溢彩,动魂夺魄,李怀亦仿
佛听到了一只小小白鸽振翅飞起的声音,眼前的这个人,这个藏在了心里七年的人,第一次在他那一双几乎永远波澜不
惊的眼中看到了久违的希望。像是受到了蛊惑一般,李怀亦伸手去抚徐笙那扑动如蝶的眼睫,美得充满希冀,美得令人
心疼。而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只会换来徐笙肆无忌惮地乱笑,凤目流波,鬓发飘摇,仿佛又回到了经已遥不可及的从前
。
“怀亦,你真是……”徐笙粲然而笑,伸手刮了李怀亦的鼻子一下,见李怀亦不知所措的表情,又兀自笑开去。
此时此刻徐笙是快乐的,真正的快乐,尽管是暴风骤雨之前的微薄的快乐,李怀亦想到傅易辰对傅氏上下所下的命令,
突然于心不忍,一颗心狠狠地发疼,又渐渐麻木僵冷。李怀亦捏紧了拳头。
骤雨初歇,晶莹绵缠,檐角飞雨叮咚响,残红随水向东去。徐笙只觉困意渐起,悄悄打了个哈欠,依旧凭栏远眺,姽婳
羸弱之姿却见刚心烈骨,眼中含着热泪,温柔而坚信,亦笃定而眷慕。
辰,我已经把这一年从潘子琛手中所得的资料集合成册送给警方,纵然四洲会已经取得了各大帮派的支持,但是墙倒众
人推,树倒猢狲散,关键时刻谁会施以援手?
四洲会土崩瓦解之时,即傅氏独立重生之日,傅氏上下再也不用仰人鼻息,再也没有受人诟病的黑道背景,而辰,你我
,也终将自由……如果有意外,也有我一人独扛,只愿你清清白白,切勿辜负了我的一番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