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交待后,走出门口,跟着那个人后面走,直到转进一条长长的小巷,他突然停下拐杖,猛然转过身来。
和我视线对上时,他不满烦躁的瞳孔骤然紧缩,露出惶然恐惧的凄惨神色。
“求求你饶了我,饶了我,饶了我……”他仿佛见鬼似的抖缩着,直往后退,却不留神一根拐杖陷在排水沟的铁条中,
只见他身子一倾,跌坐在地上。那姿势之惨重,惹来路过的孩童们放声大笑。
往前一步,已经吓得他仓皇地顾不上他的拐杖,只往后缩着,两手不停地在空中挥舞,嘴巴神经质地胡言乱语:
“舒子洋……我我我错了……我不该那样那样对你,我该死,我该死,我不折磨你了,我不找你茬了,求你饶了我,我
不敢了不敢了……”
我停下了脚步,眼前的一幕让我匪夷所思。身临其境却感受不到那种真实。
旁人已经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看什么看,没见过残疾人啊!!小心我把你们的眼珠挖出来喂狗!!”泼辣尖锐的声音割破了空前,行人们纷纷避走
。
女人骂咧咧的,插着腰从另一个转角出现。当看到我的瞬间,怔愣了片刻,立即转为恶毒而憎恶。
“原来是你,舒子洋!”
蔡倩姿两手交抱胸前冷笑道。
第21章
完全没想到会再次与他们碰面。
山本曾经和我说过,被滞留将近一个月的他们已经被攸泽放了,在我正式成为攸泽的俘虏后。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瘫坐在地上的男人还在挥着手乱嚷乱叫。
“快滚回去!别再这里给我丢人现眼!!”她不耐烦地捡起掉落在一旁的拐杖,塞到杜经强的手里。
杜经强微微瑟缩了一下,在她一拉一扯下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消失在转角处。
和往昔一样,她依旧蛮横无礼,面容还是姣好的,脸上画着淡妆,不过那身再普通不过的衣着显示她的生活今非昔比。
她再次和我对视,上上下下打量着我,讥笑道,“想不到你已经回国了,我还以为你已经被那个日本男人弄死在床上了
呢。”
见我脸色一僵,路过的行人好奇地盯着我,她笑得更是得意,一步步地朝我走来,“我可低估了你的魅力了,还以为那
个男人把你玩弄至死,又或者玩腻了丢给他手下的人过过瘾。怎么,冷血恶魔也会怜香惜玉?”
不想与她再纠缠下去,刚要转身的我被她喝住:“站住!!”
“我不觉得我们有谈话的必要。”我平静地说。
她扬高下巴,口气尖锐:“你不觉得你现在毫发无伤地站在这里,应该感谢我当初让你取代我去服务那个人本男人吗?
”
话音刚落,一巴掌已经狠狠扇在她脸颊上,力道大得让她趔趄得几乎摔倒:“你认为被你推入火坑的我应该感激你吗!
”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如果不是因为攸泽,我怎么会和潇分开!!又怎么会在千辛万苦回来的时候被迫承受潇提出的分手
!!!
“火——坑?!!”她捂着脸,缓缓抬起脸,眼睛里闪着强烈的恨意:
“你知道叫什么叫真正的火坑吗!!!杜家已经破产!!舅舅因为被打残双手而失去工作!!!经强成了瘸子!!!!
奶奶因为那将近一个月的囚禁生活精神失常!!!!!还有什么比这种不见天日的生活更让人绝望!!!!!你手脚无
恙地站在这里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最后斯里竭低地尖叫出最后一句话,她的整张脸因为激动和强烈的情绪而扭曲不堪。
我一阵愕然。
刚回来的时候已经从同学口中知道担任指挥学的杜荣被辞退,没想到是因为他……也没想到杜家的人会……
“你根本不会明白!!!每天在黑暗中,嗅着空气中血液渐渐腐败的味道,两个本应该可以让人有个心理依靠的男人,
就瘫在自己的脚边,刚开始经强还很逞强,想要冲出去,可是每一次都会被半死不活地拖回来。他们被打残的伤口因为
迟迟得不到医治而化脓,最后导致骨头坏死掉!!!而奶奶,年事已高的她,根本受不了这种心理和环境的折磨,每天
都要扯着我疯狂地叨念要回去要回去,等到我们终于可以走出那间黑屋的时候,她已经半疯掉了!”
心底无声地叹息。对于杜家的人,没有爱,也没有恨。
就像曾经在答应代替他们留下来的时候一样,我和杜家的所有恩恩怨怨,从此一笔勾销,再无瓜葛。
“怎么?无话可说?”她歪着脸,凑到不吭一声的我耳边讥笑,“哦,我一直想问你,在我们关在狭窄的屋子里过着囚
禁生活的时候,你是不是被那个男人上得很爽?因为你那时候的表情,啧,怎么说,连身为女人的我都要甘拜下风呢。
”
血色迅速从我脸上褪去,我震惊地望着她嘴角扯开的嘲讽意味。我的脸色应该很苍白,因为她的笑声越来越猖狂而肆无
忌惮。
“那个日本男人交给我的那盘录像带,在送给那个富家少爷之前,我看了呢。里面的内容真是精彩绝伦啊,我从来都不
知道一个男人在同性的身下可以那么低贱地发出那种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若有如无的轻蔑和鄙视。我狼狈地拨开人群,奔跑的脚步加快,却甩不掉刚才如
噩梦般的告知。
“对了,那个富家少爷,姓宁是不是??”
第22章
回去的时候脸色一直是惨白的,让乐乐担扰了好一阵。虽然告诉她自己没事,她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着实也让自己觉得底
气不足。
深呼吸几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下来,混乱的思绪慢慢被整理清晰。
蔡倩姿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如果不是,那为什么她怎么会知道潇的姓氏?如果是,可我并没有从花简宇口中听闻此事
,照理说如果他知道,应该不会不说出来让我难堪。难道……只有潇一个人看过那盘录像带??
一想到潇,涩味从心头漫升上来。化妆镜里的自己,被色彩包装得认不出原本。
身后,叶谦嚷嚷着也要和我来个兄弟装,被小雅不客气地驳回:
“那妆只适合洋洋,不适合你啦。”
叶谦唉声叹气一阵唏嘘地干嚎:“太过分了,每次我不是被弄成野人就是被化妆成流氓,我也像想洋那样来个雌雄莫辩
勾挑人心啊。”
想笑,嘴角却不自然地牵扯得僵硬。
是不是,对潇来说,被他看尽所有难堪的我,已经陌生到连成为他的朋友都不适合了呢?
回到公寓,客厅里一片漆黑,毫无生气。
潇……住院……至于花简宇,那个色魔,肯定又去找他的女人们消遣去了。
空旷的公寓,只听得到自己内心的叹息。
推开房门,竟意外地和花简宇打了个照面。
他……在??我眨眨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为潇自杀殉情了呢。”他瞥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用毛巾擦拭湿嗒嗒的头发,看起来他刚
沐浴过。
那的上半身,宽阔的胸膛,结实健硕的小麦色肌理,无一不散发着性感的味道。那细小的水珠,从他湿润的头发滚落,
顺着肌肉优美的弧线一直往下滑,划出晶亮的水迹,最后滚入低腰系着的浴巾里。
这个人被众多的师姐学妹们疯狂地迷恋,或许这么性感霸气的身材占据重要的原因??我恶意地胡思乱想。
今早上还像只暴怒的狂龙,现在又那么若无其事……真是个怪人。
我扭头,“我才没那么无聊……”
视线一转,落到他身上一大片青紫伤痕上。
“那个……你的伤……”我试探地询问。
他正往脸上擦着药酒,听我这么一问,魅惑的丹凤眼朝我望过来,背脊挺了挺,戏谑道:“正好洋咩咩回来,过来帮我
上药酒好了。”
见我没动,他无所谓地耸耸肩,背过身去,“开玩笑而已,我知道你恨不得想把我这个伤害潇的刽子手千刀万剐,又怎
么会——”
他惊讶地转过身,望着从他手中接过药水的我。
我没好气地说,“躺下来吧”
看到有些渗出细小血丝的地方,用创可贴贴了,再在药棉蘸上药水,搽在他背后的淤痕处,不经意抬头,正好碰上他专
注凝视的眼睛,那眼眸里含着的情感太深,如情侣间的深情凝视,令我不自然地咳了一下,“为什么不让你的私人医生
来处理?”
他趴在沙发的软枕上,口气不可一世,“这种小伤,搽药就好了,有必要那么大肆宣——喂喂你想干什么”
他缩成一团,惊恐地抬头仰望我,活似我要非礼他一样。
“别动!”我白了他一眼,恶狠狠地把他抬起的头压进枕头里,“我帮你揉一下,效果会好一些。”
微凉的掌心按在他微热的上,拿捏好轻重徐徐画圈似地揉压。
他舒服地呼口气,“感觉确实好点了。”
“要是痛的话你说一声,我会轻一点。”
他笑了几声,醇厚的声线在房间里很是性感。转过头,含笑的双眼对上我,“洋咩咩,你好温柔哦~”接着一只狼爪抬
高我的下巴,他声情并茂,“娘子,为夫娶了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放平的手一收,往伤痕处用力一拧,皮笑肉不笑,“谢谢官人的嘉赏。”
看着他铁青的脸,却不敢痛哼出来,我拍拍手站起来,心情大好:“既然你还能笑,看来一时半刻死不了。”
像他这种无赖,痛死了活该!!
他无奈地扯过薄被,在不算宽大的沙发里小心翼翼地翻身,看着他同僵尸般分解的动作,英挺的眉毛陡然皱成了凶恶的
川字,像是碰到伤口了。
我无奈地叹口气,“你受伤,在沙发上不舒服,这些天还是到床上休息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眼前黑影一闪,速度快得如同闪电,回神的时候眼角抽筋地发现那家伙已经在宽敞柔软的床上四平八稳
地躺好了。
“……”
我可以收回刚才的话吗……
第23章
躺了几秒,他又不安分起来,侧着身撑起头看着在一旁收拾衣服准备沐浴的我,问,“洋咩咩,你今晚不会临阵脱逃吧
?”
“什么意思”没好气地答道。
他弯起嘴角,笑得不怀好意,“我想你不会连和我同床共枕的胆量都没有吧?”
“无聊。”
“这么说你不担心?”那双丹凤眼里闪着狡黠的神采。
“我担心的问题不是这个。”撇过头,不想再和他扯下去。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
就在我的前脚要踏出房门的那刻,耳边传来低沉的嗓音:
“几个小时前方柔打来电话说到潇的情况——”
猛然回头望他,像是早就料到我的反应,他撇嘴,拍拍床沿,“想知道的话,就过来这儿”
大跨步走到床边,还没站定,就被强大的拉力摔到床上,身体被重重地压在火热的与柔软的床之间,双手也同时被迅速
地钳制在自己的脸颊边。
“你——!!”要甩开他的手挣扎着爬起来却被他故意放松身体的体重压得个半死。
他处在上方,笑嘻嘻地望着我咬牙切齿的表情,“叫你过来你就来,还真没有防备之心耶。”
“你这个小人!!!”我气鼓鼓地瞪。
“嘻嘻,放松放松,开个玩笑而已,”那双丹凤眼弯得像只狐狸,力道却没有放松,“潇现在没事,过几天就可以出院
了。”
“真的?”我惊喜道。
“我没必要拿这种事说谎吧。”他无奈。
“也是。”我点点头,目光移到他钳制的双手,示意,“那你可以放开我了。”
看在他提供信息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这么恶劣的玩笑了。
他看了我一眼,放开我的右手,另一手却带着我的左手往旁边轻轻一转。在那微微青了一片的手臂上轻轻摩挲,凝视着
我。
“痛吗?“他问。
“没事。”被他灼人的视线射得脸上的温度直线上升,呐呐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在下一秒僵硬在那里。
湿软的舌头划过那片,不轻不重,却能勾引出无法控制的酥麻感。
那双蛊惑人心的丹凤眼直勾勾地射入我的灵魂深处,下意识要偏开头,却被他一手捏住下巴固定,低下头,挺直的鼻尖
抵住我的鼻翼暧昧地磨蹭。
“今早我对你说的是气话,却也是真话,”他缓缓地说,眼睛却没离开过我半秒,“我喜欢你。”
“我知道你心里有潇,但你和潇已经不可能了,可我就在这,等着你,等你转身看到我的那一刻,等你心甘情愿把你的
心交给我的那一天。”
“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你好好考虑一下。”
茫茫然从浴室出来,脑海里一直回旋着花简宇的话。
我和潇的关系,已经明显到,连别人都可以看出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事实了吗?
要放弃对潇的感情,可为什么要做起来会那么难呢?
站在潇房门前,默默地按着那只把手。
自从回来后,这门一直处于锁住状态。以前潇从来不会锁门,所以也没有配钥匙。当这个公寓只剩下自己的时候,才更
懊恼自己为何当初不未雨绸缪,倘若有了钥匙,偷偷溜进到自己住了很久的房间,怀念过去的时光至少不会那么失落。
想想,距离我自由进出这扇门的那些幸福时光到底有多久了呢,久到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
明知道不可能,还是习惯性地轻轻旋动,却出乎意料地,打开了门。
讶异地看着微微敞开的房门,走了进去,悄无声息地关上门。
房间里很暗,适应了一下终于可以看清房间里的一切。
摆设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变,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酒精药香味。
还在疑惑,不远处的床上突然传来一丝轻轻的呓语。这才发现床上有人。
是潇?可是花简宇不是说潇过些天才能出院吗?
屏气凝神地走过去,虽然踩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还是怕自己吵醒了他。
每走近一步,心越鼓噪地厉害。
是潇。
他静静地睡在那儿,脸色有点惨白,还有众多的淤青布在脸上,嘴角,下巴边。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手臂上也有细细
小小的刮痕,包扎的右手因为渗了血,渲染在纯白上,显得更加刺目。
费了很大劲才不让自己失控。轻轻将他裸露在被子上的左手放进被子里,“啪啦”一声,一样东西从被上滑下来,掉到
地毯上。
下意识看向潇。还好他没醒,依然沉睡着。不由得呼出一口气。低头一看,那是一块反盖住的相框。
翻过来一看,呼吸在那一刻滞住了。
是潇和我在海边的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