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五月东方

作者:五月东方  录入:02-08

“你练这门功夫多久了。”江髓问他,柏卿却沉默不语。江髓又问:“这座屋子是何时建好的,我记得你只睡在冰洞的

玄冰床上。”

柏卿走出门,门吱呀一声被关上,少年的声音隔着木门传来。“从你下山那日开始。”

我以为你还会回来,但六年间你一次也未来看过我。

我知道,值得你关心的人太多太多。而我,不重要。

江髓盯着床帏,柏卿和小雪根本就是两个人。而现在的小雪,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小雪了。二人相处,能够清晰感觉到距

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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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月后。

站在寒风中盯望白梅许久,江髓问身后的人:“那个替你送物品的人已经很久都未出现了,你将他怎样了?”

“他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出入雪翎山,难免引人注目,而只有死人,才永远不会泄露秘密。”

意料之中,江髓沉默。

柏卿却轻笑一声:“你就这么想听我说这句话?在你心中,我果然如此冷酷无情。你大可放心,那个人是柏彦的手下,

我又怎么会动他。山上一切东西都够用,不需要他出现。你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很好,我送你下山。”

江髓转身看他,他的白衣在疾风中鼓动。对视良久,江髓突然微微一笑:“小雪,你又再打什么注意?《五毒异经》不

在毒王谷,若是在,当日也早被你们搜出来。还是说你想学姬容的手段,用紫衣来要挟我。”

柏卿未想到江髓会如此说,一脸惊讶。良久定神,声音在寒风中有些颤抖:“原来你在担心这个。那么,我就不送你了

,保重。”

江髓道:“想必你也会在暗处跟着我。罢了,我就再信你最后一回,反正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

“何必将自己说得如此可怜,你失去了很多,但你仍然拥有很多。只是你不知道,又或者你不在乎。”

“我还有什么?”江髓长叹一声,“为什么你们所有人最终都会离开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他脸上落寞的表情柏卿

看在眼中,突然冲过来搂住江髓。江髓推开他,无所谓地笑笑:“其实没什么,总有习惯的一日。”

江髓离开时,雪翎山突然漫天小雪。当他走到很远之处,却回身一望。他看见柏卿弯下腰不知在做什么,于是提高音量

远远问柏卿:“为何当年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是小雪?”

过了许久才见柏卿挺起胸膛,说了一句什么,但耳边只闻风声。江髓看他一眼,再不停留。

是什么都已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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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卿脚下一滩殷红血迹,触目惊心。江髓最后的话随风而来,柏卿舔了舔嘴唇,一股咸腥。他轻声说话,知道江髓一定

听不见:“我遇见你那日,也下着小雪。你站在梅林间身上落雪,我才注意到雪翎山的雪如此温柔。”

第45章

接管毒王谷两年之久的紫衣最近也开始发起愁来,夫家来信让她速速归家。她坐在水边向溪流中扔石子,脸上全然不满

神情。“嫁人又有什么好,平白多出一个人管着你。”

一旁江髓轻笑,蹲下身将她赤裸的双脚从沁凉水中拿出放在碎石路上。“这世上有一个人为你牵肠挂肚,是种福气。更

何况你有孕在身,苍公子又怎会不担心。紫衣姐姐,难道你想让我替你接生不成?”

“诶,这个提议不错。”紫衣双眸一弯,江髓好笑般摇头。

紫衣伸手一拍江髓肩膀,“你为何迟迟不肯接任毒王谷主?若是担心还有人为《五毒异经》寻上门来,那么大可放心。

武林众派早已怀疑《五毒异经》是否存在,更何况盟主宣称任何人再询问它的下落,便是其心可诛。苍家也已明确表示

支持毒王谷,所以……”

江髓淡淡一笑:“谷主之位应当由师伯接任。”

紫衣以袖掩面大笑起来:“哈,小髓,原来你在意这个?千万别再唤我作师伯,女侠我不爱听。叫紫衣姐姐就好,反正

你也是夏侯晗的义弟,叫我一声姐姐,也不算乱了辈分。我嫁出毒王谷十余年,已算脱离师门。即便今日师父在世,他

也会选你而不是我。”顿了顿她又道:“不过,我一直有一事不明。”

“何事?”

“当年扰乱毒王谷的那些究竟是何人?”两年前江髓回来,消瘦的厉害。她知道他定然受了很多苦,但他却从来不谈自

己的事,只一心打理毒王谷,有时在夏侯晗的屋子里一坐就是一整日。

“我不知道。”江髓说这句话时,十分平静。但很快,心中便抽痛起来。

所谓能够放弃的,就不是真爱。

这是谁站着说话不腰疼。爱上仇人,你又如何说服自己再和那个人在一起。

“三年前我接到夏侯晗传书,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来毒王谷一趟。初始我以为这个一向身子不好的小师弟需要我帮忙打理

毒王谷几日,哪知我到达时候却只见一片残垣。夏侯晗和你都不知所踪,唯有少数几人留在谷中。我令人询问之下才知

晓竟有人破了夏侯晗的奇门阵法进入毒王谷,杀了夏侯晗和其他三名弟子。”

江髓的眉蹙了起来。“你说,夏侯晗早已知晓毒王谷会有大难?”然而若是夏侯晗已经预见到,又怎会不严加防范,让

人随意闯入谷中。更何况他的奇门阵法,连先代谷主都要几日才能破出。难道当真因为姬容以自己性命为要挟,而让夏

侯晗放他们入谷?

不可能。

他太了解夏侯晗了。

夏侯晗的确重视他,但若用毒王谷全谷人的安危去换一个江髓,他一定不会这么做。他定然先保毒王谷,若自己因此而

死,他必定立刻来地府相伴。

江髓又听闻紫衣说夏侯晗身体一向不好,他虽然觉得夏侯晗很瘦,精神却很好,不像有病在身的模样。而在自己面前,

他更是从来不曾表现过身子不适。

“紫衣姐姐,师父得的何病?”

紫衣听了有些莫名其妙,道:“诶,他从小就身子不好,总是咳啊咳的,无怪师父宠他,你不知道?不会啊,我还未出

谷时,他不是常常在熬药么,你还总会去烦他呢。”

江髓惊呆了,过了半晌才一眨眼,缓缓开口:“他那时对我说,是师公身体不好,需要喝药。”

紫衣瞪大双眼。

“我从来未听过他咳嗽,只是偶尔同他说话间见他突然变了脸色,侧过头什么也不说。他脾气一向与旁人不同,我以为

他只是不想同我说话而已。现在看来,恐怕他那时在强忍不适。”江髓说着,一脸落寞。

紫衣轻叹一声,握了握江髓的手。“他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一切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江髓突然想起司徒辛夷那句:这世上对你好的那个人,你害死了他。他闭上眼,让苦涩的感觉流回心底。

紫衣离开后一年,来信请江髓去苍家小住几日。此时江髓已是毒王谷主,收了一名弟子,名红衣。她是个豆蔻年华的小

姑娘,一双小鹿般的眸子总会让江髓想起当年那个红衣。

司徒辛夷在江湖上已经鲜少出现,有流言说她得了失心疯。三年前江髓答应她会将夏侯晗的首级带回,但三年过去,他

仍然没有足够勇气见姬容。他没有自信在见到姬容时,脸上的表情还能坚如磐石。

毒王谷机关重重,除非谷主愿意见客,否则其他人很难进来。偶尔有各大门派的伤者病患来毒王谷求医问药,江髓心情

好时便会医治数个。后来更有平民百姓找到这里,江髓却来者不拒。一日红衣笑说,各大门派的人的都不见踪影,等在

谷口的人全都做平民百姓打扮。有些人将脸抹黑,有些人的假络腮胡十分可笑。她定要将这些人的模样偷偷画下,日后

贴在各大门派的界碑上。

江髓微笑不语。

红衣又道:“唯有一人与旁人不同,是个十分俊秀的白衣少年。”

江髓一怔,捏着银针的手顿住,良久道:“今日闭谷,去问问那少年为何而来。”

等了许久才见红衣神采飞扬而来,跑至江髓面前,道:“小雪说有重要之事说与师父,师父若不想见他,便站在回音壁

前远远听着也好。”

回音壁有二十余丈长,呈弧形。站在一端,可清晰听见另一端人说话。江髓远远看见柏卿,面容稍有模糊,反而省去些

许尴尬。他平静问道:“柏公子来我毒王谷,所谓何事?”

柏卿的声音一如往昔,如黄莺般的少年之声。“下个月二十二,是姬家少主与祁王府郡主的大喜之日。”

江髓听后轻笑,“你就为此而来?为何,我不觉得是什么与我有关的大事。”

“我只是不想你后悔。有一件事,我一直未曾说与你听。当年夏侯晗并非被姬容所杀,早在众人来毒王谷前数日,姬容

就曾接到夏侯晗的秘密传书,信中内容为何,他人不知。而那日众人来到毒王谷,夏侯晗已经重病身亡,姬容不过是取

下他的头颅制造假象而已。”

江髓沉默,半晌道:“你为何会知道此事。”

“当年庄主不信任姬容,令我一直秘密跟着他。而这一切,我都未曾告之庄主。”

“为何不说。”江髓嘲讽一笑。

柏卿未曾回答,只道:“夏侯晗同姬容定然早已商量过,你若不想找姬容问个清楚,那也是你的选择。”

半晌,江髓漠然道:“盟主新婚之喜,我去岂不煞风景。”

“姬家与祁王府联姻有利无害,更何况姬容与东方骊自小便定亲。为了家族和婚约,他如此做并没有错。更何况你多年

躲在毒王谷对他避而不见,试问如果爱情已经没有可能,他又为何不能选择其他利益呢。幸福都是自己争来的,现在争

与不争,你自己拿主意。”说罢柏卿转身便走。

江髓看着他的背影,突然产生错觉。

远远地,他好像在柏卿发间看见银丝的痕迹。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第46章

潮州姬府热闹非凡,朱红满眼,一见就觉喜气非常。宾客陆续而来,纷纷向站在厅门口迎人的姬家家主和姬容道喜。一

旁负责收贺礼的家仆已经来来回回跑了许多趟,另有几人负责接过宾客们的刀剑,记录过后一一列好。

宾客大多是武林人士,但大喜之日忌讳利刃相冲,因而武器不得带入厅堂。

待宾客皆入座后,新郎新娘各牵红绸一端缓缓走入大堂。姬家家主落座,众人却奇怪为何不见祁王的身影。照理说他的

胞妹成亲,做哥哥的没有理由不来。

一时间,众人不免都在心中暗暗猜想。

吉时已到,正待行礼,忽而又有一人走入大厅,声音清越:“姬少主大喜,在下来迟了。”

东方骊听见这个声音,在盖头下轻哼一声,扯了扯姬容衣袖。宾客的目光都望向那姗姗来迟之人,只见他一身绯衣,容

貌俊逸,正是毒王谷主江髓。绝大多数人都只见过江髓画像,知晓他是夏侯晗的义弟,而其他的并不甚清楚。

姬家家主目光如炬,盯着江髓一阵,道:“老夫似乎记得并未送喜柬至毒王谷,既然谷主来了,便请入座吧。”说完目

光扫向姬容,道:“容儿,不得失礼,还不快请谷主。”

一时间宾客交头接耳,不知道江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半人猜测江髓与姬容是故交,另一半则认为当年毒王谷打

乱或许与姬容有关,江髓是来找麻烦的。

只见姬容微笑,对江髓抱拳一礼:“谷主客气,来人,带谷主入座。”

江髓气定神闲,悠然说道:“不必,在下很快便走。只是有一事拖了三年,少主心中定然有数。”

听到此处,宾客们心中突然都莫名地兴奋起来。不约而同在心里暗道:呵,原来是砸场子的。哪知江髓下一句话出口,

宾客们先是一愣,再倒抽一口气,接着嘴都合不拢了。

三日前江髓才决定来潮州,而他替自己想了无数的借口。他不过是为了寻夏侯晗的首级而来,以兑现应承司徒辛夷的话

。但此刻他与姬容对面而立,原本平静的心,突然咚咚作响。这样的场景已经在心中酝酿了无数遍,原本自己每一个表

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应当十分自然。但面对如此真实鲜活的姬容,江髓觉得自己有些手足无措,硬起的心肠也

开始瓦解。

一旁的东方骊似乎有些不耐烦,又伸手扯了扯姬容衣袖。姬容的手安慰似地抚过她的手背,江髓脑中有一根弦断了。他

略定神,准备说出早已想好的话语,哪知话到嘴边,却成了另一番话。

“你不能娶她。”

说完自己吃了一惊,暗道出师不利,下意识转身欲走,却被姬容上前拦住。姬容那张与三年前未有变化的脸靠近江髓,

一脸平静,目光在江髓脸上绕了两圈,道:“为何?还望谷主解惑。”

江髓冷声道:“在下昨夜多喝了两杯,不觉失言,少主见谅。”

姬容的目光闪了闪,突然柔声道:“小髓,我想听的不是这句。”

太久未曾听见他这般唤自己,江髓不免一瞬间失神。良久,垂着眼道:“因为你不爱她。”

“你又怎知我不爱她。”姬容声音依然轻柔,那是情人间说话才有的语调。一旁的东方骊听了轻咳两声,提醒他自己的

存在。江髓抬眼直视姬容,缓慢而清晰地说:“因为你爱我,我也爱你。”

此话一出,原本就已经张大嘴的宾客们彻底混乱了。最初听见江髓说话,还以为他是为了东方骊来抢亲,哪知听着听着

越来越不对劲,简直坐不住了。大厅窃窃私语声不绝,坐在上座的姬家家主拍案,怒斥一声:“荒谬!”拂袖便走。

众宾客也觉尴尬,纷纷同情地望东方骊一眼。一向与祁王府交好的门派站出来替东方骊说话,指责江髓不该在此时来搅

局。更有少数门派欲走,却见东方骊突然接下盖头,凤冠下的那张新嫁娘的脸十分动人,并无受了打击的模样。她开口

,声音也美妙动听。“我自认识姬容,到今日已然十二载。当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只是世间原本就未有从来不变的

东西。而今这般,却是我等无缘,执着于不属于自己的人,就不是我东方骊了。今日烦请各位做个见证,我东方骊与姬

容解除婚约,从此相互无尤。”说罢颔首瞪江髓一眼,道:“你过来,我有话说与你知。”

江髓上前一步,挨了一个耳光。东方骊习武,用力十成十,直打得江髓眼冒金星,半边脸火辣辣疼起来。

众宾客见了,心中不免替江髓捏一把汗。早闻东方骊高傲跋扈,如今江髓得罪了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这是你应得的。谁让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今日,害本郡主颜面无存。”东方骊噼噼啪啪拍拍手掌,转眼看姬容,

扬唇:“心疼了?”

姬容淡淡一笑,伸手轻轻抚过江髓后颈,遂离开他二人去送宾客。江髓眼前一黑,这明摆着是要自己任东方骊处置。于

是当机立断,微笑道:“郡主与姬少主天作之合,在下不敢从中作梗,就此别过了。”

东方骊觉得可笑,拽住江髓衣领,“想一走了之?这回容哥哥可不会放过你。本郡主还未解气,若是不想本郡主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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