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言尽之语,透出浓重的威胁。
良久,却见不破羽突然高喝:“羽林军副统领黄松轶何在?!”
拙政殿外突然涌进大批士兵,其中一身着白色里衣,身披铠甲,手执红缨枪之人,不顾惊恐的百官,亦然走进拙政殿,而后单膝跪地,口呼:“羽林军黄松轶在此,参见三皇子殿下!”
不破羽一甩袍袖,转身,右手指向上方龙椅旁边一人道:“宦官持国,现父皇与太子皆被奸人所制,黄松轶,本皇子命你,斩杀佞臣,保护父皇与太子!”这句话只有一个意思:诛刘义,禁帝、储。
“是。”黄松轶起身,一挥手,士兵持枪阵列,枪尖直指刘义。
刘义眼观鼻,鼻观心,似未感觉外界任何变化,只要陛下没有下令,发生任何事情,他亦可不必理会。
同时,皇城北、西两门,发出警示号角。镇北将军穆子成已带兵入宫!
无射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幕闹剧,想必这一切早已在父皇的算计之中,不破羽再怎么愚蠢也不会不明白父皇有多厉害。羽林军统领刘宗胤早在前两年便升了这个职位,此时都还未现身,那黄松轶该不会以为自己的心腹真的将其干掉了罢。
看着那些拿枪的羽林军有一部分,虽是指着刘义,却也有些微发抖,无射无奈的勾了勾唇。
第六十五章:不破羽举事终败
拙政殿中,百官此时已慌作一团。若不是殿门亦有羽林军把守,只怕当时便有人要冲出去。
围上刘义的人越来越多,却听一声:“末将羽林军统领刘宗胤救驾来迟,罪该万死!”随即又是一声:“羽林军儿郎何在!”部分羽林军迅速投往刘宗胤一处,少数羽林军不明就里,犹豫了会儿也回到了刘宗胤处。
情况分明,羽林军主将已到却仍听令于副统领之人,显然便是……
副统领黄松轶看了三皇子一眼,心知镇北将军穆将军已攻入城门,随即便可到此,当下决定放手一搏,挥手对手下几人示意,几人迅速出招攻向刘义。
不破征基只淡淡一声:“刘义。”刘义颔首,随后飞身而起,几个起落便夺了几人手中的长枪,而后施展轻功出了拙政殿。黄松轶等人自是追了上去,不待片刻,大多追上去的军士无不死在刘义毒辣阴狠的武功之下。锁喉,断脊,折锁骨,刺心肺……手段无一不是狠辣非常。宦官虽与太监有所不同,所习的武功却是一般阴狠。何况刘义虽不是太监,却是童子之身。自入宫随在不破征基身边,博览大内各种武学典籍,成就自是非一般人所能比拟。不一会儿,羽林军便死了十几个,黄松轶亦在其中。
统领已死,其余者则溃不成军。刘义右手取出一方白色丝帕,擦了擦左手上的血迹,而后,面无表情的进入拙政殿内,行至于不破征基身侧,立定不动。
若是未看错,刘总管从始至终只用左手杀人,因此,右手,滴血未沾……
百官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刘总管一眼,皆是浑身一哆嗦,仿佛见了鬼一般。皆自觉为其让出一条道路。
无射撇了撇嘴,太监与宦官所习的大内秘笈虽大多偏向阴柔,但却不至于这般狠毒,以刘义的身手完全可以处理得好看些,完全不必弄得如此,想必是在父皇和自己不在的那段日子里,这副统领黄松轶借着“宦官持国”的名头,给刘义下了不少绊子罢,因此刘义才会……
待刘站定,此时已是羽林军统领的刘宗胤一挥手,身后的羽林军迅速往手臂上绑上了一块红色的缎子,随即捉拿了剩下的叛军。系上红色丝缎只是为了区分敌我罢了,毕竟同是羽林军,捉拿之时正好浑水摸鱼。
刘宗胤见人已全部被擒拿,而后单膝跪地静候发落。
不破征基只是懒懒道:“下去罢。”
刘宗胤颔首,应了声是。随即带着手下押着叛军出了拙政殿。不必问处置,既然皇帝没有特殊旨意,造反者从来便只有一个结局。死。皇帝说退下,不过是不想脏了拙政殿这块地方。
不破羽只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脸色不变,神情却是无端透出一股悲伤,他何尝不知刘宗胤曾与太子一样东征他国,身为副帅,即使许多人皆知其是靠关系才当上的副帅,却也多少有点本事。能让父皇认可之人,又怎会如此简单便被黄松轶手下所杀。外边穆子成率镇北军早已攻入西、北两门,却迟迟不见前来,恐怕来拙政殿的路上也有阻拦罢。
圣武十五年,三皇子不破羽联合镇北将军穆子成谋反,未果。穆子成死于北进二门——宣成门。三皇子削宗籍,流放南荒岛。御清仪削太傅职,皇后自请废后,当晚自缢,遗书谓御氏一族子孙不得入朝为官,皇帝念其德,且御氏一族并未参与,因此格外开恩,所有御氏一族削去官职,单留爵位。
太和宫,居庸殿。
无射弯腰向御清仪行了一礼,从当初自己四岁在太学院见到御清仪,这些年来,御清仪仍是当初那副模样,年逾不惑,却仍旧有着特定不变的书生的儒雅气质。这一礼,拜其不愧于其太傅之职,多年尽心教辅之功。
御清仪只淡淡一笑,伸手扶住了替阿紫即将二次弯下去的身子,道:“殿下如此,草民受之有愧,清议自知太子自幼聪慧,且太子学识多为陛下所授,这一礼,清议是万万受不起了。”随即一甩前袍下摆,跪于地:“太子日后必是一代明君,草民在此恳求太子日后以仁德为上。”而后起身离去。
太子日后会成为明君不错,只是终究其性子与陛下太过相似。
无射只是看着御清仪远去的背影,而后挑挑眉,御氏一族的人果真不简单,三皇子谋反,御氏一族并无任何人相帮,皇后被其送出宫软禁,明显未参与,却在死前求了道废后的圣旨,以及自缢许诺御氏后代绝不入朝为官。且看准了御氏一族世代书香,民间声望极大,门下弟子众多,一时也不可能全部牵连,因此以退为进,逼父皇作了这个决定。也是个聪慧的女子呵。
思绪缓缓回到了当年与不破羽初进椒房宫,那个年龄不大,容貌并不绝美,却有种母仪天下气质的女子。而后,看到那幅画,画上女子清灵出众,鲜衣怒马……是谁说女子总是愿沉溺在过去的青春……
无射突然一凛,忙喝到:“林廉!”而后突觉其人不在身边,直到一个小太监慌张的跑了过来,无射才道:“备驾,懿德宫。”
第六十六章:北安门送弟出宫
“父皇。”无射刚进清和殿,便看见不破征基正斜倚在椅子上,一手扶额,拇指轻轻揉按这太阳穴。虽知这事父皇放松的习惯性动作,却也知其不常如此,此时看来,竟无端觉得这个伟大的男人有些孤寂。
“嗯,月儿来了。”不破征基见来人是无射,心情好了不少。起身向前,挥退了随侍之人,将月儿拉入怀中。
是年纪越大越没有安全感么?怎么自己最近对月儿的动作越发亲昵了?果真是老了罢。随即又开口道:“明日,……去送送你皇弟罢。”
“……”无射只是任其搂着。
就如当年的额哲一般,即使弑父诛兄,杀妻鸩母,可对自己的孩子终是有一份疼爱的天性,不然当年那样刚倔性子的人也不可能屈服。即便是如父皇一般强大的男人,也难免会在遭受自己儿子的背叛后感觉沧桑。想到此,无射亦伸手环住了不破征基。
无射心知,无论是作为一个帝王,还是一个父亲,不破征基皆是无可挑剔。即便是当年在懿德宫对自己宠爱有加,也从未因为自己的原因冷落任何一个皇弟,对每个皇弟的品性,武功,学识,总是定时抽查。而今已过而立,儿子的叛变,使其在人前不能痛心,人后,也必须坚强。
“父皇,皇弟……不破羽谋反也许并非其本意。”而后无射细细的分析了遍不破羽在此时动手不明智的原因。父皇和自己都出使他国,且一万京畿军外调。对一个皇子来说是表现自己的机会,对一个外人来说才是举事的机会。“且,父皇,您不觉得奇怪么?月儿五岁那年,十二岁那年,宫中皆出现过僵尸……又三皇弟何时与穆子成,黄松轶等人有纠葛,且以父皇的情报网竟未得到一丝风声……”
不破征基松开无射,坐在一张椅子上,良久不语。
此时确实古怪之处颇多,不破羽举事,竟未靠御氏一人帮忙,反而是靠与御家无甚交情的镇北将军穆子成与羽林军副统领黄松轶。且事后御氏一族其实并未受实质性的牵连。
若是受人指使就不同了,黄松轶,穆子成,不破羽共同认识之人,且关系匪浅,还能操纵僵尸之人……现在想想,皇后自缢以退为进,除了保御氏一族之外,又何尝不是在保护那人安全。虽说当年先祖曾有遗言,只要御氏一族未造反,其余何事皆不得处死御氏的祖训,但其他人并不知道,虽说皇后可能死的有些冤,但此时却也不得不考虑其此举背后的含义。
无射见父皇眸中闪过一丝震惊,方才开口道:“父皇可是想到了谁?”
不破征基看了眼无射,两人眼中皆交换着相同的信息,虽不可置信,但也不失为一个可能。
无射勾唇一笑,这并不难想到,自己无意中想到当年与不破羽同游椒房宫,方才将这一切串联起来,只是父皇一世英明,却在这几天处理三皇弟的事情上有些“身在局中”罢了。
次日,巳时。
天牢中陆续押出一些身着灰布囚服的犯人,这些人便是要流放去南荒岛的人了,不管以前身份如何尊贵,到了南荒岛,虽不至于剥皮抽筋,却也是要死上两三回的,因此,一路上便隐隐有些女人与孩子的哭泣声。
此时从宫门中缓缓驶出一辆用黑色油布遮得严严实实的囚车。衙差知道这便是宫里头犯了事儿的了。叫了两人上去,接了宫里侍卫押送差,将那套在马上的囚车缓缓拉了过来。
那衙差清点了人数正准备出发时,却见宫门出又出来一辆马车,马车外表甚为普通,云纹暗绣玄布遮掩着车身,平白显得比一般的车驾气派。
车驾到了这队人马面前,先是下来个小厮模样的人,见其面白无须,清秀干净,又一听声音,当下便明白是个太监:“前头的衙差大哥且慢,我家主子示下,可否让这囚车里的人腾个地方说话”随即似不经意的亮了亮太子东宫太和宫的腰牌。
领头的衙差是个有些见识的,心知车驾里头坐的恐怕便是当今的太子爷,当下也不敢怠慢,道了句:“公公多礼了。”而后挥手让手下的衙差赶着一帮灰布犯人走了,却也不是个没心眼的,还是留了几个差役在不远处守候。
无射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便掀开马车上的帐帘,从车上走了下来。这也是考虑到不破羽必不愿在众人面前显得狼狈的原因,毕竟那人曾是那么的风度翩翩……
“把这黑布撤了。”无射皱眉看着用黑布罩得严实的囚车,而后考虑到眼睛对光线的适应,又加了句:“慢些撤。”
那之前传话的小太监应了声是,轻手轻脚的解开了那层黑色的油布,囚车里坐着一身着白色中衣之人。却在黑布即将掀开之时,响起了个声音:“太子,这样便好,不必掀开了。”已经看到你一眼便够了。
因着视觉角度的问题,虽无射尚未见到不破羽,而不破羽却已是见到了无射。
那小太监掀到一半的手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太子,见太子点了点头,方才把黑布放了下来。
无射看着囚车,皱了皱眉,却也理解其不想见到自己的心思,一时倒是不好开口。
半晌,反而是囚车内的人先开了口:“太子能来看臣弟,实在是令……草民甚是惊讶。”
无射顿了会儿也开口道:“……你为何会选择这条路?”无射虽已大约知道主谋是谁,却还是不知道不破羽为何要答应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啊~啊~虽知道呢~”语气一如当年,平和中带着些许轻佻。甚至可以想像得到,漆黑的囚车内,他眯着副桃花眼,说出这句明显敷衍的话的表情。
无射也不在意,只道:“过沧州时,父皇已打点好衙差,会有人带你走……只是如此,世上便再无不破羽此人了。”谋反之罪终是不可恕,只是流放对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皇子终是残忍了些。因此,父皇也只是让他隐迹民间。
“……”囚车内的人沉默不语。
无射见其不说话,也不甚在意,心知自己和这些兄弟终究是生分了了些。只是终是由于着开口道:“宫中……可有你不舍或是挂念之人……”若是有,带个信儿什么的也好。比如哪家小姐,不破景、京两兄弟,或是……父皇。
“啊~不舍之人哪……硬要说的话,这人便是太子殿下唷~臣弟……草民我可是当年对您一见钟情了呢~”语调轻浮,不辨真假。
无射只是皱了皱眉,并未放在心上。虽不知其用意,但也未有什么情绪波动,只道:“既如此,你便安心上路罢,一路上会有人打点的。”而后,让身边的太监唤了那几个守在不远处的差役过来,自己也上了马车。
“皇兄……”囚车内的人突然喊了声。
无射掀起门帘的手一顿,见囚车内再无声音传来,因此也只是一顿,便放下了马车的门帘,而后淡淡的应了声“嗯。”
囚车内的人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便知是差役来了,便也收了声,直至听见马车离开的声音,终是闭上了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皇兄,……我爱你。
第六十七章:萨城夜救官杀臣
无射坐在回宫的马车上,于心中谈了口气,这一世,若是没有父皇,自己也应是一世孤寂,三皇弟不破羽自从被封太子后,便再也未唤过自己一声皇兄,总是中规中矩的以太子相称。因此,刚才不破羽那一声“皇兄”,自己心中终是有些柔软,因此不自觉的应了。
车驾未达太和宫,无射便下了马车,直接去了懿德宫。知父皇此时应在御书房内,便直接去了御书房。
央守在门口的太监通报了声,而后走进了御书房内。此刻陈鹤启,冯玉书,额哲,梁毅恒,李金城等人已齐聚一起。各人分别向太子见了礼,而后商议出兵西图一事。
一月后,乾国军队再次整装。以西图扣押乾国使臣为由,发兵西图。此一役仍由太子任主帅一职,李金城为副帅。额哲为征西大将军,整军五十万,誓踏平西图。
再一月,军队开拔已至乾边境青州,大军驻扎于此,声讨西图,誓要松赞归还乾国官员。
是夜,无射带着额哲与梁毅恒等二十几人组成轻骑小分队,于夜幕中出发。四天后,一队人马变装混入西图国都城——萨城。当夜,几人带着三爪勾索,匕首等工具,翻过城墙,进了西图国皇宫内城,打听到林廉,丑乙与齐玉宇等礼部官员居然是关押在两处,一拨人马又犯了难。
无射顿了顿,自己身为主帅当以大局为重,自是知道该如何抉择,只是因着私情里,林廉与丑乙是自己身边之人,自是比那些个老东西重要的多,这恐怕也是松赞选择将其分开囚禁的原因罢。若是自己猜的无错,松赞此时想必正在林廉处等着自己。
当下只一咬牙,吩咐梁毅恒带了一人去了西图国皇宫内,梁毅恒毕竟是秦青手下之人,林廉与秦青皆有自己的联系方式。梁毅恒应也多多少少知道些。当下交代其只要带信说自己来了,若无把握不必救人,他相信林廉应该自己会想办法出来。而自己则与额哲等人去了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