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袖（娘攻娘受之娘受）下——幺点

离开太傅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今夜月不明媚，秋非挑着灯笼走在头前，独孤玉致和万俟郁并肩走在他身后，大街上本就空旷，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沉默。

快到客栈的时候秋非停下来了，他转过身看着两人，心情有些复杂，他以为，他们是要相伴一生的人，应该是坦诚相对的。

“我知道你们定是有什么瞒着我，我不会问，但如果说我一点不介意，那是骗人的，可我只愿意你们心甘情愿的跟我说”

说完，他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有什么话，可终究没再说了，他转回身，继续走。

回到客栈，老板娘立马迎上来百般抱怨，原来是阿福这小家伙又闹腾了，哄也哄不好，一个劲的嚷嚷叫舅舅，可把老板娘折腾的够呛。

秋非笑了，其实，小孩子也会认人的，时间久了，他就会记住。

今晚，他们都休息的很早。将阿福哄睡着了，秋非又坐在床上发呆，他又失眠了，屋子里黑乎乎的，只有窗台那里透着微弱的月光。窗户没关，纱帘被风吹的一阵阵翻卷，在他眼里荡起层层涟漪。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门外有动静，有人小心的推门而入，那人很谨慎，脚步声很轻，倘若秋非这时候睡着了，是绝对察觉不到的。

“怎么这时候来啊？”

那人显然受惊了，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椅子，在黑暗里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过了好一会才轻笑出声。

“你没睡啊，怎么知道是我？”

“你身上有一股香味，很好闻”

独孤玉致没有接话，摸黑走到了床前坐了下来。黑暗中，他们感觉到彼此的呼吸，是那么的亲密。伸手摸上了他的脸，独孤玉致低哑着声音问道：

“怎么没栓门，若不是我，你该怎么办？”

“忘了”

又过了一会，他们谁也没再说话，独孤玉致一遍一遍摩挲着他的脸颊，慢慢的，指尖挪到了他温热的唇上，如触电一般让他浑身打了个颤，呼吸渐渐急促，他试探的凑过去，终于，触碰到了，他深情的辗转吮吻，像是享受世上最甜美的甘露。

“我没什么瞒你的，真的，我跟李诚毅是有些交情的，今天去也只是为了李钦茗，相信我，恩？”

唇与唇相贴，他蛊惑的低喃，齿间的炙热充斥在两人之间。

不知何时，秋非的双手已攀住了他的肩膀，浑身虚软的伏在他怀里，听着彼此激烈如鼓的心跳，秋非差点哭了出来。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颗心在跳。

“我信你，以后，就算所有人都不信你，我都会信你”

“呵呵，如此，玉致再别无他求”

两人紧紧相拥，秋非拼命的汲取独孤玉致的气息，他要感受，他要知道身边还有人在，或许，他是卑鄙的，对独孤玉致，对万俟郁，他没有那么深刻的爱，可依旧将人留在身边，因为，这些人给他的感情可以将他撑起。

这一晚，他们紧靠在一起，谁都没有睡去。

天亮了，新的一天又到来，秋非的心情却一如昨昔，他现在身处在一个漩涡中间，需要人救他，也需要自救。总之，他是要活着的。

匆匆忙忙吃了早饭，他注意到万俟郁脸色不太好，问他怎么了也不说。秋非不聪明，可也没傻到连他有事没事都看不出来，自来此，他就一直神情恍惚的，这让秋非担心不已。

交代了一下，秋非就自己出了门，有些事情，别人帮不了忙。一路来到了李太傅府，等进了大门，他心里开始紧张起来了。

真是没出息！暗自掐了下胳膊，他平稳了气息任由李府的下人将他带到了李钦茗的住处。昨日得到了李诚毅的承诺，在李府可自行来去，不需要拘礼。

今日他穿了一身纯白的衣裳，乍一见，秋非痴了，他从来就知道李钦茗美，却不知他能美的令人心碎。

那人倚珊而立，墨发微拢，衣焕轻荡，宛若九天之上的仙者，让人望生敬畏，却又不禁为之痴迷。下人已经退去，秋非呆呆的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他不敢上前，生怕搅了这幻境般的美妙。

突然，李钦茗转过身，四目相对，竟让秋非有一种一眼万年的错觉。

缓缓伸手抚上胸口，秋非止不住的颤抖，昨日相见，他将他忘记，今日再见，他……似乎仍未想起。

为什么？还记得那日黄昏夕阳下曾经允过的誓言，那是秋非听过最好听的话，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生，你陪我安寝颠沛．．我死，你便也陪我入阿鼻……”

见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秋非想笑，心里却更苦。

“这是你曾经说过的话……你还说，等报完了仇，就随我一同隐去，我们好好过日子，再不理这世上的纷争”

“可现在你却将我忘了．．那我该怎么办呢？我是生？还是死呢？……你说，你告诉我”

眼中的泪慢慢凝聚，视线也渐渐模糊了，秋非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想来，该也是没什么表情的吧。

第六十六章

有的人，即使为他流血也甘愿，因为他值得。对秋非来说，李钦茗就是值得他做任何事情的人。他相信，他们都是彼此的宿命，那种感觉强烈的几乎要烙上心魂。

时间恍然流过，秋非终究是忍住了眼泪，他不哭，因为有人说过，他哭了就更不好看了。

“我跟你讲故事听，好吗？”

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秋非犹豫的走上前，来到了他的身边。

“穿的真少，不冷吗？”

亲昵的伸出手，秋非像以前那样帮他拉紧衣襟，衣料质地很好，摸着很舒服。李钦茗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任由他的手一遍遍抚摸衣领。

“我这么亲近你，你不厌我吗？”

不自觉地轻皱了下眉头，李钦茗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可当他再想已是无踪可循。

“你的问题真多”

抚摸的手一顿，秋非惊喜的抬头看向他。

“你．．你跟我说话了……”

手臂一挥，李钦茗将他的手挡开，往旁边闪出几步，不再看他。

被挡开的手搁在半空中，秋非有些尴尬的扯着嘴角，笑的极不自然，看着他冰冷的侧脸，终究是收回了手。

缓缓低下头，秋非也不看他了，一阵风扫过，带着寒气，让秋非不自禁的抖了一下，垂在耳边的发掠过眼前，银白的晃眼。

两人在晨风中伫立，半晌没有动静。

“阿嚏～”

打了个喷嚏，秋非眼角泛红的揉揉鼻子，兴许是受凉了，这会头都有点发晕。李钦茗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抬脚走进了屋里。犹豫了一下，秋非恬着脸跟着进了屋子。

一进屋，立马感觉暖和了不少，秋非打量着屋里的摆设，有些意外。这里很朴素，一眼就能看遍，奢侈的物件也没几样。他倒不会认为李诚毅会对自己的侄子吝啬，想来，这是李钦茗自己的意思了。

“你．．平时都做什么呢？”

小心的看着李钦茗的脸色，秋非谨慎的问道。

在桌子旁坐下来，李钦茗自斟了一杯暖茶，显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但好在，似乎也并没有想要赶他出去。

悻悻的撇着嘴角，秋非也不客气了，自己在一旁坐下来，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人看。

起初，李钦茗是不在意，径自饮他的茶，只是，那炙热的视线一直不曾移开，饶是他也有些不自在了，咽下一口茶，他挑起眉峰，对上秋非的视线，低声说：

“看够没有？”

“没有”

“……”

眼神恍惚了一下，李钦茗再次转开了头，敛下眼睫，也不知在想什么。

“瞧，我说要给你讲故事听的，这半天也没说”

没有得到回应，秋非也不在意，低下头犹自言语。

“传说有两个很相爱的人，有一年，男的在出外办事的时候不幸遇难了，他来到忘川河边，看见满眼血红色的地狱花，心里哀伤无比，他痛哭道：’我不要轮回，我要回去找我的妻子，她还在家里等我。‘他跌跌撞撞的来到孟婆这里，喝下忘情汤前，他问孟婆，为何天下诸般，最后这汤独要人忘情。孟婆笑而不语，只是要他快喝，他呆呆的看着汤，说：’人都要忘情，我偏不忘，轮回后，我要去找我的妻子。‘”

说到这里，秋非抬头又看了他一会，才接着说：

“男人的妻子得知他的死讯后，悲痛欲绝，几度寻死却都被男子的家人救了下来，最后女子答应不再轻生，但是要终生守寡。男子的家人一来看她性格刚烈，怕旧事重提，又要徒惹她伤心，二来念她有心，便暂时答应了她，等她情绪稳定后再劝她改嫁不迟。就这样，女人便在男子家继续住了下来，靠缝补为生。

这男子轮回后，还真重新生在他和女子一起生活的小镇里，光阴飞逝，不知不觉二十年过去了，一天他出门经过女子守寡的门前，感觉心里怪怪的，就停下来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刚好被女子迎面看见。轮回后，男子的相貌气质均已完全变了，可是女子一看见他，眼泪就哗哗的流了下来，她走到男子面前，说了一句：’你来找我了‘便昏倒在地。男子一看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女人倒在自己面前，赶忙吓的逃离了那个地方。

后来这个女的重病不起，到死前翻来覆去的说什么，但是声音太小，没有人听的清楚，所以也没有在意，这女子最后滴下两行血泪，一命呜呼了。女子来到地府，看见孟婆，突然很轻的问她：’老婆婆，以前是不是有个男子在这里告诉你，他不会忘记我，一定会回来找我？‘孟婆点点头。女子心疼的厉害，哽咽道：’那为何他回来却不肯认我，哪怕他跟我说句话，在我临死前来看看我也好呀‘孟婆拍拍她的肩膀，说：’你们很相爱，我很欣赏你们的勇气，这样吧，二十年后答案来临那一刻，我答应让你看看，只是这之前你无法转世，要在这里受苦二十年，你愿意吗？‘女子说：’我愿意，不看见那个答案，我放不下对他的爱，即使投胎转世，也要心痛一世‘于是，这女子被孟婆安排给彼岸花锄草，其实本无草可锄，但是女子的眼里满岸是草，锄了又生，永远锄不完，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二十年后，孟婆把她带到轮回门前，说：’你站在这儿看着，但不要说话，你等了二十年的人，要来了‘女子激动的站都站不住了，好不容易平复下情绪，紧张的站在那里等着她爱的人出现。终于，他走过来了，原来他得了病，没有治好，四十出头，又死了。他走到她和孟婆面前，孟婆把忘情水递给他，他拿起就要喝，女子急了，说：’你忘了你说的话吗？‘男子看了她一眼，把手中碗里的水一饮而尽，接着走进了轮回门”

声音停止，秋非呆呆的看着地面，良久没有再言语，其实这故事还没有讲完。那孟婆看着失魂落魄的女子，说，爱情是什么？不过一碗水罢了，你也喝了吧，能不能忘掉不是你说了算的，有今生，没来世，纵然你记得，他若忘了，跟真的忘记又有什么不同？

有今生，没来世……

“这故事好听吗？”

李钦茗没有回答，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心口闷闷的，有些难受。

“我．．我明日再来说故事给你听”

猛的站起身子，秋非颤着嗓音说道，头也没抬就匆匆走出去了，他的背影看起来很狼狈，就像落荒而逃，李钦茗看着，再次陷入迷惘。

第六十七章

从那天起，秋非每天都会去李府，不会呆很久，只讲一个故事。一天天过去，他不知道李钦茗有没有想起什么，但似乎真的有了些改变，至少，李钦茗看他的时间一次比一次多。

走出李府的大门，秋非回想着刚才握住李钦茗的手时他的反应，绝美的双眸中一闪而过的羞涩，丝毫没有逃脱秋非视线。手上还残存他的体温，那双手曾经与己相携，许下山盟海誓，想到这，秋非心里不由的暖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客栈门口，秋非难掩心中的喜悦，脸上也是笑意盈盈的，跟之前每次回来时的挫败忧郁截然不同，让迎面而来的万俟郁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

一把牵起少年的手，秋非且笑不语，只是眼角眉梢飞扬的神采，掩都掩不住。

两人相携回到了房间，独孤玉致在逗阿福玩耍，要说孩子都是喜新厌旧的，这有个漂亮人在跟前，连舅舅都不黏了，成天巴着独孤玉致。

看着在床上玩闹的一大一小，秋非感觉很欣慰，独孤玉致现在的样子可比以前看起来快活多了，偶尔一个装幼稚的表情都是那么俏皮，惹的人心痒痒的。拉着万俟郁走上前也坐在了床沿，这一幕真是温馨，让他感到久违的亲切。

“心情不错，说说？”

独孤玉致腾出一只手在他脸上摸了一下，又被阿福给缠住了，没办法，只好又陪着孩子玩闹，不时转头看他。

“也没什么好说的，还不就那样，只是……”

“只是？”

想了想，秋非有些害羞的微微低下头，避开了眼神，舔舔嘴角说：

“他……好像有些在意我了”

“哦？”

眼下秋非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可另外两人是看的清楚，两颊微红，含羞带怯的，真比个小姑娘还招人，玩味的勾起唇角，独孤玉致恶劣的直想调戏一番。

“其实，我也不确定，只是感觉他似乎跟之前看我有些不同了，希望不是我自作多情的好……”

自嘲的笑了一下，秋非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总会想起来的，就算想不起来，他也总会跟你在一起，别急，我们现在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等他”

展开一个温柔的笑脸，独孤玉致安慰的说道，他现在很快乐，即使跟别人分享一个爱人，他也无所谓，因为至少，他与他是在一起的，时间，时间久了，他总会在这人的心里占据一个特殊的位置，那么，他就满足了。

“很多时间．．吗？”

万俟郁低着头喃喃的说，脸上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不知怎么的，秋非感觉他在难过，那无形的哀伤让他看起来无比忧郁。

“郁．．”

突然，万俟郁挣开了被握住的手，发疯似的往外跑，他的脚步踉跄，背影显得很狼狈，似乎在惧怕什么拼命的逃跑。

愣愣的看着门口，已经没了少年的身影，秋非缓缓转过头看向独孤玉致，一脸的迷惑。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似乎犹豫了一下，独孤玉致眼神闪烁的拍着阿福的脑袋，轻声说：

“去看看他吧”

没再多想，秋非站起来就追了出去，不在客栈，秋非出门沿着雪地上最新的脚印追过去，果然，不一会，他就在一棵树下看见了少年的身影，树干很粗，只是凋零了枝叶，看上去就像一个迟暮的老人孤独的伫立在风雪里，让人倍感凄凉。

放缓了步子，秋非慢慢走向颓坐在地上的万俟郁，少年纤瘦的肩膀似乎在颤抖，让人看了不忍心。地上雪白，一踩一个脚印，走到他跟前，秋非蹲下来抓了一把雪在掌中把玩，冰凉的触感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冷吗？”

秋非另一只手又抓起一把雪，将两把雪揉到一块，他一下一下捏成了个雪球，然后递到少年的眼前。

“圆不圆？我以前经常玩雪，可我没吃过，我有饭吃”

万俟郁有些恍恍惚惚的，他看着面前的雪球，上面凹凹凸凸的，一点儿也不圆。缓缓转过头，对上秋非温和的眼，他哭了。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