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岚 下——孜蕾

手势在说，准备好，他马上要传达重要的信息。

高羽觉得血在往脸上涌。

[冷静一点……]

他对自己下着命令。

会柳下暗号的，走到那么近，还没有被堂主发现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燕飞。

“高羽，去前堂。”喝完茶，堂主将杯子放了下来，朝高羽走过去。高羽在堂主抬起头的一瞬间，目光回到了他的身上

。

[怎么办……暗号还没看完……得留在这个房间里……]

“我……我想……”

想做什么？高羽的脑里飞快地转着，用什么理由留在这个房间，保持这个站位，不让堂主回头。

堂主走到面前的时候高羽忽然抱着他的脖子，吻了他一下。

堂主站住了脚，“怎么，吃完饭就欲求不满了么？”

“……接吻的时候应该闭起眼睛！”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慌，高羽故意大声地说着，重重咽了口口水。

一触碰到堂主的嘴唇，让高羽忆起了不久前的那些刺痛的记忆。那个晚上，好几次差点失口叫了燕飞的名字。名字都到

了舌尖上，忽然反应过来，不是他。现在想起来，如果叫出了口，这个心高气傲的堂主该何等生气呢……

原以为堂主会因为这样的放肆而生气。出乎他的意料，堂主只轻笑了一声，闭起眼睛便搂着他吻了起来。那么顺利，反

倒把高羽吓了一跳。高羽微微张开眼睛，看堂主的脑袋后面，窗口的手势。

如果现在在窗外的是燕飞，高羽只在心里恳求，他能冷静一点，把暗号做完。

那只手停顿了一下。便开始做柳下的暗号。

[手下……马上……到……]

高羽在心里翻译着，

[有人接应……你……去……]

“你不是也没闭眼睛么？”堂主忽然停了下来。高羽的目光霎时回到了他的身上。

“嗯？”堂主想回头去看高羽收回了目光的地方。

“因为……因为有燕子！”高羽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堂主，生怕忍不住看了窗口，就会被揭穿，“在想冬天很少有燕子…

…所以很奇特……就忍不住看了……可惜飞走了……”

这个梦呓一般的胡言乱语，让高羽觉得心跳得快裂开了，仿佛已经被揭穿了似的。

“哦？”堂主并没有回过头去，表情里有种说不清的意味。

最重要的信息还没有看到。高羽的目光却不敢离开堂主的脸。

[冷静一点……有办法的……]

高羽不自觉地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手指头。

[对了……他要是再说要去前堂……我就说想先留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想到这里，高羽稍稍平静了心态。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发现堂主从刚才，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脸上带着难以琢

磨的似笑非笑。

“接吻以后应该做什么？”

那句话把高羽问得噎住了。显然是自己刚才的那句“接吻应该闭着眼睛”遭到了报应。

[糟了……是我主动吻他的。要是拼命反抗的话……很不正常吧……]

高羽紧张起来，

[可是之前还很讨厌的，忽然接受了，更不正常吧……]

眼睛不敢往窗口那边望。如果在窗外的真的是燕飞，当着燕飞的面做这种事，他宁愿死了。

何况，那时的燕飞一定会毫不顾忌地冲出来。如果燕飞也被捉住了，就完了。

第71章：似水年华

高羽主动的索吻，勾起了堂主的兴致。对高羽而言，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情况了。堂主似乎并没有等待着高羽的回答，

却看着他的脸，慢慢凑近了他的嘴唇。

看到堂主盯着他的脸，高羽不得不闭起眼睛来，接受他的吻。抱着堂主脖子的手，对着窗外做了暗号：去后院。

不知道堂主有没有在看他，高羽不敢睁开眼睛，只期盼着窗外的人能注意到自己的手势。

堂主的手却不安分地在他的身上摸索。感觉到堂主的动作越来越重，高羽忍不住睁开眼，瞄了一眼窗外，那枚镜子已经

不在窗口了。

[要快点去后院才行……]

高羽心急如焚地想着，开始推堂主的肩，“不快点去前堂的话……”

“怕什么，那群将领又不是吃白饭的。”堂主的语气很笃定。

[糟了……他真的想做下去……怎么办……]

堂主的手已经绕到身后，解他的腰带。高羽忽然用力把他推开，“我答应留下来……不是为了做这种事的！”

“哦？”被忽然推开的堂主，婉转的语调里带着戏谑。

[果然很奇怪吧……刚才还是我主动的。]看到堂主的表情，高羽在心里不安地想。

“刚才……我是因为……因为有求于你！”高羽觉得心里在乱跳，“既然要留下来了……我想……有个自己的房间，不

要再呆在这里了……”

最后的几个字高羽越说越轻，话音落下，迎来的却是可怕的一瞬间停顿。堂主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没有说话。高羽

只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跳烦扰着他。

“要罚你。”堂主冷冷地说了一句，用左手一把捏住高羽的左手，拽到墙边，便将他的手按在墙上，面朝着墙站着。

“不要……不要房间也可以……”高羽愈发心慌了。他摸不准堂主生气的点在哪里。

“不是因为这个。”堂主将高羽的右手也捉起来，和左手一并按在了墙上。

“那是……为什么……”

要快点去后院。明明燕飞或许就在后院，自己却不得不在这里做这种事。高羽想到这些，就觉得快哭了。

堂主在他的身后，一只手捉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则伸到前面，玩弄着他的胸口。

“因为逃出去的事。”

“我不是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

堂主的手摩挲着到了领口，探进了衣服里。高羽在他的手接触到皮肤的时候，觉得背上发毛。被按在墙上的手，使劲抽

也抽不回来。

“那是那个丫鬟的事。你自己犯的事还没罚你。”

手指头捻弄着他的乳头，高羽不由得向后面缩了一下，背碰到了堂主的胸口。

“不要碰……我今天没被下药！”

“哦？原来你喜欢吃了药再做，早说呢。”堂主的态度愈发游刃有余起来。

“我没有！”被这个让他害怕的人站在身后抚弄的感觉，让高羽浑身都开始颤抖。那天早上的事，果然只是因为药的缘

故。

[燕飞……燕飞快来……]

明明不想让燕飞看到他这个样子。却又在心里一遍遍想着，燕飞能察觉到，来救他就好了。

“那这样吧，”堂主看到他害怕的样子，凑到他的耳边，“你求我的话，我就不罚你了。”

[不要！]

听了这话说出口，高羽的心里又多了分愤慨，咬着嘴唇。

死也不要。再温存的人，也有他做事的底线。对于高羽而言，那就是他的自尊心。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做些什么，自尊

心他绝对不要放下来。

但是不求他，他就要做到底了。一想到这个，眼泪就快掉下来了。

见他不说话，堂主用嘴唇抿了一下高羽的耳垂。

“嗯……”

敏感的耳垂被堂主用舌尖撩拨着，高羽浑身都颤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

听到高羽拼命掩饰的啜泣声，堂主的舌尖却停了下来。手指也不再捉弄他。

一时间，房里的空气好像静止了一般，只有高羽的肩膀轻轻颤动着。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想要的。在看到高羽的时候，堂主却改变主意了。为了生存下去，想尽办法使手段，却又抱着自尊

心和天真的仁慈心不肯放下来。拼命掩饰着对自己的畏惧，却又被一眼看穿，无力的挣扎，点燃的是堂主的占有欲，比

以往任何一次，对任何人都强烈的占有欲。

然而，却又有哪里不对劲。已经把他束缚在身边，自己却依然没有得到满足。

如果只是占有欲，为什么明明可以强行做的事，在看到他哭了的时候，突然没了兴致。

堂主将手从他的衣服里抽了出来，捉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也松开了。

高羽感觉到手被放开了，胆怯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要勾引我，你还嫩着呢。”堂主整了整衣服，便朝房门口走过去，“要休息会儿还是直接去前堂，随便你。”说着，

便开门，自顾自走了。

[……放过我了？]

听着关门声，高羽的腿一软，跪坐在了地板上。

[吓坏我了……]他等着心跳稍微平息一点，[在这里再呆下去会崩溃的……]

在城门口被捉回来以后，在这个宅邸里呆的四五天时间，比任何的经历都要显得漫长而难熬。

走廊里，堂主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在转角。高羽振了振精神，立起来，朝门口走去。

[赶快去后院才行。]高羽想着，迅速出了门，右转上了回廊，朝后院方向走。

“那个方向不是前堂。”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高羽顿时立住了脚，回头看过去。

站在身后的却是堂主的近身侍卫，南风。昨天白天，活生生地将自己捉回了堂主的房间的人。

[打不过他！]

高羽皱了皱眉头。昨天自己手里有兵器，却没有力气。今天虽然吃了东西，但手里却没有兵器。那个男人的实力他已经

领教了一遍，来硬的恐怕比不过。

[怎么在这种地方冒出来！]

眼看着就能赶到后院去了。后院还有人在等着他，那个也许就是燕飞的人。

“我奉命等在这里，如果你去了前堂以外的地方，就把你请回前堂。”南风看上去三十不到，脸上带着帮会成员特有的

，没有表情的表情。但是不知为什么，高羽却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了这个男人的愤怒。

[堂主派来看着我的……]

真是不甘心。

[难道堂主刚才有些感觉到了么，我和窗口在交换暗号……]

如果就这样被捉回去，太不甘心了。

“放过我吧。”高羽说。

只是抱着一丝希望。如果他肯开自己可以满足的条件的话，也许得以脱身。

一阵湿冷的风吹过，回廊两旁的植物窸窣作响。高羽直视着和回廊连接的，幽暗的走廊里，南风那纹丝不动的表情。

南风走近了一步，忽然抬起手，给了高羽一巴掌，将高羽打得脚下踉跄了一下。

南风下手很重，左边的脸颊顿时又热又辣。

[可恶……不同意也不用打人啊……]

高羽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就算会被堂主杀了，刚才那巴掌我也要打。”南风开口了。

[什么意思……]

高羽警戒地看着他。

“如果你不是真心想和堂主在一起，”南风的脸上渐渐浮现了愤怒，一把揪起高羽的衣服，压低了声音，“就不要随便

答应他。”

“啊？”高羽被这意想不到的话弄得一头雾水。

南风的目光直视着高羽，目光里散发着杀气。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看着那样的眼神，高羽的心里忽然变得冰冷，声音也沉了下来，“我只是堂主一时兴起

留在身边的宠物而已。不管我答不答应，结果都是一样的。”他的嘴角泛起了苦涩的笑意，“当然，没答应的话现在更

惨吧。堂主一开始就没给我选择的余地……”

“说什么蠢话！”南风打断了高羽的话，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堂主他……他这几年除了应酬，从来没和别人一起吃饭

过！如果他不在乎，根本不会派我去后门守你，还吩咐我不要弄伤你！”

“那又怎么样？”听着这些不知所谓的话，高羽愤怒的目光回敬着南风，“那样我就要牺牲我的自由留在这里么？那样

我就应该在他有兴致的时候任由他玩弄么？这么喜欢的话，你和我换一下如何？”

不可理喻的男人和不可理喻的自己。将怒气对这个男人发泄出来，明明什么用都没有。但是却抑制不住。

从南风的呼吸里可以感觉到他拼命压抑着怒气。

“很可惜，你亲爱的堂主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美好的回忆。”高羽毫不客气地盯着他看，“我想回到我本来的生活难道有

错么？”

南风瞪着他，很久，吐出一句话来，“没有错。”

南风比堂主大两岁，在堂主尚且跟着老堂主学习的时候，便作为帮会的精英，派到了他的身边。那时，不叫他堂主，叫

少主。

同龄的年轻人虽然是主仆关系，却成了好朋友。

少主很聪明，略带着些狡黠。那时的少主在人前总是一张冰冷的面孔，私下里却很友善。一回到房里，总是会讨论起今

天见到的那些士大夫可笑的姿态。

少主也有些霸道。南风是少主帮他起的名字。南，是随了少主自己的姓。和风字连在一起，少主说，是春天喜欢吹的风

。十四岁的南风被派到堂主身边的时候，原有自己的名字。少主却说，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了。帮你起个新的名字。

那之后，他便叫了南风。

工作的关系，一直伴随在少主身边是自己的责任。但是年轻的少主，武艺比自己精进。

“喂，南风，”他总是这么说，“袖箭比我多投准两个的话，就准你和我一起吃饭，否则就罚你去马厩吃。”

自己每天都仰望着他，每天都拼命地努力。

记忆中，老堂主没有因为应酬以外的事召见过少主。自己也没有见到过少主的娘。也从来不曾问过，不想看到他为了拒

绝回答的为难的神色。

直到有一天，少主和他商量刺杀老堂主的事。

“南风，不知道自己活着为了什么，有比这更绝望的么？”

无知的自己比起对帮会的忠诚，选择了帮助少主谋划暗杀老堂主。但是真的到了那一天，那一刻，面对着父亲的时候，

少主却一言不发地将自己推到了一边，亲自动手。

少主的武艺早就高过了父亲。老堂主毙命的那一刻，少主手里的剑落在了地上。愣愣地看着那了无生气的身体，很久，

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来。自己始终没有忘记那一天，少主那让自己感到发怵的表情和笑声。

那一天过后，变身为堂主的少主变了。

如今回想起来，之前早就有了这样的征兆。只是自己那时太过愚钝，太过蠢笨，才没有及时发现。如果那时能为他做些

什么就好了。

就算再怎么努力习武，自己终究没有保护好他。终究看着他越走越远。

这几年来，堂主再也没叫过他南风。就算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堂主眼里也已经成了单纯的“可以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