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而它毛茸茸的脸上,“镶着”一对松绿色的眸子……
第八十八章:釜底抽薪
在沙盘上几笔划出一个九宫格,卓然从怀中取出先前记下的阵型,而后在九宫格中各点了几个点便开始了推演。
一眼便看出这个阵法的复杂,没想到推算起来比想象中还要难上几分,卓然苦笑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仔细回忆起当
年所学。
大九宫中套着小九宫,小九宫中是用巨石做出的阵型,所谓推演就是根据石头的数目和位置推算出变阵之后的阵型,几
经变化后算出最简化的阵法便可以很容易的找到阵眼。
将所有的数字一一写在纸上,卓然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那些数字之上,执笔的手飞快的写着,书案上渐渐摊满了一
张又一张写满字的纸。
轩辕痕进门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视野里到处可见飘飞的纸张,先前卓然一席话叫他茅塞顿开,一回到军营,轩辕痕便
急忙找来几员大将研究起新的阵法,不知不觉半天便已经过去了,忍不住想要和卓然分享他们讨论的结果,却发现眼前
的人根本没空搭理自己,卓然几乎是用全部的心力在解阵。
没想到,这阵法竟然这么复杂。
捡起飘落在地的几张纸,刚瞥了几眼,轩辕痕便知道卓然先前的话有五分是在安慰自己,这个阵法,比他想象的要难得
多。
天底下能想出这种阵法的人,轩辕痕也只知道无极门中几个天资极高的前辈,但无极门人不轻易涉足朝廷纷争,更不用
说助纣为虐,站在西荻那一边了。
这么一来,究竟幕后之人又会是谁呢……
见卓然无心搭理自己,轩辕痕也不想打搅他,便只能自行出了帐。
“青龙。”
“属下在,主子请吩咐。”青龙暗掌边关事宜,常年不在宫中,故而轩辕痕也不经常见他,但不得不说,青龙为朝廷确
实也做了不少事情。
暗卫四部首领,青龙司军情,白虎司刑讯,朱雀司暗杀,玄武则是主管内务,也正是有他们的存在,才为轩辕痕撑起了
一方天下。
“以你这么久的观察,西荻的助力到底是从何而来?”西荻人善骑射,但对于机关谋略什么的却十分轻视,也正是如此
,先辈才能一举将其驱逐到西北部的茫茫大漠,但如今,他们却接二连三的使出以前为他们所蔑视的招数,让轩辕痕百
思不得其解。
“属下以为纵观西荻境内,能称得上精于奇门遁甲的不过一家,但按理说他们不该涉足此间之事。”
“哦?”
“主子可还记得江湖上与无极门并称两大神秘门派的慕容一门?”
“怎么……竟然是他们?!”号称不问世事的慕容家此次竟横插一脚,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未免也太过出人意料
了。”
“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故而至今不敢肯定。”但除了慕容家,青龙实在是再想不到别的门派。
“如果朕没有记错,慕容家最擅长的可不是奇门遁甲……”轩辕痕手指轻点着鼻尖,若有所思。
“不错……慕容家最出名的,是机关之术!”
轩辕痕不由皱了皱眉,这个阵法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若再出现什么别的东西,那可就糟糕了。
“罢了罢了,若真是天意如此,朕倒要看看,最后到底是鹿死谁手!不过西荻这一任君主倒真是让人意外的很,竟能抛
下那么多老祖宗的东西,开始动起这些心思来了。”
“主子有所不知,依属下这些日子的观察,自从西荻上任天子驾崩,新帝登基之后,他们朝中的格局变化甚大,西荻的
新帝及其心狠手辣,但治国似乎并不如想象的那般精明,反倒是手下有几个能臣,应当是老皇帝留下的,但坏就坏在,
这皇帝性格相当多疑……”
“而且,西荻这么急于一战似乎是因为他们朝中本身局势就已经不稳,新帝根基未稳,几个兄弟似乎还有争权之心,故
而此战只怕还有个目的就是为了铲除异己!”
“哦?此话何解?”轩辕痕也是初到战场,对于西荻眼下情势也不甚清楚,只知新帝登基西荻便一反以往低调的作风,
一下子便势头做足要灭了轩辕皇朝。
“西荻怕是要阵前换将了!”
“那可是大忌啊……”轩辕痕意味不明的勾起一抹笑,不知西荻君主会不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心里突然开始期待
起来了。
“青龙你着人去探一探,朕倒要看看,这西荻的皇帝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遵旨。”青龙行了个礼便自行退了开去,轩辕痕则是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事实——果真如青龙所料,西荻临阵换了将领,替代原先主将的是西荻的二王爷和三王爷。
“扬汤止沸,不若釜底抽薪,既然西荻君王如此,那么反间计自然是再好用不过了!”
一下子明了了对手的性格,轩辕痕狡黠一笑。
“那二王爷、三王爷身后怕是跟着杀手吧,不知他们那兄长会留他们几日性命……”解决一个敌人,最好的方法便是让
他名正言顺的在合适的时机死去,而眼下最好的地方自然是战场。
“既然如此,我们便连他们后路一起斩断!”
“朕记得,西荻被换下去的主将是他们的战神?”
“不错,正是西荻唯一的一个外姓王爷封陵越,也是老皇帝留下辅佐新帝的几位臣子之一。”青龙恭敬地答道,天子的
打算已经是再明显不过了。
“那便替朕送一封信给封王爷——以示友好!”
反间计——无疑是被使烂了的计谋,但只要挑准时机,他往往比什么计谋都更好使,尤其是对于西荻天子的这种性格,
只怕封陵越是难逃一死了。
虽然有些对不住这封王爷,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原本就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也就谈不上什么道义不道义了。
如此一想,轩辕痕心下豪气顿生,只要解决了西荻阵前那该死的阵法,西荻便不堪一击!
却不知那相助西荻之人到底是什么打算,若真的是慕容家的人,就不得不防了。
裴钜在卓然帐前徘徊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揭帘走了进去。
“卓公子。”抱了抱拳,裴钜问了声好。
卓然倒是被吓了一跳,任谁集中精力忙事情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话都会惊上一惊,抬头一看却发现是裴钜。
裴钜对于他算得上是老熟人了,十多年前跟着裴笛去过一次裴家,之后倒是经常走动,跟这位裴老将军也不算陌生。
而除却军营之中每天的碰面,他们最近一次相见……似乎是上一次裴筝助他出宫之时,听说裴钜无论如何想要见自己一
面,卓然纵是怀疑,还是走了一回裴府。
裴钜倒也没说什么,只和自己寒暄了几句送他离开了京城,但不知为什么,那是裴钜的眼神,让卓然非常介意。
裴钜……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而军营中再相见,卓然愈发的感觉到了裴钜眼中的那股犹豫,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让卓然有些不明的尴尬。
“裴将军可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只是许久没见你,顺道来看看,你最近可好?”
裴钜的问题有些过分亲切了,卓然一阵哆嗦,背后生出一股凉意。
“还好。”
似乎是看出了卓然眼中的质疑,裴钜尴尬的一笑,又道:“你好我便放心了,笛儿死了之后,我总是担心你们再出什么
意外。”
这话一出倒让卓然有些惊讶了,裴钜看上去并不是个感情丰沛细腻的人,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裴笛的事情还存在他心上
,这么一来,他的有些言行倒是可以理解了,也许……这个经历丧子之痛的老人情不自禁地将感情转移到了儿子生前的
好友身上吧。
看来,裴笛当年也是挺走眼的,总在自己面前抱怨父亲不够亲切,一旦犯错便跟凶神恶煞般骇人之极。如今一看,裴钜
分明对儿子是疼爱到骨里的,不过这份关爱藏得太深了。
两人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帐中一下子便沉默了起来,裴钜正好看到卓然手边的一叠纸,便问道:“这莫非便是那阵法
的推演?”
“不错。”卓然眉心皱了皱,说实话,他手上的事情做得并不顺利,这一点让他郁闷至极,有几次分明已经有了些进展
,但仔细一看,似乎根本没有办法自圆其说,只能从头来过。
“你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吧,到了边疆瘦了不少。”卓然本就瘦削,再加上这两天几乎不眠不休,现在看上去更是憔悴
万分。
“没有关系,手上的事情做完,我便可以歇息了,不用太过担心。”挥了挥手,卓然下笔改了几个数字,又开始陷入沉
思。
良久,才听到裴钜告辞的声音,卓然起身相送却被他拦了下来,“你忙吧。”
一出帐,裴钜正巧便遇上了前来探望的轩辕痕,看到裴钜在卓然帐前徘徊,轩辕痕突然想起了先前的疑惑。
“裴将军似乎很是关心非卿?”按理说,卓然和裴家也没什么关联,裴钜的关心似乎有点儿过界了……
裴钜突然看到天子,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行礼道:“卓公子乃小儿旧友,多年前有数面之缘,如今小儿已死,臣爱屋及
乌,便忍不住想多照顾着些……”
轩辕痕自然是半信半疑,裴钜说的有几分道理,但那种关心,真的只是对待儿子的朋友么……
第八十九章:过往烟云
想了想,轩辕痕依然是无法释怀,总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卡着一般,不由自主的想探知裴矩的心思。这么一想,轩
辕痕本来已经撩开门帘的手又收了回来,转身便向帅帐走去。
裴矩一进门便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宇间的矛盾之色一目了然,对于卓然,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十年前是如此,十年
后依旧是无法决断。
还记得那些日子,裴笛每每提及新交的好友卓然总是喜笑颜开,眼中的羡慕、敬佩之意连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明明白白的
看了出来。
直到裴笛将卓然带回裴府做客,裴矩第一眼见他便知道卓然是自己的儿子,自己流落在外的长子,却也是不被裴家所承
认的血脉,他和他的母亲过于相似的容貌让裴矩几乎第一时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裴矩坐倒在榻上,自怀中取出一个玉质的挂件,一条红绳上串着两个玲珑剔透的玉佩,通透的水色一看便知是经年累月
戴在身上养着的好玉,虽然样式简单,但看上去也十分别致。
指肚上粗糙的皮肤抚过玉佩细腻的表面,裴矩的眼中有悔恨,也有歉疚。
“琴云,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那两方玉佩,一方刻着“琴”,一方刻着“笙”,本该是属于卓然和他母亲的东西。
轩辕痕一进门看到的便是眼中蓄满晶莹、险些老泪纵横的裴老将军,心下顿感惊讶万分,裴矩是出了名的硬性的人,到
底是什么样的过去,竟能让他这般感慨……
轩辕痕几乎可以肯定,裴矩的回忆必然和卓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老将军似乎有什么伤心的往事,不知道朕能不能听上一听?”一语出口,裴矩差点惊得从榻上跳起来,他显然没有注
意到自己帐中突然多了个人,尤其——这个人还是权倾天下的帝王。
“老臣失态,还望陛下恕罪。”向天子抱了抱拳,裴矩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自己在感慨的事情和朝廷并无关系,似乎
也没什么好对天子提及的。
“裴老将军在为非卿神伤。”轩辕痕斩钉截铁的语气让裴矩又是一惊,随即也明白了帝王在计较什么。
看来……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回忆终于到了翻出来的时候了。
裴矩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道:“陛下真是目光如炬,臣和卓公子,确实有那么些抹不掉的关系。”
“他……是臣失散多年的儿子……”
裴矩还记得自己遇到琴云的时候,那种惊艳的感觉……那时,几个好友相约游江,一坛酒,几个小菜,一群不知天高地
厚的年轻人,击箸而歌,未过多久,不远处便有琴声相和,竟是无比和谐,一曲罢了,裴矩便看到那江边画舫上凝眸浅
笑的红衣女子。
谁都有热血沸腾的年岁,就在这个年纪,裴矩遇到了他一生难忘的女子,尽管家中已经有了妻室,但裴矩还是难以自拔
的陷了进去,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情情爱爱这么回事,那种动心的感觉也不是酸腐文人胡诌来的。
“臣在二十岁那年遇到了卓然的母亲——琴云,烟花巷里出名的美人,王孙公子一掷千金只为搏她一笑,然而她却甘愿
委身于臣。”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们的感情称得上突飞猛进,白日里裴矩带着琴云纵马于花野之中,若是兴致起了,琴云还会弹上一
曲,引得周围的人均是满目欣羡的看着这一对年轻人,而到了夜半无人私语时,自然又是一片浓情蜜意。
尽管如此,几天后,分别依然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打马而去的那一瞬间,裴矩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琴云眼中的失望和不舍
,但他还是选择了离去。
有一段时间裴矩以为他们会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然而每当夜深的时候,他却难以抑制的从心底涌起一股思念,他忘不
了琴云。
绝代风华的女子,裴矩根本无法相信自己可以独占她,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琴云,一把琴倾尽天下,一抹笑惑尽众生。
这个女子,甚至连轩辕痕都曾经有所耳闻,三十多年前坊间的传奇人物,后来却不知去向,再也没有人听说她的事情。
没想到……她竟是卓然的母亲。
轩辕痕有些意外却又觉得情理之中,任谁见过卓然的风华,也不会认为生养他的人是一个平凡女子。
“臣没有想过还有再见到她的可能,故而当臣看到她出现在家门口时,只觉得受宠若惊,以及心愿得偿的欢喜。”当裴
矩一出府门看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一袭红衣站在裴府门前时,他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将心爱的女子接进了府中。
天下人只知道,琴云用这么多年所有的花红为自己赎了身,而后只带着相伴多年的琴便消失在一片茫茫夜色中,自此踪
迹全无,却没人知道,那名动天下的女子,已经悄然嫁作他人妇,而她的住所离原先的楼子不过两条街的距离。
裴矩以为找到了幸福,琴云也以为自己得到了最后的归宿……但沉浸于幸福甜蜜中的两人都没有发现,现实可以来的这
么残酷……
“臣的父母根本没办法接受琴云的存在,但最大的阻力却不是他们。”裴矩的眼中有着浓浓的懊恼,当年的草率决定的
婚事也许是他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最大的阻力来自于裴矩的岳父,裴家当年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户人家,虽然也是数代为官,但始终比不上那些世家大
族,而不巧的是,裴矩的发妻,亦即裴笛、裴筝的生母,正是个世家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