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云逸和独孤祁都一样,看得很开,很多时候他们并不能理解卓然的挣扎和坚持,以及……当年的落寞。
对卓然,他们满心疼惜,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弟弟一般,但要说了解,反倒是算不上多深,卓然生性极为执拗,这算
不上缺点,但关键时刻往往最能戳伤自己。
叹了口气,云逸又催出一部分内力替卓然护住经脉,先前不知道他经脉有损故而内力太过充盈,也不知有没有造成更大
的伤害。
被赶出去的程予墨只能眼巴巴的等在门外,但心里又着实牵挂着卓然,万般焦急之下,却又只能无奈的来回踱着步,希
望能减轻一点焦躁的心情。
卓然的内腑因为之前金蚕蛊的冲击受了不少的伤,云逸只能将内力分成小股一点一点冲开那些淤血,而后归于丹田。
不知道过了多久,卓然终于喷出一口污血,整个人也软软的倒了下来,被留在房中的老大夫赶忙上前替他失了针,直到
把脉确定他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之后,方才擦了把汗松了一口气。
云逸脸色也不是很好,毕竟先前与月玲珑一战内力几乎是消耗殆尽,现在又是耗费大量精力为卓然疗伤,一时之间他只
想好好睡一觉,将这些日子的辛苦功夫全都补回来,对那老大夫道了声谢便径自回连弈城房里休息了。
程予墨一见他出来,立马上前询问卓然的状况,云逸也不和他多话,指了指开着的门示意程予墨自己去看,而后便板着
脸离开了,再不找个地方躺下来他可就要撑不住了。
程予墨只当云逸对他有偏见,故而一直绷着个脸,无奈笑了笑便赶到卓然床前,痴痴的看着昏睡着的人。
“卓捕头这回伤的不轻,伤好之前可千万不能在妄动内力了,最好能养着便养着!”老大夫叮嘱了一句,开了方子便收
拾东西走了。
程予墨则是吩咐下大丫头碧菱跟着老大夫去药房抓药,自己则是一步不离的守在卓然身边。
有的时候程予墨甚至觉得这样看着卓然真是天赐的幸福,睡着的卓然,不会推开他,不会对他露出抱歉而充满拒绝的笑
,他甚至可以偷偷的牵一牵卓然的手,虽然卓然的手绝对说不上细腻,但却让他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就好像卓然这个人,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很舒服,他对一切总是一种了悟的笑,这样的笑,看一眼便可以抚平心底的所有
焦躁。
然而……卓然的心……从来没有给过他……
程予墨脸上有些黯然,但依旧不愿意挪开自己满是爱恋的目光,恨不得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这样,便没有人再来和
自己争夺这一种宁静。
他没有办法忽略之前卓然看着轩辕痕的目光,或许他们身在局中,并无感觉,可自己这个相对局外的人却看出了卓然眼
中的坚冰已经开始融化,丹朱带给他的伤痛也开始由另外一种煎熬代替。
卓然会爱上轩辕痕,程予墨的第一感觉便是如此,尽管此时还没有什么迹象,但假以时日,他必然会发现自己的感情,
到时候……最是无情帝王家,若是轩辕痕厌了,卓然的心只怕再也不敢对谁打开了……受过伤的人总是忘不了那种疼。
程予墨握着卓然的手不由紧了几分,引得那睡梦中的人紧了紧眉头,发出一声抗议的叹声,程予墨见状忙松了手中的力
道,但依旧舍不得放手。
卓然醒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凝视着自己的程予墨,那眼中灼灼的光让卓然不由的别开了头。
“予墨……”
“不用多说,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静养,别的事情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再做打算。”程予墨几乎使用恳求的眼神看
着卓然。
“……好”卓然心里突然一酸,这样的程予墨让他哪里能狠心拒绝,但……总有那一天的,有的事情,拖久了反而是害
了予墨!
如此过了两日,云逸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便提出要离开临风县。
“师傅怎么这么着急离开?!”被强押着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卓然一脸诧异,但想想便也释然,他和云逸本就是聚少离多
,这一回已经算得上长的了。云逸性子闲散,很少能忍住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久,这一回,真是苦了他了。
“此间事了,我打算去一趟江南,小祁那边似乎被什么棘手的事情绊住了。”
“师兄?”
“恩,好像跟苍家杠上了。”云逸有些不解,这独孤祁虽然性子也有些散漫,但也不是冲动的人,这回……
“原来如此,那师傅你便去吧,这边的事情有我一个也足够了。”大概猜到独孤祁到苍家要人没要到故而恼羞成怒了,
也不知这吴侬到底去了哪儿,不知道为什么,卓然直觉中总不相信吴侬已经魂归天际。
云逸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卓然一眼,而后便带着自己原本便不算多的东西扬长而去,对于卓然和程予墨的关系他
虽好奇,但卓然未开口,他也不愿多管闲事,但是看程予墨眸中神色分明是迷恋很深,也不知卓然要如何打算。
摇了摇头,云逸淡然一笑,小辈的事情便让他们自行解决吧,本就不是他能过问的,如此一想,他心里倒是轻快了许多
。
一抖缰绳,骏马长嘶,云逸顺着官道直往南去。
却说临风县这边,月玲珑已死,这案子却也算不上完全了了,毕竟这罪魁祸首的傀儡门还在,想了想,卓然也只能整理
了卷宗,直接向上报给刑部,希望轩辕痕动作够快,能在傀儡门培育出新的三尸蛊之前便斩草除根!
而县衙这边,于靖已死,便自然要有新的县令上任,州里也是怕麻烦,便直接让原先的县丞替了上来,这样一来,倒也
省事的很,免了许多交接的麻烦。
卓然也顺势离了县衙,其实这大半倒是程予墨的坚持,卓然暂时不能动用内力,一身功夫相当于毫无发挥的渠道,倒不
如辞了这捕头之职安心休养一段日子,卓然已打定主意要纵马江湖,这功夫自然是少不了的,便也半推半就的依了程予
墨。
但……内伤渐愈,卓然也下定了决心。
当卓然主动到程予墨在临风县的分号找他的时候,程予墨便知他最后的奢望便要到头了。无奈的一笑,还是只能坦然面
对。
“予墨……这些年来,真的很谢谢你,但是,我也不愿你现在这种得不到结果的感情里面,我们都已是年过而立,算不
得年轻人了,你也该……找个合适自己的人。”
卓然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予墨等了自己十年,最后竟要由自己来结束他的感情。
“就这样……不好么?”
“这对你不公平!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没有办法看你这么勉强自己!”程予墨为他荒废了太多,在这样下去,他真怕
自己因为感激而不得不回应程予墨的感情,这样的结果根本不合适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到最后,只怕谁都不会快乐。
“为什么……哪怕我将心挖出来,你也不会回应我半点吧。”
“我也不知道,你为我改变了很多,这不像你,我认识的程予墨不该是这样的!”程予墨不应该为了自己而这么痛苦,
他明明可以纵横天下,他有这个手段也有这个魄力,可偏偏为了一个卓然甘愿留在京城,甘愿继承了家里的生意,甚至
,十年来不停地折磨着自己。
“我曾经恨不得把你锁起来,这样你眼中便可以只有我一个人,或许很多年之后你也就顺势的接受了我,可终究舍不得
……”这样的年头多次闪过程予墨的心头却被他强行压抑住,只因为他知道禁脔般的生活根本不适合卓然。
卓然闻言也是一惊,原来予墨竟然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想了想他反倒笑了出来。
“说不定你早些出手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
程予墨一听这话便是双目圆睁,满是惊讶的看着卓然。
“你也知道,在感情上我就像个鸵鸟,恨不能把自己藏的更远些,可偏偏……你也是只鸵鸟。”卓然终于了悟了他和程
予墨的问题所在。
感情上,他们竟是一样的人,对丹朱,卓然一味的照顾着、呵护着,然而没有说出口的爱却让他失去了丹朱最后的一点
可能,程予墨也是如此,期待着自己的温情能让喜欢的人感觉到,期待着对方自己能做出回应,殊不知,有的时候感情
上欠缺的就是这么点主动。
程予墨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不停地回忆着过去的日子,有什么东西他都给卓然留一份,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
也是卓然,可偏偏——少了一句明白的话。
突然程予墨有些明朗了,像是压抑已久的浓厚黑云渐渐散去,虽然还是看不到太阳,可少了许多压抑的感觉。
“我大概是懂了……原来我们之间缺的只是一句话。可这一句话,却是殊途……”
“你像是一块坚冰,根本不能依靠水流来让你慢慢融化,你需要的,是火……”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上——”程予墨突然便笑着不再说话,卓然的感情,还是让他自己挖掘吧,自己虽然已
经打算放手,却也不愿意相助情敌。
“罢了罢了,我不再纠缠着你了,从今以后,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若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便是。”
程予墨爽朗一笑,执起卓然的手便印上一吻。
“最后的……告别。”
轩辕痕看着眼前和乐融融的场面,双眼恨不能喷出火来,到了临风县已有了两三天,暗中也查出了些事情,可无意间竟
在街上看到了卓然,心神一动便跟了过来。
不曾想,却是这样的画面。
“你们……在做什么?!!”
咬牙切齿的熟悉的声音让卓然一下子便惨白了脸。
……
第七十三章:荼靡花开
“轩辕……”没有料到两个人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再次见面,卓然整个人一下子便懵了,一双眼睛惊讶的看着沉着脸的
轩辕痕。
轩辕痕一个翻身便到了卓然身前,一瞬间便封了他全身的穴道,而后双手探向卓然而后,“哧”的一声便撕下了卓然脸
上的面具,熟悉的面容便露了出来。
一如既往的清俊,却又多了几分苍白。
轩辕痕痴迷的抚摸着卓然的脸颊,眸中却有些疯狂的热情,卓然看着竟有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一手揽住卓然细瘦的腰身,轩辕痕一低头便吻了上去,带着残暴的吻……飓风般席卷了卓然整个口腔,似乎是要将他整
个人吞噬殆尽一般,轩辕痕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恨不能将卓然揉进自己怀里。
程予墨站在一旁也不知该如何插手,脸上尽是苦恼之色,直到轩辕痕将动弹不得的卓然横抱在坏欲要就此离开之时,程
予墨方才开口阻拦。
“把他留下。”
轩辕痕只冷冷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多作理会,要不是顾及卓然的感受,他恨不能活剐了眼前的男人,毕竟,这个人是他
感情上的最大威胁,一想到卓然可能会喜欢上程予墨,轩辕痕便是满肚子的怒火。
“陛下不会为难公子的,但你若再多做阻拦,那可就未必了。”程予墨正要追上前去,却被德煜一把拦住,德煜一句话
便让他的气势整个萎顿了下来,的确,正巧被轩辕痕看到那样的场面,再加上帝王的妒忌心,自己若是冲上前只怕反而
是激发了他的火气,程予墨不由埋怨起自己先前的冲动,虽然只是想找一个心理上的安慰才会最后亲吻了卓然,可若是
因此给卓然带来困难,他便真的是惹下祸端了。
有些颓丧的坐倒在椅子上,程予墨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
“你们怎么会突然过来?”
“临风县这边似乎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陛下担心会出什么乱子,便坚持要来看看。”
“原来如此……”注定的事情还真是怎么都逃不过去,轩辕痕这回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说道临风县的事情,你们大可不必担心了,非卿和他师傅已经先一步解决了,剩下的便是罪魁祸首的傀儡门,但是反
正江湖门派再怎么也都不过朝廷大军,几万大军扫平了便也就没什么后患了。”
“哦?!”他这一说,德煜倒是起了兴趣,他们一行人在临风县停留这些日子,虽然也查到了一些东西,但依旧是不明
内情,这个中玄妙,他也是好奇得很。
“不过那三尸蛊也真是厉害……”程予墨来的虽然也不早,但这几天几乎将来龙去脉弄了个一清二楚,此时细细道来,
让德煜听的是一惊一乍。
“没想到……这江湖中还有这等玄妙之事!”看来先前还真是小看了这蛊虫的本事,如果不是卓然即使解决了这个案子
,等到蛊尸出世,只怕轩辕皇朝的数十万大军,便要成为三尸蛊的生祭!
德煜一想便有些心神不安,眉头一皱便匆匆离开了程家的铺子,好不容易在留宿的客栈中找到轩辕痕,便见天子盯着床
上面色苍白的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主子……”
看出德煜有话要说,轩辕痕似乎也不想打扰卓然,便关了门示意德煜到院子里来商量。
德煜将临风县一案从前到后说了一遍,轩辕痕听着便也皱了眉头,没想到,傀儡门竟存了这么歹毒的心思。
略加思索,轩辕痕解下腰间令牌递给德煜道:“凌扬跟裴钜去了战场,眼下也找不到靠得住的人,你便亲去一次吧,无
比将傀儡门斩草除根。”
轩辕痕给的,竟是京畿神威营的调军令牌,神威营算是帝王的亲兵,一般不上战场,但训练却比任何一个军队更为严苛
,看来天子对这傀儡门也是重视的很!
德煜一脸严肃的接下令牌,从月部调了两个人便匆忙离开了临风县。
“主子……我们接下来是?”朱雀职责在于保护帝王的安全,自然是跟着来的,自从接受了白虎的爱恋,对于卓然的事
情,她便也没了先前的执念,这怨念一去,卓然的好反倒是成倍的显现出来,方才见卓然又被帝王带了回来,她反而更
为担心这个日益清减的男子。
“回宫!”
卓然在半路上便晕了过去,一把脉发现他又受了内伤,还伤的不轻,轩辕痕心里的火一下子便小了许多,更多的反倒是
心疼,这个人……又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当下便定了回宫的心思,毕竟,宫里的御医要好上很多。
至于以后怎么相处……对于卓然,他下不去手责罚,但有些无伤大雅的手段,施来略作小惩,倒也是无所谓的,这么想
着,轩辕痕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回到宫里已经是五月中旬,天气也愈发的开始有些燥人了,卓然这一离开,竟是将近两个月,可最后……还是回来了。
没有再让卓然住回阙华殿,轩辕痕直接将人留在了曜辉殿,自从认清了对于卓然的感情并非是一时好奇,他便有了这个
心思,自己的爱人本就该陪在自己宫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