蝠星东来（第三、四集 出书版）BY 蓝旗左衽

至于名为子夜的新生……

福星伸长脖子往下看。灰白的瘦长身影耸立于新生席之中，少年手中握着珠子，一脸恍惚，仿佛神游物外一般，楞楞的抬着头

，望着高高的窗外。

教职员间对于这个结果也感到诧然，许多目光集中到厅堂中央的歌罗德身上。

歌罗德皱眉，坦荡回视所有的人。

「歌罗德教授，怎么都落在二C？」

「你想说什么？」歌罗德瞪了奈德一眼。

「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夸张了……」

「六个人呢……」

带着狐疑和揣测的低语，在职员区响起。

「占卜结果就是如此。」歌罗德傲然开口，「祭巫的使命便是呈现天意，即使死也不可能做出辱没使命的事。」

虽是如此，但不满的埋怨声仍未止歇，不少人甚至把矛头指向二C，恶意的目光和咒骂不断射来。

怎么会这样？

虽然他也觉得结果诡异，但是歌罗德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呀！

福星焦急的望向全校的最高领导者，赫然发现，桑珌并未直视场中的骚动，而是抬头望向上方在挑高的墙面上某扇开着的窗户

。

他在看什么？

片刻，桑珌回过头，走向厅堂中央，歌罗德恭敬的让开，退到一旁，所有的喧哗声瞬间消失。

桑珌蹲下身，从紫壶中拾起一颗骨珠，放在掌心，看了几秒，然后放回。

「停止无谓的猜忌。这不是普通的占卜，擅自妄作的话，只会让自己带来灾难。」桑珌平静的开口，平息众议，「结果如此，

我们只能尊重天意。恭喜这九位学生，成为北校区的代表。」

掌声响起，不过，略微稀落。

「被选中的代表们，请上台前，接受祝福。」

九名校代表纷纷走向中央，桑珌一一为之祝祷。

仪式结束后，桑珌转身，退下，歌罗德领着代表离开厅堂，接着由其他教授上台，说明注意事项。

众人心不在焉的聆听，厅堂内又陷入带着「无趣」的宁静。

窗外，茂密高挺的枝丛里，有人在笑。

从头到尾，笑着看完整个过程。

呵呵……差点被发现。

望着从侧门离去的桑珌，笑容略微敛起。

虽然讨人厌，但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两下子，不愧是那人的子孙……

视线转向排列整齐的学生席，凝视着其中一人。

满意吗？我为你布置的舞台。

准备登场吧，福星。

虽然骨占的结果造成一波骚动，但这骚动在典礼结束后也随之终止。

学园里的众多成员对结果虽然抱着质疑，但是似乎对选手本身并无太多意见。

理昂、布拉德分别是暗血族与狼族的精英，而翡翠则是属于上级的风向精灵。红叶是为罕见炎狐（拥有特殊属性的狐精并不多

见），丹绢则是包下众学科榜首的超级资优生。

至于小花，虽然平时的表现并不突出，但似乎没有人敢说她什么。一方面是小花保有许多实力没发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小

花知道很多事。

很多不愿意被人知道的事。

抓有众多地下情报的黑暗女王，敢挑战她必须有身败名裂的准备。

新生代表，子夜。大部分的人不知道他的来历，不过当他出列时，有不少年长的精怪对他投以怪异的眼神，带着轻视与畏惧的

眼神。

唯一一个令人心悦诚服、没有任何异议的代表，就是希兰，现任的宝瓶座副会长。

校代表确认后，便开始密集的训练，课程之外的时间，所有参赛者都被聚集到异能力实作教室。

有人开始忙碌时，便有人开始无聊。

「好闲喔。」福星趴在诊疗台旁的药柜上，打着呵欠开口。

医疗中心，今日傍晚芙清没值班，福星照例来到办公室探望小柿。

以往身边至少会有三、四人同行，今天，只有洛柯罗陪着他。

谁叫他的朋友都这么优秀呢？

洛柯罗一进屋，就熟练的走向冰箱，从中取出一罐塑胶瓶，接着顺手拿起纸杯，将紫红色的浓稠液体倒入杯中，一饮而尽，然

后发出意犹未尽的啧啧声。

「喂！别喝太多，克制点。」

洛柯罗上回发现感冒糖浆之后，立刻产生兴趣，每次来都固定要喝上一小杯，简直把医疗中心当成酒吧！

福星坐在旋转椅上，溜动着滚轮，在医护室里转着圈滑行，像是在海中漫无目的漂流的水母。

「砰！」

然后，水母撞上了名为磅秤的礁石，发出巨大的金属声响。

「要耍智障的话请回去。」贺芙清双手环胸，冷冷的看着耍笨的弟弟。

「抱歉抱歉。」福星赶紧坐好，然后，发出无聊的叹息。

贺芙清皱起眉，「干嘛？」

「没想到我们班这么多人被选上。」

「不好吗？」

「很好啊。」

贺芙清看出对方的心思，略微无奈的轻叹了声。「这样的占卜结果，不太寻常。」

福星抬起头，注意力被转移，「所以你怀疑有人搞鬼喔？」

穿着护士服的迷你身影，吃力的顶着一捆绷带，摇摇晃晃的飞向置物柜，在中途重心不稳的，坠落到放置酒精棉片的铁罐中。

福星赶紧起身，伸指拎起全身被酒精浸湿、浑身打颤的小柿。

「基本上并不可能。骨占只会对两种东西有回应，都是不属于现世的东西。最主要的，就是来自形上界的至高灵力波动，等于

是神谕的显示。那是不可能做假的。况且，这个结果虽然夸张，出现机率虽然低，但只要不等于零，就有发生的可能。」

「是喔。」福星拿了几张卫生纸帮小柿擦拭，细小的喷嚏声连连响起。

「看你怅然若失的样子，该不会因为没被抽中而丧志吧？」

「怎么可能，」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只是身边的人都被抽中，只剩自己，有点无聊而已。」

好冷清。好无聊。好像回到了以前的学校……

洛柯罗闻言，放下手中的糖浆，「你还有我呀！咯！」

「谢谢喔……」

贺芙清淡淡的瞥了福星一眼，「不甘寂寞的话，跟去不就好了。」

「我又不是校代表……」

「你的耳朵也和你脑子一样烂了吗？又不是叫你参赛。」贺芙清冷哼了声，「练习时可以在一旁观看。」

「是喔！？」

「代表同意就可以。其实，在学园祭期间，校代表能行使很多特权，连教授群都要让他们几分。这是秘而不宣的规定之一。」

芙清顿了顿，「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福星眨了眨眼，乐不可支。「谢谢你！老姐你太棒了！」

面对这率直的称赞，芙清不太自在的低头，继续看着桌上的档案，淡然的开口，「还有什么事吗？」

「对了，有件事想问一下……」上回悠猊和他说的话，有些事让他在意——

啪。

「嗯？」

「就是——」就是，是……

是什么？

是——说的话……

谁？

说了什么？

不、能、说。

思绪突然转入混沌，有如整个脑子硬被人塞入棉絮之中，正要到嘴边的话语，顿时不知该如何接续。

「嗯？」芙清挑眉。

「呃，我忘了。」福星抓了抓头，企图找回方才的念头，但却怎么也找不到。

「别一副少年失智的样子，看起来更蠢。」

「喂喂！」

困惑的搔了搔头，脑中最后一点隐约的思绪也烟消云散化成空。

应该是不重要的事吧……

离开医疗中心后，福星开心的回到宿舍，虽然已过了晚餐时间，但校代表依旧未归返，直到将近十点才一一出现。

怎样？有趣吗？理昂回寝之后，福星迫不及待的询问。「做了些什么？」

「不有趣。」理昂不耐烦的将背包丢向床铺，更换衣服。

「为了配合潜能来安排竞赛项目和出赛选手，这几天都在做测试。」

「嗯嗯嗯，然后咧？」

「测试完了，周五会根据测量结果做个说明，然后开始练习。」

「那明天咧？」

「明天南校代表会到达，傍晚以后的课程和活动都暂停。」

福星点点头，「那，指导的教授是谁啊？」

「有三、四个，但总教练是寒川。」理昂重重的嗤了声，感觉非常不满。

福星露出同情的表情，「不过，幸好被选上的同伴大多认识。这样就不用担心遇到讨厌鬼了。」

理昂的动作突然停顿，「……占卜的结果不太正常。」

「喔喔，对呀。九个里面就有六个是二C的，确实很不寻常。不过出现机率虽然低，但只要不等于零，就有发生的可能。」福星

立即现学现卖，把下午从芙清那里听来的东西搬出来，「骨占只对高层次的灵体有回应，不可能做假的。」

「还有别的。」理昂沉思，低语，「除了都在二C，还有……」还有别的共通点……比同在一班，更低、更小的机率，更隐微的

共通点。

「你说啥？」

理昂盯着福星一会儿，没开口。

应该只是巧合吧。

面对理昂的怪异反应，福星不以为然，继续开口，「那个子夜是什么人啊？」

「精怪类，玄鸟族，也就是乌鸦精。」

「乌鸦？」福星脑中浮现那灰白的身影和殷红的眼睛，怎么样都和乌鸦连不上边。

「他是变异种，基因突变的白子。」

「是喔？」这倒奇了，他不知道特殊生命体也会突变！「特殊生命体基因突变……会怎样？」

「没怎样。只是保守派通常将他们视为不祥之子。」

「为什么？因为看起来和别人不一样吗？」

「那是原因之一，但最深层的理由是有九成以上的突变种是混血。」理昂停顿了一秒，「混了人类的血的孩子。」

福星的身子震了震，脸色骤变，幸好理昂背对着他，没发现他的异样。

「混血……不好吗？」

「我不知道，对我来说没差。即使出身望族，垃圾还是垃圾，但有些保守派觉得混了人类的血是混沌而不祥的产物。」

「这样喔……」他咽了口口水。

「某些混血儿具有异常的能力，而突变体更是如此。对于未知的事物，人们总抱持恐惧，不管是人类，或是特殊生命体都一样

……」

与生俱来的排他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得而诛之。

造成无数争斗和惨剧的可悲天性。

「是喔……」虽对特殊生命体的血统观感到有些不安，但理昂的反应和观点却让他安心了不少。

福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转而开口询问，「之后的练习，我和洛科罗可以跟过去吗？芙清说，只要校代表同意，其他学生也

可以跟去看。可以吗？理昂？」

福星开心而急切的继续说着，「当然，不是坐在一旁观看而已，我会尽力协助你们的！看是要帮忙买晚餐还是要跑腿打杂，都

可以——」

「不用去抢布朗尼的工作……」

「嗯？」

沉默了一两秒，深沉到几乎不可闻见的低语，从理昂那边悠悠传来。

「……你只要出现就够了……」

二日后，傍晚时分。

通往主堡的中央大道铺上了红毯，为了迎接宾客，三点之后通道净空，禁止一般学生占道，通道旁的草坪聚集了些好奇的学生

，等着观看。

宝瓶座的所有成员负责接待，北校区的选手则是待在主堡的会客厅等待。

属于见习干部的福星和以萨，与其他较低阶的成员，站在主堡前一百公尺处，恭候嘉宾。

「他们怎么来呀？搭校车吗？」福星向一旁的以萨低声询问。

「不知道。但听说是用特别的方式……」

「搭了飞机到瑞士之后，采用结界来进行空间跳跃。」小花小声的说着不知从哪得来的情报。「或许会有专人去接机……」

「哼，乡巴佬。」同样是实习干部的缇丝忒得意的开口，「出场方式是展露实力的手段之一，客方学校会借机拐着弯给主方学

校下马威，彼此较劲。」

福星转头，「你在啊？」

「我一直都在！」缇丝忒娇斥，「少忽略我！」

「嘘！」前排的教职员回首，缇丝忒悻悻然的闭上嘴。

发着光的弧线没入山间的那一刻，来自南方的队伍出现在通往主堡的大道上，无声无息，没有预警，就这样，整支队伍自空气

中浮现，然后，理所当然似的，昂首阔步的行进在铺着迎宾红毯的大道上。

南校代表来了大约四十人，包括教职员工和学生，一行人威仪凛然，神态自若的缓缓朝着主堡移动。

「我打听到消息，听说这次的领队想保留实力，走低调内敛的路线。」缇丝忒忍不住低声炫耀自己的情报。

然，话声甫落，一记响亮浑厚的爆破声冲向天际。

璀璨的蓝色调烟火在紫橘混杂的霞云上绽开，一枚接着一枚，深浅不同的蓝与绿，在空中聚成南校的代表图腾——双首海龙。

蜿蜒的龙身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吐出似海潮又似火焰的巨浪，接着散落，化成点点水珠，落下地面，一旁观看的学生走避不及

，身上全被打湿，不满的抱怨声随之响起。

烟花，是用水构成的，高段的异能力空中御水术。

「低调个屁。」小花冷笑。

缇丝忒怒瞪了小花一眼，皱着眉，望向天上的第二发水烟火。

太嚣张了吧……

队伍进入了主堡后，对开的大门随之关上，由小花担任北校代表，引导着宾客上楼。

福星和以萨站在见习干部的队伍里，仿佛随扈一般，一路跟在南校成员的后方，前往会客厅。

福星偷偷打量着队伍中的人。虽然同行的学生不少，但大部分是跟在教职员的后方，走在最前头的有十名学生。

南校的制服和北校不同，是走海军风，男生穿的是雪白色的立领军装，女生则是白色水手服配上水蓝色百褶裙。

里面有五张东方脸孔：

一名是戴着眼镜的斯文男，虽然不太显眼，却散发出长者的内敛风采。

另一名则是将头发挑染成夸张的红橘相间，整个发型用发蜡抓出向上飞扬的样式，身上的制服没扣上，露出刺了青的胸膛，手

指上戴满金属指环，耳朵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铜环和耳饰。

另外两名是双胞胎，外表看起来像十四岁的少女。两人头戴水兵帽，湖水绿色的俏丽短发覆在颈上，水手服样式的制服被改造

，领结的部分变成深蓝色蝴蝶结，雪白的百褶裙被换成短裤，洋溢着青春的光彩。

最后一名，留着长辫的少年，虽然看起来中规中矩，但是衣服的袖口和下摆都绣着华丽繁复的凤鸟图样。

剩下的三男两女都是西洋面孔：

拥有紫红色波浪长发的女学生，穿着短到大腿的百褶裙，脚下踩着高跟鞋，挂着性感的微笑，散发着吸引人的魅力。

另一名绑着金色马尾的少女，有着精致的五官，给人搪瓷人偶的感觉，身上的校服没经过太多改造，不过手臂上有着浅蓝色的

刺青，流线形的图腾缠绕着右臂，像是另一层皮肤。

另外三名男同学，都有着精壮挺拔的身形，出色俊逸的面孔，但其中两人拥有过分苍白的肌肤，透露出了暗血族的身分。

三楼会议厅出现眼前，白色的对开门扉左右敞开，北校的代表与校长已在里头等待。

南校人马踏入厅堂，先是教职人员，然后是陪同的学生，最后现身的是这次祭典的主角，南校区的九名代表。

当两方代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呃！」

两边的人，不约而同的露出楞愕的表情。

虽然没有太大的动作，但是气氛在一瞬间出现明显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