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有毒?”
苏云朗顺着他的手解开他胸前衣服,就见一道青黑色掌印赫然印于胸膛之上。
“这是……”苏云朗虽然不识掌法,但也知道这掌中带毒,心中又是着急又是心疼,连拖带抱将他搬进房内。
安置好段亦程后,苏云朗从他的包袱内翻出一瓶解毒的丹药,倒出一粒放进他口里。段亦程嘴唇发青牙关紧咬,就是不肯吞咽。苏云朗急得满头是汗,想倒些水给他,可茶壶里空空如也。他只好奔去厨房,却意外的发现还有活人在。
厨子瑟瑟发抖的蜷缩在桌下,见到苏云朗进来吓得哇哇大叫。苏云朗一把抓住他问:“刚才府中发生了什么?”
“一、一群黑衣服的人冲进来见人就杀,十分凶恶,诸位大侠都挡不住啊!”
苏云朗眉头紧皱,想了想说:“你快出去叫大夫来,兴许各位还有救。”
厨子答应一声连滚带爬出去了。
……
三石林一场恶战,血冥帮来的尽是西域高手,功夫使的出神入化难以破解。众位英雄一时间被打乱了方寸,惨败而归。
没想到回了林府却发现府内也惨遭毒手。林先生家中遭此劫难,一夜之间头发都愁白了好几根。
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被请来救人。
经过诊治之后大夫们一直反应,皮肉伤好医,只不过一些人被毒掌所伤,伤可以治,但是毒难解。所幸林先生家珍贵药材有的是,只是要多花一些时间制作解药。林府上下顿时忙成了一锅粥。
苏云朗天天在段亦程房中陪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俩才是感情深厚的师兄弟。
宇文俊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苏云朗这些天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抬头看了一眼宇文俊说:“每天都吃药,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宇文俊懒得和他解释,直接来到段亦程床前准备给他喂药。苏云朗连忙接过来:“我来我来。”
他这副兢兢业业的贴心模样看的宇文俊一阵沉默。
喂好药,苏云朗又拿帕子擦拭了段亦程嘴角的污渍,忍不住微叹了口气。
宇文俊想了想说:“这个药方是新配出来的,其他弟兄服下都很有效果。”
“哦。”苏云朗目不斜视的盯着段亦程,一会儿给他掖掖被子一会儿摸摸额头。
宇文俊又说:“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
“不要。”苏云朗答得飞快。
宇文俊从来不会温和讲话,见自己一番“好意”被拂,立刻变了脸,抓起苏云朗的衣领直接送出房门,任他在外面怎么敲打拍门都不理会。
20.只愿君心似我心
黑汤药效果奇佳,段亦程服了三次之后就有所好转,刚开始能开口说话,现在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
苏云朗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开始琢磨着给段亦程弄点好吃的补补。宇文俊看他忙忙叨叨的,不以为然道:“他身体还没痊愈,吃不了那些东西,你还是省省吧。”
苏云朗对大师兄的冷嘲热讽完全可以做到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准备完吃的,又推着段亦程出去晒太阳。他找人打制了一把轮椅,每天推着段亦程走来走去,弄的段亦程十分难为情。
“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吧。”段亦程脸色还很苍白,虚弱的笑笑说。
“不要,你伤还没好,不能随便走动。”
苏云朗推着他来到小花园中。此处阳光温暖,景色优美,苏云朗在微风中抻了抻胳膊,疲劳也随之消散不少。
之后他低头很温柔的凝视了段亦程,看到他微闭着眼睛,神情安详。苏云朗很少这样明目张胆的仔细观察他,以前只是模糊的觉得段亦程脸上很白眼睛很亮,笑起来十分英俊。美人他也见过不少,但现在看来那些人都只是单纯的好看而已,段亦程却好看的非常有内容。
大概是察觉到苏云朗的目光,段亦程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道:“贤弟,你要在我脸上看出个洞来不成?”
苏云朗咧嘴一笑:“叫我云朗。”
“云朗你……”他这话没能继续说完,忽然脸色一变,随后喷出一口血。
苏云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惊呆了,而段亦程喷完血便身子一歪不省人事。
……
卧房中。大夫给段亦程把了脉,然后眉头紧锁的摇摇头。
宇文俊上前一步问:“到底是如何?”
大夫道:“这位公子脉象极乱,按我之前开的方子服药按理说应该没有问题,可是如今他体内又出现一种新毒,导致筋脉错乱,这样的情况老夫还从未见过。”
苏云朗看看大夫又看看段亦程,喃喃道:“为何会这样。”
大夫摇摇头,摸着胡子思索一阵道:“不知这位公子以前是否也有过中毒的经历?”
宇文俊眼中厉光一闪:“有过,但是不严重,后来自行消失了。”
“原来如此,看来那毒并非消失了,而是隐藏在体内,待到有新毒侵入,两厢混合足以致命。”
此话一出,在场人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致、致命……”苏云朗脸色惨白,“这该如何是好。”
宇文俊也很为难:“先生难道没有解救的方法吗?”
大夫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这种情况十分少见,老夫也无能为力。”
接下来的几天,段亦程如大夫所言,身体时冷时热,不能吞咽东西还经常呕血。喂他吃药可谓难上加难。
苏云朗本来以为他已经脱险了,没想到事情发展成如此这般,眼睁睁看着段亦程受苦也无计可施。
夜里段亦程又发起高烧,苏云朗拧了两块湿毛巾给他擦拭身体,忙到半夜可算降了温。结果还没消停一会儿,体温又骤降。这次发病不同以往,段亦程冷的直打哆嗦,嘴唇发紫,甚至眉毛上都结了一层霜。
宇文俊尝试着输了些内力给他,可段亦程体内筋脉一遇内力便狂乱的攒动,最后两人都束手无策了。
苏云朗搬来几床棉被盖在他身上,见他还是冷的不行,灵机一动,脱了衣服钻进被窝里抱住他。
“段兄,现在好一点没有?”
两人肉贴肉的靠在一起,段亦程不自觉的伸出双臂搂紧苏云朗。他通身冰凉,像是刚从雪地里滚过,冻得苏云朗也直打哆嗦。
好容易挨到了天亮,段亦程体温才恢复正常。他在晨光中睁开眼睛,就见胸前多出个脑袋,苏云朗靠在他怀中睡的正香。
段亦程神情恍惚的盯着他看了半天,抬手抚上他的脸。苏云朗想翻身,无奈身上障碍太多,哼唧一声醒了过来。随即他立刻红了脸。
“段、段兄……你醒了啊。”
段亦程嗓子干哑的说不出话,只能点了下头。苏云朗发现两人上身还呈赤裸状,连忙拉开些距离。
“我去倒水给你。”说着他下了地,抓起衣服穿上,又倒了杯水给段亦程喝。
段亦程这些天被折磨的瘦了一大圈,他原本是个英俊青年的相貌,瘦了之后显得成熟许多。苏云朗一直认为他是无所不能无坚不摧的,见了他这幅模样心里即酸楚又难过。
他伸手摸了摸段亦程的脸道:“段兄你放心,世上没有解不了的毒,宇文师兄已经派人四处寻找解药去了,你再坚持几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段亦程靠在床边,眼中闪过几丝复杂的情绪,他说:“段某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费心,都是我学艺不精自以为是才中了敌人的计。”
“别这么说,谁还没有失误的时候。且不说别人,我是心甘情愿照顾你的。”
苏云朗此刻心中悸动,拉住段亦程的手借机表白:“我苏云朗从小到大还未如此认真的喜欢过一个人。以前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就是图个乐,可自从遇见段兄你,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开心快乐。一路上你多次解救我于危难之中,别说是这几天的照顾,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为你去。”
苏云朗这一席话情真意切句句发自肺腑,说的他自己都被感动了。只是段亦程脸色却越来越不好,他蹙起眉头眼光涣散,就是不肯瞅苏云朗。
“云朗你……这究竟是为何……唉。”
苏云朗莫名其妙,拉着他的手有些扭捏:“你好好养病,不必着急答复我。”
正在两人气氛诡异之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苏云朗走过去打开门,只见宇文俊背着手走进来,脸上表情阴晴不定,随即又侧身让出一位藏蓝袍子的老道。
那老道手持拂尘步,伐沉稳来到段亦程床前站定,开口道:“无量天尊。程儿,几日不见,你就变得如此狼狈了。”
段亦程大惊,挣扎着起来:“师傅,你怎么下山来了?”
老道叹声道:“武林遭此劫难我又怎能袖手旁观。”
宇文俊上前一步道:“师弟,师傅此次来要接你回去疗伤,你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就启程。”
段亦程默默的点点头。
苏云朗刚从见到段亦程师傅的震惊中缓过来神,就听闻云海道人要带段亦程走,忍不住插话道:“那个,道长你才刚来此地不留下多住几日吗?呃,这里伙食很不错,风景秀丽……”
宇文俊听得眼皮直跳,打断他的话:“师傅隐居二十余年从未下过山,要不是最近血冥帮气焰太嚣张他老人家也不会来。”
苏云朗扁着嘴看看他又看看段亦程:“既然为了血冥帮为何又要急着走啊?”
宇文俊见其他两位都没有答话的意思,只好耐着性子说:“刚刚林先生已跟师傅密谈过,血冥帮绝招便是那西域奇毒,我们采集了样本准备回去研制解药。”
苏云朗再无其他说辞,只得愁眉苦脸的低下头。
云海道人许久未在江湖露面,这次下山也鲜少有人知道。三石林一战有太多失误之处,林先生与云海道人反复商议决定暂时休战,众位英雄回去休养生息重整旗鼓。
告别之际,段亦程一夜没睡,第二天见到闷闷不乐的苏云朗,他决定把话说明白。
“贤弟,你的感情段某实在承受不起。况且你年纪还小,未必真的懂得情爱为何物。你我今后若是再见面,也以兄弟相称吧。”
苏云朗倔强的摇头:“喜欢谁不喜欢谁,我自己心中有数。你今天不喜欢我,但是不代表以后不会喜欢我,我的心意放在这,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它都不会变。”
段亦程苦笑:“你这样的性格还真是一点没变。若是你执意如此,那我们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
苏云朗着了急,可怜兮兮的拉住他的袖子:“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呢,我知道自己愚笨,但是我可以努力改正啊……你若是嫌我武功不好,我一定多加练习;若是嫌我不够聪明,我、我就多吃些核桃补脑……”
“你不必为了我改变。”段亦程捂着嘴咳嗽一声,“还是当年苏府中的少爷模样适合你。”
……
拉着黑帘子的马车在车夫一声鞭响中缓缓向前驶去。
苏云朗站在原地,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他觉得自己应该哭泣,为了自己平生第一次的恋情。可是鼻子很酸就是流不出眼泪,最终他擦擦鼻涕,转身离开了。
21.千里有缘来相会
五月扬州,依然一片繁华之景。清晨阳光正好,李四打着哈欠去敲苏云朗的房门。
“少爷,起床了。”
半晌无人应答。李四轻轻推门进了屋,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床铺已被叠的整整齐齐。来到前院,他们家少爷已经在此练武了。
苏家二少爷自从大上个月回家之后便格外勤奋。天天在家习武练功,街也不去了,窑子也不逛了。直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苏知府虽然也惊讶儿子的改变,但起码是往好的方面变,总还是让人欣慰的。
苏云朗打完一套拳,又从兵器架子上挑了把剑,迎风而舞。
早上半个时辰的例行功课完成后,苏云朗沐浴更衣然后去吃饭。吃着吃着,就又开始发呆。
回到家这些日子让他时常感觉恍如隔世,在洛阳经历的那些血雨腥风似乎都随着时间消散了,每每回忆起只剩心底的一片酸楚。
三个月前,自己初遇段亦程,那时还在想方设法的整蛊对方,谁能想到如今会如此思念他。
吃过早饭,苏云朗没有带随从,自己一个人出了府门。他来到扬州最大的茶馆,要了个靠窗的位置,边喝茶边听台上的人说书。
这间茶馆的说书人通晓现下江湖大小新闻,还能将他们串起来当故事讲,每天吸引听客无数。
今天讲的是三石林一战,这段苏云朗已经听过好几遍,就心不在焉的透过窗户看风景。街边两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一黑一白两个人相貌差不多的人,怎么看怎么像跟着肖金娘的双煞。
苏云朗神经立刻紧张起来。只见那两人进了一家当铺,过了好一会儿才抱着一个包袱出来。苏云朗叫伙计结账,然后下楼跟了上去。
一路尾随,直到两人进了一个大宅子。苏云朗也翻墙而入。如今他的轻功比以前好了许多,虽不能飞檐走壁,但落地也是悄无声息。
双煞跟着一管家模样的人进了屋,管家把房门关好后离开。苏云朗见四周没人便偷偷蹲在窗根儿地下屏气凝神仔细听。
里面似乎在密谈,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苏云朗死劲听才辨别出几句,什么官饷要尽快运回本部,副帮主会派人来接应……
苏云朗心中暗忖,原来那官饷果然是血冥帮盗的,自己若是能掌握证据说不定可以借用朝廷兵力来对付他们。不过凭自己这两下子想要找证据,实在困难,万一不小心被他们抓到那可真没人来救他了。
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他决定先撤退。他默默记住了这宅子的位置,一路冥思苦想对策。
正在发愁之际,后方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云朗回过头,看见一个布巾包头的小伙子,肩膀上还扛着一棍子糖葫芦。
苏云朗眨了眨眼说:“我不买糖葫芦。”
小伙子一笑开口道:“你认不出我了?”
“你是?”
“苏老弟好生健忘,那日破庙一别我可是很担心老弟你啊。”
苏云朗听他声音极为耳熟,再仔细辨认,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王兄!不对,你是阮……”
小伙儿一把捂住他的嘴,笑嘻嘻说:“没错没错,我们找个地方去叙叙旧。”说着生拉硬拽将苏云朗带走了。
两人来到一片小树林,阮良玉见四处幽静没有人迹才放下心来。
苏云朗上下打量他一番道:“王兄,不对阮兄,为何你相貌变得好奇怪?”
阮良玉指指脸:“人在江湖,危机四伏。干我们这行的,出门在外哪儿能只有一张皮。”
苏云朗想到他的身份,会意的点点头:“你上次离开不是身中剧毒了吗,现在可是好了?”
“已经无大碍了。”阮良玉从棍子上摘下一根糖葫芦,边咬边说:“我刚刚见你从李员外家出来,可是寻到了什么线索?”
苏云朗反复思索了他这句话,然后大惊失色:“你怎么看见我的?”
“因为我当时就在你旁边。”
“旁边……为何我没见到你?”
阮良玉但笑不语。
苏云朗知道他武功高强,自己被人看了笑话,便不太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又问:“阮兄你为何也去了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