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谢宸只是出于怀念林慎谦,不愿外人进入。所以即使和谢宸在一起,谢宸常常在性事结束之后丢下他一个人回房,从不把他一起带去,他也一直毫无怨言。
没想到,原来他一直没资格在这里入睡,只是因为他在谢宸心里的重要性不够而已。
恐怕在一起的那一年,他唯一的作用,只有帮谢宸成功的缓解了这个年龄的男人都需要发泄的生理欲望。
徐泽皓深呼吸了几口,想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却还是宣告失败。一阵剧痛猝不及防袭来,心脏宛如被硬生生撕裂了一般,痛不可言。
积攒了很久的委屈与绝望终于爆发,徐泽皓再次狠狠咬住嘴唇,嘴里传来血腥的味道,却浑然不觉得痛。身体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有泪从眼眶一颗颗无声滑落,最终还是崩溃,变成了再难抑制的失声痛哭。
他徐泽皓,作为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从来就不是圣人。没有人付出是不图回报的,只是是否贪心的问题。
他从不贪心,只是想一直和谢宸在一起,一直走下去,相伴到老。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一直在一起,才是这世上最奢侈的事,才是最大的贪心。
在谢宸身边尽心尽力付出了三年多,他一直希望有一天,他可以成为谢宸最重视的那人。哪怕取代不了林慎谦,也没有关系。只要两人安安稳稳的在一起,就好。
结果这么久的付出,还是没能打动谢宸,他依旧,是不被需要的那一个。
他曾经想过那么多次的抽身而退,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因为谢宸的一点点施舍,而动摇决心,让他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继续沉迷。
只有这次,恐怕,是真的要死心放弃了。
64
许久,哭泣渐渐平息,感到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徐泽皓也没看就直接接起,只是声音还是带了低低哭音:“喂。”
那头似乎愣了半晌,才迟疑的确定:“泽皓?”
是时东。徐泽皓恩了一声,时东疑惑的放大声音:“你在哭?”
徐泽皓慌忙抹了把脸,想到时东看不见,尽量放平声音:“没有。”
“是吗?”时东的声音明显带着不信:“别装了。老子这里信号好,听声音清晰的要命。你看你那呼吸,像正常人吗?”
徐泽皓勉强牵起嘴角,想扯出个笑,最终还是放弃,低低应:“你聪明了。”
“……”时东吸了口气,恨恨咬牙:“你到底怎么了?难不成你家姓谢的跟别人搞上了?”
“恩。”
“我跟你说啊,那家伙你不要了最好……啥?你说啥?”声音猛然扬起:“靠,那王八蛋想死啊?!”
徐泽皓苦笑:“你不是说好吗?”
“他妈的!那也轮不到他偷吃啊!什么玩意啊!徐泽皓,老子这就回国陪你!顺便帮你揍那个家伙!”
“别说傻话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似乎也好过了些,徐泽皓捂住眼,轻声应:“算了吧。我也真的累了。所有的感情,都要被磨光了……”
时东忍下怒火:“那你就白白成全他了?”
“这个圈子,以前我就看开了。”徐泽皓低低的说着:“能在一起,就是运气。不能,也是正常。本来也就是没什么保证的事……”
时东沉默了会,忽然转成了嬉皮笑脸的语气:“来加拿大吧泽皓。跟本少私奔吧,本少以身相许亲自伺候你哦。”
话音未落突然唔了一声,紧接着话筒那头传来一阵响动。之后传来另一个男人稳定磁性的声音,简明扼要的语句,带了令人安定的味道:“徐泽皓,立刻收拾下,过来散散心。我们来接你,家里有地方住。”
说着又顿了顿:“不过,记住,不许打男主人的主意。”
电话被对方挂断,徐泽皓发了会呆,没精打采的走回自己房间,打开笔记本,订了晚上前往加拿大多伦多,和次日多伦多转往蒙特利尔的机票。
支付完毕,徐泽皓又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一串号码按下:“启南?是我。我下午过来,有些工作我跟你交接一下。我想申请停薪留职,这段日子靠你了。恩,麻烦了。”
收好了东西,又打扫干净了房间,已是中午时分。徐泽皓看了眼住了三年的地方,无声叹了口气,把钥匙放在桌上,拎着行李出了门。
看看时间还早,不到下午上班时间,徐泽皓想了想,驱车再次来到前几天才去了的安平山。
在墓前弯下身子,徐泽皓手抚过干净的墓碑,在照片处停了下来,看着照片上人亲和的笑容低低开口,声音苦涩:“很讽刺对不对?当年你希望诚谦娶妻生子,希望我照顾谢宸。可惜造化弄人,这两件事,都实现不了了。”
“不过那天看得出来,诚谦和那个男人挺幸福的。他也不是小孩了,有他自己认清的路要走。”
“至于谢宸……”平缓声音顿了顿,显出些缝隙,又归为平静:“他身边有了不错的人,可以陪着他。你可以放心了,我也可以。他应该……”
说着眼里又有莫名的酸涩涌上,徐泽皓抬手揉了揉眼睛,低低继续:“他应该……也不再需要我了……”
离开安平山,回公司和刑启南交代了之后的工作和事项,徐泽皓把车停在公司停车场里,拿了行李挥手招了辆计程车,开向国际机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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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宸和向婷共同来到单位,毫无意外被众同事拿来共同调侃了一番,搞的向婷俏脸晕红,而谢宸只是敷衍应付着别人调笑的暧昧话语,心里却有隐隐不安。
早晨徐泽皓难看的脸色,和临走时勉强的一声“再见”,这会儿想想,怎么都觉得有种告别的味道。
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徐泽皓,谢宸犹豫了会还是放下。徐泽皓是市场经理,白天应该也忙得要命,还是别打扰他工作的好。
反正……他应该是不会离开自己的吧。毕竟两个人在一起,都这么久了,又没出什么问题。
纵然不断自我安慰着,一下班,谢宸还是迫不及待起身,干脆的拒绝了向婷提出一起吃晚饭的邀请,忽略向婷眼里的失望,匆匆驱车回家。
推开门,一室俱寂。
徐泽皓常常加班,比他回来的晚是家常便饭。只是这会儿,安静的房子,却让谢宸觉得有些可怕。
客厅窗明几净,地板被擦的发亮,几乎可以照出人影。早晨堆在沙发的被子也不见了踪影,只有平平整整的沙发。
谢宸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徐泽皓的房间,而后顿时僵立在原地,眼神呆滞而空洞。
房间好像瞬间空了一般,曾居于这里的人的东西都已不见,仿佛这只是一个闲置的空房,没有任何有人存在过的痕迹。
而致命一击的是,空无一物的桌上,静静躺着的房门钥匙。
谢宸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疯了一般去拉开抽屉和柜门。徐泽皓对他一向不设防,自然也从未上锁。
只是打开之后迎接他的依旧是空荡,徐泽皓的身份证,护照,衣服,日用品,统统都不见了。
瞬间如同喘不过气一般,谢宸调整了半天,一把掏出手机,慌乱过度连号码都按错了好几次,而后终于拨了徐泽皓的手机号。
话筒里传来冰冷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谢宸不死心,打了好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又匆匆拨通了徐泽皓办公室的电话。
徐泽皓的办公室里,突然集大任于一身的刑启南正忙的天昏地暗,听电话响了好半天才匆匆接起:“您好,市场经理办公室。您哪位?”
这边谢宸深呼吸了几口,力图使声音平静:“我找徐经理。”
“徐经理啊?他不在啊!”刑启南说着,听到外头传来别人叫他的声音,匆匆应了一声,又转向话筒:“麻烦你稍等下。”
出去交代了事情,刑启南重新跑回来,抓起话筒心不在焉的应答:“抱歉啊,有什么事您跟我说吧。徐经理他辞职了,呃,不……”
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挂断,留下刑启南拿着话筒发愣,本能的对着空气把剩下的话讲完:“不是,他是停薪留职了……”
他突然就离开了,他好好的辞职了,他连工作都不要了。
谢宸一瞬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好半天,他才迫使自己静下心来,仔细回想徐泽皓的话:
“在你没有找到新的对象以前,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
“只要你遇上了合适的,我立刻搬走。”
“谢宸,我也会痛。真的。我已经三十三了,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耗了。”
脑海画面最后定格在徐泽皓最近明显憔悴了不少的脸庞,谢宸猛然一凛。
糟了,徐泽皓该不会以为,自己找到别的对象了吧。
终于有了这样的领悟,谢宸的心开始不断下沉,就更是慌张。
倘若真是这样,那徐泽皓岂不是要彻底离开自己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有更大的恐惧袭来。谢宸匆匆冲到客厅,在来电显示里找了时东的号码拨出去。
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传来:“Allo?C’est de la part de qui?C’est shi dong a l’appareil.”(喂?您哪位?我是时东。)
一堆听不懂的语言让本就已经心急如焚的谢宸更是恼火,不耐烦的开口:“时东吗?是我啊,谢宸。说中文。”
对方闻言,语气明显带了不耐烦,冷冷淡淡的应:“哦。你打来干什么?”
谢宸咬牙,忍着满心不快,低声下气问:“你有泽皓的消息吗?他跟你联系没?”
“徐泽皓?”时东声音瞬间放大:“你他妈还说徐泽皓?他……”
话音未落听筒传来另一个人平稳声音:“他跟你一起住,我们都在国外怎么会清楚?麻烦你以后说笑话也注意点时差,别大清早的打电话扰人好梦。挂了。”
电话毫不客气被挂断,谢宸愣了会,狠狠一挥手,将电话用力打在地上。
电话机跟地板相碰,发出沉闷声响,地板上也似乎留了印子。想到这是徐泽皓的打扫成果,谢宸咬咬牙,蹲下身把电话捡起来放在一边,小心的用手指擦了擦地板。
重新起身,谢宸按着眉心疲惫的坐下,把自己窝进沙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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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发上魂不守舍的坐着,谢宸努力试图让自己清醒,回想着还有可能知道徐泽皓去处的其他人。
脑子一团纷乱,思维因此就难以清晰。心不在焉的想了好一会儿,谢宸终于想到了一个名字:李易文。
徐泽皓似乎和李易文关系一向不错,或许,李易文会知道也说不定。
这么想着,谢宸迅速跳起身,拿了钥匙就冲出房门,开车直奔李易文的心理咨询室。
时值下班高峰期,电梯人满为患,谢宸来不及等待,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去。见咨询室还亮着灯,谢宸暗暗松了口气,匆忙推开大门进去。
前台小姑娘应该已经下班了,只有萧哲阳翘着二郎腿,闲闲没事的坐在前台的位置玩电脑。
听到动静,萧哲阳抬眼,扫了要开口的谢宸一眼,又重新聚精会神的盯向屏幕:“有什么事待会再说,我正在忙。”
谢宸嘴角一个抽搐,几步走到前台,看干净的电脑屏幕上,赫然只有盘99的扫雷游戏,嘴角再度抽搐了一下。
萧哲阳还在不紧不慢的排除雷区,谢宸已经难以忍耐,急急开口:“李易文呢?我有重要事情要找他。”
萧哲阳不答话,就当没听见一般,继续点着鼠标。已经受够了气的谢宸实在忍无可忍,推了萧哲阳的手臂一把。
手臂一抖,鼠标随之按错了键,一盘扫雷宣布失败。
萧哲阳猛的抬头,本来带着浅浅笑意的俊美面容突然变得可怖,眼底几乎带了杀气:“这里不欢迎你!出去!”
谢宸不甘示弱回瞪回去:“我不是来找你的!”
四目相对,萧哲阳回头看了眼里屋紧闭的房门,神情复杂,最后只是冷哼一声:“看在易文的份上,不难为你。”
说着看谢宸欲往进走,站起身伸手拦住:“易文有客人在做咨询,想见他,得等一等。”
谢宸已经极是不耐,语气焦急:“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那也要等他忙完。”萧哲阳丝毫不放行,声音森冷:“谁都不准打扰他,你想找他,最好老老实实坐在这里等他出来。否则就给我滚。”
依照谢宸本来的性子,恨不得立即就挥开萧哲阳冲进去,正要动手却忽然想到,万一李易文因此发怒,知道徐泽皓的下落也不说,那该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谢宸还是忍着气,退回了椅子上坐着。
焦躁不安的等了两个多小时,一直快到九点,里头的门终于打开,李易文和另一个男人出来,看到谢宸眼里先是闪过讶异,随即如没看见一般,自顾自送了客户出门。
关上大门走回来,李易文扫了眼谢宸,直接越过他走向萧哲阳:“走吧,我们去吃夜宵。”
被忽略的谢宸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平息心里上窜的愤怒:“李易文,我找你有点事。”
“哦?”李易文回过头,漫不经心:“什么?”
“你知道……”谢宸顿了顿,又道:“泽皓这阵子有来找过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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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李易文笑笑,轻声细语:“你问这个干什么?况且了,你以为你是谁啊?泽皓的事情,你有什么资格问?”
谢宸咬牙,握了握拳,最后还是好声好气开口:“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呦,我没听错吧?”李易文眼里闪过促狭,语气讽刺:“你这是在关心他吗?别吓我啊。你跟泽皓住一起这么些年,可从没管过他死活。现在怎么着了?失去个佣人你立马就后悔了?”
谢宸一凛:“你知道他走了?拜托你告诉我,他去哪儿了?”
“我凭什么告诉你啊?”李易文冷笑:“他就算上辈子欠了你的,这几年也该还清了吧。我告诉你,要不是他重承诺迫不得已,他早就走了,哪里会拖到现在啊?”
被戳到痛处,谢宸脸色有些发白:“他跟你说,他只是为了承诺?”
“对啊。”李易文看着谢宸,心情蓦然变的很好,继续挖苦:“不然你以为呢?他会看上你?你当他瞎了眼了啊?世界上比你像样的男人多了去了,他可一点不稀罕你。”
谢宸身体微微晃了下,随后又回复平静,只是脸色已经愈加惨白,低声下气的开口:“拜托你,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李易文冷哼一声:“跟你没关系。你最好还是甭去烦他。”
谢宸一步冲上前,一把揪住了李易文的衣领,双眼通红:“你告诉我!他在哪里!”
李易文沉下脸,猛然扬手,一记狠拳招呼在谢宸脸上:“你他妈最好别在老子这里闹腾嚣张,老子不是徐泽皓,不吃你这一套!”
谢宸捂住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李易文,却听到对方冷冷继续:“你最好该干嘛就干嘛去,看看你这样子,谁见到谁都厌恶。徐泽皓真算包容了,居然耐着性子忍了你这么久。要是我,早让你去死了!”
从发现徐泽皓离开的那一刻,谢宸的心脏似乎就被开了个口子,隐隐作痛。而这会儿,李易文的话,更如同在伤口上撒盐一般,让他疼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