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衣!
你……何以……对我这般自私?小侯的眼神写满了控诉,好像被主人背弃的小狗般哀怨伤痛。
他似是才明白过来,他喜欢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我的手抖了抖,在他那样的注视下竟无法再刺下去,仓惶的住了手。心口有一块绞痛的厉害,是叶青衣的残念在叫嚣吗?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但我忽然很害怕,我不能让原若卿知道那件事,我只能选择隐瞒,这也许是我此生最后的秘密,我怕叶绫罗泄露出去,一时情急竟……难道说我潜意识里早有了这样的打算?
我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我是后悔的,追悔莫及。
这一幕我多年以后想起来仍然触目惊心,我忘不了。
叶绫罗只是怔怔的看着我,他站着没有动,甚至没有阻挡匕首的前进。他就站在那里,怔怔的立着。那双眼睛,看上去红的要滴血,仿佛要滴出泪来,渗出一种诡异的艳丽,他的头发仿佛被染成了红色,整个人仿佛浸着血。
我从未见过他流泪,原来他的泪,竟是红色的。
他的胸口有大片大片的血流下来,他没有动,仍然看着我,眼珠都不转一下,任凭血流不止。
原若卿不知什么时候走上来,我已被血激得晕眩,隐约中只听到他说了一句‘胡闹’,便化身鸵鸟装聋作哑了。 清晨的阳光灿烂的恰到好处,我搬出文房四宝附庸风雅。
原若卿走过来,他的手臂从身后绕过来,撑在案上,松松的环住我,尽管只是如此,我已经紧张的手脚不知往哪里放了。在他面前,我总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无所适从。他总喜欢抚摸我的发顶以示嘉奖,我要的却不是这些。
“你这几日倒是勤奋,知道勤练笔墨了?”他弹着我的额头取笑。
我暗自嘀咕,你不就喜欢这个调调吗?
我不由自主伸手抚摸披在肩上来不及料理的头发,它已经养的长了,几乎及腰了。我摸了把头发把玩,很好,没有掉色,染得正是火候,分毫不差,依然是我想象中漆黑如墨的发泽。置于笔端,溢出满满的书墨芬芳。
“你这几日沉溺于习字,倒是沾上了不少墨香。来,让我看看你的字练得如何?”
我摊开手,纸上空白一片。
晌午一过,倦意涌上来,本来相安无事,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那念头,局面就演变成两人携手进了屋,关门办事,少儿不宜。
他的唇落下来,含着灼热的温度,点起一片灿烂的烟火。细细密密的吻似那连绵的春雨,缱绻万千,道不尽缠绵之意。他在亲我,小心翼翼,温柔细心。
就像我第一次对他那般,我不能不动容,沉醉其中。
当我被推倒,大红的布幔落下来,烛影在流动飘摇,隐约照着这满室的旖旎春光。
我忽然清醒过来,这一切就像一场华丽的盛宴,那般不真实。我曾经怀着憧憬的心态去勾勒,这样的一场洞房花烛,都没有实现。
我想到了画中那个人,我的母亲,遏制不了自己的心绪,我无法不去想。
我痴缠的注视着眼前的人,他的面容看上去沉浮不定,如那水中的幻影,仿佛一放手,那个人就散去了,飘走了。
手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襟,又松开,再攥住,唇上被咬出明显的血印子,直到最后一件贴身的内衫像水流一般滑落肩头,裸露出精致的锁骨,姣好的身姿。
我感觉到伏在锦被上的身躯微微颤抖,衣物全数从身上剥离,那种仿若初生婴儿般的呈裸姿态叫我羞窘不已。这不是第一次,却比任何一次都来的汹涌,来的情热,那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热情几乎将我湮灭。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我爱着这个人。这就注定我不可能拒绝他,我所能做的不过是打开身体去承受 ,去接纳,那连绵不绝的雨露恩泽。
那些缠绵的疼痛与欢愉,使得我的身体不住的摇摆。我的脚趾蜷缩起来,受不住这样的撞击,恍惚之中只记得死死抓住他的背脊 。我不知道我是否抓伤了他的脊背,这样想的时候我就会放松,舒展四肢,却在他的撞击下紧绷,抓的更紧。
眼角湿润了,有咸咸的液体从那里流出来,我说不出是痛多些还是得到的满足,那种酸楚中掺进诱惑的甜蜜滋味叫人留恋不去忘而复返。
他从我身体里退出,我紧紧抱住他的腰,活像一个树袋熊,就这么趴着不动了,只知道用力的喘息,死抱着不松手。
他说,“今日是你的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
我只是微笑,然后摇头。我要的,无法说出口,我怕一旦说了,我们之间连最基础的关系都难以维持。我要……要你的爱,你能给我吗?
不是愧疚!不是抱歉!不是补偿!不是任何别人添加在我身上的东西,只是单纯的爱。
只是对于我这个人本身。
我终究没说出来,这更像是一个奢侈的幻想,一个无理的要求。
不知是谁在梦里叹息一声,最终湮灭在茫茫尘世间。
对于我的改变,他并不是一无所觉,他从未提起,我便当自己不知晓。我开始越来越暴躁,对于自己的身体毫无把握,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维持多久,维持到什么时候,在日日夜夜未知的等待中越来越彷徨,我真怕有一天我就这样倒下了,每一天躺下去我都在猜测这是不是我的最后一晚?我是不是还能见到明天的朝阳?未知之路扑朔迷离,心在日复一日没有希望的等待中焦虑。
这一日,我望着他的侧脸发呆,呆呆的想着没有计划的明天。明天这个时候,我还会在这里吗?若是可以,我多么希望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度过,只怕是不能吧?这一日早晚要来的。
那么他呢?他会是怎样的反应?
我忽然很想知道,若我真的死在了他面前,他会是什么表情?是否会像我那般在意?
我摇摇头,一定不会,这场感情一开始便是我主动追求,他未曾说过喜欢,从来没有。
而我却厚着脸皮死缠烂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我们之间并不对等,比起他来,我在意的总要多些,而他对我……他未说过,我也不明白,怕是未曾有过,我以为的那些情愫。也许,真的该结束了。
我的思绪越来越混沌,常常神游天外,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慢慢的我觉得我的听力在严重下降,视线也不这么清晰了。原若卿的脸近在眼前,我却觉得看不分明,我伸手抚摸他的脸颊,确认他的眉眼轮廓,每一个细节,眼角眉梢,我都一一抚过,他似乎……瘦了,下巴摸上去更尖了,他的嘴唇还是那样的温润柔软,我还记得它的味道。
“师傅。”我轻轻叹了一声,细细捧着他的脸,轻轻贴上去,轻轻摩挲。
“唔。”他应了声,眸中含着浓浓的笑意。
我不由垂下眼,若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当如何?还会不会对别人这般笑?我在你的生命里,会不会缩成小小的投影?不管如何,我都……爱着你。
眼皮越来越疲倦,渐渐合上,我把头搁在他肩上,挪了挪,找个舒适的位置便不动了。
他的手伸过来环住我的身体,手指轻轻扣在我的腰间。我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牢牢地抓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世纪般漫长,我渐渐不动了,相握的手指松开了,身体无意识的下滑,完全落入他的怀中,入定。他的手一动,我的身体倾斜了,头上系的发巾从发中脱出,撒下满头耀眼的银丝。
第五十七章:药(一)
腊月寒冬的气候,又是年关。小村庄当然比不得京师,洛阳,苏杭的繁华,但也是喜气洋洋,其乐融融。
街上的各家铺子早早收了摊回家团圆去了,一路走来家家户户皆是大红灯笼高高挂的盛况。我走了几条街有些兴味索然,跺跺脚索性回头。 边走边捂住冻得僵硬的手指直哈气,气候渐渐寒冷了,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尤其是凌晨之际,在外面只逛了一会便已冻得麻木,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我裹紧身上的衣服,顶着寒风往回走,早知不该出来透气的,一走就是这么远,吹了这么久的风,回去只怕又要被念很久了。
忽然身上一暖,身上多了一件貂裘大衣。我意外的抬头,一愣,“你怎么来了?”
来人抿着唇,有些生气的样子,“大清早穿这么少跑出来,你想被冻死吗?”他说着抓过我的手放到自己怀中摩挲一阵,“这样暖了吗?”
我有些尴尬,“我没什么事,你不用特意跑出来找我,再说,你的腿……”我的眼光落在他的腿上,黯淡下来。
他倒是毫不介意的样子,拉着我便走,我注意到他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与三个月前一般无二。
他瞥了我一眼,“看什么呢?”
我移开视线,“没什么,对了,你怎么有空出来找我,不用批公文吗?怎么说你现在也是圣上的肱骨大臣,应该帮圣上分忧解难才是。”
他撇撇嘴,“小皇帝身份这么多臣子,够他排忧的,再说,我这半年来“卧病在床”,朝庭那些事我已经很久不参与了。”
我深不以为然,这家伙以为我不知道吗,他这半年来明着说请病假卧床,小皇帝批了,暗地里小皇帝对他信任有嘉,两边时常飞鸽传书,暗通消息。我怀疑叶绫罗这次“隐退”也是一个局,为的是引出朝中最后一批狼,一旦幕后之人有所行动,便落实证据,来个一网打尽,他们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只等着鱼儿上钩。
只是我不明白,叶绫罗要玩退隐的把戏,哪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不好待,非得和我挤在同一个小村落里,还弄得自己变成个瘸子。
我摇头,再摇头,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想什么呢?”他出声提醒,“看路,前面有块石头,别绊着了。”
绕过那块石头有一片小树林,那儿便是我的去处。
过了一段路,他拉着我的手说,“到了。”
我抬头看过去,院子门口有个人站着,长发银衫,衣袂飘举。
那人款款向我走来,我想也没想张开手臂拥抱他,他反拥住我,叹息一声,“小默。”
“云忧。”我回应道。
他帮我理了理衣襟,我看着他不语,手还搭在他腰上,他露出温柔的笑意,微微弯起的眼角倒映着幸福的影子。
我忍不住又抱了抱他。
“行了 ,”院子里走出一人,他的嘴里冒出酸气,十里之外都能闻到,他一副十足妒夫的口吻说,“抱也抱够了,林默,你可以放开云儿了。”说着便来拉人。
只见那人一身水色儒雅衣裳,身形高挑,挽个发髻,面若冠玉,目似点漆,举手投足间一派斯文,端的风流潇洒,气宇不凡。的
只是他现在的行为一点也不称他的仪表,哪还有半分潇洒写意?
我嗤笑,“李大夫,您现在可是十足的妒夫了,用不着看这么紧,我又不抢你的人。若要抢早动手了,还等到今日?”
李笙将人抱到怀里,也笑了,“我倒不怕你抢,就是云儿性子好,惯着你,白白叫你占了便宜。”
“是这样吗?”我笑的没心没肺,能让我萌生扑倒的念头的也就那一个人了,如今那人不在,我也没什么兴致去占了。
李笙说,“别在门口站着了,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脉息,一大早这么跑出去,迟早把命折腾进去。”
我本不欲理,抵不过云忧欲语还休的眼神,只好乖乖过去聆听教诲了。
他把完脉说,“脉息还算平稳,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些,那丸药的功效果然神奇,只是材料稀有,配制耗时,一年才出一颗,你服完后身子果然大好,以后可以适当出去走动,不能待太久,药要按时吃,你现在的身子底子还弱的很,想活过今年的冬天最好按我说的做,明白吗?”
我被他拉进了房,不住点头,其实有些恍惚,有些抗拒。不知道为什么要接受治疗,又为什么还要活下去。在没有他的未来。
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饭,饭菜是颇丰盛的,我却没有胃口,匆匆扒了几口便放下碗筷回房了。
夜了,有人敲门,我上前开门,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个时候会进我房间也只有他了。
我扫了一眼,他手中端着托盘,盛着饭菜,还是热气腾腾,看色泽便知道是新烧的菜。
他说,“你今天没吃多少,我怕你饿了就叫厨房做了几个小菜,鸡泥桃花鱼 、东坡肉 、三鲜豆皮、清蒸鲥鱼、鱼头豆腐,你尝尝看,都是你往日爱吃的。”
我没有接,他也不介意,径直搁在我桌上,便在一边坐下,“我看着你吃,你吃完我就走。”
他倒长了耐心,认真托着下巴盯住我了,仿佛我不动筷他也不动。
我叹口气,拿起筷子。
他变了,变得细心很多,也能容忍我很多,不再像过去那个任性的孩子了,还有小盛,云忧,他们似乎都与过去有些不同了。似乎只有我还停留在原地,迷茫的徘徊。
一恍神,碗中多了几块鱼肉,我抬头看他,他笑得眉眼弯弯,“尝尝这个清蒸鲫鱼,很鲜的。”
我连连点头,连连扒饭。他勺了汤到我嘴边说,“喝点吧,我怕你呛着。”
我看他,他看我。
勺子只有一个,让我喝汤总得把餐具给我吧。他捏着勺子,没有松手的迹象,我看着天色实在不早了,还是早早打发他要紧,眼见争持不下,我挪过去,正打算就着他的手喝,隔壁一阵响动,我听见床板吱嘎吱嘎的摆动声,还有……难以抑制的喘息呻吟,而且这呻吟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我的额头冒出黑线,很想走过去敲瞧墙壁,示意隔壁正在做运动的家伙们注意影响,不要打扰别人睡觉,但这时候打断别人的兴致似乎有些不人道。
我怀疑李笙李大夫是故意而为之,平常这个时候他没有这么猖狂,想必是做给我看的,示威来着,真是可怕的妒夫行为啊!
我捏把汗,忽然觉得不对劲,我听到身边人压抑的喘息声,暗叫不好,正欲夺门而逃,
他眼疾手快的按住我,笑的特明媚,“不如我们也试试。”
第五十八章:药(二)
我一把拍掉他的手,用眼神警告他,别乱来。
他不退反进,索性将我圈在怀里,强迫我对上他的视线,“我说真的,别拒绝我,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爱你,你不喜欢我的地方,我都可以改,你说这世上,除了我,还有谁会这样对你?”
我点头,再次怕掉他不安分的手,“确是没有,但这不是我接受你的理由。”
“你要什么样的理由才会接受我,你说。”
“小侯,你看看我的身体,日渐衰弱,缠绵病榻,你说,我何以谈情?”
“你我都清楚这不过是借口,真正的原因不是这个。好,你可以不点头,我不逼你,别急着拒绝我,我会等。”他说着起身走了,还不忘说,“早些睡,你的身体熬不得夜。”
我答应了一声,眼望他带上门。
躺了片刻,隔壁的动静轻了下来,渐渐平定了,我起床披衣推门而出,在门口站了会儿,隔壁房门哗地开了,有人走出来,不意外的看到我,向我走来。
我取笑他,“李大夫今日叫我刮目相看,我倒不知你某方面的能力这么强,还是说只是今日?”
他也不恼,“李某某方面能力如何,我想无需林默你质疑吧?”
“好,这事我不和你算,”我朝隔壁房门努努嘴,“他怎么样了?睡下了吗?你今天将他折腾的够呛,打激素了你?”
打激素这几个字他没听懂,话里的意思不用猜也知道,他道,“刚睡下,今日折腾了半宿,他够累了,你我找处地方说话,别吵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