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只是我自制的一点迷药,不会损伤人的身体,我只需要到时他乖乖配合。”回话的是之前那个斯文儒雅的青年。
“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按照原计划,用他换你。”
“齐王发现人被掉包了岂不迁怒于他?”
“无事,你忘了,他是原先生的人,齐王就是再恼恨也不会对他如何,你大可放心,再言,我受过原先生的恩惠,定会护他周全,你知道的,我想要的只有你。我只要你跟我走。”
“若是我不肯呢?”
“云儿我知你并不贪图齐王府的荣华富贵,你不是这样的人,当初我们说好的,我会带你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谁也不能夺走你,齐王也不行。”
“你错了,阿笙。这些年我待在齐王府里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齐王并无半点亏待我,吃穿用度都是照官家公子的标准来,里头人见了我无不称我一声云公子,我早已过惯了这样的富贵生活,又怎么回到过去?”
李笙笑了,“云儿,我不相信,你不用刺激我,我知道你想什么,你还在记恨我,对不对?那时我家里人为了讨好齐王将你送于,并不是我情愿,你知道的。后来你得齐王盛宠,京师闻名,谁人不知齐王府出了一个云忧公子,我为了见你扮作琴师混入齐王府。齐王耳目众多,我不得不小心行事,我知道你受了很大委屈,我也知道你可能对我怀有怨恨,所以你才答应齐王结亲的是不是?”
“阿笙,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我和齐王的事……你不会明白的。”
“我确实不明白,你这么说是想告诉我,你放弃了,你要为了齐王府的荣宠放弃我吗?”
“没错,”云忧背过身,望着破光粼粼的湖面,此时的水心湖,静的可怕,静的听得到风打在远处柳树上的沙沙声,云忧松开手掌,又握起,清凉的风吹来,他的手心竟全是汗迹。他背对着久违的爱人,淡淡道,“我要的是能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东西,而不是那些所谓的情爱,情爱之事,不过过眼云烟,这些年我算看出来了。我嫁于齐王,不过是想过更好的生活,不再被人欺负,不必被人像礼物一般赠与他人,辗转于众人之间,阿笙,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李笙抿唇不语,眉目间满是不赞同,他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终是没开口。
我眨了眨眼,眼皮还是很沉重,意识却清醒了许多,我可以清楚地听见他们的对话,可以听到亭台上的鸟儿的鸣叫,远处树叶的沙沙声,却听云忧又道,“阿笙,你是江湖闻名的医圣,我不过是个平民,没有了齐王府的依托,我如何立足于世?你我本来便是两路人,不必非要凑到一块去,过去的那些事,你都忘了吧。”云忧说罢闭上眼,他的银色衣衫被风吹的飘摇不定,整个人似幻似真,仿若便要迎风而去。此时他就立在亭边,亭下是清澈的湖水,湖面上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便如这湖面。
“三日后是我成亲的日子,若是你能来……”云忧的话并未说完,我听到李笙咬牙切齿毫无风度的恶狠狠挤出三个字,”你、休、想!”
第二十九章:偷梁换柱
我听到李笙咬牙切齿毫无风度的恶狠狠挤出三个字,”你、休、想!”
也是,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恐怕都难以保持风度,我迷迷糊糊的想着,睡意潮水般涌上来,似乎有一只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然后是一片空白,我彻底睡过去。睡梦中似乎听到一声沉沉的叹息,“他到底是变了。”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头痛欲裂,醒来时眼前人影憧憧,头晕的更厉害了,对了,我之前似乎喝了些淡酒,听见了某些争执,后来便神志不清了,后来都发生了些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四处望了望自己所在,是一出布置喜庆的新房,我所坐的床幔上红彤彤的流苏垂挂下来,床单是红透的色泽,透过红色的纱幔外头也是一片红艳艳雾蒙蒙的,我撩开幔帐,外头窗纸上贴上几个鲜艳的“喜”字。这场面我再熟悉不过,只想不到怎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低头几乎不敢再看自己,我身上这衣服,怎么也成红的了,这喜艳的颜色分明是新人的标准装扮,铜台处是一面镜子,我呆呆望着镜中那个人,一身喜服,挽了个发髻,发间别了支红玉簪,额前鬓边垂了几缕发丝,窗扉微开,发梢微动,我伸手抚平,抚上镜中那张脸。
那张脸上罩着一个银质面具,从面具中看到的那双眼睛,如此熟悉,微微上吊的桃花眼,自成的袅袅风流,唇角隐约的痴与笑,既熟悉又陌生,我颤抖着手指,覆住那张面具小心揭开,镜子里那张脸波光流转,眉眼间情意绵绵,透露无限风情,这……这人……
我摸着镜中的脸发呆,那张脸,清雅白皙如玉,是我方才见过的,没想到会出现在我身上。我忽然想起李笙提议换人的事,他要用我换取他的心爱之人,没想到他做戏竟逼真到这个地步,若不是知晓前因后果,可能连我自己都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者我完全是另一个人。我仔细检查脸上的部位,竟没发现痕迹,这张人皮面具做的真是精巧,相信只要我不说话足以瞒倒那些自以为是的人,包括齐王那个冤大头,自己的新娘被人换了居然一点都未察觉,否则我怎么会还在这儿安安稳稳躺着,。可惜李笙算漏了一点,他没有限制我的行动,我自然可以逃走,犯不着陪他们演这出戏,他们出逃是否成功自然也不关我的事,我并未应承要伪装帮忙吧?我刚要得意的笑,蓦然止住笑,笑到一半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变得十分沙哑难听,我捂住自己的颈部,我……说不出话了,张开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李笙这个人,做的真绝,居然和我来这招,他料定我不会帮忙?
我深深呼吸,闭上眼,暗自运功打坐,气脉流畅并无半分停滞,穴道并未被制,那么……是了,李笙被人称作圣手神医,这名头也不是白叫的,他定有后招,他必是对我用了药,限制我的身体语言。我探查了半响并未发现症结所处,却不知他究竟使了何药?
房门被人敲响,女子甜软的嗓音传来,“云公子,吉时已到,可准备好了?”
见我不答,她索性推门进来,走动间裙裾摆动,显得身姿婀娜。她见我端端正正坐在床头,面朝里便叹了声,“湘瑶知道公子必是不愿意的,公子心中一直有人,小瑶知道,殿下也知道,殿下却不介意,公子应该知足了。”她话锋一转,“公子想的通便罢,殿下自然不会亏待公子,这些话可不是殿下让我说的,湘瑶说的都是真心话,是为公子着想,湘瑶也舍不得殿下,公子你也知道殿下他一直……殿下其实一直不开心,殿下为的什么……不就是今天吗?公子你便帮殿下一回罢?”
我疑惑地看向她,总觉得这件事多有蹊跷,她忽然捂住嘴惊呼一声“公子”便眼一翻晕过去了,我不明就里,往她之前看的方向瞥了一眼蓦地僵住。
屏风后面,立着一个人,一个我以为已经远走高飞去私奔流浪天涯的人,也是害我陷入此种境界的元凶之一,这个人的脸……我骇然转过头,那人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不,应该说是我现在有着和他一样的脸,齐王府的云忧云公子,久违了!
云忧将那丫头移至床榻轻身放下,向我走来,我戒备地后退了一步,他突然笑了,“青衣何必怕我,你知道的,这件事并不是我的意思,是阿笙他……鲁莽了。”
“即使如此,云公子何不给我解药?”我伸出手向他索要。
云忧摇摇头,“青衣你明白的,我和你来自同样的地方,我们应当是这世上最亲的人,我又怎么会害你,只是这解药……没有,“控魂”一旦施展便无药可解。”
我脸色一白,这“控魂”我知道,它其实是一种药物,服下后中药之人会出现短暂的思维屏障,短时间没有自己的意识,只会遵从施展者的命令,为施展者卖命,这段时期,无论做过什么事,时候中药者都毫无印象,就像被摄走魂魄的孤魂野鬼,过了药期这人会慢慢恢复,不会太伤害人体,主要功效便是让人无条件服从命令,这种药十分珍贵,有时也可起到治愈的效果,可以入药,“控魂”的配制需要花费大把的时间精力和名贵的药材,不是一般的人可以制作的,据说有人曾花了数十年采集天山雪莲,千年人参也未曾制出,所以我从未见过。
遗憾的是我它当时化在了酒液中,所以我仍未见过,那李笙将这药取出骗我服下,他是花了很大的精力和本钱,足见他对此事的在意。我嘿嘿直笑,也不知道自己想笑些什么,就是有些说不出的郁卒,没有人,没有人这般对我。
云忧露出担忧的神色,“青衣不必太担心,这“控魂”听来可怖,其实并无他用,只要施药者不下达命令便无事,你放心,李笙他必不会……”
我蓦地打断他,张口便道,“李笙现在何处?”
第三十章:婚宴(一)
我蓦地打断他,张口便道,“李笙现在何处?”
云忧顿了顿,却未答我,只是一声轻叹,“青衣不必再问,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不会让他对你如何的。再说,原先生那边……”
他说到一半再次停住,原先生这几个字我听人提起过几次,没什么印象,似乎这人该和我是旧相识,既是如此,我怎么会记不得他?听起来,这人似乎颇有威势,叫人忌惮,却是不知这人究竟是何人?
我正要问起,屋外头传来清朗的嗓音,“云儿,你可在这?”
云忧一滞,并未答话,我看了他一眼,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李笙来的可是时候,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那李笙见屋里无人答话便推门进来,信步而来,他一眼略过我,望见云忧时露出释然的微笑,就要伸手去碰触他,云忧怔怔地望着他,看那神情似乎有些恍惚。李笙伸手去摸他的脸颊,喃喃道,“云儿,又乱跑了不是?这儿可不是好玩的地方,还是跟我回家吧,我说过,我会给你幸福。”
云忧摇摇头,“阿笙,实话和你说吧,我必须这么做,这是我和齐王殿下的约定,无从反悔,你不必担心,齐王殿下爱的并不是我,不会对我如何的,这些年来他并未亏待我,至于这场婚事,不过是一场戏,一个赌局,殿下他在等一个人,一个在江湖上消失了近十年的人。殿下其实很可怜,这些年来,他从未真正安寝过,他做的那些事,也全是为了那个人,我答应过殿下,要帮殿下演完这场戏,现在到了关键的时候我怎么能退缩?所以阿笙,请你再等我一段时间好吗?等事情完了,我就同你走。”
“我无法相信,云儿,这话我听了不下十遍,我潜伏在齐王府等了一年又一年,我等不了了,我真怕你会变心,你又明白吗?我可以不做神医,那些名誉地位我都可以不要,你呢?你能抛下那些荣华富贵?时间拖得越久我越害怕,你必须现在和我走,这个烂摊子自然有人收拾,你何必顾虑这么多?”
“李笙,我说过了我……”他无法再说下去,无法置信地望着那个点了他穴位的青年男子,他只能睁大眼看着那个人,李笙在他眼前一拂,他的身子软倒下来,他将他纳入怀中,在他额前亲了下,温柔地理顺他鬓边顽皮的发丝,我看的啧啧直叹,李笙忽然抬眼看我,他的唇边带着一抹奇怪的笑容,他对我说,“虽然我并不愿意这么做,但如此看来只能对不住你了。”我瞪大眼,猜到了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他故技重施,袖间一动,口里喃喃念着什么,我瞬间被定住了,挪动不了,我想逃,发现浑身没有半分气力,这便是“控魂”吗?
我死死瞪着他,他别过脸不去看我,轻声说了句,“对不住了。”他抱着那个人从我屋子里走出去,我很想喊上一声,“有人抢婚了!”我开不了口,我只能看着他们消失在我视野里,门被关好,屋子里静默一片,没有人声。
那小丫头缓缓转醒,她疑惑地坐起来,“我怎么睡着了?还睡在公子的床上,这可糟了,现在是什么时辰,可别误了吉时。”她理了理衣襟,推门出去逮着个侍女便问了一通,外头那些人依次进来,那湘瑶不在其中,想是忙去了,有个侍女上前来躬下身,“公子请随我来,殿下已在前厅等候。”
我直想发笑,我被定住身法,如何走的动,正欲讥笑,脚步却迈开了,我……可以动了?
那侍女脸容含笑,眉眼唇角都带着喜色,“公子慢些,这边请。”
我迈出房门走了几步,打算找个空开溜,我可不想被留在这儿给人替嫁,我后面跟了一堆尾巴,我没找到机会,一路行来,回廊里挂满了大红的灯笼,窗纸上无不贴满了“喜”字,前方拐角处似乎有个缺口,那边看来没有多少守卫,我心念一动,便俯身捂住腹部做出疼痛难忍的样子,那侍女也不慌,“公子请先忍耐,待见了殿下,殿下自有安排。”竟是全然的油盐不进的姿态,我气愤不已,打算实施B计划,刚迈出一步,那边侍女又道,“公子走错方向,应该是这边,公子请随我走,勿让殿下久等了。”
我很想发飙,索性将这些人全点倒了清净,奇怪的时候我一起这个念头便发现身体很不对劲,我使不上力,脚步不听我的控制,前面的人走一步我便跟一步,我明明是想往相反的方向去的,这……
错过了这次机会,后面的路越走越宽,把守的人也明显增多,以我一人之力去抵抗这些人显然毫无胜算,我被带到了正厅,那儿早汇集了大批的宾客,齐王宴请天下,那些人无论是不是心甘情愿都不能抹不开这个面子,依旧是送礼的送礼,巴结的巴结,一派喜气洋洋,和乐融融的繁华景象。
我哼了声,有个人一眼看到了我,走上前来朝我作辑,“云公子!不,应该是新王妃,失敬失敬。”他的语气可没半分敬意,我站着不动,假笑道,“江大人,何必客气,请入席吧。”
今儿个我又换了身皮囊,不知你那双利眼能否分晓,怕是不能吧?谁能想到同样的一张脸下的新王妃会是个假货呢?
我转身便想走,江郁叫住我,“王妃请慢,王妃可看到一个人,他可是王妃的旧交,前几日我的人看到他被王妃请去小坐,这一坐就找不到人了,殿下刚向我问起此事,我想王妃应该知道他的去处吧?”
岂止是知道,我有些好笑,简直想大笑特笑,想不到这个人倒注意我,却不知晓这其中的变化,外人恐怕只以为失踪的是那叫叶青衣的人,谁能想到这偷梁换柱的事正在发生,就在他们眼皮底下。
我没有笑,我笑不出来。江郁投来一个疑惑的眼神,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没有见到他。江大人怕是看错了。”
不待他再问什么,我转身投入众宾客之间。
有一个人一直立在最高处,他背着光,他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分明,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向这边看过来,我自然的走过去,举起酒杯,莞尔一笑,“齐王殿下。”
第三十一章:婚宴(二)
我走过去,举起酒杯,莞尔一笑,“齐王殿下。”
齐王点点头,挥手命人端上酒杯,杯中斟满了透明的酒液,他仰头一饮而尽。这个人高束起发,用一根简单的红绸带系住,额间有几缕发丝垂下来,他身上的衣服是淡淡的暗红,与那种全然喜庆的色泽有些不同,红的有些晦暗,他的衣襟袖口上绣满了并蒂莲花龙凤图腾及各种精密细致繁复的纹路,一直延续到长长的下摆,腰上系了盘龙云扣,垂挂着玲珑红玉,行走间下摆微动,繁复的花纹图腾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