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子若不舒服,我差人替你抓药,这些费用我能替你出。」路衍看着瓶乐素净的脸蛋,没有了脏污或浓妆的遮掩
,露出的是一张苍白而瘦得不健康的清秀脸庞,瓶乐就那一双好看的眼睛,总是令路衍能一眼认出他。
「谢谢爷的好意,不过若是爷真想帮助奴才,不妨将奴才赎出府,奴才必定以一生回报爷的恩情。」瓶乐虽然表面看上
去安然无恙,其实昨夜激情的伤口正在痛着,他的背伤及一些未好的伤口都还在发炎,若是一般人早已痛得起不了身,
他能撑着身子与路衍讲话,已是很不简单。
即使是已经痛得几乎无法思考,他还是卑微地说出一番足以令路衍气得转身就走的话,他知道这个男人一向痛恨没有骨
气的人,所以想要把这样正直得几乎有点笨的男人玩弄于手掌,对他来说实在是容易得很。
「你的伤口必须上药。」怎料路衍非但没有被气得一塌糊涂,反而还靠近了瓶乐,将他手上的药膏夺了过去。
「少爷!」后方的文勤不安地唤了一声。
「文勤,拿这方子去抓几帖药,吩咐城水让厨房按时给他送来。」路衍没有抬过头,将手上的方子交给文勤,自顾自地
拉开瓶乐的袖子,露出他骨瘦如柴的手。
文勤受了命令,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认命,拿着方子就离开了,嘴里还叨念着自家少爷,他直到现在还搞不懂少爷为何
三番两次对那个男宠好。
或许连路衍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严谨的他会对一个男宠如此上心,就连被他设计有了一夜激情,自己醒来之后也
不觉得愤怒,而来到瓶乐房前看见那人,心中竟涌出的是疼惜,而非鄙夷。
路衍几乎要觉得瓶乐是用了那一双眼睛对他下了符咒。
「你的伤,多久了?」路衍看着那一只手,除了过瘦以外,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痕,一道鞭伤很明显是新伤,还在红
肿发炎的模样,路衍挖了一些老大夫的药膏,轻轻抹在伤口上头。
「不记得了,可能是昨天,也可能是好几年前。」老大夫的药膏含有刺激伤口的成分,抹在上头可是痛得令人流泪,但
是瓶乐的表情却变也没变,只有额上的冷汗透露了他的痛苦。
「你为何从不保护自己?」路衍擦完了他一只手,又抬起另一只,拉起衣袖露出的还是那瘦得像是只有皮包着骨头的手
,上头同样有着许多伤痕。
「路爷,奴才已经是很保护自己了,与奴才同时进府的,不是已经死了就是被送走了,而送走的那些现在估计也没什么
好下场,比起他们奴才可已经算是活得久了呢。」瓶乐笑嘻嘻地,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黑色,他的嘴边在笑,但仔细一看
,那一双灵活的眼睛却是一点笑意也无。
「到床上去。」路衍替他双手上了药,听见瓶乐一番话,心中竟有些酸涩,他掩饰了自己的心情,脸色僵硬地吩咐道。
瓶乐乖巧地爬起身子,躺在自己简陋的小木床上,摆出诱惑的姿态看向路衍:「爷将就些,就在奴才这儿解决吧。」
路衍气得额头冒出青筋,却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瓶乐的头,「我叫你趴下,你背上也有伤吧?」
瓶乐微微一愣,被路衍推着肩膀翻了过身,男人的手脱下了他的衣服,却没有不规矩的在他身上游走,这是第一次,有
人这样毫无邪念地替他脱下衣物。
路衍看见瓶乐的背,就连他这见过不少世面的人,都小小地吓了一跳,白嫩的背上满是伤痕,虽都是不仔细看就不会被
发现的伤,但是数量之多,令他不禁想像这男宠曾经受过多少的伤害。
「你的日子过得很辛苦么?」路衍替他上药,不禁开口问了一句,他的口气是连自己也没发现的温和。
「爷总是这样对每一个与您有过一夜的对象吗?」但是趴在床上让人上药的男宠却很不识相,不正经地回问。
「你这人说话怎么总是不正经,我是认真问你。」路衍却没恼怒,手指感觉到瓶乐因为疼痛而微微发抖,动作也有意无
意地轻柔了起来。
「若是能被像路爷一样的主子买下的话,奴才的日子再苦也值得。」瓶乐这次不再乱回话,他的脸埋在手臂里,声音闷
闷地。
路衍一直没有答应瓶乐,他知道买下这个男宠,接踵而来的问题就太多了,他虽有些关心瓶乐,但始终不愿为他做这么
多。
背部的药已经上完了,路衍站起身子,俯视趴在床上的瓶乐,一句话也不说。
「谢谢路爷,奴才觉得现在好多了,不过……」瓶乐把脸蛋从手臂中露出来,一双眼睛竟充满笑意,而且还有那么几分
暧昧。
「什么?」路衍微微皱起眉头,他有不好的预感。
「不过奴才还有一个伤处,爷还是不要知道得比较好。」瓶乐暧昧地向路衍眨眨眼,笑得十分妩媚。
「你双手上药不方便,让我替你上药吧。」路衍聪明一世,却在这方面迟钝得很,靠向瓶乐又准备拿起那一盒药膏。
「好,那劳烦爷替奴才脱裤子。」
「什么?」路衍吓了一跳,站起身子退了几步,彷佛瓶乐说了什么可怕至极的话。
「路爷不是要替奴才上药么?奴才昨夜侍寝,爷的东西又粗又长,奴才的那儿今日不上药那可不行。」瓶乐笑嘻嘻地看
向路衍。
「你、你真是……」被他如此一番坦白说出,路衍气得眉头简直都凑在一块儿了,他用力甩了袖子,转身离开了瓶乐的
小房子。
瓶乐哈哈大笑,自个儿拿起药膏,又看向自己两手上的药,顿时安静了下来,眼中出现的是几抹忧伤,这是他只有独处
时,才会露出的神情。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他了呢,路衍这种男人,还真是打了灯笼都寻不着,这么正直、又笨……想到这儿,瓶乐的嘴
角勾了起来,看着自己的两手,良久都不再动作。
第8章
路衍自从被瓶乐气走之后,就再也没问过他的事,文勤向他说了些有关瓶乐的事,都也被他淡淡带过。
那个男宠像是一根刺,偶尔令他为之感到疼痛,但是大部分时候却又被他忽略着,想要拔起,却又十分困难,只能放在
那儿,想或许有天会自动消失。
转眼在龙府作客也已多日,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与龙刑玄正式签了契约,便叫文勤收拾一番,两人毫不声张,婉拒了龙
刑玄的好意,只骑着来时乘的马,安安静静地离了府。
他回到了自己的商行开始指派工作,生活一下子忙碌了起来,自然也就淡忘了瓶乐,那个曾让他放在心上,有着一双漂
亮眼眸的男宠。
每天都可以见到路衍在商行里头勤于事业的模样,就如同他之前与文勤说的,在与龙刑玄谈定生意之后,才是开始最忙
的日子,他几乎不记得自己有多少时间是好好躺在床上休息的了,每每才沾上床,就又想起什么事情,再累都得爬起身
来将事情一一纪录、计划好才能入睡。
「少爷,咱商行在城西那儿的货源出了差错,总管正在查帐,您要不就亲自前往一趟呢?小的总是不放心那儿的人,上
次您要的上等货,竟掺了不少次等品,要不是总行的师傅眼尖,咱早就把这些东西卖出去了。」文勤走到手里忙碌着的
路衍身边,他家少爷的辛劳他都看在眼里,可这几日大家真都是忙得焦头烂额,连他也跑腿跑得晚上得泡热水,每当腿
一疼,他就更是心疼路衍,少爷可是好久没有舒服地阖上眼休息了!
「贪油水这事儿不稀奇,但是掺了次等品……你说得对,文勤,你同我去城西瞧瞧,看是谁敢吃了我的货。」路衍连日
操劳,脸色多少有些难看,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表情恐怖得是连文勤都觉得背脊发凉。
文勤赶紧应了一声,转头就去张罗马匹。
路衍抬手抚上眉头,轻轻地揉了揉,他的确是累得有些不堪负荷了,但是很多事偏偏慢不得,庞大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
过气,只有一个人支撑这一切,真是很辛苦。
但是此刻他心中所想的竟然是那个叫做瓶乐的男宠,那人水灵的双眸、勾起的嘴角……还有总是令他感到酸涩的,没有
笑意的笑容。
他轻轻摇摇头,他本该是最看不起像瓶乐这般身分的人,尤其瓶乐又根本就是毫无羞耻心的一个人,他一向最讨厌这样
的人,但是却总是难以对他有真正的厌恶感,路衍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中邪了。
「少爷,马已经备好了。」文勤恭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路衍停了思绪,转过身时脸色已经如常,文勤没有察觉到任何
不对,只小心翼翼跟着路衍走去马厩。
──
路衍其实不是很爱骑马,他小时候摔过马,虽然自那次以后再也没有,但还是造成了阴影,他总下意识地排斥骑马,而
坐轿子又令他觉得不妥,以他的个性,认为堂堂一个大男人坐轿子,总有几分扭捏,所以他很多时候就尽量步行,能靠
双脚抵达的地方,他就很少骑马。
不过城西离总行还是有些距离,加上这几日他操劳过度,文勤还是贴心地要人备了马,两人只在路上小心翼翼避开人群
,慢慢驾着马儿。
突地前方的人群起了骚动,在路衍面前的人们都纷纷让了道,路衍与文勤看见这仗势,也不抢锋头争道,默默地驾马退
到一旁,打算让来人先过。
前方出现的是一顶轿子,依照轿夫的人数与外头的装饰来看,里头坐的不是达官就是贵人,也难怪市井小民都要乖乖让
道了,里面坐的是谁都绝对他们不是惹得起的角色。
路衍疲累,一时没认出那轿子是哪位大人的,反而是一旁的文勤小声惊呼:「哎!是龙商行的轿子呢,里头坐的莫非是
龙少爷?」
路衍一听,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看向前方,果真一顶华丽的轿子就停在面前,里头的人拉开了帘子。
「路老板,许久不见,您近日可好?」龙刑玄英俊的脸庞露了出来,他笑得十分张扬,不过是个商人,他的身上却散发
出近乎王者的气势,如此一个男人,恐怕未来不只是仅仅一个成功商人这么简单,路衍对他真还有几分恭敬。
「多谢龙老板关心,路某身子无恙。」顶着一张苍白的脸色说这句话的路衍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任何人可都看得出来他
现在十分疲累。
「一切都才开始,路老板可切莫累坏了身子。」龙刑玄笑眯眯地,彷佛有什么得意的事,只是口头上还在说着客套的话
。
「这几日的辛劳都是为日后打下根基,值得的。」路衍的脸色却依旧严谨,他的正气凛然与轿内的男人形成对比,却有
着不输对方的气势。
「也是,路老板有个故人,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龙刑玄点点头,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
「是谁?」路衍微微皱起眉头,他一时间转不过龙刑玄的问话。
「瓶乐,你还不出来见见路老板?」龙刑玄将帘子拉得更开,露出瓶乐半裸的身子,他原来一直都与龙刑玄在同一顶轿
子里,只是方才被遮了住,而里头昏暗,路衍也没发现。
路衍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却只是冷着脸不发一语。
「路爷您好。」瓶乐抬起了头,一头乌黑的发散落在肩上,露出他充满媚惑的笑容,一双流转着无限风情的眼睛,这正
是路衍朝思暮想的人,但他想看见的,决不是这样的瓶乐。
对于瓶乐的问好,路衍没有回话,这并没有不妥,像是瓶乐这种身分的人,只能注定做个讨好别人的角色,而对方领不
领情,这他都得认命接受。
很明显路衍是不领情,以他的性子,若真与瓶乐一番寒暄,恐怕还会吓着一旁的文勤。
「看来路老板是不喜欢我这男宠了。」龙刑玄将路衍的反应看在眼里,嘴角勾起玩味的笑,而一旁的瓶乐表情没变,依
然讨好而诱惑地笑着。
「没用的东西,这儿没你的事了。」龙刑玄突地冷下了脸,他变脸可快了,语气里头冰冷冷地,一巴掌打上瓶乐的脸,
将人打回轿子里,那巴掌声十分响亮,就可知道落在那人脸上的力道有多重。
路衍拉着疆绳的手动了动,却没有开口说什么。
瓶乐是龙刑玄府中豢养的男脔,即使龙刑玄要命人当街毒打他,路衍也没有资格多说什么。
只是他竟担心起那个人了,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只是因为自己的反应而遭受惩罚,为什么每一次,他都会害得瓶乐受
苦呢?
路衍虽然心中有了些许后悔,但脸色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只是握紧自己手中的疆绳,垂下了眼帘。
「路老板可是要前往城西?」龙刑玄当做没发现他的反应,转眼又笑嘻嘻地看向他。
「正是。莫非您也?」路衍谈起正事,又抬起眼正视龙刑玄。
「我在城西的货源出了问题,那儿的管事手脚不干净,暗地里吃了我不少货,这日亲自前去处理,已经都没事了。」龙
刑玄谈起这事儿,眼中竟闪过一丝嗜虐,看来那管事的下场应该是十分凄惨,依照龙刑玄的手段,没把他断手断脚怎么
可能。
「可是那批茶叶商人?」
「没错,路老板的货也被那群畜牲吞了么?」龙刑玄微笑回道。
「看来龙老板已经将事情处理得干净了。」路衍当作默认,他正经地点点头,龙刑玄可是替他解决了不少麻烦。
「既然无事,不妨咱俩去茶楼小叙一番如何?」龙刑玄看得出应该是很喜欢路衍这号人物,从他三番两次的邀约便可看
得出来,被他如此热情对待的人,还真数不出几个。
既然对方都已经提出邀请,而城西那儿的事也都解决,剩下的其实只要派人去做些后续接管即可,他也许久没有好好坐
下来喝一杯茶了,于是路衍也不推辞,点点头便拉起了马往附近最大的茶楼前进。
路上他一直盯着前方的轿子,里头有个人,一直令他挂心着。
不知道他脸上的伤是否还在疼痛。
路衍却已经不敢再想。
第9章
茶楼十分气派,二楼的位置专门留给像龙刑玄与路衍这般有身分地位的人,两人挑了最大的房间,而路衍捥拒了伺候的
姑娘,龙刑玄则是一把搂住跟着下了轿子的瓶乐。
看着男宠的脸上一道明显的印子,龙刑玄的巴掌下了力道,他的半边脸有些红肿,但是脸上却还是维持着笑容,谄媚地
不时替龙刑玄斟酒。
路衍看在眼里,表情依旧地喝着茶,他的正直与对面的龙刑玄比对起来,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龙刑玄佳人在怀,笑得
十分张扬,而路衍却十分内敛,只是坐得直挺挺地喝着茶,偶尔吃一口放在面前的小菜。
其实路衍也知道,瓶乐真让龙刑玄宠幸的话,日子的确可以过得很舒适。
但他就是瞧不起这样的瓶乐,靠着出卖身体、美色去赚取舒适生活,还不如在田里辛苦耕种的农夫!
「路老板年纪不小,可曾想过成家?」龙刑玄天外飞来一句,他坐的姿势放荡,翘了一只脚在椅子上,却显得如此霸气
,俨然坐拥天下的君王,只是嘴边的笑看上去有些不厚道,豪放的模样又有几分市井流氓的味道。
「近年忙于事业,家中父母也能理解,所以迟迟未定下亲事,况且路某也尚无心仪的女子,久之,也就这样拖延着。」
路衍喝了口茶,他其实从小就订了亲,只是他醉心于事业,对方女子嫌弃他不谙情趣,竟让自家父母以年纪太大的原因
,退了他的亲,而后还马上在年前嫁给了村子里的小伙子。
他是个严谨的人,若不是真心相爱的对象,他是决不会许下诺言。
所以他从未与任何人发生过关系,唯一的经验,竟然是那夜醉酒,与瓶乐的那一次。
就连父母替他安排的随身小厮文勤,他也待如亲弟,从未有过邪念。
但是他却与一个自己从来最看不起的男宠有过一夜,照理来说路衍应该觉得愤怒、羞耻、恶心才对,但是他却没有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