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小崽子不是好人啊!这两天在我们村里偷偷摸摸——”中间的村长模样的人还没说话就有一个年轻汉子道。
韩复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望着中间那人。
果然,那人就是村长,“是这样。你是,老师是吧。这两个男娃这两天总到我们村里来。”
韩复道,“哦,如果是这样,真的很抱歉。我是他们的老师,是我让他们来村里采风,看看田园生活画画的,有打扰您的地方,实在是不好意思。”韩复说着就伸出了手和村长握,握手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塞过去几百块钱。“我是觉得村里的景色很好,我们学校想将这里发展成美术基地,具体的内容村长要是有兴趣,我们以后再谈。”开玩笑,杀手的人生就是复制各种人的身份,韩复要连个村长都搞不定就不用说了。更何况,以后再谈的意思是说,今天来得仓促,这几百块钱只是见面礼而已。
韩复道,“惊动大家实在是不好意思。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带这两个学生走了。”
村民们看村长不说话,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见韩复谈吐自然不俗,倒也不好再为难,凡是李越湲吼道,“他偷我彩票,我——”
韩复再次和村长握手,又向大家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了。”
李越湲见教练根本没有理自己的意思也不好再喊,韩复转过身来,扫了二人一眼就大步向前去。
“彩——”李越湲还想再说,却突然听到一个非常轻但极具威势的声音,“你是铁锨没挨够想挨藤条了吗!”
第十八章:小心眼
殷朔考完试出来却看到沈嵩李越湲和韩复一块等他,小孩不好意思地揪着自己长发,“沈学长,李学长,你们也来啦。”
沈嵩道,“本来想给你熬点绿豆汤也没带来,热不热?”
殷朔摇头,“不热。我在教室里呢,你们等我好久了吧。”
“不久。刚来。”李越湲道。
殷朔突然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于是抬头看韩复,韩复笑道,“头发这么长热的,开你一脸汗。”
小孩笑得傻乎乎的,“我写字慢,着急。”
韩复道,“今天天热,大家都着急。”
李越湲偏过脸。
沈嵩道,“殷学弟饿不饿?”
小孩笑笑,“有点饿了。”
沈嵩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应该是偷了鸡弄小鸡炖蘑菇的,结果连学弟的午饭都给耽搁了。
殷朔终于不是太笨,“不过也不太饿了,嗯,下午考试还早。”
沈嵩道,“你还没吃过我妈妈烧的菜吧。今天越湲有点事,我临时打电话给我妈,她弄了几个菜你和教练先回去,我跟越湲去拿。怕你等饿了,想着先看看你。”
“啊?”殷小朔不好意思了。麻烦两位学长已经太过分了,居然还要麻烦学长的妈妈。
韩复看了沈嵩一眼,“怎么又麻烦阿姨!”
沈嵩道,“没事。那天我和她说了小学弟要考试他就说来家里吃,我说刚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可能不习惯我妈就说要做的。”
韩复道,“你就替他挡吧,看你挡到哪一天!”说着就看李越湲,“今晚到家里来。”
“知道。”
殷朔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觉,怎么突然觉得好像李学长的腿抽了一下。
沈嵩和李越湲离开,韩复和殷朔还是坐昨天司机的出租车,殷朔道,“韩,怎么了?”
韩复看他,“没事。越湲又和人打架了,一点轻重都不知道,你不用理他们。”
殷朔小声道,“韩。我觉得你这样不对。”
“嗯?”韩复看他。
“虽然是我考试。但是李学长跟人家打架,而且我看得出来他肯定还受了伤,你不关心他还要怪他耽误我考试,这样李学长心里会很难受的。”小家伙倒是说得一板一眼。
韩复笑了,“笨蛋。我怎么会因为这个怪他。他一个打人家二十多个青壮年,别人手里拎着嘴上吆喝着,他连找块抹布挡脸都没有,一点也不知道保护自己,这样怎么行。”
殷朔这才点头,“我这就放心了。”
韩复揪揪他耳朵,“你的韩没那么冷血的。”
小孩伸了个懒腰,靠在韩复肩膀上眯上了眼睛。
韩复拿起他手,轻轻替他揉着手指,果然,中指被笔抵着的那块地方都写红了。
小孩可睡得舒服,在韩复的肩膀上还想着翻身呢。
等车停到楼底下,韩复轻轻把小东西唤起来,“考试累坏了?”
殷朔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韩也累坏了吧。”
韩复道,“累倒是不太累,就是有点气。”
殷朔道,“不用。我先背背英语作文。这会晕晕沉沉背的,正好赶上下午晕晕沉沉地写。”
韩复也不知道小东西这是哪门子歪理,不过好像听起来也有些道理,于是就听他继续念“啃哥来特累神死”,其实他很想告诉小孩,这一句不用背,卷子上会给出来,但想一想,多学点又没有坏处。等殷朔将英语作文默写一遍之后,沈嵩和李越湲上门送饭来了。
沈妈妈绝对的好厨艺,香菇黄花黑木耳肉片、清炒空心菜、荔枝鱿鱼卷再带上一道白萝卜海带排骨汤。沈嵩一揭开保温桶,小孩就惊叹,“这才像是家里做的呢。”
沈嵩笑道,“我妈妈听说你是长头发,不知道有多喜欢,等考试完了去家里吧,给你弄好吃的。”
殷朔连连点头。
韩复道,“你别欺负他,小朔就是个馋猫,谁给他吃的他跟谁走。”
殷朔想了想,好像也是,在韩这留了这么久,嗯,韩的饭真好。
李越湲其间一直闷闷地不说话,低着头扒赤豆饭吃,韩复道,“怎么,婆婆给外人做顿饭就吃味了。”
李越湲抬头,“丈母娘。”
沈嵩狠狠踩了他一脚,殷朔正拣碗里的红豆,好容易夹到筷子上,一笑豆子又掉回碗里。
下午的英语,殷小朔同学一拿上卷子就先写作文,韩复在光膜感应上看得直摇头,这孩子,也太实在了。果然,作文默写完之后,小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开始第二项大关,单词拼写。这道题小孩做得可是比任何时候都认真,韩有话,错一个字母十下板子,他可是一点都不敢怠慢。写完了十个题,还重新回头一个一个地检查,检查好了居然还用手顺了顺胸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韩复笑了。
旁边的家长看韩复在那傻乐,一个就给另一个努嘴,有人道,“人家学得好呗。”这时候又有高考复读班请的人发单子,家长们一面觉得有些不高兴,另一面又有点担心,所以大多数人还是接了单子。当然,也有人接了单子垫在屁股底下坐。
有人和韩复说话,“接妹妹还是弟弟?”
韩复做了家长也体会了些为人家长的不易,倒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弟弟。”
“考得怎么样啊。我听说语文好像难。”家长叹着气道。
韩复道,“我也没敢问。”
家长点头,“嗯。不问,不问是对的。”
韩复略略示意也不再说话。有人过来给他发复读的单子,他也不推拒,就顺势拿在手里看。用传单略略挡着手上光膜显示屏,看殷朔做题已经做完了。
韩复轻轻摇头,这小孩真贪心。选择题就写错了三道。不过英语一百四十多也不是什么难事,随他吧。
下午的英语一考完,家长们都松了一口气,学生的表情当然有喜有忧,可前几场不太问的怎么样这一场问得格外多,韩复没有问,直接带小孩上出租车。不过高考是全民话题,他不问有人问,出租车司机道,“靠得不错吧。”
殷朔心情真不错,“嗯。都是做过的题。”
韩复一阵黑线。
“哦。就是,我听人家说买什么什么辅导书,上面都能压着题。”司机搭腔道。高考结束了,他也不像前几次那么拘谨。
韩复道,“其实知识点都差不多。”
司机道,“那是你弟弟学习好。好学生就是这样。”
韩复笑而不语,殷朔脸通红。
回到家,门口站着将功补过提着菜的沈嵩李越湲,韩复看李越湲,“这么早就来了?”
李越湲也不多说话,倒是沈嵩道,“教练,对不起——”
韩复打断沈嵩,却是对殷朔道,“你想不想看戏?”
“好久没看过了。这边的人好像都不怎么看的。”小孩道。
“哦,没关系。待会,我们和你两个学长一块去。我给你变戏法。”说着就看那两个,“进来吧。还打算程门立雪呢,立出来你们就是六月飞霜含冤莫白是吧。”
李越湲和沈嵩连忙进来。
几个人吃了饭,果然,韩复带着一群小孩变戏法去了。
李越湲原本因为韩复当着外人的面训了他心里不舒服,但这两天经沈嵩开导也明白了些,再加上韩复如今带着去同关村就更明白了。
韩复直走到路上才道,“究竟怎么回事?”
李越湲道,“我本来想过来偷只鸡中午弄小鸡炖蘑菇,彩票就在口袋里。可是没想到,我偷鸡的时候不小心把彩票给丢了。”
韩复道,“你靠什么吃饭的?”
李越湲低下头。
韩复看他,“我不让你出手是一回事。你失手是另一回事。你只要有一天还想靠这点本事吃饭,你就给我当心着点!”
李越湲不说话,沈嵩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知道,李越湲这次的挫败自己更不好受。
韩复看他,“然后呢?”
沈嵩接口道,“然后我——”
“越湲。”韩复的声音很沉。
李越湲舔了舔嘴唇,自己道,“我丢了之后就回鸡窝去找。然后,正好那家的媳妇出来喂鸡,我伏下身子用吊线去勾彩票。他老公看到了,以为我故意看她媳妇裙子底下。我的彩票也不给了,然后就打起来了!”
韩复无奈,这人家要是不打起来就怪了。你说你捡彩票谁信啊。
韩复问,“哪一家?”
“村头西边。”离得最近嘛。
韩复看他道,“你是确定他拿走你的彩票了?”
李越湲点头。
韩复回过头,“你们和小朔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
李越湲沈嵩不解,殷朔皱着小脸,“你干什么去!”
韩复笑笑,“报仇。”
五分钟之后,韩复从家门里出来,继续带着三人走,先去村长家拜访,一番客气,又不知道给了多少钱。接着就在村里转悠,偶尔碰到人便问李越湲,身上某某某处的伤是不是被这人打的。
中午沈嵩帮李越湲上药,见他身上淤青甚多,没想到韩复只隔着衣服随便一扫便能说出伤痕还能看出是谁打的。李越湲倒是早都知道韩复功夫甚好,上次被他三招之内制住呼了一顿藤条就学了乖,如今听他问也不隐瞒。乡间夜风甚是凉爽,一行人走着也很舒服。韩复转了一圈就带着一堆小孩回来,殷朔的小脸一直团着,沈嵩知道其中自有缘故,倒是李越湲,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回家路上,殷朔一直固执着不说话,韩复牵他手他也不肯回握,韩复轻轻贴着他耳侧,“你看出来了?”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教过我不能仗势欺人,为什么还用自己的射线去害别人!”殷朔的确看出来了,韩复转那一圈绝对是对每个人都动了手。
韩复小心揉着他手指,“越湲是我的人,他就算学艺不精,我打便罢了,凭什么要人家来欺负!”
第十九章:鞭背
“教练。”李越湲进了韩复书房的时候低着头。其实,韩复住的只是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除了主卧就是这间,一般都是带殷朔在这学习的。如今他关上了门,殷朔在外面和沈嵩学球,李越湲自己进来。
韩复坐在皮质很好的大升降椅上,沉默。
李越湲抿了下嘴唇,“谢谢教练。”
韩复还是没有说话。
李越湲突然觉得有点说不下去,便也只低着头。韩复开始翻殷朔的复习笔记,还找了红笔来做批注。空气将李越湲的腿挤压到酸困,他终于鼓足勇气又叫了一声,“教练。”
韩复抬起头,“有什么要说的?”
李越湲道,“小学弟高考的时候,自己还出乱子,真的是对不起。”
韩复唇角含笑,“哦,这样啊。那没事了,小朔都不计较,你回去吧。”
“教练。”李越湲急了。
韩复合上殷朔笔记本,略微扬眉。
“我不该打架,不该偷东西。”李越湲道。
韩复口气淡淡的,“过来。”
李越湲向前走了两步。
韩复一把将他拖过来,直接就扯掉他外衣,看着他身上伤痕,腾地站起身,一脚踹在李越湲膝弯,将他踹地撞到桌子上,“我没有说你不该打架,我气你明知道打不过还要打;我没有怪你去偷东西,但我不能饶你去偷东西还把自己的也丢了。你靠运气混饭吃的!你自己说,丢人不丢人!”
李越湲咬住唇。
韩复倒着扳起他肩膀,李越湲一张脸发白。
韩复顺势将他推在桌子上,李越湲自己撑起来站好。
韩复扫他,“这一身伤,沈嵩要心疼死了吧。”
李越湲有些脸红,在喉咙里低低应了一声。
韩复立刻道,“该打。”
李越湲不说话了。
韩复坐在椅子上,单脚轻轻一滑,底座的轮子就将他送到墙边,韩教练绝对的气定神闲,“还不动?”
李越湲将自己被韩复划破的白色背心褪掉,大步走过来。
大片带着伤痕的赤躶后背,健康的古铜色,骨骼的线条,肌肉的纹理完美到无以复加,挺拔地像一把随时可以出鞘的长柄直刃。男人的美本就带着天然的力量,李越湲身体的每一寸都绝对可以让任何一个冷淡的女人尖叫。
韩复顺手敲开墙面夹壁,拿出一条超过一米长的紫藤,“十下,可好?”
李越湲双手十指交握,背在腰上。他向前走了两步,韩复也站起身来,好像没什么动作,那张大号的升降椅却滑到了墙角。
“咻!”
藤条破风,直落!
伤痕只有一条,边缘整齐,看得出落手的人非常狠洌。
“呃!”李越湲呻吟了一声,但是没有动。一动不动。
韩复停了很久,直到一滴汗珠落在地板上。
第二记。
贴着李越湲后背上一条伤痕,肿起的檩子非常好看。因为伤痕是竖的,那种纵深延伸的感觉像是滴血。
第三记。
依然贴着。
三条伤痕,一模一样。
第四条。
贴着他原本的旧伤,是个结了痂的印子。
“啊!”李越湲站不住,跪倒在地上。
薄痂被撕裂,见血。不过血很薄,一点点,不多。
韩复从裤子口袋里抽出一张素白的手帕,缓缓擦干净藤条上沾的血迹,等李越湲站起来,第五下。
打完这五下,李越湲转过来,韩复将手帕扔给他,李越湲拿着抹掉额上的汗,而后撇在桌上。
韩复没什么表情,只是扬了扬藤条。
李越湲的眼睛里露出几分畏惧来,却依然侧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