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道也是为了气气旁边那个渣攻,要说任苒不一定猜得到骆城东是前男友,但是骆城东的吃醋行为已经表现的地球人都知道了,所以就怎么狗血怎么猜,接着任苒自然而然的勾住子墨的脖子,痞痞的说道:“不过也快了。”
这下连旁边的吴蛩都坐不住了,而骆城东的眼睛已经射出了一种“如果你是个男人我就揍死你,把你的狗爪子从子墨身边拿开”的怨恨光波。
杨子墨动了动嘴,但是最后还是低下了头,他忽然不太想解释了,既然两个人已经没有关系,那么自己找男人还是找女人,哪怕找张桌子过一辈子,也跟他无关。杨子墨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脖子从任苒的胳膊下解放出来,骆城东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这口气又提了上来,因为杨子墨安抚般的,像对待心爱女友般的拍了拍任苒的手,温柔的指着刚刚上来的菜:“这里的盐焗虾很有名,你尝尝看。”从杨子墨的角度来说,他知道任苒的性格就这样,自己虽然跟她是初次见面,但对这种率真爽朗的姑娘并不反感,况且上一世的教育告诉他不能让姑娘难堪,所以在他看来,这些动作,只是自然而然的关照客套罢了,当然,上一世是不会碰姑娘的手的,但现在,男女之间的界限早已不是泾渭分明。所以这样的触碰,是不会引起任苒的反感的。至于旁人的情绪,杨子墨是无暇顾及的。
此时此刻,任苒如果不拿小金人儿那是整个演艺界的损失,只见她前所未有的淑女又矜持的坐正身子,把杨子墨刚才使筷子的姿势学了个十成十,杨子墨那是上辈子进退有度的头牌小倌儿,落难前也是位翩翩公子,来到现世,身上这股古韵并没丢,反倒被这个浮躁时代反衬的越发经典,这种古韵所体现的从容优雅,是杨子墨身上特有的,某种程度上来说,吴蛩和骆城东都是被这种优雅给吸引住的,没有现代人的焦躁和迅速,时时刻刻都是一副闲适淡然的样子,仿佛看到杨子墨在一旁画画读书,素手纤毫,茶幽墨淡,不但身心放松,连时间都慢了下来。
而任苒刚刚这么一学,小姑娘本来就生得好,并非齐晏那种熟女的娇媚,而是有一种英气大方的明媚,也带出了点儿古韵犹存的雅致,并且恰如其分的就表现出了点儿夫妻举案齐眉相处很久的默契感觉。
骆城东这种不明真相的,被刚才所表现出来的默契给震的几乎都内伤了,眼珠子眨也不眨的盯着杨子墨,子墨被他盯的心烦意乱,还好一旁的齐晏伸出了手:“你好,我是骆城东的女朋友,我叫齐晏。”
杨子墨前所未有的突然想感谢齐晏,以致于忽略了这句话所传递的“女朋友”的信息,他当时只是想着有谁能在这时候说句暖场的话缓解这份尴尬,而齐晏开口了,杨子墨赶紧站起来,握住齐晏的手:“你好,我叫杨子墨,是骆城东的……”子墨不易察觉的停顿了一下,紧接着说道“同学”。
骆城东眉头拧了起来,同学,自己和他在一起一年多,就落了个同学的下场,有时不时给你做饭的同学吗?有天天在你身体上烙下各种印记的同学吗?但是,不是同学,是什么呢?爱人?他们的关系已经结束,师弟?还是太过亲密了,这种亲密并不适合如今的他们,当时的美好恩爱,都被“情”字蒙蔽,如今情意不在,只剩下“同学”二字,解释横亘在他们之间的,血淋淋的事实。
也许再过很多年,杨子墨或许找个女人结婚,或许找个男人过日子,大街上偶然遇到,杨子墨跟陪在他身旁的人介绍自己,恐怕就只剩下一个“认识而已”了吧。更或者,面对自己的时候要细细思索,端详自己布满了褶子的老脸,过了很久,或许是一句带着疑惑的冷冰冰的“先生,我们认识吗?”或许是更让人伤心的来自彼时子墨的成熟表演,挥手寒暄,淡淡的说一句“好久不见”。无论哪种,对于骆城东来说,都是万劫不复的伤痛。
第一次,骆城东意识到,自己或许是比自己想象和理解的,还要喜欢杨子墨。
齐晏看着身边的骆城东一副失魂落魄的走神样子,挽着他的胳膊的手稍稍用力了些,骆城东却仿若丝毫不察觉般的看着杨子墨,眼神里不复刚才的气愤,竞盈满了深沉浓重的哀伤,看的杨子墨心里一滞之下感叹骆城东这演技当真比刚才任苒的一点儿不差,自己来吃顿饭居然碰上影帝影后拼演技,这顿饭当真吃的不亏,于是也不再和骆城东上演“相顾无言”的苦情戏,施施然坐下来,淡然说道:“难得认识,要一起吃吗?”
“不了不了,我跟城东还有点急事儿要办,你们慢用。”果然,是杨子墨预料中的答案,恋爱中的小女生,谁愿意突然冒出个不熟的同学带着一帮更不熟悉的闲杂人等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啊,齐晏拽了拽骆城东,想着就此别过,没想到骆城东竞像是长在地上一般,拽不动,只好推了推他:“城东?城东?”
骆城东这才缓过神来,略过齐晏刚才的话,直接接着杨子墨的话茬道:“好啊,小晏反正咱俩也没怎么吃,不如一起再吃点儿?”语气似是疑问,行动确实拉过一旁的椅子,准备坐下来,旁边的齐晏脸色已经很差了,自己刚刚还说有急事儿,骆城东这就开始给自己拆台,齐大小姐当时就绷不住了,提高了嗓音道:“你不说过段时间陪我去看看我爸吗?今天我爸正好在家,就一起去吧。”
太难看了,杨子墨心下想到,并非是齐晏的前后不一的说辞难看,而是骆城东这样一幅不甘心的样子难看,杨子墨竟然有点恶心,此时此刻,倒和他曾看过的一部洋人电影里的台词应景到极致:你可曾体会过爱情里的眩晕与恶心。
“小墨,你都没怎么吃,赶紧抓紧时间吃点回宿舍我帮你接网线。”吴蛩夹了个虾放在子墨的碗里,骆城东才看到杨子墨身边的笔记本包,哼,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这也不要那也不要,还跟我分摊房租,现在收人家的笔记本都收的理所当然,骆城东这时候已经有点不讲理了,他们俩谈恋爱的一年里,杨子墨虽然没有骆大少爷富,但其实也是不穷的,他有两三个兼职在身上,还有奖学金,除去每个月给祝风的钱外,买个码码字上上网的笔记本,还是绰绰有余的。
子墨无奈的看了骆城东一眼,真的有点讨厌骆城东这种牛皮癣的劲儿了,我都给你们俩台阶下了还这么不识趣,你们不走,我走,惹不起还躲不起,于是放下筷子,一旁的笔记本包和箱子早被吴蛩拎着,也没什么好拿的,只好冲骆城东和齐晏点点头:“我们下午是真的有事儿,所以先走了,你们慢用。”
一桌子没怎么动的饭菜,还是动了点的,任苒虽然刚才飚了一会儿演技,却一点也没耽误她吃饭,所以她盘子里是堆满了虾壳和鱼刺的,临走的时候嘴里还塞了口烩蛇羹,惹得齐晏一阵鄙夷,怀疑刚才那份优雅端庄是不是自己一时眼花的错觉。
这些场景放在骆城东眼里,便是无限的凄凉了,跟杨子墨失之交臂的惊惶无措如同混沌的黄河水一样一波一波的袭来,拍打着几近枯竭的心房。
番外二:霜降水痕收
此时已至深秋,霜降时节,木槿山上的木槿花大多开败,疏疏落落的散了一地,我坐在赏花的观景亭里,沏了一壶紫陌喜欢的顾渚紫笋,近些年,看这木槿山,越发的不像山,影影瞳瞳的,总似是有那样一个萧疏清雅的美妙少年向我款款走来,每当我想拽住他湖水绿的外袍,将他揽进怀里,他却又直冲我一笑,疏离淡漠,然后木槿山,就又变成木槿山了。
“义父,义父,你怎么又在这里啊?”声音从半山腰处传来,接下来,就看见个眉清目秀的小人儿来到我面前,我招呼他坐下,泡了杯茶给他,小人儿眉头一皱:“义父,你怎么又喝紫笋啊,我不爱喝……”随即就打算招呼小厮换碗茶来,我无奈摇头,到底是惯他太过了,木槿山除了我,能自由上下的,也就只有他了。而背着人后,能如此没大没小敢跟我说“不”的,仍是只有他了。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公爷府后院的那座木槿山景致极佳,只是一般的人不轻易能上去,据说连公爷的嫡子上去都得跟公爷打个商量,却只有公爷养的一个外宅生的儿子,甚至都不姓骆,却可以出入自由,下人打听了这些说与我听,我也只是笑笑。
我总不能说,杨释柳是那十四年前化成一抹飞灰的京城头牌小倌儿紫陌的儿子吧,更不能说他是当年蒙冤而死的忠良柳之慎大人的孙儿吧?更不能告诉释柳“我给你爹下了药,随便找了丫头生了你,生完你那丫头也就是你娘就被我弄死了”吧。要不是答应我爹说给柳家留个血脉,我怎么能允许除我以外的人触碰紫陌?!到死,紫陌都不知道他自己有个儿子,而从释柳这一辈儿开始,柳这个姓也就不能再用了,释柳跟他的爹长的很像,不过我每每看到他,既不会思念故人,也不会在他身上找寻紫陌的影子,这个孩子生得好,养的娇,读书画画均是我一手调教,那举止气度亦是一派张扬凌厉的大家做派,不似紫陌般温润如玉,除了样貌,他俩再无半点相似之处。
我把释柳就纯粹的当做我自己的孩子来疼爱,但到底不是我自己的孩子,所以我只能比待我自己的孩子更甚般的疼爱。骆府上下都知道杨释柳是我某位生死之交的后人,故而外面的那些关于外宅所生的私生子的说法,也就随他们传去了,我曾顾虑过释柳的心情,怕他不愿意听到这些闲言碎语,他却告诉我:
“义父,这日子,有两种,一种,是给别人看的,一种,是给自己过的。过给别人看的,那是要面面俱到,别人的一点闲话都要仔细推敲,而自己过的,则怎么舒服怎么来,释柳惟求一个舒坦,别人什么看法,于我何干?”
我只好失笑,心道你爹若是有你一半豁达,也不至于……
十四年前,中秋刚过,一树的木槿花灼灼绽放,我跟紫陌饮酒赏花,弹琴作诗,紫陌的眼睛里,竞也带了点笑意,不是那种敷衍和面对上位者的不得不笑,而是发自遇见知己般的发自内心的笑,虽然这笑里就只是君子之交,不掺爱意,但我顿觉心情大好。
当年京城里一个姓周的大富之家托我给他的小儿子买个功名,说道这个周家,真真是个做生意的大家,白玉为床金作马,说富可敌国是一点不过,尤其厉害的是朝廷也三番两次的找其麻烦,但找来找去,那账本做的是严丝合缝,户部的若干司度把算盘都快拨拉烂了,愣是找不出一点儿错处,再加上周家是赋税大户,从不跟官员私交太甚,也可以说是个个都是私交太甚,逢年过节,京城的大小官员都能收到来自周家的孝敬,但是人家说的很有道理啊:“周家能有今日,跟朝廷的关照和支持是分不开的,一点过年的薄礼,权当是给孩子的压岁钱了。”你见过压岁钱拿足金打造成各种吉祥物什到处派送的“薄礼”吗。但是官员收了这些金貔貅,金帆船,金玉盏,更是不好意思再去为难人家,于是周家就这样富了许多年。连前朝灭亡,都没带走周家的财富。
要说这周家,还真是没什么野心,因为他们家除了会做生意,什么也不会,富了一二百年,愣是没出来一个读书人,这个小儿子,算命的说是能享常人不能享之大贵,见常人不能见之大观,周老爷子把家里出个读书人的希望就全寄托在这小儿子身上了,连名字都取做周从仕。但是这孩子真不是个读书的料子,十日泡在书斋的时间都不如一日泡在秦楼楚馆的时间多,而做生意倒是非常有天分,人家去窑子,可不光是花钱去的,时不时的,就能带比大生意回来。但周老爷子实在是想圆这功名梦,又想着自己这小儿子哪天享了那传说中的大富贵大福气总不能一点儿由头也没有,于是呈了拜帖,托我找人赏个功名,但千万不要做官,只要有个名头就行。
这周老爷子还真是个人精,他看透了这一点,他们家要真是有了功名,牵扯进官场,那也就离败落不远了,毕竟权钱结合在一起,总要生出岔子。如果只是这样单纯的富下去,朝廷是情愿睁只眼闭只眼以彰显仁德的,所以只是给个最末流的功名,我想想也就应了。
周老爷子拿出一枚通体碧绿的宝玉,仅仅是在这手里拿着,我便似能看见这块玉周身缭绕着的灵气儿,据周老爷子说,这是他在骠国寻来的,未经人工雕琢,天然形成的“流云百福”,我细细端详,蝙蝠缭绕着流云,似是下一刻,这蝙蝠和云彩就能互相纠缠着飞舞起来一般,而且这玉体寒之人佩之驱寒,体热之人佩之避暑,传说上万年才形成这么一块,若是赠与心爱之人,可保与之百福不断,长长久久。
不过只是几句话的事情却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多少有些过意不去,想起前厅的子墨所画的木槿秋华,我便着人原样缩小了,找了一块好玉,雕成一块“木槿秋华佩”转赠给周从仕,也算是勉强还点情意,其实我也知道,可能根本就抵不了,但也只能求个心里舒坦了。
至于拿到手里的那块流云百福佩,登时的,我就想到了紫陌,愿他百福不断,想跟他长长久久。
我兴冲冲的揣着流云百福佩,晚上照例去他房里缠绵了一番,紫陌在床上并不热情,但也不冷淡,非要说的话,就是很符合一个小倌儿的样子,技巧是有的,但感情,是渺茫的。但我想,天长地久的在一起,总是能生出些感情来吧。
我拿出玉佩赠与他,还特地喜气洋洋的告诉他这玉佩的珍贵之处,没成想他听了之后拒不接受,连连说这玉佩太过珍贵,承受不起,我开始以为他是推诿,就放在他桌子上,结果我三天后再去,玉佩还是放在桌子上,我当时脸就挂了下来,还没谁,敢这么驳我的面子呢,我抓起玉佩,塞进他手里:
“我给你的,你就拿着,遵命就行,还轮不到你来拒绝。”
紫陌从容跪下:“此佩意义重大,我只是公爷买来的小倌儿,万万领受不起。百福,该是骆家百福,长久,该是公爷跟夫人长久,紫陌不敢夺人之美,还请公爷收回。”
我都快气炸了,紫陌平时千般温柔,但在有的问题上却执拗的不可想象,我怒道:“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心甘情愿的收下!”至于怎么收,我也没想到,所以甩下这句颇为孩子气的话,我就气呼呼的走了。
第二天,恰好看见一个我房里的一位最漂亮的大丫鬟跟他拉拉扯扯,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可能是紫陌顺利的让我找来的丫头怀孕了,让我发现紫陌对女人也不是不行,而且给他下的那药,到底能不能抹去他的记忆也很难说,看着他正往丫鬟手里赛什么东西,好哇,我挖心挖肺的待你,你竟连信物都给我送出去了。
我走上前去,紫陌是背对着我的,丫鬟见到我来,提高了嗓音对紫陌匆匆说了一句:“紫陌公子,这流云百福是公爷给您的,您就收下吧,转送给奴婢,奴婢怎么敢收啊?!”
“轰!”毫不夸张的,我听到了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崩塌的声音,我这样待他,什么都想着他,他不要也就罢了,竟然将其转赠他人,紫陌这时回身,看到了我,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我气极,没有任何停顿的,反手甩了他一个耳光,紫陌一阵趔趄,倒在井边,手里抓着的玉佩落入井中,发出“咚”的一声脆响,是落入水里的声音,丫鬟赶紧喊人下去打捞,我气得浑身发抖,也不想他是不是失手,只想着他如此给我难堪,我满腔情意竞像都喂了狼一般,被吞噬的连点儿骨渣子的念想都没剩下。
“来人,给我把这个不是抬举的贱人往死里打!!!”你负我的,你负我的,紫陌,你爱看木槿,我为你造出座木槿山来,你爱喝紫笋,我年年托人买特供的顾渚紫笋,我只是想跟你长长久久,你竞如此糟蹋我的心意,我冷冷的看着院子里的粗使杂役用棍子抽在紫陌的背上,紫陌的眼睛一直睁着,却再无刚才欲说还休的样子,迷茫清冷又绝望,似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