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坐上飞机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了,就如同那天那个人对他说的那样。
这里曾经有他的爱,但是一切都在昨晚改变了。爱,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已经,不想再看到那个人,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想提起不想听到。
对一个人死心、绝望的感觉如何?谢直树已经知道了。
当心死的时候,那种心脏被撕裂一般的疼痛已经消失了,留下的,唯有淡漠。
恨吗?恨。恨的并不是谢家树,而是他自己。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贱,为什么只有在被彻底伤害糟践之后,才恍悟,一
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谢家树有错,而错并不仅仅出在他身上。自己并非一点责任都没有。为什么要那么无条件地相信他,为什么一直执迷不
悟?
从头到尾,谢家树都不曾对他有一分的情,明明那么懦弱的他,从哪里来的勇气去爱、去追随?
只是,弱者自不量力的执着罢了。
以后,再也不会了。已经对那个人绝望了。刚刚听到母亲说着“谢家树”时一闪而过的疼痛,那是他最后为他受的伤,
从此之后,再也不会为他痛。
胡思乱想间,裴音的手机响了起来。
谢直树听到母亲带着责备的语气:“现在才到,你天天在想什么?我们在候机室,快过来!”
不到一分钟,谢直树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双脚。他听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正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大概是跑得太累了
,双腿细微地颤抖着。
“我……来晚了……”
谢直树皱起眉,但下一秒,又一副面无表情地样子,他抬起头,并没有看向谢家树,而是指着远处的座椅对身边的母亲
道:“妈,我去那边坐。”
谢家树看着哥哥拿着行礼箱站起身,再也不像以前缩着肩膀走路,挺直了腰板后竟然高了不少。
在他从身边错身走过的时候,谢家树不安且慌乱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二人并没有说话,裴音抬眼看着他们。
很久之后,谢直树甩开了谢家树的手。
“放手吧……我已经,放手了。”
谢家树死死地盯着哥哥离开的背影,有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失去了最为珍贵的东西。
错爱,那么就由他自己松开。
——第一卷·错爱·完——
第二卷:失爱
第01章
前几日还是风和日丽,今天从密歇根湖刮来的刺骨寒风像是压抑了许久终于爆发了一样,恨不能把走在马路上的每个人
都冻僵。
开车的人有暖气保暖,比起路边行走的行人要好命得多,然而有些人却宁可冒着冬季寒风,也不想到车子里取暖。
寥寥无几步行的人中,有一人正佝偻着后背,右脚微跛着,行色匆匆。
在美国,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车,连比他小的高中生,只要是到了成年的年纪都已经考到驾照开车上路。
因为公寓和学校间步行只有半个小时路程的关系,男人迟迟没有买车,一直坚持走回家。
所以在这种天气里,打不到车也不想打车浪费钱的男人在冷风中拉紧衣服疾步而行。
“直树,你快点进来好不好,开着车窗很冷的耶!”
里面穿着几层厚厚的衣物、外面还套着一件高领风衣、包裹得像个粽子的男人却依旧冷得瑟瑟发抖。然而他连看都没看
慢慢开着车跟着自己鼓着腮帮子抱怨的青年,只加快了脚步,希望在半小时后能够赶回住处。
距离出国的那天,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母亲在这边给他联系了大学,国内的那些人、那些事,他不想再回忆。
上天也遂了他的愿,这些日子,他很少会想起那些不快的过去,那些记忆似乎已经被他埋葬在记忆的最深处,随着时间
的推移,渐渐遗忘了。
不快的记忆他只是选择了逃避,因为懦弱惯了,他现在还不够坚强。
他需要时间,时间会改变一些人、一些事,足够的时间能让他改变自己。
然而,一个人的出现,却打碎了他平静无波的世界。
“谢直树!你若是不上车,我要下去强吻你了哦!”青年耍赖地说道。
这一次,谢直树终于停下脚步,把视线投向车子里正一脸奸诈得意表情看着他笑的青年。
尹成恩,这个曾经给过他最大的痛苦的元凶之一,在他来到芝加哥的一个月之后,也搬了过来。
然后已经拿到过哈佛大学最高学位证书、手指上还光明正大地带着毕业戒指的二十四岁青年,竟然成了他所在的学校圣
保罗加学院的学员。
当他在一次公开课堂上看到坐在自己身边不远处正微笑着看着他的尹成恩时,他几乎在全校最严厉的教授眼下冲出教室
。
不管他怎么愤怒、怎么无视,尹成恩就像故意和他较劲一样,紧黏在他身边不放。
他上课,尹成恩不远不近地坐在他旁边,视线却总是停留在他身上,想忽视也忽视不掉。
他从家里搬出来自己住,尹成恩就买下了他对面的房子,每天开门的时候,都会看到对面某人正站在自家门口,见他出
门,绽放一抹灿烂笑容:“直树~一起去上课~”
他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而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全是不愉快的回忆。
谢直树没打算过要原谅他什么的,因为他从来也没有恨过他。
因为对于那些事,他已经不想去恨任何人了。说起来真要恨谁的话,也只能恨自己可笑的无知。
“喂,你到底上不上来啊。真不知道你在别扭什么,我们不是顺路吗?搭我的顺风车可是不少人想也得不到的福利耶!
”
一人在车上、一人在马路边,两个人在冷风中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谢直树缩了缩肩膀妥协了。
“那就……麻烦了。”
这话甫出,早已迫不及待的青年砰地打开副驾驶座旁的车门,双眼发光兴奋地看着他上了车。
这是他第一次回应他,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尹成恩摇上车窗,把暖气开到最适宜的温度,笑着发动了车子:“你何必跟我客气。”
谢直树看了他一眼,朝车门的方向靠了靠,垂下头出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一路上只听到尹成恩在说话,谢直树像是在研究自己的手指一样,眼睛片刻不曾从手上移开,一句话也不说,万不得已
的时候才点点头或是“嗯”一声。
尹成恩像是毫无所觉,即使得不到回应也没停下,像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一样。
驱车回到公寓只用了十几分钟,一直默默地看着双手对外界不闻不问的男人也并不觉得漫长。
一起回到公寓大厅的时候,却发现电梯竟然坏了,二人只好转到楼梯间爬上楼。好在住的是九层,并不高。
并肩而行,谢直树沉默地听着二人爬楼梯的脚步声,尹成恩也反常的没有说话,寂静的楼道里,带着些许的暧昧和诡异
。
楼梯并不太宽,走路的时候谢直树的右手和尹成恩的左手偶尔会碰触,某人扬着下巴勾起嘴角浅笑,某人垂着头眉头有
些发皱。
“那么,明天见。”
在家门口分手的时候,尹成恩心情很好地笑弯了眼睛朝谢直树道别。
谢直树只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下,又垂下头,转身打开了房门。
他永远也做不到像尹成恩一样若无其事。
第02章
圣保罗加学院。
大部分的学员都歪歪斜斜地靠在座椅上,能容纳几百人的阶梯教室里,只看到一个人端正地坐着,即使腰背习惯性地佝
偻着,却是一副认真的姿态。
这个人,就是大三下半年从中国大陆来的插班生,谢直树。
在其他人的眼里,这个皮肤颜色是不健康的苍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总是耷拉着肩膀、走路还有些跛的青年,和他们
绝对不是同一类人。
但他们倒是乐意去接近他,最初只是出于好奇。
渐渐的,这个初来乍到的黄皮肤黑眼睛的亚洲人,由一开始对与人接触的排斥渐渐地开始习惯起来。
然后他们发现,这个人其实也不像看起来的木讷。
谢直树一直觉得,自己是那种不讨人喜欢的人。会和一个人交朋友,那是想也不敢想的。
他不配,以前所有人都觉得他不配,特别是谢家树。
但也正是那种敏感的时候,他差一点就和何翌做了朋友。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最终他也只能远远地看着那四个优秀的人站在一起,而他最多也只是跟在他们身后,作为一个跟
班静静地看着他们。
原本他以为谢家树是对的,他知道自己全身上下没半点优点,长得难看性格也惹人厌。
然而就在他离开熟悉的故土,踏上这陌生的土地之后,他才发现,其实自己也没那么让人讨厌,相反还有不少人乐意接
近他。
起码在他周围,这些面部线条和他所熟悉的完全不同的人,会对他笑,会和他一起探讨课题,会时不时地送他几块巧克
力或者别的什么小东西。
有时候他会觉得,在这种和以前截然不同的地方他会变化很多也说不定。
但是这些人中,某一天却突然多出一张和他一样黄皮肤的人,他和这个人之间的过去,没有一点好的事可以回忆。
那人堂而皇之地霸占了他身边的位置,常常扬着下巴搂着他的肩膀,好像在对别人说:“他可是我的专有物。”
谢直树不习惯他给他的这种好像自己有多重要似的感觉。
如果谢家树知道了肯定会说:“你倒真是犯贱啊,非要别人虐你才开心吗?”
是,被耍着玩惯了,人家对他半分的好都让他诚惶诚恐,在圣保罗加,更是因为他是出了尹成恩之外唯一的一个黄种人
而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尹成恩对谢直树之外的人通常只挂着一种表情——冰冷得让人难以接近。
而谢直树不同,以前他的好脾气只是让他更加容易被欺负,而在这里却是他大受欢迎最大的原因。
往往会有陌生的人突然站在他面前,有些激动且热情地握着他的双手:“你就是谢直树吧!我是XXXXX,听说你好久了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XXXXXXX……”
后来有一天,跟着他一起听着某个人突然杀出来向他自报家门的尹成恩,在那人走了之后,敛了脸上的笑容,似乎漫不
经心地说了一句:“这个学院的同性恋可真不少,是因为只有男人的关系吗?”
谢直树无知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是不明白尹成恩的意思,但从那天开始,尹成恩几乎每分每秒都黏在他身边,连他去个洗手间,他都会像小学生一样
和他结伴同行。
如此几次后,他终于忍不住告诉尹成恩,以后不要这样了。
每次他都是等在外面根本没半点要解决的意思,弄得好像在监视他一样。
“去厕所是最危险的行为,我能不跟着你吗?”容貌比女人都要妖娆的青年瞪了他一眼,“有多少人打你的主意你根本
就没有自觉吧!”
“……”谢直树已经对他无语了。
他们的大脑构造绝对是不同的。
“走,一起吃午饭吧。”
下午有课,午饭只能在餐厅里解决。很多时候即使没有课谢直树也会在学校吃。圣保罗加的三餐都是免费提供,餐费和
昂贵得吓人的学费比起来实在是九牛一毛。
谢直树为人简朴,在以前,别人评价他是“抠门”。
二人来到已经人满为患的餐厅。供应餐点的窗口外站满了人,大厅里更可以说是座无虚席,不少人都在端着午餐寻寻觅
觅可以坐下的位置。
尹成恩站在门口有些不满地嘟囔了句什么,转头朝谢直树道:“我们不如去外面吃吧。”
“等一等……就好了。”
谢直树已经朝点餐窗口走了过去,尹成恩皱了皱鼻子,也跟了上去。
但是……
半分钟后,谢直树已经被从队尾推到了最前面。
“直树,今天要吃点什么?”服务的阿姨笑容满面地问道,“今天专门给你做了糖醋鱼和麻婆豆腐,我听别人说你说过
喜欢这两道菜?”
谢直树抿着嘴听着已经上了年纪的阿姨的话,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流动。
虽然这所学校只有两个中国人,但餐厅的阿姨总会特意做几道中国菜,每次总是会问谢直树下次的菜谱以便做好准备。
谢直树过意不去常常什么也不说,但阿姨们却特别上心,会让熟人旁敲侧击问他的口味和喜欢的菜。
太多的善意和温暖,让习惯了冷嘲热讽和挤兑的他,常常鼻子酸涩地想落下泪来。
端了两人份的饭菜出来,又有人草草吃完了饭给他让了座位。
谢直树和尹成恩面对面地坐着,二人都静静地没说话。
快要吃完了的时候,尹成恩突然笑了一声:“你倒是受欢迎嘛。”
谢直树迷惑地抬起头看着他。
尹成恩突然就不笑了,自从来了芝加哥之后,面对着他从没有缺过笑容的脸上,带着让谢直树胆战心惊的表情。
谢直树缩了缩脖子,有些惶恐地朝后退了一下。
对面的尹成恩看他这副样子,又恢复了伪装出来的笑容。
但即使迟钝如谢直树,也已经察觉到,尹成恩的无害,似乎完全是伪装出来的……
就像是小动物感觉到潜伏的危机一样,谢直树觉得,他是,一个危险的人。
第03章
下午最后一堂课后,同班的Jimmy凑过来,勾着谢直树的肩膀问:“直树,要不要去唱歌?Sara她们让我来请你哦~”
虽然圣保罗加学院是一所男校,但隔壁的马奥学院的女孩子却经常来这边玩。Sara就是马奥学院的学生之一。
谢直树只感觉到一股恶毒的视线射在后背上,绷紧了身子,僵硬得摇了摇头:“不、不了……我不会……”
“来嘛,直树,你每次下课就不见了,一次也没一起出去玩呢!”
“是啊是啊,好歹跟我们玩几次,你都不怎么出去玩的样子,偶尔放松一下嘛!”Sara也走过来说道。
十几个男男女女都围了过来,一起催促着直树点头。
“呃……”
说真的,谢直树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人,对于盛情邀请他的朋友,谢直树觉得拒绝时一种罪恶。
但是……
“直树,我们该走了吧?”
谢直树看了一眼从他身后的椅子上站起来的尹成恩。
自从上次他坐了尹成恩的车,这个青年便自以为是地认为谢直树理所当然应该和他一起。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吃饭还
是去洗手间。
回过头,他搓着双手有些歉意地笑着:“我还是……不去了吧……”
“啊?!!”围在四周的众人把不满的视线投向圣保罗加惟二的亚洲人之一——尹成恩。
Jimmy被拒绝,有些生气,当然生气的对象绝对不是小白兔一样的谢直树:“喂,尹成恩,你也太嚣张了吧,我不满你
很久了。直树又不是你的私有品,你管的也太多了吧?”
“就是就是。”众人点头附和。
尹成恩不怒反笑,隔着一排课桌一把抱住直树的脖子:“你们应该不知道吧,直树他啊……已经是我的人了哦~”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