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树的那句〞一直〞好像一根针刺在我心上。
因为我……。
"我能不能在这里住一个月?"
听我这么一问,冬树满脸惊讶地看着我。
"怎么了?你不想回家吗?"
"嗯……是啊……"
"好吧,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但是要记得跟家里联络。""家里?"
我的家不是在这里吗?
"难道你连家也不知道在哪里吗?"
"……嗯。"
"那我帮你联络好了,你什么都可以不用担心。"冬树说完后就把盖在我身上的衬衫替我穿上。
担心?担心什么?
他是指一个月之后的那一天吗?
但是,冬树应该不知道那件事才对啊!以前好像也有像这样大家各说各话的情形出现。
冬树明明看着我,叫着我的名字,但我却觉得他叫的或看到的好像都是别人。
觉得心里仿佛有一层黑云笼罩过来的我,不安地抓住了冬树的衬衫。
"……冬树。"
"嗯?"
冬树微笑地看着我。
我问不出想问的问题只能沉默。
或许我只要看见冬树满溢着幸福的脸就满足了吧!
那是在我变成人之后某一天发生的事。
冬树抱着一口大箱子回到房间。
"喵呜!?"
在房间安睡的我立刻竖起耳朵……我以为自己竖起耳朵,但是人的耳朵是不能动的。不管这些了啦,问题是那口箱子。
我小心翼翼地窥伺着冬树的脸色。
难道……难道冬树想丢弃我,不想养我了吗?
因为我的朋友都说只要被装进箱子里多半都是被丢弃的命运,而我在更小的时候也有类似的经验。
那时还有冬树把我捡回家,但是现在的话有谁肯捡我呢?谁会捡一个男人回家?
我现在的脸勉强还算可爱,但是跟我当猫的时期可是天差地别呢!
而且,我也不想被别人捡走。
我不想跟冬树以外的人一起生活。
与其这样,我还不如当一只野猫算了。
但是,当一个〞野人〞好像很难活下去……。
我仔细观察着冬树。
……他今天进来的时候没有说〞我回来了〞,而且昨天的晚饭也是我最讨厌的煎饺。还有前天他一次都没亲我,还有…
…。
我越想越不安。我最近又没有抓坏枕头,也没乱抓柱子来磨爪……啊啊!
难、难道是我在猫时期偷偷把冬树最喜欢的毛衣拿来当垫子睡,而且还不小心在上面流口水的食被他知道了……?
恐怖的颤栗让我全身僵硬。冬树只是无言地不知道在整理些什么。
怎、怎么办?要不要先道歉……?
就在这时,冬树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我。
"雅裕。"
"……咪呜对不起--!!!"
"啊?什么对不起?"
我拿垫子盖在头上跪在地上求饶。
冬树那掉我头上的垫子指着箱子说:
"我要搬家。"
"嗄?搬家?"
"嗯,不是现在啦,不过会在三个月之内搬走。""那、那你不是要抛弃我啰?"
"啊?为什么要抛弃你?
原来不是啊……吓死我了。
我拍拍胸口环顾室内。
这时我猜想起来难怪最近冬树常常在整理身边的东西,原来石搬家前的准备啊!
"为什么要搬家啊?要搬到哪里去?"
"我……"
冬树正要回答的时候,房间外面传来他母亲的声音。
"冬树,你出来一下。"
"等我。"
冬书叹了一口气走出去。无论如何都无法对箱子产生好感的我,把那个讨厌的东西推到墙角摆着。
我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能单手拿起这个里面装着东西还算颇有重量的箱子。
咦?
对了,人的力气比小猫大十倍啊!
高兴起来的我开始把房里的东西都抓来玩,真的什么都可以搬耶。
这种感觉真棒!
"……你在干什么啊?"
我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冬树啼笑皆非地看着我。我急得手一松,手里的桌子就这样笔直落在脚上,痛得我眼
冒金星。
"哇!"
"你、你没事吧!?"
我一拐一拐的走到冬树身边想要他帮我揉揉。
"冬树,我话还没说完啊!?"
他妈妈又在门口大叫。
冬树立刻过去把门上锁。
我本想拉他的手空虚地在空中划了一圈。呜呜……好痛哦!
我本来想抱怨几句的,但是一抬头看到冬树的表情却让我的抱怨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因为冬树又出现了以前那种阴冷灰暗的表情。
"冬树?"
听到我的叫声冬树才回过神来,又回复了原来柔和的表情。
我变成人后才发现,会出现那种表情的冬树不是真正的冬树。
"你跟你妈在说什么啊?是商量搬家的事吗?""是啊!"
冬树随便敷衍过去。
每次出现那种表情后冬树就会变成这样,我很不喜欢他这种感觉,所以不由自主地追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啊!"
"没什么啦!"
"你要是不说的话我要把那个箱子拿来磨爪子哦?
"……我说就是了。"
冬树不情不愿地开始解释。
"我父母要离婚还为公司的股权争吵。"
"股权?什么是股权啊?"
"就是公司发行的债券。"
"????"
我更听不懂了。
"我父母持有公司七成的股权,所以要离婚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我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股权跟你要搬家有什么关系啊
?"冬树伸出右手把我拉过去。
我迷茫着要靠在他的肩膀还是膝盖上,反正怎么靠都一定会满出来,我只好选择他的膝盖。
啊啊,好舒服哦……。
"当然有关系。拥有股权越多的人在公司就有发言权,如果离婚之后股权就会分散,相对的也会缩短跟其他持有股权者
之间的实力差距。所以他们想把股权全部让渡给我,然后一监护人的身份继续加入公司的经营,这道手续没有完成的话
〞是不能离婚的。""那你会变成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啊!只是在文件上变成大股东而已。""那他们干嘛吵架啊?
"因为我向律师提出了不接受股权的声明书,还说要离开这个家。"我躺在膝盖窥伺着冬树的表情,冬树脸上挂着淡淡的
微笑,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痛苦的表情。
痛的时候不说痛,不痛的时候反而叫痛。
冬树在我面前从来不喊痛,也不会让我看到痛苦的表情。
就像受伤那天一样,他明明流了那么多血却毫无反应。然而,其实他不是不痛。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明明痛也不喊痛
。
就像现在,如果冬树接受了股权之后应该就不愁吃穿了吧?他一定有不接受的理由。
"……要不要跟我一起生活?"
"嗄?"
心里在想着其他杂事的我,突然听到冬树这么说有点搞不清楚他的意思。
"我是说我会另外去找房子,你要不要一起过来住,而且不是一个月是永远。""啊、嗯……当然好啦!"
我反射性地回答,但是下一瞬间我就后悔不该这么说了。
因为我想到距离〞那一天〞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如果我现在答应跟冬树一起生活的话,不久等于在欺骗他吗?
但是要说不答应的话冬树一定会很失望……。
似乎看出我的犹豫、迷惘,冬树立刻说:
"我是开玩笑啦!傻瓜。你的睡相那么差,要是两个人挤在一间只有六坪大的房间里,一定会很辛苦。"……唔。
"你又何必这么说明!?"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的,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每次睡觉的时候都会趴在我的肚子上吗?一般都是睡在旁边啊!""那样我可
以比较安心啊!"
"但是,还是不要比较好吧?我怕哪天会被你压死。""以前的你比较温柔!"
在我还是猫的时候,怎么趴在他的肚子上都不会抱怨啊!
我有点后悔当人,不高兴地转过头去趴在地上。
"你闹什么脾气啊?"
"吵死了!别摸我。"
"你越说我越想摸。"
"你着万年发情男!"
"什么意思啊?"
"听不懂就算了,反正你别碰我!"
"不要,我就是要碰。"
我浑身竖起毛想要威吓他……可惜的是我现在的毛已经没有以前长。少了一份魄力得我一下子就被冬树制服在地上了。
"放手!"
"对不起啦,是我不好。"
"那我以后可以睡在你肚子上吗?
"呃,这……"
我们搅和了几分钟,冬树的头发被我弄乱了。我最喜欢冬树那又软又香的头发,所以就伸出舌头细心地帮他顺毛。
"我这个习惯不好哦!"
冬树把手指压在我的唇上。
"为什么?"
"你会吃到发胶。"
"发胶?那不能吃吗?"
冬树呻吟了一声。
"雅裕,又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真的有出院吗?""出院?出了院就可以吃吗?"
冬树又抱头开始呻吟起来,过了几分钟后才下定决心似地说"明天到医院去吧!"医、医院!? 这个我知道!
"不、不要啦!我绝不去医院!"
我拚命想从冬树的身下逃走。
"不去也不行啊,看来你的头部伤得很严重,可能已经影响到记忆……""我不去啦,要是去了的话就会不来了!"
"……啊?"
"你不知道吗!?大家都说那里有很多穿着白衣的残酷人类,会用针插你的脚或屁股,让你不能回去!""那是指死亡吧
?"
"不要啦!死掉就不能见到你了!我不要--!!!""……!"
我恐慌地拿起坐垫蒙住自己的头。冬树突然满面喜色地过来拥住我。
"你高兴我死掉吗!?"
"……傻瓜。"
我怎么会是傻瓜!
这一天风和日丽,我坐在窗缘上昏昏欲睡。
放了学的冬树在玄关向我招手。
"雅裕,我们去玩吧!"
"嗄?去哪里玩?"
"哪里都可以啊,去你喜欢的地方吧!"
"真的!?"
变成人之后就不太出门的我兴奋得往外冲。
我们并肩走着时冬树问我。
"你想去哪里?"
"嗯,我想到学校里面的空地。我在那里埋了两只麻雀,顺便可以分你一只。""……谢了。"
"还有警局前的垃圾场。那里是我的地盘可以好好享受美食。""是吗……?对了,以前我家那只猫也常去那些地方
玩。""哦。"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冬树提起之前身为猫的我。
"猫这种动物真奇怪,明明给它饲料了还要到外面去翻垃圾。"冬树歪着头不可思议地说,我觉得他的问题更不可思议。
"那是当然的啦,翻垃圾多快乐啊!"
"是吗?"
"是啊,自己找出来的食物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呢!""哦,你对猫的心理还真了解。"
"废话,我可是猫哩!"
"是、是。"
说到一半我才发现--
冬树走的路既不是到学校也不是警察局。
"咦?这条路是要到哪里去啊?""我要先到别的地方去,之后再去你喜欢的地方。""好啊,我要去公园的池塘里抓金鱼
。"
"这就有点……"
在明亮的阳光下我随着冬树步履轻快地走着。
走了一会儿,冬树停在一栋白色的高大建筑物前。
嗯……?这里是……?
"我们进去吧!"
冬树抓住我的手快步走过去。
等一下。这种特殊的味道,难道是……!
"这里不是医、医院吗!!!"
"跟我走就是了。"
"不行啦!我绝不去医院!"
"不行,你一定要去走检查,我怕你的伤太严重。""不严重!一点都不严重啦!"
"头部的后遗症是很恐怖的哦,检查一点也不会痛……""不、要、啊--"
我们在医院门口拉拉扯扯。冬树想把蹲在地上抵抗的我强行拉进医院里,我为了保命只好咬他一口。
"好痛!喂、雅裕!"
我趁冬树松手那一瞬间飞也似地逃出去。我绝不去医院!
我故意绕远路摆脱了冬树。我看到在当猫的时候经常轻快跳过的矮墙,当下没有多想就往上一跳。……但是,我忘了人
类的身体比猫要重几十倍。
"噗!"
我整个身体撞到墙壁之后反弹到路上。呜呜……当猫的时候这种高度的墙壁算什么嘛……好痛哦……!
我蹲在路边抱着膝盖啜泣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叮铃铃的声音。我才想回头就觉得背上传来一股激痛。
"呜嗄啊啊!"
那坚硬轮胎的感触。是、是谁!?
我抬起头,看到跨在车上打瞌睡的男人。啊,这家伙是……!
"川崎……不对,是土地神!你以为神就可以边骑车边打瞌睡吗!"我愤怒地踢了脚踏车一脚。原本就不稳的车身硬是被
我踢倒在地。
"你这只野猫想干什么!"
"我才不是野猫,我是冬树养的猫!"
我话才刚说完就被他劈手打了一巴掌。
"你这家伙居然敢打我!?"我现出凶器般的利爪想要攻击他……但是人类的爪子一点都不利。
对打了一阵子后我才想起有事要问他。
"对了!我太生气了差点忘记有事要拜托你!""……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敢有事拜托我?"
先动手的人可是你耶!我没多理他只自顾自地说下去。
"你能多延长一下我的寿命吗?"
"为什么?"
川崎没好气地问道。
"因为我想跟冬树在一起。"
"你为什么想跟武久冬树在一起?"
"因、因为……"
我红着脸低下头。
因为我喜欢他啊!
"如、如果我不在的话……他就变成孤单一人了啊!"这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