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
她告诉林东海,今天要进城去挑些布料做几身宽松衣服。可事实上,她今天进城,是为了要一个孩子。
轿子离了林家堡,不显山不露水地去了几家裁缝店,随后辗转到一家茶楼。苏云像寻常的茶客一样上了雅座,叫了干点
果子就关了门跟杜秋风和丫鬟一起坐在里面。一关门,杜秋风就手脚利落地点住了丫鬟,带着苏云快速从外墙走廊离去
,来到一处妓院的后院。
苏云用面纱盖着头,心惊肉跳地看着来往艳俗的女人。她知道,只有在这种地方才最保险,那个找来的人,才不会怀疑
“她”的身份。杜秋风带着他走到院子尽头的一间房,指着虚掩的窗户。苏云顺着他的手望进去,只见桌边坐着一个年
纪轻轻,模样还算周正的男人,当下双脚一软,扶着杜秋风就眩晕起来。她今天就是来“借种”的。今天晚上她要在这
里客串一回青楼女子,让自己真的怀上孩子,然后提早催生下来。可一想到要跟陌生的男人同房,她心里就止不住地恐
慌。
杜秋风看她抖得厉害,将她扶到隔壁的房间里歇了一会儿,然后出去给她端了一杯茶来:
“夫人,喝杯安神茶,心里能平静些。”
苏云喘了口气,慢慢把茶喝了。过了不久,眼前视线就开始模糊,随后全身渐无知觉,昏了过去。杜秋风在一旁看着,
眼中露出贪婪又惊喜的光。他等这一天很久了,他怎么可能容忍别的男人碰苏云,能让苏云生育孩子的人只有他。杜秋
风坚信,女人的心是跟着身体走的,只要苏云怀上他们共同的孩子,那她就会慢慢远离林东海,成为自己的人。他轻轻
打横抱起苏云的身体,慢慢走向屋内的床……
而这个时候,林家堡的后院内笼罩着一种沉重的气氛。卧室里摆着几口铜扣大木箱,林小帆垂头丧气地在一旁磨蹭地挑
拣着细软物品,交给一旁的林东海收拾进去。那天苏云在大门口替他挡了一针,让他备受感触。他终于打破了多日的沉
默,不淡定地被这件事驱动了起来,准备搬出林家堡,搬往他哥给他准备的那家铺子。林东海自然是不想他走的,可在
这个节骨眼上又想不到任何说服自己,说服他的理由。苏云怀孕的消息就像晴天霹雳一样,撼动了他原本下定的决心。
他感觉自己的心硬生生被人撕成了两半一样,一半想着林小帆,另一半,还是想着林小帆。
“嫂子有喜了。”
“我知道。”
“嫂子今天出门去了。”
“我知道。”
“那你怎么还能这样呢”林小帆一把抢下林东海不停放进自己那只木箱的衣物,愤恨地扔在一旁“她是你老婆!”
“我知道。可你是我弟弟。我去陪她就对不起你,我陪你就对不起她。”林东海站起来,扶住他的肩膀“帆儿,夹在中
间的立场只会让我们三个都难受。我必须选择顾全一个辜负一个,而我现在已经打定了主意跟你一起走,可你为什么…
…为什么又不愿意了呢?”
“你这不废话吗?我好歹也是个纯爷们儿,不是你使阴招,我能跟你回来?你现在抛妻弃子说是要跟我走,那不是陷我
于不仁不义吗?嫂子这回为了我命都不顾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让那个魔头给毒到。她再怎么对不起我,这
回也扯平了。以前也是我先犯的糊涂,我那不是……没见过别人对我好么。”
“帆儿,你现在说当初你是犯糊涂的”林东海一把捧住着他的脸,声音激动地问道“那你心里对我的喜欢,也是犯糊涂
的吗?”
“是不是又能怎样……那都是从前了。你现在都快当爹了,我喜不喜欢你爱不爱你又有什么关系呢”林小帆推开他的手
“哥,我回来那天,你就跟我说,做人要重信用、讲道义,问心无愧吗?你在这个时候离开嫂子,你让我当第三者,那
是重情义的表现吗?再说了……你儿子不也就是我侄子吗,哪有叔叔跟侄子抢爹的呀?林家堡的事儿我记不得多少了,
我就记得我从小有娘没爹的,老挨人欺负,我妈带着我没享过一天清福,我怎么能作这种孽呀……”
林小帆说着说着眼圈儿也红了,逞能地吸了吸鼻子。林东海听他说从小的事,眼底也不禁一酸,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
近近地看着他:
“回来这么久,你今天才肯认我这个哥,却是说你不要跟我在一起……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我认不认你不都是我哥吗?咱们生下来就是兄弟,永远也改不了……”林小帆吸了口气“我本来可以跟勇哥太太平平
地在一起,可你非要我回来。我就知道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咱们是兄弟,这是天意……”
这算是说分手了吧。反正也没有正儿八经地在一起过,见不得人的关系自然也不需要正式的待遇了。林小帆心里自嘲道
,偷一回东西就一辈子都是贼,犯了一回错就得永远背罪名,插足了别人的婚姻就永远是小三,可他不甘心这样,他想
改,他想改变自己这倒霉的命。他对林东海说,自己在信里留了地址,等着董勇来找他。可他知道董勇不会来,因为他
根本就没有留什么地址。
大约在这个冬季,林小帆觉得自己短暂的爱情结束了。他心里闷闷地疼,脑中自己播放着齐秦那首《大约在冬季》离开
了林家堡,前往城里的铺面,准备开始经营他的肥皂店。正如所有失恋的普罗大众,虽然难过,却还是要上班打卡,打
工挣钱养活自己。地球少了谁都照样转,爱情没了生活依旧继续。
“……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的岁月里,你要保重你自己……”
“哎哟,这老掉牙的歌也不嫌唱着土哟。”就在林小帆到达目的地,孤独而又踌躇满志地抚摸着店面里那些给人安慰的
老榆木家具时,雷霆人模人样穿着厚厚的白狐狸夹袄出现在店门口,流里流气地冲着他一笑“掌柜的,你这店里卖的什
么呀?有肥皂卖没?”
林小帆回头一看是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位客官,肥皂这么稀罕的东西,您要买得先付订金啊。”
“付,付,付,爷有的是钱。”
“瞧你那小人得志的嘴脸”林小帆不屑道“才放出来几天,就在我哥的地盘上乱晃。你是活的腻了等着冷冬寒再来压榨
你是不是?”
“甭跟我提那孙子。爷现在见他一回上他一回,上完再用竹棍从后面把他串起来烤了。”雷霆趴到光光滑滑的柜台上,
往里头瞧了瞧“我听你这店面够宽阔的啊,你哥可真舍得钱。”
“眼红让你爹给你买一间。”林小帆爬到柜台里玩了玩那崭新的铜算盘。
“小帆哥,要让老一辈人接受新事物是很难的;尤其是,要让一个比我爷爷的爷爷还要老的古代人,接受他听都没听过
,见都没见过的肥皂,那是难上加难。我今天拨冗前来,就是要请你开开金口,说服我那有钱的金爹,给我投投资,让
我留下来,参股你这跨世纪的肥皂店。”
“你还‘拨冗’,嘿……这在冷冬寒床上滚了两滚,说话也跟着文绉绉起来了哈”林小帆敲着柜台嘲笑起来“这边刚干
完架,刀口还热着呢,你就叫我去见你爹。那雷震天还不把我反扣下来向我哥要钱要命啊?”
“小人。你这就是小人。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雷霆也不理他的嘲笑“我爹才不像你哥跟那个姓冷的使这种
小家子气手段,人家根本不屑跟你们林家堡为敌,绑架你,那是自降身份。”
“啧”林小帆嘲弄地看着他“有饭吃吗?”
“有有有,大鱼大肉,吃香的喝辣的。”雷霆拉上他,掩上店面,就朝街上走去,一路上牛皮漫天地吹着自己的未来构
想“我连店名都给你想好了,就叫林家肥皂,这不是你哥的地盘吗?利用你哥的名人效应,就把你们林家堡的招牌打出
来,快速打开市场。广告词儿我都想好了——‘林家肥皂,我爷爷的爷爷,都爱用的肥皂’!”
“什么烂词儿啊,我还卖乌江榨菜呢,还‘我爷爷的爷爷’——真是烂透了。”林小帆不屑地哼了哼鼻子,跟着他一起
走进花街“哎?怎么跑这边来了,不是去见你爹吗?”
“哎,我爹不吃饭,他是仙。再说了,咱俩不是还得合计合计,编套说辞好挤兑他么。”雷霆推着他往巷子里走“我在
这儿订了最高档的包房,咱们今晚好吃好喝还带听曲儿,还有小姐陪酒,绝对的五星级商务会餐。咱哥俩好好谈谈合资
的问题,争取拿出个合同来,让我爹同意投资,让我留下跟你一同经营。走,走,走……”
雷霆不由分说地拍着他马屁走近巷里,朝着最火爆的一家妓院走去。林小帆心说招待来了,不吃白不吃,于是也跟着走
,在路过巷旁弄堂口时不经意往里瞥了一眼,这一瞥不要紧,黑灯瞎火的尽头一个熟人正打着灯笼从一家妓院的后墙里
走了出来。林小帆定睛一看,这家伙不正是那个杀千刀的害人精杜秋风么。
“嘿,这个衣冠禽兽的老小子,在我们林家账房揩了油水跑这儿逍遥来了。”林小帆拉着雷霆躲到墙后头探个脑袋瞧。
只见杜秋风把灯笼挂在门外的马车上,重新进了那偏门,抱着个穿裙子的女人出来。那女人盖着斗篷,脸上覆着轻纱,
好像已经昏迷。杜秋风把她放上车的时候,她脸上的纱巾滑了下来,又立即被杜秋风扯了上去。然而就是那么短短的一
刹那,林小帆难以置信地看清了灯笼映照下的那张女人脸。
“诶!这老小子怎么抱的是我嫂子啊??”
“你没看错吧,怎么可能?”
“肯定没错,我书读的不多所以眼睛没近视。”林小帆眯起眼睛想要再看,杜秋风已经把人放进马车里,放下了帘子“
这不是花街吗?他带我嫂子来花街干什么?”
“别看了,那分明就是只鸡。你嫂子是大户人家的有夫之妇,哪能上这种地方来。”
“不对,我嫂子晕的,这孙子不安好心!”林小帆看着马车动起来就要去追。雷霆赶紧一把拉回来:
“瞎激动什么,你嫂子不是对你不好吗,你帮她干嘛?”
“你懂个屁!杜秋风那小子有问题,她要是让人沾便宜,我们林家要戴绿帽子了!追啦!”林小帆撩起衣摆跑了上去。
“小帆哥,小帆哥……咱们今晚是谈合资的……”雷霆不敢大叫让远处马车听见,只好跟着他跑上去。
第四十章:第一批皂
林小帆跟踪马车一路出城,却发现方向不是通往别处,而是朝着林家堡回去,于是心里就更加纳闷了。
“我说,再往前就是你家了,我就真得让你哥的爪牙给抓回去了。”
“瞧你那点出息,雷震天的儿子号称天下第一号轻功高手,我哥当初跑断腿也不过是追上了他的尾巴,你穿着他的皮肉
,打不过还跑不过呀。”
“我都多少天没练功了,最近不是肾虚么……”雷霆尴尬地笑笑“让冷冬寒那孙子给害的。这要是让我单独见着他,我
一准打得他落花流水,让他跪在我面前喊爷爷……”
雷霆正吹嘘,脑后就“嗖”地一股冷风吹来,他本能地低头一躲,回身抬腿猛踢,就被人扣住脚踝一扭,仰面朝天跌在
地上。抬起头来,脑海中那张阴魂不散的脸冷冰冰出现在眼前,语气里既没有嘲讽也没有愤怒地严肃问道:
“你想让谁喊爷爷?”
雷霆吓了一大跳,这可真是曹操曹操到,自己已夸下海口,今天不拿出个三分颜色来,往后还怎么在道上混呐。于是他
大叫一声蹦跶起来:
“孙子!爷今天让你知道‘后悔’俩字儿怎么写!”
雷霆不由分说地蹦跶起来,拳脚开工地打了过去。冷冬寒不慌不忙地接招,没两下子就将他拧在地上,审犯人一样地问
:
“说,这么晚了来林家堡有什么企图?”
“来阉了你丫的,呃……”雷霆话一出口,被扭着的肩膀顿时咔嚓一声,痛得整张脸皱在了一块儿。
“没杀你让你得意忘形了吗,你还敢回来再招惹我?我就在这里把你办了,看你有没有能力阉了我。”冷冬寒说着一把
将他撂倒,摁住了开始扒衣服“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问你们家二少啊,老子现在是你们二少的合作伙伴,你给老子客气点儿!”雷霆这么一吼,冷冬寒才停下来,看看旁
边没什么存在感的林小帆。
林小帆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有模有样地摆了摆手,让他把雷霆放开了,这才告诉他刚才的见闻。
但是冷冬寒却告诉他,夫人已经安全回家了。于是他猜测,那些个不好的事情,也许发生在今天遇见苏云之前。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不过这一回害死的不是林小帆。林小帆心生疑惑地跟冷冬寒和雷霆一起回了城里,试图进入那家青
楼寻找真相。不想刚走到门口,就见里面人群混乱,男的女的叫成一团,一打听才知道,是鸨母莫名猝死了。这下冷冬
寒也觉得事情不简单起来,于是他在叮嘱了林小帆与雷霆保持距离之后,返回林家堡调查。
他这一走,雷霆才重获自由地松了口气,吹胡子瞪眼地在背后把他祖上骂了个遍,然后拉着林小帆一起去事先预定好的
地方,喝花酒消气。
林小帆长这么大没碰过女人,进了窑子头一回近看着这么多眼花缭乱的莺莺燕燕,个个还都是十来岁的年纪,心里那个
臊哟,脸就红成个西红柿。什么苏云,什么秘密,什么狗屁绿帽子,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他腼腆又心痒难耐地被群花
簇拥着,很快就醉意朦胧起来,再被雷霆花言巧语地一捧,整个人就飘飘欲仙,如在云端之上了。
“小帆哥,跟着我好不好,你看看……”雷霆左拥右抱,指着面前的酒菜说道“吃香的喝辣的,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有
”
“呵……”林小帆喝地两颊绯红,憨憨地被一个美女搭肩搂着,眼睛眯成一条缝“女人好是好,就是搂起来怪怪的,软
绵绵没我哥结实……”
“哟,你瞧,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雷霆恍然大悟“你放心,等我们的肥皂店一开张,财源滚滚来。到时候
,你想要什么样的人都有,别说是你哥那样的,你想吃童子鸡都有!”
“对……对!”一提起林东海,林小帆心里憋的那口气就涌了起来,他头点的像捣蒜一样大声嚷嚷道“咱们要发财,一
定要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