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弈辰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下意识的否认:“我没有……”
“没有个屁!”吴潇倔强的攥着拳,紧紧揪住靳弈辰的衣领,低吼道:“你把我当什么了?什么事都自己藏着压着,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没本事,靠不住,大事儿小事儿都自己扛啊?我告诉你,我再没用也是你哥,多小的事都不许你自己瞒着!”
被满脸怒火的爱人训着话,靳弈辰眨眨眼,想笑一笑安抚他的情绪,告诉他自己并没有这么脆弱,让他不要担心。可是看着对方因愤怒格外闪亮的眼睛,嘴角怎么都扬不起来。
从小到大,总是盼着听话就能换回父母的关注,一直扮演着乖乖牌的角色,明明失望过无数次,却还是忍不住抱着希望,一直到最后麻木了。
没有人在乎他累不累,想不想要这种生活,他也就跟着不在意起来,像个木偶一样听从母亲的指挥,遵从她每一个决定。即使心里面有不甘心,想要挣脱这种束缚,可是习惯早就养成了,只要母亲开口,他就拒绝不了。
所以像个孩子一样故意把母亲最看重的,用来弹琴的手弄得伤痕累累,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反抗母亲的强势。
其实,他真的是有点累的。
连着两个月的演出,档期有早有晚,加上在各个国家飞来飞去,时差都已经调整不过来,累的只想倒头睡一觉。可是难得挤出些时间休息,一闭眼就想起吴潇,黑暗中仿佛空气里都是他身上的味道,让他的想念疯狂发酵。
怕吴潇会担心,他从不把这些负面的情绪告诉他,自己默默忍耐着。可现在他还是让他担心了,甚至惹得他发了火,一副想动手教训他的模样。
这样的吴潇,却让靳弈辰突然觉得一直绷紧的弦放松下来,像是疲惫到极致了,身体忍不住向前倾,整个靠在恋人身上休息。
“潇哥……我很累。”他将头埋在吴潇的肩膀上,紧紧抱着他的腰,倾诉委屈一般,低声道:“这两个月好多的演出,很累。看不到你,很想你,也很累。”
吴潇心里火没消,还想狠狠骂靳弈辰两句,可是看他真的很累的样子,心里又心疼的针扎一般,只能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说道:“你到底喜不喜欢弹琴?如果不喜欢,咱就别弹了,我开店养活咱俩没问题,用不着你自己逞强。”
靳弈辰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茫然的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喜欢。
很久以前,他的父母让他选择,究竟是跟着父亲做学问,还是跟着母亲学钢琴。当时他很想讨冷淡的母亲开心,便选了钢琴。
那时候没学会一首曲子,母亲的神色就会温和一些,轻轻的摸他的头,所以每一首曲子他都非常用心,每多学会一首,就有种满足感。那时候弹琴是很快乐的,他很喜欢每天坐在母亲身边的那段学琴时间。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弹得再好也不会得到奖励了,仿佛弹得好是应该的。而母亲强势的命令,让学琴不再是兴趣,每天的练习时间都像是不得不完成的任务。
真正让他对钢琴产生抵触,还是母亲为他四处安排演出的时候。每个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像写着钢琴家白岚的儿子,靠关系上位,没实力。他从小到大的所有努力,都因为白岚的儿子这个身份一抹勾销,母亲为他铺好的,顺顺利利的道路,也完全坐实了他靠关系上位的说法。
他说不清自己是抗拒钢琴,还是抗拒白岚的控制。
“我不知道……小时候很喜欢,后来发现母亲只关心钢琴,就觉得不喜欢了。”
吴潇摸摸他的头,轻轻道:“我明白。以前我家老头子工作忙,天天扎在厂子里,我就特恨他的厂子,每天都诅咒他厂子早点倒闭。……其实我就是想让他多陪陪我。”
靳弈辰轻轻在吴潇肩窝里蹭了蹭,声音有点沙哑茫然,“母亲为什么只在意钢琴?我们都是她的亲人,为什么她只在意钢琴?”
“谁知道呢?”吴潇怔怔的看着玄关处的小灯,喃喃道:“也许她不明白失去亲人的感觉吧。”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仿佛心情都有些沉重,他们紧紧抱着彼此,像是海面上紧紧依靠着躲避风浪的小船,船身已经被海浪拍打的伤痕累累,可依然互相支撑,互相陪伴。
房间里一片寂静,良久,吴潇轻轻叹口气,说道:“以后不要逼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了,我看着心里难受,不管什么事,别忘了有我呢。”
靳弈辰没有回应。
吴潇有些奇怪,扭头看一眼靳弈辰,却好笑又心酸的发现,他居然就枕在他的肩头这么站着睡着了!
——这到底是多累,才能用这种姿势睡着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幸福的责任感
靳弈辰推掉了所有的演出工作,陪着吴潇在曼彻斯特玩了几天,就和他一起回国了,而白岚大概是在忙婚礼相关的事宜,也可能知道靳弈辰的状态不太好,竟然没有多问。
回国以后,两个人把小宝从韩予家接了回来,就这么几天的时间,韩予竟然跟小宝产生了感情,看着小宝跟着两人离开时,脸上都是不舍。可惜小宝也是吴潇的心头宝,再不舍得也不能开口讨要,只好跟卫诃商量着,也买了一只黑色的小哈士奇,这些都是后话。
因为靳弈辰几个月来高负荷的工作,吴潇不想让他为了工作的事太劳累,以手伤为由打消了他想要回学校任教的想法,千方百计的为他食补,连带着小宝都跟着肥了一圈。
靳弈辰很享受这种被人爱护的感觉,安心的开始吴潇的米虫,每天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早上一起去店里,吴潇做面包,他就收钱。晚上一起回家,路过超市时再决定晚饭吃什么,直接买了食材拿回家做。
吴潇一直悉心留意着靳弈辰的心情变化,发现这种安稳平淡却温馨的生活方式,很有效的抚平了不够稳定的情绪。
想起靳弈辰对他说的,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有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归属感吧。
只有自己当做家的存在,才会给人带来归属感,这种感觉他也可以从靳弈辰身上感觉到。只要有靳弈辰在,他就不会觉得孤单,就会觉得做什么事精神加倍,因为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靳弈辰,还有小宝,他要让他们生活的更好。
这种仿佛一家之主般的责任感,吴潇从不觉得沉重,反而非常甘之如饴。作为一个男人,他喜欢这种被人需要,被人依靠的感觉。
所以为了养活好靳弈辰和小宝,为了让他们过更好的生活,他埋头苦干,自得其乐的忙碌着。
他在心里悄悄打算了,等攒够了钱,就跟靳弈辰求婚,让韩叔做见证,办场小婚礼。——总不能让人家没名没分的跟着自己过不是?
这件事作为他心底的秘密,没有告诉靳弈辰,只等着到时候吓他一跳。
吴潇一边用力揉着面条,一边在在脑子里想象自己跟靳弈辰求婚时对方脸上的表情,大概是喜悦与惊讶交织,他再煽情一点,这个爱哭鬼没准还会哭出来呢!他脑补着靳弈辰眼睛含泪,嘴角却带笑的样子,意淫的太入神,嘴角不由自主的扬起来,呵呵的傻笑出声。
等笑出声才觉得自己得意的太明显,怕被恋人看出什么端倪,偷偷向后瞄一眼,见对方没有注意自己,才转过头又开开心心的幻想起来。
其实除了有客人的时候,靳弈辰的视线一直锁在吴潇身上,他有什么小动作他都看的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吴潇在开心什么,可是恋人心情好,他也可以装作看不出。
春日里的阳光都是暖的,透过玻璃窗晒到人身上,让人整个都懒洋洋的。靳弈辰趴在收银台上,看着吴潇腰臂用力揉着面团,套着围裙的身形健美柔韧,他看着看着,就觉得喉咙干痒起来。
他站起身,轻轻走到男人身后,注视着他因为腰部用力而轻轻翘起的臀部,双手不自觉的覆了上去。
吴潇吓了一跳,绷紧了臀肉猛地转身,面红耳赤的瞪着靳弈辰:“你干嘛?一边坐着去,少捣乱!”
靳弈辰撒娇似的从背后抱住他,蹭蹭他的耳朵,说道:“潇哥,今天早点回家吧。”
吴潇撇撇嘴,问:“为什么?”
“你把我补得太好了,我最近有点火气旺盛。”
吴潇黑线,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他这是想着早点回家,做点消火的事儿呢。
嘴里想骂靳弈辰没个正经,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听了他的暗示后,仿佛火气也传到他身上,身体竟然有些热起来,也盼着早点回家做点什么。
于是一下午都心不在焉起来,脑海里一直跑马灯似的闪过以往亲热时的镜头,回忆他是怎样亲吻自己,回忆他是怎样爱抚自己,怎样用强势不容抗拒的力道进入自己。这样满脑子的遐思,让他困窘的不好意思正视靳弈辰,可是脑海里更加忍不住猜测,在晚上到来时将会发生些什么。
好不容易呆到了太阳下山,在恋人炙热的目光中,吴潇取下围裙,有点赧然的说:“走吧,回家吧。”
靳弈辰笑笑,跟在他身后走出店门。
吴潇锁好了店门正打算跟着靳弈辰上车,身后却有个人叫住了他,他回头一看,是挺着大肚子的霍兰。
第一百二十五章:针锋相对
乍一看到许久不见的女人,吴潇先是愣了一下,看了靳弈辰一眼,笑道:“好久不见,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霍兰今天没有化妆,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娇小的身躯挺着个大肚子显得格外笨重,脸也圆了一圈,肉肉的,显得未施粉黛的清秀面容更增加了一些母性的光辉。
她无视站在吴潇身边的靳弈辰,对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你……有没有时间?我想去医院检查一下,能麻烦你陪我一起去吗?”
吴潇面上似是听着霍兰说话,可是心思完全在靳弈辰身上,生怕霍兰的出现惹得他不高兴。果然,霍兰话还没说完,就清楚地察觉到了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他没忘记靳弈辰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尤其是抵触他和霍兰做任何接触,如果因为要帮霍兰而惹得恋人不开心,这绝对不是他希望的。
担心地偷瞥一眼,只见靳弈辰嘴唇因为不悦轻轻抿住,眼睛像是刀刃一样冷冷盯着霍兰,哪有半点在店里时冲他撒娇的温和模样?
吴潇有点头痛,心里暗暗叹息,在霍兰面前毫不避讳地握住他的手,用非常客套的语气对女人道:“这样吧,我打电话叫吴磊他女朋友陪你去医院,可以吗?”
霍兰因为吴潇明显的疏离神色黯淡下来,手指无措地轻抚腹部,嗫嚅道:“我问过琳琳了,她这几天要带吴磊回家见父母,所以没时间。我也没有别的朋友……只剩下你了。”
吴潇有些被吓到,他不知道吴磊跟那个山鸡一样的女孩儿居然到了互见家长的地步了,没来得及表达自己的吃惊,又听到霍兰吐出最后一句,总觉得这句话过于暧昧。
可是她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对方对医院的恐惧感也不像是装出来的,身子又这么笨重,的确需要有人在旁边照应着,他实在没办法拒绝一个怀胎八月的孕妇。
眼看着霍兰用祈求的眼神看着自己,而自己牵着的手也慢慢用上力道,攥得他手指胀痛,一边是自己禁不起刺激的恋人,一边是等待自己帮助的脆弱女人,针尖对麦芒,让他为难不已。
半晌,心里终于做了决定,他挠挠头,转头对靳弈辰讨好的笑了一下:“奕辰,霍兰身体不方便,咱们陪她去一趟吧?”
靳弈辰因为吴潇的犹豫不决,表面虽然不动声色,心底却躁动得几乎想把他扛回家锁起来了,听到他的话不由得皱起眉:“咱们?”
吴潇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有点惊讶,“你该不会打算把我扔下,自己先回家吧?”
霍兰呆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用麻烦……靳先生了,检查身体而已,用不了这么多人,我会过意不去!”她顿了一下,看着靳弈辰道:“靳先生不介意把吴潇借我一个小时吧?做完检查一定会把他好好的还给你的。”
靳弈辰神色淡漠的看着她,半晌才勾起冷笑,道:“好啊,潇哥,我们一起陪霍小姐检查身体吧。——因为我很介意把你借给别的人,一秒钟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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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查完身体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靳弈辰依然没什么笑容,吴潇心里觉得恋人为了自己做了牺牲,心里很愧疚,趁着霍兰不注意,悄悄趴在他耳边道:“今天晚上回去……哥什么都答应你!”
说完,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样说,仿佛在期待什么似的,太过不害臊,尴尬得耳朵都烧起来。可是眼看靳弈辰眉心的阴郁之气散开,眼睛含笑的看过来,又觉得不管晚上被怎么折腾都算值了。
车子放在了医院对面商场的底下停车场,中间隔了一条车水马龙的大马路,为了保险起见,吴潇提议让一个人取车,直接开过来,省的孕妇不安全。
这个提议说出口了以后,半晌没人动,吴潇奇怪地看着靳弈辰,靳弈辰则淡定地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他。吴潇茫然了半天,才总算明白过来,靳弈辰不给他和霍兰独处的机会,只好讪讪的耷拉着脑袋去开车。
靳弈辰看着吴潇的身影安然地走过了马路,目不斜视,开口道:“我不想在潇哥身边再看见你。”
霍兰明白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轻轻把卷发拨到耳后,淡淡道:“这应该是我该对你说的。你跟吴潇是不会有结果的,男人和男人怎么会长久?”
靳弈辰侧头看她,轻轻笑道:“男人和男人又怎么样?他是我的,我不会让他离开……更不会让别的人觊觎他。”
霍兰抱起手臂,也微笑起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欺骗吴潇的,但是他不会一直被你蒙蔽,不然你不会这么介意我的存在。你不能给他家庭,不能给他孩子,而这些我都可以给他,而且我是他的初恋,到最后谁能留下,还是个未知数呢。”
“初恋又如何?当初没有珍惜潇哥的感情,现在却利用他的孩子来博取他的同情,到底是谁在欺骗他的感情?”靳弈辰讽刺道。
“你!”霍兰像是心事被说中,脸色难看起来。
她抚着肚子,神色阴晴不定,眼神褪去温婉,变得锋利起来。——在声色场合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像表面这样无害?
无害只是做给吴潇看的。
她其实并不想利用吴潇,可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心力交瘁,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能让她安顿下来的港湾。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孩子也需要完整的家庭,她需要一个可靠的男人帮她支撑起这一切,更何况有了稳定的家庭,回家时也不会面对太多闲言碎语。
而吴潇,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哪怕从他口中得知他早有别的恋人,也不想放手。
知道他反感自己浓妆艳抹,就用素颜面对他。知道他容易对弱者心软,就表现出孤独无助的样子。
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幼稚的少女了,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可以用尽心机。
她不爱吴潇,也已经没有气力去爱任何一个男人,她只知道自己需要吴潇。他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的希望。她会给他家庭,给他孩子,给他任何他想要的东西,用心尽力做一个贤妻良母,让他没有任何遗憾。
——除了爱。
爱是什么?爱是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六章:威胁
手微微握成拳,霍兰眼睛里带上明显的敌视,昂头瞪着靳弈辰,冷冷笑着:“我就是利用他的好心,你又能拿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