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 下——空心节竹

作者:空心节竹  录入:05-07

白岚冷冷的打断他:“你的意思就是我没有给他家的感觉,是么?”他看看吴潇,在看看江姨,点点头道:“我是个自私的坏女人,所以你们一个个都出来替我的儿子抱不平?”

吴潇叹口气,摸了摸鼻子,低声道:“您知道奕辰他有心理障碍吗?”

“心理障碍?什么心理障碍?”白岚皱起眉道:“奕辰一直很听话,直到遇到你以后才叛逆了,怎么会有心理障碍?”

吴潇道:“那您不知道他一直用自残的方式打拳吗?——什么防护措施也不做,什么时候把手弄伤,什么时候停止——这是他减压的方式,只要您强迫做他不想做的事时,他没办法抗拒,就会这么折腾自己。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没什么安全感,好像我随时都会走一样,如果我跟别人稍微亲热,他会去恐吓那个人。……他甚至还将我关起来过。”

“关起来?”江姨低呼一声,非常震惊:“老天爷,你该不会是……被小辰强迫的吧?”

吴潇摇摇头,道:“和奕辰在一起,是我自愿的,但是就算这样,他还是一直安不下心。后来我觉得不对劲,就去心理医院咨询了一下,医生说他有些轻度的抑郁症。”

“抑郁症?!”

这次是白岚的声音,她拧紧眉头,有些不可置信:“奕辰怎么会有抑郁症?我不相信,你是在吓唬我?”

吴潇道:“我不会用任何关于弈辰的事情跟您开玩笑的,如果您不相信,可以跟我一起去那个心理医院,医生已经将他的情况记录下来了,您可以去咨询一下。……但是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奕辰,我不想让他再有什么心理压力。”

江姨也道:“怪不得,小辰从英国回来以后就感觉变了个人似的,后来跟小潇在一块儿了,才又恢复了,我还以为他留学太久,在国内过不惯呢!”

他的表情一点犹疑的神色也没有,江姨又这样说着,不由白岚再抗拒这个事实,她有些失神的低声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么严重?”

吴潇轻轻呼出一口气,“妈,我是真心想让奕辰幸福的,所以不管您怎么看待我,我都不会离开他。虽然我不能带给他什么优渥的生活,但是我可以保证,靳弈辰只有跟我在一起才会幸福。老实说,我真的不想让奕辰因为我跟您有什么不和,因为我爸就是因为我离家出走来找我,才出的车祸,所以我不能让奕辰跟您也变成这样,所以虽然我不是特别好,还是希望您能接受我。”

他说完,屏息等着白岚的回答,可白岚仿佛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一样,仍怔怔的看着地面,嘴里低声重复着:“怎么会这样?我什么都不知道……”

吴潇见白岚真的被自己吓住了,忍不住赶紧道:“不用担心奕辰,医生说他情况不是特严重,只要保持心情平和,发病的几率不大!”

白岚却根本不理会他,眼睛看着诊疗室的门口,好像下一刻就要冲进去,可到底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直到雷震岗买了食物回来,发现自己妻子心神不定,手搭在她肩膀上,疑惑的问道:“小白,你怎么了?”

白岚猛地回了神,努力保持平静,声音却隐隐有些沙哑:“我……我不太舒服,老雷,咱们先回去吧。”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连保持优雅的仪态都顾不上了。

雷震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满脸都是疑惑,看看吴潇与江嫂,叮嘱他们照顾好靳弈辰,转身也追了上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平平安安

靳弈辰手臂裹着厚厚的石膏出来时,见门口只剩下吴潇和江姨,江姨还明显恸哭过的样子,看向吴潇,问道:“怎么了?母亲难为你们了?”

吴潇摇摇头,笑道:“没有,就聊了聊你小时候的事,江姨一感慨就哭了。”

靳弈辰心里清楚吴潇是不让他担心,也明白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顺水推舟道:“你没有什么感慨吗?”

吴潇道:“当然感慨了,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小爱哭鬼,现在变成我男人了?”说完,又想起江姨就站在边上,不由得臊的脸红起来,轻咳两下,问起正经事:“手怎么样?还疼吗?医生说多久能好?”

靳弈辰道:“已经不怎么疼了,差不多两个月就可以长好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别担心。”

可吴潇还是放不下心,跟医生咨询了半天,就连平时饮食上注意些什么,都一点不落的问的清清楚楚。

虽然靳弈辰的伤势不怎么严重,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留院观察几天。吴潇扶着靳弈辰进了病房,一切都安顿好了,才感觉肚子饿得难受,此刻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他们都没吃晚饭。

把雷震岗买的食物分着吃了,吴潇让靳弈辰躺下休息,自己则送江姨出医院,为她打了一辆车,好说歹说才把坚持要留下来守夜的江姨送走。

一边往回走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种怪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事忘记了一样,搞得他有些心神不定。按理说靳弈辰没事,他该放下心才对,可是心里一直吊在半空,总觉得有什么事被他忽略了。

直到走过手术室的门口,他才猛然想起来,跟靳弈辰一起下了救护车的霍兰,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当时情况混乱,他心里一直为靳弈辰的伤势担惊受怕,一直陪在他身边,现在想起来,似乎霍兰的情况更危机,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转身快步朝妇产科走去,半路上刚好碰到吴磊步履匆匆的往外走,拦住他问道:“霍兰情况怎么样?孩子安全吗?”

“孩子……孩子……”吴磊低头嗫嚅着,神色带着悲戚,一句“孩子”喃喃了许久。

吴潇心一下沈到谷底,莫非孩子没保住?

“孩子……”吴磊吸吸鼻子,用手用力抹把脸,眼角偷偷瞅他一眼,猛然大笑起来:“孩子……生啦!哈哈哈!”

吴潇怔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是被他给刷了,心脏像是坐了一趟过山车一样,一晚上的担惊受怕,简直快负荷不住了。

他低低骂了一句脏活,勒住吴磊的脖子,在他肚子上不轻不重的砸了两拳,骂道:“妈的,活得不耐烦了,老子你也敢耍!”

吴磊大笑不止,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求饶道:“小吴哥,我错了!我错了!唉~对了对了,辰哥怎么样?胳膊没事吧?”

吴潇恶狠狠的答道:“他没事,我看现在是你有事!”

“啊~~小吴哥,别打了,疼疼疼!琳琳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我得赶紧出去买点吃的~”吴磊哀嚎不已。

吴潇才不理他的求饶,他心情压抑了一整晚,正想找个借口发泄发泄呢。直到他们闹腾的动静太大,小护士出来制止他们时,他才恼怒的又捶了吴磊的肩膀一下,放开了他。

得知霍兰没事,吴潇终于彻底放下心,但还是觉得需要去看望一下,向吴磊问了霍兰的病房,到了病房门口,却发现琳琳坐在外面打起了瞌睡。

他推了推琳琳,问道:“怎么不进去睡?”

琳琳揉揉眼睛,迷糊道:“兰姐在和她爸妈在说话,我呆在里边不合适。”

吴潇有些惊讶道:“她爸妈来了?他们原谅她了?”

琳琳点点头,笑道:“兰姐进手术室之前以为自己活不了了,一定要我把阿姨他们叫过来,要见他们最后一面,幸亏手术挺顺利的,母子都平安。至于原谅不原谅的,孩子都变成这样了,哪个父母也狠不下心不要啊,再说阿姨他们也找兰姐找好久了,好不容易能团圆,以前的事大概就不提了吧。对了,你还没看小宝宝呢吧?长得可可爱了!哼……那畜生别的没有,就一张脸长得好。”

吴潇点点头,想起晚上白岚离开时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不管什么人都没办法漠视血缘的牵绊。

他把病房的门推开一道小缝,看向里面,霍兰大概做的是局部麻醉,意识还很清醒,看着守在病床前的父母一直道着歉,而两个老人都没有说话,只默默的流着泪,但是吴潇看的清清楚楚,老妇人的手一刻都没有松开的握着自己女儿的手。

他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每一个人都平安无事了,对吴潇来说,这个结局已经是最好的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完整的人生

靳弈辰坐在病床上看着书,在病房门被推开时,含笑看过去,说道:“怎么这么快?”

早上的时候,吴潇嚷嚷着医院的饭菜不好吃,没营养,一定要回家给他炖骨汤,从离开医院直到现在,才不过刚刚一个多小时而已。

可是等门缓缓打开,露出白岚冷艳却苍白的脸时,他的笑容便隐了下去,淡淡的叫了一声母亲。

她身后跟着雷震岗,男人热络的把手里提的营养品放到病床旁的小桌子上,关心的询问了靳弈辰的伤势,呆了没一会儿,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出去之前,他拍拍白岚的肩膀,低声道:“好好跟孩子聊。”

雷震岗一出去,病房里便陷入寂静,两个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站在病床前,长相相似的两张脸同样冷淡,仿佛彼此只是路人一般,气氛冷的像要结冰。

靳弈辰住院几天以来,吴潇一直在他病床前照顾着,小到吃饭翻书,大到洗澡去卫生间,事无巨细,全部由他一手包办,把他伺候的无微不至。

江姨也是一日三餐按时按点的往医院送,生怕他饮食跟不上,骨头长不好。要不是吴潇看她年纪太大,死活不让她来回奔波,恐怕到出院之前,她会一直不知疲倦的守在医院里了。

就连雷震岗也每天过来一次,探望一下病情。惟独身为母亲的那个人,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听到手受伤了,就立刻跑来对吴潇兴师问罪,听到没有大事,便再也不来看一眼,要说靳弈辰一点都不心寒,那是自欺欺人。只要想到白岚今天过来,大半也是为了逼自己和吴潇分手,靳弈辰脸色不由得就冷淡下来,只象征性的叫声母亲,算作是招呼。

他低下头接着看书,当做病房里没有其他人,等着白岚将目的说出来。可是白岚在病床前站了十分钟,一句话也没有说。

靳弈辰低声叹息,把书合上,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问道:“母亲,如果您今天过来,是想让我和潇哥分手,那就不用说了,请回吧。”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不干涉您的婚姻,请您也别干涉我的感情。”

这样的话,已经近乎强硬了,靳弈辰做好了承受白岚生气的准备,却不料她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慢慢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她看着靳弈辰与自己非常相似的脸,低声道:“我昨天突然想起来,你以前是不叫我母亲的。”

靳弈辰沉默不语。他当然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带着撒娇喊面前的女人“妈妈”,可是随着越来越大,就感觉和她越来越陌生,称呼也变成了毫无感情的“母亲”二字。

可是在这个时候提起以前是什么意思?

白岚也没有他回应的意思,思考了一会儿,接着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很不称职的母亲?”

靳弈辰淡淡道:“您有您的追求,事业和家庭难以兼顾而已。”

“你父亲也是这么说的。”白岚低声叹息,美丽的脸上有一丝伤感:“奕辰,我一直以为事业成功才是真正的成功,结婚生子只不过是人生路上必要的公式,可是你父亲跟我提出离婚时,却说我是个失败的女人。”

“我第一次被人扣上失败的标签,后来不管得再多的奖,只记得你父亲说我的那句‘失败的女人’。这件事对我来说实在太耻辱了,所以就没有告诉你我和你父亲离婚的事。……江嫂说的没错,我的确很自私,没有承担过身为妻子和母亲的责任。”

从没见过如此示弱的白岚,靳弈辰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你从小就很听话,让我很放心,更从来没有向我要求过什么,所以我就以为你根本不需要,忘了你还是个孩子。你那天说我没有尽过母亲的责任,所以没资格去干涉你的事情,原本我很生气,现在想想,我的确没资格去干涉你的事情,你已经这么大了,感情和事业自己都能够处理的很好,我不会再多干涉。”

靳弈辰垂下眼眸,低声道:“谢谢母亲。”

白岚的话仿佛都说完了,开始沉默起来,眼眶却莫名的有些湿润了。她掩饰性的眨了两下眼,睫毛颤抖着,犹豫了很久很久,仿佛在心里积聚着勇气一样,终于挣扎的伸出手,覆上了靳弈辰受伤的那只手。

“奕辰……我……真的不知道你一直过的这么辛苦。”白岚清冷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以为你能承受,才这么严格的对你……”

靳弈辰沉默了一会儿,眼睛看向窗外,低声道:“没关系,现在我觉得很幸福。”

白岚问:“是因为他?”

靳弈辰点点头:“潇哥的存在,满足了我对所有的渴望,只要有他在,我就觉得很安心。”

白岚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等靳弈辰的视线从窗口收回来时,白岚已经整理好了自己所有的失控,依旧是无坚不摧的女强人形象。她站起身整理好有些皱褶的衣服,看着靳弈辰道:“以后不要再叫母亲了,一家人……不需要这么生疏。”

靳弈辰点点头,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妈妈。”

白岚眼眶又有些红润了,她转过身,向门口走去:“放心,你妈妈不会一直失败的——不管是做妻子,还是当母亲。”

她是这么要强的人,怎么能容忍一点点失败?不管是事业还是家庭,从今以后,她都要做一个胜利者。

吴潇提着保温盒站在门口,因为里面母子两人的冰释前嫌而无声欢呼着,他已经来了有一会儿了,知道白岚也在,所以守在外面偷听,听到她不止没有逼靳弈辰和自己分手,还为自己的过去向靳弈辰道歉,高兴的差点把汤弄洒。

——好像他和吴建国破裂了好多年,最终也没有修复的感情,在这一秒得到了圆满一样。

家人,就该是彼此珍惜关怀的存在啊。

他径自傻笑着,笑着笑着,门就突然打开了,白岚正要走出来。

笑容僵在嘴边,吴潇尴尬的抱着保温桶,向女人弯腰问好:“妈,您来啦~”

他一边说话,一边让出门口,准备等挨白岚一记冷睇后目视她离去,谁知她僵立了片刻,竟然生硬的嗯了一声,语气还有些客气:“奕辰,就麻烦你了。”

吴潇惊得呆愣起来,怔怔的点了点头,看着女人的身影走远了,才猛地吼了一声,奔进病房里,看着靳弈辰道:“咱妈……咱妈这是接受我了?!”

靳弈辰微笑着点点头,“是啊。”

“她以后不会再逼咱们分开?也不会再让你去演出了?咱们……咱们这是名正言顺,不是私定终身了!?”

靳弈辰挑挑眉,道:“怎么,私定终身你就不敢要我了?”

“那倒不是,不过到底还是有名有份的才像话。”吴潇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心里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用力拍了拍脸,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呢?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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