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少年动了动,吴岚感觉有双手环住了自己的腰。
“姐,我没事,我不怕。”少年的声音软软的,吴岚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两人又静坐了一会儿,外面依旧是嘈杂纷乱的世界,只有这里有一方宁静。
吴煜从吴岚怀里挣出来,对着吴岚轻轻笑了:“姐,我真的没事。”
吴岚呼了一口气,伸手摸摸吴煜的脸,正想说什么,包里的电话却响了,吴岚慌忙接起来:“台长……是,……我在现场……打砸抢烧……现场很混乱……好好,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吴岚扯出一个无奈苦涩的笑,偏过头,歉意的对吴煜说道:“抱歉,姐姐现在要马上赶回电台,不能陪你吃饭了。”
吴煜的脸隐在暗处,看不出表情,但声音却是出奇的冷淡:“嗯,没关系。”
吴岚感觉少年有些不高兴了,但是却还是没办法,这个时候,抢新闻才是最重要的。
“要不然我给台长说一声,先把你送回去,好不好?”这个时候,把吴煜一个人留在这里,吴岚也有些不放心。
岂料,吴煜却是笑笑,轻轻拉着吴岚的手:“没关系,姐,我自己能回去,你就把我放在这里好了。”
虽然没发现少年的情绪有什么起伏,但是吴岚还是不放心,再三确定之后,才将少年放了下来。
吴煜站在马路边上,看着那辆红色的轿车融入在远方的夜色中才缓缓的收回视线,前方不远处,依旧是大火冲天,映红了暗沉的夜空,到处是恐惧惊慌的人群,所有的压抑的暴躁、恐惧、慌乱都在此刻爆发。
少年清澈的眼眸里,充斥着跳跃的红色,下一刻,嘴角慢慢扭曲成一个弧度,真是个美妙的夜晚啊,这才是美味的饕餮盛宴!
第五章
云雾散去,红色的月亮再次露出面容。
慕容佩靠着树干,右手捂着胸口,腥红而粘腻的血蜿蜒不断的从指间流淌,已经捂不住了,急促而明显的喘息,已经可以预见女人最后的生命。
慕容佩眼神灼灼的盯着面前的男人,月光渐渐碾过男人的脸,挂着清浅的笑。慕容佩蓦然生出一丝不甘心,是的,应该是不甘心,她觉得自己的一生都在不甘心,身为女儿身,无论怎么有天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和兄弟们站在平等的立场上争取自己应得的权利,更因为如此,父母从来都不曾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母亲喜欢大哥,父亲喜欢二弟,后来那个孽种进了门,更是被宠的无法无天。可是也无所谓,她不在乎,谁关心谁,谁在乎谁,谁喜欢谁,那些情情爱爱实在太无聊了,这世上唯一安全可靠的只有金钱!
慕容佩自嘲一笑,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竟是阴沟里翻船,讽刺的是,明明是魔,那张脸却是无比的干净漂亮,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有沾到,邪不胜正毕竟是童话里的结局,就算真的有这般幸运,谁又知道在战胜邪恶之前,正义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咳咳,疼痛让慕容佩眼前一花,视线越来越模糊,五感开始减弱,只有耳朵里还传来不远处凶兽啃食尸体的声音,空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我也会这样吧,被巨齿撕咬,最后落的死无全尸,慕容府的大小姐落得如此凄凉,怕是任谁都想不到。罢了,这就是命运,无法抓住的命运。
李魔王知道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虽然他并不在乎杀人,但是杀慕容家的人并不是他所愿意的。李魔王扯了一个笑在女人面前蹲了下来:“何必呢?为了报仇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这个怪物在说什么?报仇?报什么仇?慕容佩有些听不懂。
李魔王也因为慕容佩的疑惑而感到不解,但很快他就了然了,脸上的笑变得愈发冷了:“啧啧,早就听你大哥说你们家有个嗜钱如命的女人,看来就是你吧。”
慕容佩愈发疑惑了,挑眉,喘着粗气问:“你认识我大哥?”
“何止是认识,”李魔王冲一旁的凶兽仰仰下巴:“看见没,这就是你大哥和我交易的结果。”
慕容佩陡然瞪大了眼睛,她终于明白那种熟悉感来自于哪里了,她在很小的时候曾听父亲说起过,自己的祖先曾经侍奉过一位仙人,这个仙人降妖除魔很是了得,其中就有凶兽的封印。
这么说,穷奇便是藏于慕容家的封印?如果是,为什么会落入这个魔头手里?
“你大哥把这凶兽的封印交给我,并不是白给哟,他让我帮他杀一个人,你也认识,就是慕容家的宗主,你的父亲。”李魔王漫不经心的说着,就像多年不见的朋友一般那么悠闲。
“噗——!”慕容佩喷出一口血,虚弱的倒地不起,满口鲜血,带着无比愤怒的恨意,一字一字:“慕、容、瑜!”
她早就知道自己那个装傻充愣的大哥没那么简单,但却没想到他的心竟然歹毒如此!
李魔王对慕容佩这样的反应似乎很满意,退后一步躲开那喷溅的血液,想了想又继续道:“我猜测,这次让你来送死的人恐怕也是你那个大哥。”
慕容佩本就身受重伤,刚刚又受了那么大的刺激,此刻已经虚弱的无法再对李魔王的话做出任何反应,只能趴在地上,静静等待死神使者的降临。
死神的使者终究还是来了,慕容佩看着自己的灵魂从肉体脱离,木然的听着使者念着死言,然后被牵扯着进了那道门,等待着轮回的重新开始,然而她知道,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慕容瑜,慕容瑜……,我会用最后的力气诅咒你,用最恶毒的咒语诅咒你!而我源源不断的恨,就是咒语生效的动力!
李魔王敛了笑,冷眼看着女人咽下最后一口气,但旋即又笑了:“其实,我告诉你这些,只不过希望你别恨我,要恨就去恨你那个大哥。我也知道慕容瑜是该死的,可我是魔,魔怎么能代替正义的一方替天行道呢?那不是我的工作,所以没办法,你等来生再去报仇吧。”
“喂,你够了没有?”依若再次不耐烦,那些血腥味太难闻了,还有那只填不饱的凶兽,都让她觉得恶心。
李魔王闻言,猛的拍拍自己脑袋,做恍然大悟状:“啊,对了,我差点把那家伙忘了。”
依若翻一个白眼,真搞不懂那家伙怎么那些喜欢自娱自乐,像个小丑。
李魔王从兜里掏出一个散发着幽暗光芒的珠子,那是魔性大增的“蛇珠”,掌心之间,那珠子似乎感受到李魔王的魔性,光芒大炽,慢慢悬于李魔王头顶,光芒笼罩。
李魔王满意的笑笑,接着慢慢展开之前的卷轴,同样浮于身前,然后双手结印,口里念念有词,那凶兽穷奇似乎感应到了,嘶吼起来:“嗷——!”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李魔王的面上终于有了严肃,眉头紧锁,黑暗的力量持续不断的从周身散发,汇成一道道绳索牢牢的捆住了穷奇,如同一场势均力敌的拔河,李魔王和穷奇之间在较劲着谁的力量更大。
最终,有“蛇珠”帮忙的李魔王赢了这场较量,庞大的家伙被不甘不愿的拉进了卷轴,然后被李魔王重新封印。
李魔王擦擦额上的汗,长呼一口气:“这家伙,力气真大,所以我才不愿意这么轻易的把它放出来。”
依若再次翻白眼,在心里吐槽,其实是你还没本事把它彻底驯服吧。
“对了,我要离开几天。”依若对李魔王说道,转身就走。
“离开?”李魔王手忙脚乱的装好东西跟了上去:“为什么?你要去哪里?”
依若蹙眉,停下来仰头看夜空上的那轮月亮,喃喃问道:“你没觉得那月亮很奇怪吗?”
李魔王挠挠头,看天:“是有点,可是和你离开有什么关系?”
依若扭头,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沅江城里已经开始出现异常了,我怀疑那些暴动、骚乱和这轮月亮有关。”
李魔王长大了嘴,瞪大了眼睛看着依若,显然他觉得今天确实很异常,因为依若居然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
依若第三次翻白眼了,真是个白痴。
“而且,我还怀疑这异象还和你有关。”
“什么?我?”李魔王回过神来,指着自己惊诧的问。
依若点头:“你还记得你从慕容家顺手拿来的另一个封印吗?”
李魔王眨眨眼,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依若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些异象是被那东西造成的?怎么可能!”
李魔王高声反驳:“别说那东西那么小一点了,就说那封印都很奇怪,就像根本没有封印一样,我轻轻一用力就开了,怎么可能会是封印那么重要的东西的样子?”
依若想了想,那天开那个盒子的时候,自己也在跟前,的确像李魔王说的一样,但是她也记得,自从那个盒子打开,放了那小东西出来之后不久,异象就开始了。
“不管怎样,沅江城的确开始出现问题了,我很担心洛安,我想去看看异动有没有蔓延到他那里。”
“哦,原来是去看干儿子啊,”李魔王嬉皮笑脸的凑上去:“我也去。”
依若厉声阻止:“想都别想!难道你想把那么危险的凶兽也带过去?你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不准跟着我!”
“喂,说什么危险啊?我会封印的嘛。”
“哼,等你什么时候彻底驯服了它再说吧。”
“……呃,依若,你很毒舌啊。”
“过奖过奖。”
“啊啊,不要丢下我啊……依若!”
……
说话的声音渐渐远去,留下一地的残肢骸骨,淡红的月光之下,愈发的诡异和阴森。
此时的李魔王和依若都不曾知道,就是他们的无意之举,潘多拉的魔盒就此打开,等待的,将是一场令人色变的瘟疫横祸。
第六章
九渊之下,幽冥地府。
判官崔珏立在堂下,面色揣揣,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生死簿,小心翼翼的开口:“君上,这是一这个月的生死记录,请过目。”
阎君从案几上抬头看着他,俊美无双毫无瑕疵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只有那双眼,透着冷寒:“拿上来。”
崔珏额上冷汗涔涔,态度却很是恭敬的奉上生死簿,随即退到一边,等着君上发落。
阎君掌管地府,是三界中最是铁面最是冷酷最是无情的神君,若是无事还好,一旦有事,那可是一点情面也不会留。崔珏想到此,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
果然,不到一刻钟,阎君便合上册子,抬眼看向下堂的人,这次不光眼神了,面上也冷了:“你要怎么解释?”
崔珏汗如雨下,一面在心里狠骂那几个遇事就溜的老鬼,一面斟酌着回话:“君上,沅江城有异,发生了几次暴动,死伤较多。”根据地府的生死条例,凡人的死亡时间是严格按照生死簿的记录执行,只是若遇到战争,自然灾害等突发事件或特殊情况等就难免会出现偏差,比如阳寿未尽就下来地府的也有。只是,最近这偏差似乎大了点,所以崔珏才惴惴不安,凭自己一个小小的判官如何承受得起阎君一怒。
阎君面无表情的盯着崔珏,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之后才如梦呓般呢喃:“沅江,……”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忽然起身:“你去准备一下,近日,本君要去人间一趟。”见见老朋友。
没有想象之中的怒气降临是件好事,但是阎君的吩咐却让崔珏莫名:“君上,这?”阎君司刑,轻易不能离开地府的,只是一座城池出现异常,怎能劳动阎君亲临?
面对崔珏的疑惑,阎君只是冷眼一瞥,显然不想在此事上多说。领会其意的崔珏赶紧恭身,领命而去。
阎君看崔珏离开,忽然转过头,冲角落里的一个人说道:“你随本君一起去。”
地府的阎罗殿很大,也很暗,除了几盏铜鹤灯照在方寸之间,其余的地方都透不进光线,那角落里暗沉幽深,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里还站着一个人,只会以为那是根柱子。听了阎君说的话,那柱子动了动,慢动作似的扭过头,借着一缕幽光,能看见这是一张年轻男子的脸,面容清秀却神色木讷,双目大而空洞,显得死板呆滞。阎君站在男子面前,对他的沉默不以为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发,再无多言,转身离开。
沅江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已经入秋却不见一丝雨气,依旧艳阳高照,高温不退。到了夜晚,那轮诡异的红月也愈发的鲜红欲滴,颜色红的令人心惊。
城里的暴动和骚乱持续不断,每天都有死伤,很多商家都受到了影响,甚至天一落黑,一些商铺早早的就关了门。大街上随处可见巡逻警察,整座城都散发着一股子紧张的气氛。
然而,这样的负面情绪最终还是蔓延到了普通百姓的家庭里,夫妻争吵,父子反目,手足相残,这座城市的上空笼罩着阴霾,那些灰暗极端又强大的情绪在一点点的侵蚀着每个人脆弱的理智。当理智崩溃时,杀戮、暴虐、嗜血等等情绪便一涌而出,最终陷入疯狂!
宋亚飞满面憔悴,颓然的仰躺在椅子里,重重的长呼一口气,阖上眼打算小憩片刻,最近太他妈的累了!真搞不懂这城是到底怎么了,那些人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就来个打砸抢,以为这是玩儿吗?这段时间光抓那些小兔崽子就忙不过来。
“宋队!头儿!”杜山咋咋呼呼的跑了进来。
宋亚飞心头一阵烦躁:“大呼小叫干啥呢?好好说话!”
杜山颇委屈的立在一边:“我也不想啊,这不是情况紧急嘛!”
宋亚飞勉强压着火气:“说!”
杜山赶紧道:“那个,小张在审讯室殴打犯人。”
宋亚飞嚯的站起身,怒目圆睁:“什么!”
大踏步走出办公室,大厅里一片嘈杂喧哗,满地的纸页乱飞,高悬在头顶上的电扇“嗡嗡”的高速转动,宋亚飞只有一种感觉:烦!除了烦,还是烦!
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毁灭这一切,不顾一切的毁灭!去他妈的加班!去他妈的责任!去他妈的破案率!只想要痛痛快快的发泄一场!
宋亚飞的视线里,影像出现了扭曲,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缓慢而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嘲笑和谩骂,争吵不休,打骂嚎叫,歇斯底里!
好烦,好吵!都他妈的安静一点!
“头儿!你干什么?!”尖锐而高亢的声音陡然响起,惊醒了宋亚飞。
视线里的人影图像都恢复了正常,宋亚飞站在原地,面对所有人不解疑惑甚至惊慌的眼神,他自己也迷惑了,再看时,自己的手上竟然高举着一张凳子。
宋亚飞惊了,赶紧扔了凳子,踉跄后退两步,心脏砰砰乱跳,自己在干什么?自己想干什么?刚才有一瞬间,自己竟然想使用暴力!
杜山心有余悸的看着宋亚飞,谨慎的靠近他:“头儿,你怎么了?”
宋亚飞强撑着情绪转头看他:“没……什么,就是就觉得挺吵的,想让大家安静一点。”
杜山犹疑着,但也没再追问,只是说:“那咱们还去审讯室吗?”
宋亚飞愣了愣神,随即急忙道:“去,赶紧的!”
说着,大步离开,留下身后一片怀疑的目光。
太可怕了,当情绪不再受自己控制的时候,谁都不能想象自己能干出什么事来。宋亚飞皱着眉,心底涌起不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会有那样的想法?还有,这座城市,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未知的地方酝酿着,等待着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