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骚碰见迟钝——冰夏雪

“不是组织吗？”

“……是组织，你所说的组织是什么？”

“组织就是组织。”

“你在组织里都干些什么？”

“训练，吃饭，睡觉，执行任务。”

叶展觉得自己镇定得有些不像话，“训练？执行什么任务？”

“训练很多，任务不能说。”

“比如什么训练？”

“体能，知识，画画也是其中之一。”

叶展沉默，将收集来的知识在脑中迅速整理，渐渐明白余白为何如此怪异。

“组织没灯吗？”

“有。”

“……那为什么不开灯？”

“习惯。”

“习惯？”

“恩。”叶展觉得如此问下去，他会崩溃，简直对牛弹琴，他现在有点弄不懂余白是真呆还是……

“为什么来这里读书？”叶展知道余白的身份是假的，毕竟余白家没有父母没有亲戚，更没人见过余白本人，甚至连有没有余

白这个人都不清楚。

“组织安排的。”

“任务？”

“不是。”

“……”

“你以后会回去吗？”

“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组织给我三年时间，等我十八岁自己决定，回不回去。”

“……不回去会怎样？”

“不怎样。”

“那你告诉我这些没关系吗？”叶展怎么觉得余白所说的组织跟自己想的似乎不太一样，但现实和电影始终有差别吧！而且余

白所说的组织并不一定是所谓的杀手什么的。

“恩。”并没规定不能告诉别人，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而余白并不想瞒着叶展。

“那你喜欢你们组织吗？”

喜欢吗？余白问自己。

第十二章

喜欢吗？

余白睁着眼，看天上白云飘过，蔚蓝的颜色仿佛能包容一切，他们在这里，显得如此渺小又安宁。

余白从小在组织长大，在这之前，他不懂什么是喜欢，他不知道人的体温如此舒服。

从有记忆开始，他每天按照规定生活，并没任何不适应，他以为所有人都这样生活的，他看到的也是如此。

但余白现在知道，有些并不是自己认定那样的。

在组织，每天必须训练，认字念书，锻炼敏捷度与耐力，还有许多杂七杂八的训练，指导师与自己相互间没有交谈，不会像学

校老师那般语重心长的教育他们，告诉他们以后将面对怎样的未来。

组织有许多规定，比如做什么都不能发出声音，才开始学切菜时，余白总会弄出声响，当时被罚了很多。

组织并没有体罚，里面的惩罚都是训练时间加长，但并不会让你体力过支，每日休息基本保持在八小时，或许是惩罚加重任务

量。

每人都有分配的任务量，余白现在将任务完成，可以选择在组织的去留问题，只要不泄露组织的秘密，组织对他的选择绝不会

有任何干扰。

还有许许多多，以前他认为合理的东西，现在看来并不合理。并不是真的不合理，而是在常人眼中，比如叶展的眼中恐怕是不

合理的。

每天的睡眠时间规定为八小时，偶尔会半夜叫醒他们，突然进行训练，从最初的不适应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导致余白睡觉容易

惊醒。

在余白记忆中，只有一次睡得安稳，睡得像猪一样，叶展的腿搭在他身上都没弄醒他，还是自然醒来才知道。

现在，他依然不懂什么是喜欢。

许许多多的只是习惯而已，比如不开灯，比如没事时就画画。

他只是认为，如果没有组织可能会不一样，但没去组织的他还是他吗？

叶展见余白睁大双眼，眸低有着天空蔚蓝的颜色，面无表情的看着，就如一架无情的机器。

叶展大致能想象余白曾经的生活，就如他所言，他为什么要为没见过的人难过？许许多多的事，他并经历过，没人告诉他，他

如何来感受如何来想象？

他不说话不是自闭，而是不懂得交流，适应了现在生活的气氛，他也会说话，也会对送礼物的人道谢。

许多事情叶展不想去想，也想不通，他只知道余白现在枕在自己腿上，他告诉他曾经的生活，以后他们还会一起上学，一起吃

饭，一起玩。

有时就这么简单而已。

“有时间去配副眼镜戴吧！”叶展手附在余白的眼睛上，建议道，感觉到余白的眼睛眨了眨，睫毛弄得掌心痒痒的。

“恩。”

“那我们明天就去。”或许余白并不是不懂拒绝，而是长久的组织生活让他失去了提要求的本能？

叶展甩甩头，将脑中的想法甩出去。他想如果他是余白，绝对不想有人如此看他，仿佛他受了莫大伤害一样。

“手机带了吗？咱们来拍照吧！”

“带了。”

余白拿出手机，坐起身。叶展抢过手机，将他按下去，对着躺自己腿上的余白一阵猛拍。

也不知是不是想掩盖掉刚才那些谈话与想象，两人拍了许久，在船上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拍完了自己，又拍周围的景色，直

到手机没电才消停。

似乎有些累，两人就并排躺在船上休息。

那天夕阳很红，天边像是被血染红一样，小船儿在火红色的湖面飘呀飘，像是逃离又似游荡。红色的天边渐渐被夜幕覆盖，羞

涩的月儿悄悄露出头来。

借着月色，两人划着船在湖中游了一圈，才返回去，将被子给守湖人放好，弄脏的叠好拿着，打算洗了还回来，如此忙碌一番

才回去。

后来，余白挑了一张两人合照作为手机屏幕，头发被风吹乱，背景是火红色的湖面，里面的两人似乎都在笑，十分柔和的那种

微笑。

叶展挑了一张余白的单人照，背景是幽静的湖，余白只露了一个侧面，额前的碎发尖微微晃着。叶展很喜欢，因为很像余白给

他的感觉。

那天后，相处之中并没发生变化，但两人的心在不知不觉间拉近。

玩游戏、看书、看电视、偶尔去山上吹风、余白画画……假期就如此悄悄的离去。

返学那日，下着小雨，给天边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余白一如既往的在岔路口等他，叶展看着他不由一愣，即使见过，一时也难以适应。

他带余白去买了一副金丝边平面眼镜，有着镜片的掩饰，朦胧了他眼底的冷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温柔。

弯着的嘴角，仿佛永远笑着一样，给安静斯文的他添了一丝阳光的气息，叶展初次看他戴上眼镜就愣住了。

他只是不想直视余白眼中的冷清，没想到他戴上整个人就变了。

不出叶展想象，许多人对余白的变化有着震惊。

假期回来的学生，都兴奋的聊着假期趣事，看到两人一起走进教室，有一瞬的安静，十分诡异的插曲，以往叶展也有这样的经

历，那时很厌烦，这次他却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这是从心底蔓延开来的满足。

一上午在别人好奇的打量中度过，叶展的心情很好，导致张静宜来约他们一起去食堂用餐也不曾拒绝。

几人一起玩过，再聚一起并无任何违和感，倒是他们出现在食堂，令许多人惊讶。

张静宜还担心叶展会再次将她从脑中抹去，显然担心是多余的。

叶展和余白排队打饭，因叶展的原因，余白并没来过食堂，余白新奇的转动着眼珠，四处打量。

食堂的饭菜分荤素，他们要的四份荤菜，吃荤菜的人偏少，没多久就打到了饭。

张静宜和王燕早已在靠窗的地方占好了位置，两人把菜端过去，叶展让他们先吃，他去打汤。

张静宜不由多看余白两眼，戴上眼镜的他，似乎整个人都变了。有着温柔的气息，让人忍不住靠近。

这样的他，如同太阳明亮，有着柔柔的阳光，让人不由亲近他，信任他，看着他心中就有种暖暖的感觉。

叶展很帅，走在哪里都是吸引人的人，如同月亮般神秘，让人想探索他背后的神秘。

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和谐。

张静宜曾认为叶展有着不为人知的温柔，才会去关照被大家不理解的余白，就像哥哥对弟弟一般，相处中叶展事事做主，却不

武断，很尊重余白，那是一种宠溺的尊重。

此时，张静宜却不这样认为，叶展真心把余白当朋友的，并非那种关照，以怜悯为出发点的关照宠溺。

不是一副眼镜产生如此大的效果，而是用一个小道具将余白平静面具的特点突出一些罢了。正因为发现他的优点，叶展才会和

他做朋友吧！张静宜觉得越接触叶展，就越想靠近。

张静宜扭头去看叶展，食堂有免费的素菜汤，叶展打了四碗放在盘子里，端着朝他们这里走过来。

移了移盘子，让汤好放。

叶展过来准备把汤放下时，突然被撞了一下，叶展猝不及防，盘子一斜，冒着热气的汤碗翻到在桌子上，热汤溅得四处都是。

被吓一跳的张静宜和王燕马上叫起来，好在身上没溅到，零星几点也不足以受伤。

余白就倒霉了，当时他正在埋头吃饭，察觉到危险时，很快的避开，还是被洒了一些在身上。

“没受伤吧？”叶展几乎丢掉盘子，去拉余白查看。余白摇摇头，将打湿的地方扯起来，让它不粘着皮肤，衣服上还冒着丝丝

热气。

“真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虽是道歉，但并没道歉的意思。尾音微微上调，带着看好戏的意思。

叶展本担心余白，听人道歉，转头一看，是上次拦余白的其中一人。

“你故意的？”虽是问他，但叶展几乎肯定了。

“说了……”男生还没说完，叶展一拳就挥了过去。

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那人的朋友很快也加入战局，叶展只顾揍那人，他的朋友拳脚落在他身上他毫不在意。张静宜和王燕正

不知如何是好时，发现余白也加入其中，然后一个个被甩开来。

最后只剩下叶展和那人在中间，叶展坐在他身上，一拳拳打在他脸上，那人早已毫无还手之力。

围观的人很多，谁都没反应过来拉开他们，全被叶展的狠相惊住。

叶展身上全是灰，扎好的头发被弄乱，抿紧唇，眼里的怒火熊熊燃烧，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唯一有反应的是那人的朋友，即使摔得歪歪斜斜，也冲上来解救他，无奈余白就跟守护神一样，不允许他们近叶展的身。

食堂很安静，拳头落在脸上的声音、那人疼痛的呻吟声、叶展沉重的呼吸声显得更加清晰，偶尔夹带那人朋友的愤怒声。

不知是那个女生，吓得哭出来，众人才反应过来劝架。

大家七手八脚要去拉开叶展，但余白不许，老师闻讯而来才阻止这场斗争。

余白、叶展及那人的朋友跟着老师去教导处，那人伤得不轻，鼻血狂流，老师让人带他去了医院。

一下午都在教导处挨训，几个老师轮流教育。

老师并不想事情闹大，要求写写检讨，并付了那人的医药费就行。

没想到那人被打成脑震荡，惊动了家人，况且鼻青脸肿想瞒也瞒不过去。

家长要求校方开除叶展，让他们赔礼道歉和付一切费用，因为家长很难缠，事情闹得很大。

太多不知情的人，一传十十传百，后来都自动认为叶展是流氓，仗着家里有钱欺负弱小，打架闹事。

叶展有苦难言，但他并没想过要向众人有所交待，自认没做错，即使到现在他也并不后悔那天的行为，况且也没有后悔的时间

。

那时，他理智全无，如若不然也不会打那么显眼的地方。

他唯一担心的是叶奶奶会知道，在他强烈的要求下校方并没及时找家长，校方也暗示过她迟早会知道。

叶展只能推一日是一日，但叶奶奶还是知道了。

第十三章

叶奶奶是和陈姨进城买东西，才听说的。

这时已经传得很厉害，说叶展杀了人，如果不是家里有钱早就进去了。叶奶奶一听还得了，差点当场晕过去，还好陈姨在。

出事后，叶展就主动找了她，让她多加注意，别让叶奶奶知道后胡思乱想担心他，了解事情的她感叹人言可畏。

在叶家呆了这些年，叶展什么性格她还不了解么？

典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加之叶展告诉了她事情经过，安慰叶奶奶的同时，十分心疼叶展。

如果不是家里没米了，陈姨怎么会让叶奶奶在这个当口上街？

以往叶奶奶隔三岔五会要求上街，陈姨没事都陪她，这段时间她都找各种借口推脱了，但要买米，她怎么也无法拒绝叶奶奶要

跟随的要求。

心里无比担心加小心，最后还是被知道了。

当下叶奶奶就要求去学校找叶展，陈姨知道不见叶展叶奶奶难以心安，就陪着她去，并小心的讲讲事情经过，难免偏袒着叶展

。

说对方是个小混混，主动惹叶展，叶展生气就打了他，受了点小伤并无大碍，只是对方家长蛮不讲理，非要找叶展麻烦。

叶奶奶听后拍拍陈姨的手并不讲话，主要是不太相信她，她知道陈姨一向疼叶展，此时难免偏袒，而她需要的是事实。

两人去了班主任办公室，陈姨简明扼要的转述了旁人的话语，班主任一听无奈的笑。

班主任是极会办事的人，深怕叶奶奶不相信他，知道她们来，早就打电话给教导处主任说叶展家长来了。

恰巧副校长和他在一起，说要一起来。

叶展成绩好，在校并不闹事，从不反抗老师，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傲，看见老师很少主动招呼，即使招呼也冷冷淡淡的。

他们都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懂年轻人难免心高气傲，因而学校里许多老师对他都是赞不绝口。

反观李刚，成绩差，在班上经常闹事，是校方及其头痛的人。

那天食堂的人多，都看见李刚故意惹叶展，叶展一气才出手，而且许多人打叶展，余白上去帮忙，明显以多欺少，只是能力不

及罢了。

这些天李刚家长蛮不讲理的态度也让校方人头痛并深恶痛绝，明面上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但面对白发苍苍的叶奶奶，他们难免

偏袒一点。

事情是副校长讲的，班主任只介绍了双方，跟陈姨讲的差不多，只是意思不明显。

说李刚本就不是特听话的学生，他和叶展私下有些过节，那天碰见才闹起来，叶奶奶听了这才安心。

与此同时，得知叶奶奶到学校的事，叶展马上请假飞奔办公室。

叶展到时，他们已经谈完，在那里说处理方法之类。看见叶展来，三个老师主动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出了办公室，教导处主任感慨，叶展是难得的孝顺啊，比起那些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好太多，引起两个人的共鸣。

当时，在教导处训话时，叶展表情平平淡淡，好似一点不在意。

后来闹大了，提出叫家长，叶展才着急，请求不告诉叶奶奶。而且刚才进门的样子，一看就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脸上全是着

急担忧的神色。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奶奶说啊，傻孩子！”老师一走，叶奶奶就略带责备的说，但话语下的心疼丝毫不掩。

“……”叶展沉默着蹲在叶奶奶面前，有点认错撒娇的味道。

“受伤了吗？”叶奶奶心疼的理理叶展因奔跑而杂乱的头发，问着。

叶展摇头。

叶奶奶说起这事，并没责怪叶展，还心疼的说，别人欺负他一定不要忍着，后面有奶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