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 上——小茄子

作者:小茄子  录入:01-29

红莲教的地牢,由九幽谷底的黑冰石打造,牢不可破,且冰寒刺骨。即使你有万般能耐,但就算撞破了头,也甭想从这

里出去。

“你真不记得了吗?”

火殇挑眉,心生疑端。这反复的询问是在提醒着什么?

一阵突兀的骨骼摩擦声,立时回荡在空寂的地牢内。

异端的惊悚!

惊得火殇差点跳了起来。

“渊籽!你在搞什么鬼!”

低低的连续的嬉笑声随之而来,渊籽指了指猛兽的嘴巴,也不管火殇看不得看的到,“瞧瞧喽——这鲜活活的骨肉分离

。”

他知道自己不敌对方,所以很识时务的没有反抗,并不是他怕了,他只是想既然踏破了铁鞋依旧找不到花引,那不如直

捣黄龙以身涉险。

但他仍然还是听到了那声震耳的断骨之声。

是的,他听到了,也在梦中看到了。那并不是一场梦。

现今,对方又在提醒着他。

吱嘎吱嘎得啃咬着那个人的断臂。

不可饶恕!

嘎登——砰!

有什么爆裂了,火殇听到了自己大脑神经断裂的声音。

他低了身子去摸,只摸了一手的血泞,和糊烂的肉沫子。

是水上玄的,这是水上玄的……

猛兽嗷嗷狂吼,因为血腥而发狂。

可火殇更要抓狂,他如野兽那般仰头嘶吼。

一双眼如染鲜血似的,通红通红。周身戾气暴增,冲撞着扑上了铁牢,在黑冰石的地牢里横冲直撞。

“真漂亮,真得好漂亮啊!”渊籽抚掌大笑。

银芒铺天盖地的当头罩了下来。

闪闪星光中,渊籽举着大刀去挡。

叮叮当当,银针扫了一地,有些沾了血,悄悄化了,全数消融在血水中。

渊籽不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但火殇知道。他嘴角吊起个好看的弧度,五指张开,握住了束腰的带子,一拉一扯,往地上

使力一甩。软趴趴的黑色腰带被灌注真气,成了条柔韧有力的黑色长鞭。

“想出去?”渊籽连连后退,一手大刀耍得游刃有余。

立于下方的少年抬高下巴,长发胡乱地盖住了他的脸,“不,想杀你!”

“呵——我乃红莲教左护法,你太看得起自己的能耐。”

山外山,楼外楼。

火殇封闭胜雪峰六年都没离开过,见识什么的的确不长。可那又何妨?

火殇笑,笑声清甜可人,在幽黑寂静空荡的地牢内,竟带出了一股子的疯狂和狂啸!

“爷的能耐?”话音一断,黑鞭如游蛇狡猾缠住了渊籽的腰,在渊籽错愕的瞬间,火殇猛力往下一拉。

嘭!

渊籽整个人都被拉扯着撞上了坚固的铁牢。

火殇跳过去,与渊籽面对面贴着,“如何?爷的能耐。”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渊籽露齿狞笑,凄厉厉的笑声,他两手高举过头。

火殇没有防备,手臂用力往下扯,直拽着渊籽的身体被铁牢挤出一条一条的肉块。

而趁着这个空当,那把巨型大刀直直沿着铁牢的铁栏子刺了下来。

风嗖嗖,沿着水流的空隙钻了进来,冷冷扫过两人的脸颊。

血嗖嗖,喷涌而出。

纤细的身子摇了摇,手上一松,他软软往后倒了下去。

渊籽得了解放,往后两个翻滚,抱着肚子在半空中,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能耐?就这点能耐竟敢对主子如此放

肆?就敢直捣黄龙?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啊!!!”笑声戛然而止,接而被惨烈的叫喊取而代之,“这这这……”他不敢置信地瞧着

不断胀大的身体,全身上下所有气道都像被灌入一股汹涌的气流,横冲直撞得想要挤出身体。

皮肤紧绷,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裂,而真的,一处处,细细小小的皮肤裂开了痕,翻卷了起来。

“火殇!”

火殇无声的笑了,四肢大张地仰面倒在地上,笑得桀骜不驯!

月的寒春粉,变态指数八级以上!

“爷的能耐,呵——如何?”

“不!!!!!!!!!”

轰然的爆炸声,惊天动地,一时间整个红莲教都失却了声音。众教徒茫然望着红雾弥漫的地牢,想是不是他们可爱的左

护法又在戏弄囚徒了?

只有右护法和圣女急冲冲跑了过去。

在残垣废墟中,在漫天的血肉中,一少年乌黑的长发盖住了整片天空。

红雾散去,圣女捂住了嘴巴猛得倒抽气,她不敢相信那个胡作非为的淘气鬼渊籽竟然,竟然就这样没了——

黑色的衣袂翩迭,大风灌得袍袖猎猎作响。

火殇左脸到手关节的地方,一道皮肉翻卷的伤痕,他浑然不觉,殷红的血流淌了他半个身体。

迟来的红莲愣愣站在外围。

火殇嗜人的目光直灵灵射在他身上。

道:“爷的花引呢?”

第二十章:叛徒1

红莲想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火殇杀了自己重要的左护法,为何还是狠不下心来把他杀了?

红莲教众教众持剑举刀撩爪,十八般武艺,全部跳了起来,淡薄的红雾层中,刀光剑影全数冲向了中间鲜血满身的黑发

少年。

叛我教者,逐天涯!杀我教者,乱剑杀!

少年笑,艳照四方,梅花烙乱。

啊啊啊!!!

乌黑长发如那九蛇妖女,无风自动,飘舞在半空中,妖娆的好似那黄泉路上的曼莎朱华。

一朵朵,一枝枝,妖妖曼曼的绽放。

红莲想,反复想,自己铁定是疯了!

他张开手,轰隆——巨响过后,是惊天动地的摇晃,地面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撕裂开来。众多教众资质平平,无力地向

下坠落。

“教主?”

“教主!”

“啊!教主!!这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红莲也很想问,这是为什么?

右护法白白眼睁睁看着众人消失在突然撕裂又突然闭合的大地,颈椎骨吱嘎吱嘎摩擦着才转过头,问:“主子?”

“叛我教者,逐天涯!杀我教者,乱剑杀!”无数的人在念,七嘴八舌,声音轰鸣。

白白跳过众人,一手擒住火殇的脖子,问:“主子,您为了这个人,竟然背叛对您衷心耿耿誓死效劳的教众?就为了这

么一个人!”

还有什么话好说呢?红莲闭眼,身子悠然飘了开去,而那只图纹诡异的右手一直在伸缩。

又是一阵激烈的摇晃。

白白的脚下出现了同样的裂痕,所料不及,他滑了下去,滑下去前还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黄色的衣衫簇拥着飞舞着,一只白皙的手暮然向上猛力一抓。

火殇失神的眸子慢吞吞移动,定在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惨白的手,手背一朵红莲。

“火殇!”红莲大叫,飞奔了过去。

原本开裂的地面也停止了动作,白白整个人都挂在裂痕中心,而他手中的火殇也有半个身子掉了下去。

很痛——血流出身体的感觉,很刺耳。

滴答滴答,沿着火殇的脸颊绽开在白白的额头。

火殇笑了,竟是令人失神般的魅惑。

红莲破万重,揪着心一掌一掌打在自己门下众教教徒,真的,没有比这更令其痛苦的事了。可是,火殇,他不得不救!

受伤的左手也被人抓住了,火殇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平稳地问:“爷的花引呢?”

红莲恸,心下凄凉。

“花引我还给你,你给我走!”伸出一掌拍在白白的脑门,看着消失在幽黑裂痕中的右护法,红莲道,“渊籽,白白,

是我负了你们。”

是我负了你们。白白不想相信,但不断下坠的身体,还有什么比这更残酷的现实了?

叛我教者,逐天涯!杀我教者,乱剑杀!

乱剑起,神鬼鸣,天地乱!

圣女棠海举着镇教之宝——乱剑,大声喊:“乱剑阵!起!”

四面八方,无数剑光冲向了中间的二人。教众举剑狂吼,乱剑杀,杀乱剑,吼吼吼!!!

红莲一把抓过火殇的脖子,逼近,瞳孔赤红,“都是因为你,全都是因为你!”

在张牙舞爪的乱剑阵中,红莲催动了体内的蛊,瞬间,红色莲盘,朵朵绽放在身体每寸肌肤。手背的诡异图纹红光闪闪

他向后伸开手臂,五指大张着,看似极其缓慢的速度,实则是肉眼无法辨识的速度,狠狠握住。

啪!骨头断裂的声音。

轰隆隆!天地失色!山摇地动!

无数生命在叫嚣,在挣扎,在尖叫着——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啊啊啊!!!

神爱世人,降下天地福泽。

红莲是凡人,背不起这些爱。

他抱住火殇,深深嵌进自己的身体。

堕落,只是一瞬间的事。

红莲创红莲教,纯粹只是为了打发无聊时光。

他生在官宦世家,父亲是大学士,母亲是帝君的妹妹,哥哥是最得帝君赏识的卫官,姐姐是帝君的入幕之宾,他?

他叛经离道,不学无术。

父亲骂,打得凶了,六亲不认;母亲和姐姐只会抱在一起哭,从没胆阻止父亲;哥哥冷眼旁观,骂不上进的混蛋,活该

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待在这个家?于是出逃,带着陪床丫鬟幽幽,和私藏的万两银票。

出了都城,过上了自由的生活。每日里上茶楼逛鸟市,赏花作诗品茶,无比惬意。而银子也因这闲散的日子散尽。

红莲问:以后我们的日子该怎么办啊?

幽幽道:少爷不怕,幽幽会做针线活,少爷画了一手好画。我们可以自己靠打拼过上好日子。

往往是想想容易,说来简单,做做却是难上加难。红莲金子之手,兴致来了拿笔作画那是性情所致,可为了生计而日日

夜夜坐在集市中央,竖一杆儿挂两字——作画。

不出几日,红莲回暂借的房子,扔了纸和笔,不干了。

幽幽无法,柔声道:那少爷就好好待在家里,幽幽多接几笔活,我们照样可以好好过日子。

苦寒日子过了两月,红莲耐不住上了花街,苦于袋中无银子,他徘徊在灯红酒绿的楼外,听那淫笑淫语,不禁悲从中来

想他大学士之子,卫官之弟,何意落得如此地步?

浪子回头金不换。

和母和姐握着他的手哭,儿啊——弟啊——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和父黑着脸——孽畜还知道回来?和兄两眼冷光,

不发一语。

可对着幽幽,众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做回和家的少爷,呼风唤雨,生活好不逍遥。

可幽幽日日见瘦,愁眉苦脸,不解笑。

红莲终于看出了幽幽的苦恼,问:幽幽,你咋了?

幽幽摇头,幽幽只要少爷高兴,便好。

然后,日子照样过。

年底的时候,幽幽被检查出来怀了和家的种。

红莲挺高兴,和家大人却不高兴了。

开春,和家给红莲说了一门亲事。是宰相之女,听说出落大方,性子温婉顾家,是难得的好女儿家。

自古官对官,民对民,门当户又对。

红莲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心里有幽幽,就算取了个女人回家,他照样还是可以爱妻子也能爱幽幽的。

一个风雨夜,幽幽拖着惨败的身子敲开了红莲的门。

“幽幽,你咋了?脸色惨白得都成什么样了?”

“少爷,告诉幽幽,您心中是爱着幽幽的。”

“那当然,我爱幽幽啊!”

“那少爷为什么要迎娶宰相之女呢?”

“幽幽,我是和家的少爷,取宰相之女合乎身份。”

“少爷是觉得幽幽让您丢脸了吗?”

红莲语塞,幽幽默默退了出去。

“少爷,幽幽不会让您丢脸的。”

隔日,一早,有人在院子井边大喊大叫。

如所有俗套的故事,幽幽投井自杀,带着和家唯一的后代。

红莲不明白,幽幽所为何?所以,伤心归伤心,日子照样过。

第二十一章:叛徒2

开春了,和家大红灯笼高高挂,喜气灌满整个和府。

洞房之夜,闹新房的兄弟哈哈笑着揶揄着离去,红莲摇摇晃晃走进婚房。

他的美娇娘就安静坐在婚床上。

红莲轻轻笑,温和的五官散着柔和的光。

门外一声低唱,红莲顿步,回身去看。

歌声重了,唱得是无比幽怨——

幽幽冥界,幽幽鬼哭狼嚎,悠悠你心,悠悠我意。啊啊啊——我幽幽系着床头红绳,你悠悠在外寻花问柳……啊啊啊—

—悠悠你心,为何爱上了我又爱其他女子?啊啊啊——悠悠我意,既然不能同生,那不如同死,幽幽冥界上,我一直悠

悠伴你左右……

红莲疯了,冲开房门,冲到院子里。

站在清冷月光下,什么都没有。只是那歌声,从此伴随着一直不散。

新少奶奶受不了,整理东西暂时回了娘家。

红莲对着孤清的婚房,想起幽幽可爱讨喜的脸,不禁悲从中来。他知道,他负了她,是他辜负了她。

一年后,和府一下人在井边捡到一个孩子,还在襁褓中。

和家上下惊动,纷纷跑出来。

是个男婴,还握着拳头闭着眼睛,模样也万分可爱。

和姐见了欢喜,想自己不知何时可以有个儿子,不如就……

渊籽渐渐长大,什么都不会,却没事的时候一直一直唱着那首歌——幽幽冥界,幽幽鬼哭狼嚎,悠悠你心,悠悠我意。

啊啊啊——我幽幽系着床头红绳,你悠悠在外寻花问柳……

红莲想,那是幽幽回来惩罚自己的。

等渊籽能走能跳了,红莲便抱着他趁夜又逃了出去。

直逃到红花谷,放眼望去,花海重重,恍如仙境。

于是,创红莲教,偷偷卖下北平城外的那个小城镇,取名幽幽城,以此怀念他们在这里度过的一段悠闲时光。

他教渊籽一切,惟独不教他何为爱。

带着火殇逃出红莲教,红莲觉得无比悲哀——

当初他拥有一切,金钱权利身份,父亲母亲哥哥姐姐,无数径带前后院的大房子,上百计的丫鬟下人,不愁吃不愁穿不

愁钱花。

后来他抛弃一切,带着渊籽逃到红花谷,凭借自己的能力,广结天下英雄,认识了白白和棠海他们,一起创办红莲教。

而今,是他毁了这一切,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他是和家的叛徒,也是红莲教的叛徒。

他当初出卖了幽幽,现在出卖了渊籽、白白、棠海,万千红莲教众教徒。

那么,他还剩下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见后头没有追兵,红莲逃进了半山中的老破庙。

一堆篝火,一旁铺了厚厚好几层的枯草。

火殇因为失血过多昏睡过去了。

红莲走上前,脚步轻缓。

他就在自己眼前,毫无防备,脆弱得可怜。

红莲蹲下身,慢慢伸出手,掐住了火殇的脖子,红莲想,不如就这样同归于尽好了。

反正火殇这个人,没心没肺的程度已经不需要再用事实证明了。就算自己为了他放弃了一切,也不见得就能讨他一丝一

点的欢心。

那么为他死,他会不会流一滴眼泪?

夜深得不见五指,躺在干燥的枯草上,红莲没有闭眼。一旁的人,已经呼吸均匀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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