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音 上——小茄子

作者:小茄子  录入:01-29

人越是冷酷,越是不受外界影响,心安理得做着丧尽天良的事。火殇没到丧尽天良的程度,但也不远了。

夜更深了,耐不住瞌睡虫上脑,红莲终于睡了过去。

可是黑夜深浓中,一双红色的眼睛默默凝视着前方。

又是梦,梦中骨肉分离的断臂,爆炸成糊烂的身体,裂开的地面,尖叫的人群,漫天飞射而下的乱剑……

火殇抓住脖子艰难的呼吸。

天微微亮,红莲睁开眼,一边火殇还是保持着半夜惊醒的姿势,坐着。

红莲诧异,整理衣服站起身,问:“醒这么早?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红莲。”

“嗯?”

枯草不抵寒啊,即便是春深,凉意还是无孔不入。

“你不恨吗?”

红莲瞪了眼睛,显然料不到火殇的反应,他低头轻笑,“岂能不恨的。”转头出了门。

火殇盯着摇晃在风中的破门,怔怔出神。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这红莲,到底是在自己身上打什么主意?

第二十二章:伤痕

火殇侧头支肘,视线轻佻得瞧着红莲进门。

红莲一把将怀里的东西倒在地上,蹲下,捡捡挑挑,他突然抬起头,问,“看什么?”

“爷的事,你少管!”火殇哗啦扭过身。

红莲不恼不气,拿了热馒头塞给火殇,“寒酸了点,先忍耐个几天,等出了城再置备。”

火殇啃馒头,一脸的别扭。红莲手脚麻利地给火殇上药。

啃着啃着,馒头实难下咽,气得他甩手就抛了出去。

“怎么?”红莲包扎的动作停住,眼里有关怀流动。

火殇一头扑进草堆,大叫,“要鱼要肉要枣糕!不然你就给爷滚!”

第二天,依旧不变,火殇毫不犹豫扔了。

第三天,第四天,伤口开始愈合,却如蚂蚁在啃咬似的,极端难受。

瞧着不变的热馒头,火殇气得双手颤抖。

那一夜,火殇发了热,在梦中一直叫着——水上玄,水上玄,你的手臂,你的手臂呢!?

红莲默默将他搂进怀里,叹气着在火殇耳边低语:“火殇,我在这里,不要怕。”

“你,你的手臂去哪里了?”

按下乱摸的手,红莲轻声道:“在,我没事,手臂好好在着呢。”

隔日,红莲捧着火殇要求的东西到了面前。

脸色疲惫道:“吃吧。”又开始收拾东西,拆了火殇脸上和肩上的伤痕,清洗、上药、包扎,手脚麻利熟练。

满嘴的肉香海鲜,明明是山珍海味,却偏偏食之无味。

火殇气,一手扔了食物,反手一掌打在红莲脸上。

尖声大喝:“滚!给爷滚!”

红莲不恼不气,低腰捡着,才咬了一口的鸡腿,香甜可口的枣糕,脆生生的西芹,还有……都脏了。脏了没关系,他拿

衣袖擦,擦得干干净净,又放到火殇手里,“饿了吧?多吃点,明天我们就走。”

沾了灰尘的东西,再怎么擦拭,还是脏的。

火殇岂是会委曲求全的人!

第十天,天光光亮。

红莲习惯地伸手往旁边一摸,没有。可能是睡到另一边了吧,他又往左边摸,还是没有——那,那可能是……

风吹雨打,破旧的老庙里,一蓝袍男人捂面长叹。

为这么一个人付出,到底值不值呢?

背叛最亲近的朋友,杀害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教众,到底值不值得呢?

就为火殇,这个没心没肺冷情冷感的少年,他到底都是在想什么?啊!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样自己作践自己!

都城北平西面矿石山底下,乱成了一团。

一连数日,将这个山头翻了个底朝天,帝夜军的花使大人还是没被找到。这,这这这,能不急人吗?

火殇被抓的消息当夜就传到了胜雪峰的怜君山庄和帝夜军总部,还有漓火堂堂主漓人泪的耳里。

那真是能惊动的都惊动了,大伙儿劳师动众赶了过来。

红姨最心急,指着全师父破口大骂,“姓全的,姑奶奶早知道你狼心狗肺存了这歹毒之心!当初你逼殇儿去抓雪狐,后

来又让他独身行驶这危险的任务,现今呢?人去哪里了啊?”

墨随风劝说,“红萍你别急,这不是还没确定嘛。”

“确你个大头鬼!人都丢了多少天了?还确认个毛啊!”

是啊——人都丢了大半个月了,依旧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火绿抱着山头孤零零的百年老树,呜呜啊啊的哭,满嘴都是爷啊爷啊,刺激着大伙儿。

风使墨晴问,“雪,我设想了所有就没想到你竟然可以这么镇定?”

春深了,残雪不见,万物复苏,暖阳普照。风轻柔柔抚着人的脸庞而过。

那时还说,等春深了,化雪了,天也就不冷了。

可为何,人也不见了?

空荡荡的右臂,只有衣袖飘动。

水上玄默不作声,只斜扬了头,瞧黄昏的七彩云。

七彩云绚烂。

他记起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火殇才不过八岁,而他也才十二,刚从东武国逃了出来。

银色的发肤令其备受折磨,水上玄不愿意穿戴鲜艳的衣物服饰,这样反而衬着这银白更突兀招人厌。

他赤脚踏在廊道木板上,月牙白的单衣随着脚步微微舞动。

那个漂亮的孩子看着他怔怔出神,显然是被吓到了。水上玄也不恼,反正习惯了,就想走上去,结果火殇一见他就逃了

开去。水上玄郁闷,更加厌恶自己。

他转身想着天大地大却无处容身,凄苦无比。

结果,火殇绕着院子跑了一圈又回来了。一见他,就哇哇叫着扑了上去。

水上玄漠然,问,不怕啊?

火殇猛摇头猛摇头,你真漂亮,超超漂亮,来笑个给爷瞧瞧。

水上玄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笨蛋和无耻之徒!

调戏不成,火殇反而更粘水上玄,就爱有事没事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他。

你知道,极北之巅和胜雪峰之间有一深谷,谷底开着一种花。

“花开妖娆,花音天籁,花落无声,只活朝夕。水上花,是花名也是药名,听说用此花炼制的药,可治百病。”

他五感全失,活的就如一张白纸。

火殇戏耍他时会称呼他为白人,可摸着他满头的白发也会黯然神伤。

“可是火殇,你可能永远都不想知道。我一头白发是因为身体里流着水上一族的血液,五感全失是因为母亲犯了重忌生

下了我,只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水上花,对他根本无用。

这恐怕,火殇真的一辈子都不会想知道的!

到夏初的时候,水上族来了人,一个专业机械装甲师,面无表情给水上玄装了只假肢。

临走前吩咐,“没事多锻炼锻炼,还好你五感失常,不然光装卸的过程就痛死你!”

水上玄挥着手送了那人,转身回屋的时候,脚步顿了顿。他这辈子做事虽称不上果断,但也从来没有迟疑过,可这一刻

他还是有些茫然的,不敢相信。

那人就站在自己身后,傲慢地大声嚷嚷,“喂喂!见了爷别跟见鬼一样啊?”

他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幻觉。因为,这样的幻觉已经不知出现多少次了。

第一次的时候,他会激动地跑过去,一把抱住,然后无措的呼吸,嘴里反反复复念着,只有火殇二字。

后来,次数多了,也渐渐明白,要等火殇回来,或许又是另一个六年。

那么,他转身继续往屋里走。

背上一沉,火殇跳起来,将人扑倒在地,又是笑又是打,“丫!死没良心的!”

水上玄错愕,一脸莫名。

火殇还在骂,用水上玄最熟悉的好听声音骂:“爷消失了,你丫竟然还睡得着吃得下,死没良心的!个狼心狗肺!”

回来了,好歹是又回到他身边了。

还图什么呢?

反正他怎么厚脸皮贴着不放,这人也能完全无视,把人命当草芥,感情世界一片空白。

不懂情的人啊——

偏偏为何,偏偏,“火殇。”

“干嘛?叫那么恶心!”

水上玄用新装上的机械手臂,抱住了火殇漂亮的脑袋,声音暖暖道:“等夏末,我带你去看一种花,花瓣深蓝,花心幽

黑。”

“啊?”

“那是水上族的族花,水中莲,一年开两季,一季开半月。”

有件事他一直不忍告诉他,他要找的花并不是什么水上花。花瓣晶莹,花泪殷红的那是麒麟花。麒麟花是花又非花,是

神兽麒麟之泪所化,如果论药理毒理,火殇铁定要失望透顶。

麒麟花只是供人瞻仰的圣花,罢了——

第二十三章:旧书

一屋里就两人,其余侍从全部被关在门外。

一人瞧着一人的脸蛋,一人死死盯着一人的手臂。

“你……”

互相瞪视,得!又齐齐甩开头。

可——拿眼角瞅了瞅,哎——火殇扑过去拉着水上玄的左臂,道:“疼不疼的?啊?你说话啊,别当哑巴好不。”

水上玄却抬手按抚住火殇的脸蛋,柔声问:“那火殇,你疼吗?”

“喂喂!是爷先问的好不?快回答了啦!”

水上玄微微眯起了眼睛,贴近,再贴近,吻着那狰狞的伤痕,道:“火殇,我不会疼,你不要担心。倒是你……却让我

心疼了。”

“什么意思?”

“初相识时我便说过,我五感失常。”

火殇气,怒火嗖嗖往上冲,一把拽过水上玄的衣领,大喝:“你什么意思?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还是一样,就算再说一千遍一万遍,也不会有所改变。“火殇,我母亲逆天命,偷了东武国水上族的JING液而

生下的我,这注定了我的不平凡。痛觉、味觉、知觉,连视觉里也只有单调的黑白色。所以别说是砍了手臂,就算是四

分五裂碎尸万段,我也一样。”

火殇愣住,挣脱开水上玄的怀抱,一步一步,退到门口。

“什么叫四分五裂?什么叫碎尸万段?什么叫视线里只有黑白二色?你说这话是想爷内疚吗?”

“怎么可能呢?”水上玄冲火殇伸出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水上玄是个怎样的人。”只是想站在你面前,毫无保留

可是火殇不懂,他猛晃脑袋,大叫大嚷,“有你的!有你的啊水上玄!你给爷等着,爷这就去,这就去给你找水上花!

风吹着门扉吱嘎作响,而那个火一样奔放花一样娇艳的人,已不知去向。

或许……水上玄摊开手,唤来了木寒衣。

“好好跟着花公子。”

木寒衣领命,不声不响离开。

独留一人的屋子,孤寂,竟是这般刺骨。

一人如狂风过境般急剧刮过北平城大街小巷,一脚踢开帝夜军的大门,管他少尉少将还是老管家,火殇通通以鞭子伺候

“小公子小公子您冷静点,有什么事等仪蜜向上将通报了再说!”

火殇飞檐走壁,来无影去无踪,直接闯入墨随风的院子。

在书房一阵没头没脑的翻找,他记得当初就是在这个地方找到那本书的,叫什么百草药毒谱。

从书柜底翻到书柜头,再从这个书柜翻到那个书柜,还是一无所获。火殇漂亮的脑袋轰轰往外冒烟。

轰隆——一架书柜倒了,并排着的所有书柜都倒了。

火殇独自站在这头,冷眼望着那头。

背光处,易箪竹神情恍惚站在门口。火殇冲他笑,艳阳下,光彩夺目,易箪竹步子轻快走了过去。

“君佐大人没教你吗?对陌生人不要太接近。”

灰金色的脑袋摇了摇,“在找什么?我帮你。”

火殇仰头哈哈大笑,“当初爷被易家人所害,中了逍遥丸,却也被你所救。爷不害你,陪爷好好说说话。”

两人并排坐靠在完好竖立着的另一边书架。

易箪竹漂亮的月牙弯眯了起来笑,“在找什么呀?”

“一本书。”火殇抱膝,有一搭没一搭。

易箪竹兴致却很高。

“长什么样的?帝夜军的所有藏书没我不知道的。”

火殇愣住,旁边易箪竹笑得毫无防备。

易箪竹经过那场内战,早就忘了,他将一切忘得干干净净,也把所有罪孽撇得干干净净。

火殇不禁靠近了一分,问道:“你可还知道那种花……”

花开妖娆,花音天籁,花落无声,只活朝夕。花瓣晶莹,花泪殷红。是药,可治百病。

没等火殇说出那本书的书名,易箪竹拍着手跳了起来。

“你是说花瓣晶莹,花泪殷红?”

“对!”火殇挑眉,面露喜色。

易箪竹往屋子里环视一周,最后定格在边角里的书架。

火殇想都没想,直接冲过去又一阵翻找。

最后,他捧着落满灰尘的旧黄书页,有一刻的失神。

可是,心却跳跃着快要蹦出胸膛了。他非来帝夜军总部,不是为了探查红莲教的所在,本来就是奔着这本书而来的。

一旦花引在手,而又获得了此书,要找水上花,又有何困难?

随手翻着,却反反复复,再没有熟悉的水上花三个字。

“怎么回事儿?”火殇喃喃自语。

“不对吗?”易箪竹凑上去。

火殇抬起头,问:“水上花,水上花,介绍水上花的那页怎么不见了?”

“水上花?什么水上花啊。花瓣晶莹,花泪殷红的,不是这个吗?”易箪竹翻找到,指着侧面的三个字,念,“麒麟花

啊,你要找的不是这个吗?”

麒麟花?

水上花?

什么花与什么花?

他不觉退了两步,低声念着,“麒麟花,不不是的,我要找的是水上花才对啊!”

可是好像又有什么在一直提醒他。

一切只是记忆在作怪,罢了。

墨随风当初给火殇看这书,只是看他喜欢研究毒药。火殇拿了这书就潜心研究,一看到书上说有一种花开在极北之巅、

东武国、非玛域,他就蠢蠢欲动。后来多方打听翻阅无数书籍,火殇得出结论——

此花,花瓣晶莹,花泪殷红,可治百病,解百毒。

于是他兴冲冲跑过去告诉了水上玄这个好消息。

他道:“水上玄,你等着,爷要亲手治好你的五感失常,让你能感觉冷暖,看到这个世界的五彩,闻到百花奇香。”

麒麟花不好记,火殇就对着水上玄精灵似的精致五官,调笑,“不如这样,既然这是专程为你而寻找的花,爷就将他命

名为水上花,如何?”

……

易箪竹徐徐还在说:“世人都将麒麟花传得神乎其神,其实啊麒麟花只是由麒麟之泪所化,用于指示麒麟出没的花罢了

。东武人将其奉为神之花,用以膜拜,而实际效果……嗯,根本没任何效果。”

火殇听得一愣一愣,手中的书渐渐握不住了,滑下来了。

“原来,原来是这样的啊——呵呵,竟然会是这样的。我像个傻瓜一样寻找了六年,竟然……”

他一屁股坐倒在地,扔了书,捂了脸,觉得老天就是在跟他开玩笑,耍着他玩玩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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