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子——麻生雪奈

在苍凝视自己的沉静眼瞳中，宏弥找寻到了自己的灵魂。
就因为没人知道透明、没有形体的真正解答长什么样子，所以我们才要为了明天而活。
“……如果没考上大学，就让苍养啰！”
“好啊！”苍笑着回答。
“越式春卷、火龙果，这些东西到时我们都可以尽情吃到饱啰！Aodai（越南妇女的民俗服装），嗯，好象挺适合宏弥

的。”
“笨蛋！”
“对了，等你毕业后，我们一起住吧！”
苍将被丝质睡袍盖住头部的宏弥拉近，在他唇上一吻。宏弥不停爱抚着苍濡湿的头发。深夜里，两人在床上交换了只有

他们知道的誓约。
之后，两人便畅谈着越南的种种，以及下一本小说直到天亮。
就在此时，苍突然问宏弥“想见阵内吗？”那是种听起来涩涩的，充满了许多情绪的声音。
当苍靠在储藏室抽烟时，两人轻靠在一起，仰望着天上的繁星。期间，宏弥不断思索着苍的问题，而苍也没再提起约定

的事。
拍掉肩膀上不小心沾到的雨滴后，宏弥开始幻想起护照、越南的地名，以及将来要在苍的公寓里布置一个属于自己的房

间这些事。而一旁的苍似乎早已看透他的心思。
两人在抱着椅子走向玄关的途中，宏弥突然出声问道：“对苍来说，千穗……究竟是什么？”
“阵内？嗯……这个嘛，那家伙肚子饿时，我总想喂东西给他吃；而我快饿死时，就叫阵内请我吃东西。大概是这样的

感觉吧！”
“……什么嘛！搞不懂！”
“就跟我和宏弥的关系，只有我们才懂一样啊！”
听苍这么一收缩，宏弥突然噤口。
穿着西装的苍，果然还是一副成熟大人的模样；但，自己却已不像从前那样充满了漠然的焦躁和不安。从今以后，他将

老实地把自己的心情告诉苍，即使会有不舒服的感觉，但他依旧要这么做。
苍对木村亚美的事也相当不开心，而会和菜摘一起喝到天亮，似乎只是菜摘想针对“年轻世代的想法”这题目加以讨论

才造长的。这倒是让宏弥挺意外的。
“宏弥，老师真的很重视你喔！”
之后，菜摘还瞒着苍对宏弥这样说。
“喜欢上一个人这种事，不就是两个人一心一意为对方着想吗！？”
现在的宏弥，终于了解菜摘那天对自己说的那句“没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我想，一定是因为这样的感情，老师的小说才能那样动人！”
尽管你心十分喜欢苍，在自知无望之余也不会太钻牛角尖。个性开朗的菜摘，在面对与苍合作的第一本长篇小说，身为

的她铁定充满期待和兴奋吧！宏弥这么认为。
宏弥有预感，苍那打算以越南为舞台的新作，一定会是部出色的作品。
打开玄关的门后，轻柔的钢琴声便迎面而来。
雨停后的独特味道、音乐声、笑语声，揭开了今晚宴会饿序幕。当两人将椅子搬回客厅后，等待着他们的是桌上的佳肴

和五只玻璃杯。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微 开始吧！”
头发梳成髻、穿着亮眼旗袍的绮罗，环视了大家后开朗地说道。
“说的也是。”
“宏弥，你可以天亮再回家吧？”
在摆着料理的桌子最中央，放着一个上头插了根仙女棒的小蛋糕。当屋内的照明全灭时，绮罗点燃了仙女棒，以及桌上

的数根蜡烛。
随后宏弥起身，将金黄色的香槟分别到近每个人的杯中。
缓缓流泄的乐声，微暗的仙女棒爆裂出充满幻想的颜色，四个人轻轻举杯，空气中响起清脆的碰撞声。
“生日快乐，皓树、苍。”
绮罗在丈夫的唇上一吻，而宏弥则轻碰苍的手指交换着微笑。
直到仙女棒的火花消失前，四个人都如孩子般地凝望那跃动的亮光。就像在祈祷它永远不要消失一样。
“……啊！”
不知是谁突然出声。
在火光消失的瞬间，寂寥的安心同时包围住四个人，那时咬着唇的绮罗那美丽的模样、皓树静静的凝视、以及苍的侧脸

。宏弥永远也忘不了。极度静谧、停止流动的时间。
在谁都动弹不得的空间中，宏弥悄悄缠上苍的手指，苍转头望着他。当宏弥凝视着苍深潭般的黑眸，感觉他手指强力的

收紧后，世界再度动了起来。
钢琴的乐音悠然得填满客厅每个角落，让绮罗和皓树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
“……这种感觉真不赖！”当宏弥衷心地说完后，苍也露出了笑容。
之后，用餐时的愉悦，真壁夫妻的笑语，再度让客厅的气氛活络了起来。
尽管在意，但任谁都没有提起桌上第五只玻璃杯的事。
宏弥和苍随与地坐在地板上，也不在乎衣服是否会弄脏弄绉。苍眼神平和地抽着烟，望向跳舞中的绮罗夫妇，边一脸幸

福地听宏弥讲述学校发生的种种，以及明天下午准备去逛书店还是看电影的事。
跳完舞后，这次换皓树和苍谈论小说的事。两人都回到自己的椅子张，手拿着威士忌酒杯和香烟，如同少年般热烈畅谈

。期间，绮罗还为两人换了烟灰缸，吃了桌上的巧克力，以及放了新的唱片。她的额头泛着一层层薄薄的汗水。因为每

个人都抽了烟，所以宏弥便起身打开窗户。
雨后的夜空，挂着一轮淡黄色的月亮，夜晚如话2般甜美的气息在宏弥胸口漾开。
“那两人一谈起小说，简直就像孩子一样。”绮罗在倚着窗边的宏弥耳旁低语着。
“但，他们也会因此露出可爱的表情啊，老师。”
“没错，实在可爱极了。因为，我爱着他啊！”微笑着的绮罗脸上，充满了女性柔韧的坚强。
“我也是，我也觉得苍很可爱。”当宏弥抱住绮罗的手臂告白后，她便温柔地轻抚宏弥的指甲。
怀念的英文老歌在屋内静静流转。那是当初庆祝千穗订婚时，绮罗和皓树典舞的那首曲子。
“哎呀呀，难得一个大美人竟沦落在当壁花？”大概是讨论结束的关系，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旁的皓树，摇晃着装着

冰块的空酒杯这样说道。
绮罗笑着挽住皓树的手腕。烛光在皓树夸张的衬衫和绮罗的旗袍上，映出许多奇妙的阴影。
突然，苍抬起头转向后门。宏弥见状，也自然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啊……”
在开启的客厅门边，有个瘦常的身影伫立在那里。带着做梦似的的心情，宏弥凝视着眼前的真实。
穿着黑色的西装的千穗，就像从寂静的夜色中走出来一样，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手上拿着一瓶红酒。
“……嗨！生日还没过完吧？”
“你也太慢了吧，阵内！”大家亲切地对漫步走进客厅的千穗喊着。
“抱歉！”
“生日礼物方面，就来个Kiss替他祝寿吧？”
“不用客气了，我可还没老到需要有人替我‘祝寿’喔！”
无趣地耸耸肩后，厂伸手探向胸前的口袋拿烟，并递给千穗一根。
苍沉默地含住烟，弯身让千穗为他点火时，或许是烛火晃动的关系，苍发现千穗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被罪恶感压得疲惫不堪的千穗，终于回到这栋房子来。两个青年静静地对望，而存在千穗心中的那个死结，也在这时缓

缓松开。存在他们心中的，是宏弥无法碰触的部分。
“生日快乐，阵内！”绮罗环上了千穗的背，给他一个祝福的拥抱。
“抱歉我来晚了，绮罗。老实说……我真的有些犹豫。”
“没关系，没关系。你来我就很高兴了。”绮罗哭泣的声音，让千穗更加紧抱住她，并微微闭上眼睛。
戴着太阳镜的皓树微眯眼睛，除了轻拍千穗的肩膀外，并没说其它的话。皓树似乎不太喜欢搞温情那一套，仍用自己的

方式表达关心。
而底梨则一直没离开过窗边。千穗虽然很想转头望向宏弥，但心头依旧犹豫。
没有人焦急，每个人都决定要以满腔的爱去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宏弥看见千穗缓缓朝自己走近。
六年前的樱花季，初次见到的咖啡色眸子正朝自己走来。在落音缤纷的时节，初次听到他用极为宠爱的口吻叫出了“宏

弥“。然而，现在却不同了。
“宏弥……”他的叫法已有了改变。但，关是在和样，已教宏弥热泪盈眶。他用袖子不停擦着泪水，虽想露出微笑响应

，但一团硬块硬是卡
在他的胸口，让他无法出声。
宏弥的眼中充满了历经苦恼和绝望后的光辉，而千穗的身影则清晰地映在其中。
“千穗……”
站在宏弥面前的男子，身上依旧背负着沉重的觉悟和孤独。
他并没乞求宏弥的原谅。不管是被憎恨或被爱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现在的千穗和宏弥间已没有任何谎言存在。
“上次的外套……我会还给你的。谢谢。”
“那种小东西，无所谓的啦！”
“嗯……”千穗并未说出任何廉价的安慰或谢罪的话。
当宏弥抬起盈盈的泪眼时，一旁的苍则静静凝视着两人的举动。在宏弥的眼中，看到了一切的伤痕和牺牲，若将对象换

成自己，不管自己有多丑陋，也一定能像千穗这样，冷静地站在他面前吧！
苍默默抽着烟，望着宏弥不停擦着眼泪，挺直胸膛的模样。仅是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两人而已。
“……嗯。”片刻后苍抬起头，当他看到宏弥正缓步向自己走来时，便拿出手帕递给他。
接过手帕后，宏弥用力地擤了擤自己的鼻头。
“真没情调！”等到宏弥将手帕以及少许的希望胡乱塞进口袋后，苍笑出声说道。
红着眼睛的宏弥也露出了微笑。
“……阵内。”
一旁的绮罗为无言地望着两人的千穗点了烟。他安稳的侧脸上，已不见之前的憔悴和阴影。
“抱歉！”经过长久的沉默后，千穗终于低声说出这句话。“我……，大概还要花上一点时间。真的很抱歉！”
“不需要去介意那个啦！”坐在绮罗身边的皓树突然说道。“你大可不必装着没事的样子。每个人总有他的难处，没关

系
的。”
“难处……”苦涩似地吐出烟雾后，千穗露出了苦笑。
“这字眼挺不错的，我喜欢。”习惯性地推了下太阳镜后，皓树故作正经地点了点头。
“是吧？我也挺喜欢的。”
怀旧的英文歌声，诱发每个人心中的乡愁。
见晚风将一根蜡烛吹灭，绮罗两忙用火柴补上。微暗的客厅中，时间在五人凝视那朦胧烛光的同时，缓缓浮动、消失。
每个人都抱持着同样的情感，凝视着那些再也无法重现的美好事物、脆弱飘渺的回忆。每个人都不太说话，只是温柔地

支持着彼此。温暖得让人想哭的爱，充满了屋内每个角落。
“喂，来喝酒吧？”片刻后，绮罗澄澈的嗓音突然这么说。
皓树用开瓶器打开千穗带来的红酒，分别在五个人的杯子里注入浓醇的液体。
“这可是我在人家打烊前，赶紧冲进去买的。”
“几年分的？”
“我怎么知道那种玩意儿啊！反正今天要喝，它就是今天的酒了。”
不清楚厂牌和年份，只为今天五个人团聚而生的酒。
“真棒！”绮罗微笑后，千穗无奈地耸耸肩说：“只是便宜货啦！”
当千穗将酒杯递给苍时没，突然在和么说：“我决定回学校继续研究。”
“学校？”
“我前一阵子就在考虑了，不过老婆却强烈反对。过惯了这种安定的日子后，不禁怀念起之前写哲学论文的事。明明那

吗憎恨它，却又割舍不下，实在很奇妙呢！”
“阵内……”苍低语。
“个人和人生都是十分微不足道的东西，所以一定要选定其中一项，好好坚持下去才行！”说完，千穗用双手将酒杯紧

紧包裹住。
这名曾在人生上饱受挫折的男子，眼里清晰地浮现强韧、对学问的执着、野心，以及亟欲体验生命的热情。不管那究竟

是对是错，既然是千穗选择的人生，苍也无法干
涉。
“嗯……”望着千穗的眼睛，苍点了点头。对两人来说，这样的结局是最好不过的。
穿着夸张衬衫的皓树，从千穗身旁探出头，微笑地拿起酒杯轻碰了下千穗的酒杯。皓树对千穗使了个笨拙的眼神，以代

替心中想讲的话。紧接着，绮罗微笑地和苍及宏弥碰杯对饮。
当骑楼哦和千穗碰完杯后，所有人皆在她美丽的笑容中，互碰旧杯轻啜红酒。
玻璃杯互碰发出的清脆响声，仿佛在撩拨流动的时间，既像诀别，又像在祝福什么似的，不断在屋内温柔的响起。
最后，宏弥的酒杯也生硬、笨拙地伸向千穗。
瞬间，两人的时间有了接触，发出透明的轻响。凝视着玻璃杯离去的千穗，嘴角轻轻扬起。
千穗和宏弥共同经营的纯粹与信赖的关系，已不复返。如果有朝一日千穗心中对宏弥的情感有了转变，两人抛弃负担、

相视而笑的日子，应该就不远了。
“总觉得今天好象是所有人的生日一样呢！”皓树这样低喃着。
形同佳人的五个人，打从心里爱着这栋房子所拥有的淡淡哀愁。然后在这一刻，每个人都找到了新的生活方式，准备踏

出这怀念的空间。
一切都从这里开始。
“今天，大家就一起等待黎明的星星吧！”绮罗温柔眼的话语，让宏弥一愣。
以前，他们总是在周末的夜晚，坐在客厅听着音乐、笑闹聊天，再一起仰望西边天际的星辰。
在这个充满朦胧情感的空间里，皓树和绮罗一定能建立属于他们的“家”吧！庭院里的种子，不久之后就会发芽长成属

于两人的树，开出两人的花。
尔后，每个人又喝了许多酒。绮罗和皓树彻夜漫舞，苍和宏弥并肩靠着墙壁，而千穗则和苍谈论着自己目前的上火。
黎明将至，所有人走出院子望向东边的天际。宏弥深深地呼吸，凝视着这日后将变长美好会议的瞬间。
抽在和烟的苍悄悄握住他的手，暖暖的情意从两人交握的指尖传来，给与他继续迈向明天的力量。不知不觉想象起和苍

在未知的夏日国度，展开新生活的种种。
“宏弥”苍呼唤自己的声音，就像黎明前万物的轻响，那样的轻柔、温暖。或许自己微醺了吧！
边呼吸着苍的气味，宏弥不停用手擦拭着脸颊上的泪。
五个人站在这美丽的世界中，手牵着手，找寻天空里那唯一的金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