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轻轻一叹,「十九王爷,凤当家的,这是皇命,还请两位不要为难下官。」
递过圣旨,李广把头一低,坚定的表明了态度,今天他一定要带人回去受审,这件事情容不得商量。
深吸一口气,凤若的眸色渐渐深沈,「你回去,我没事,放心。」
这句话是对玄昱而说,凤若知道,玄昱想要保护的事情没人能够阻挡,但是现在的场合不合适,玄昱的身体同样不合适
。
看了看其莲,凤若眼中饱含命令,「你先送王爷回去。」
玄昱的身体状况凤若最是担心,他不能在去刑部之时还要记挂这个。
玄昱微微点头,他会允许凤若离开,更会在眼下给凤若足够的放心。不过,他不会放任凤若孤单面对,这件事情他会求
个清楚明白,他相信凤若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没了玄昱阻拦,李广意气风发的带走凤若,其余一干人等也跟著鱼贯而出。
望著凤若的背影,玄昱低头思考片刻。这件事情发生得实在蹊跷,他们大婚之後,凤若便是响当当的皇亲国戚身分,一
般人如何能够害他。
回想李广的一字一句,玄昱心中更是一沈,难道说这件事情同宫里有关?!
不再多想,玄昱登上马车直接赶往皇宫,他要弄清事情,要皇上给他一个说法。
然而他进了宫,却并没有如愿的被召见。皇上朝中事务繁忙,即使是他也不能想见就见。
负责传话的侍官无奈,他吃的是「宫饭」,皇上的命令大於天呢。
过了午时,玄昱仍旧坐在御书房的外厅。其莲端过一杯热茶,心中极为担忧,「王爷,要不然您先回府歇歇吧。」
「不用,你让人把紫玉阁收拾一下,今天我留住宫里。」
玄昱满脸冷笑,皇上是在故意躲避吧!那麽他倒要等著看看,皇上能躲他多久。
紫玉阁,是玄昱小时候住的地方。
自从玄昱被御赐了御淳亲王府,这栋宫里的宅子就一直空著。这回突然回来,家饰摆设虽有改变,但是居住起来倒也不
见有什麽明显不妥。
玄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却因为杰出的医术成了很多人的救命恩人。凤若的事情一出,立刻有人帮他打探,只是这事复
杂,又牵涉进了後宫,才迟迟没有消息。
玄昱无奈一叹,目前看来他能依靠的也只有几位皇兄,其他人很难帮忙啊!
入夜时候,紫玉阁突然有客来访,玄昱立刻更衣,急急出来一见。
来的人,正是玄昱的十五皇兄,玄赞。
皇兄风尘仆仆,玄昱看了心中顿感难过,沮丧、失落等情绪齐齐涌满心头。
玄赞粗枝大叶,他不懂得软语安慰,唯有扶著玄昱先行坐下。他们还有重要事情要商量,可不能浪费时间在情绪方面。
「我已经拜托了几位熟人进宫打听,这件事情的确不太好办。」
玄昱面色难看,玄赞不忍心,「你先别著急,我明天再去刑部看看,有你这个王爷在,他们不敢把凤若怎样的。」
「皇兄,即使珍珠糕真的有问题,也不会是凤若。」
「我知道。」
玄赞肯定一句,他虽不喜欢凤若,却不能否认凤若的为人,那人的心性的确正派的可以。
聊了几句,玄赞隐隐听出玄昱话意,眉头不禁紧皱,「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和白月楼有关?」
玄昱犹豫一下方道,「我不愿胡乱猜测,不过也著实想不出其他可能。」
「可是,凤若怎麽会无端招惹到白月楼?」
白月楼的名字玄赞听过,那家虽是有名饕馆,但是地位却比不上凤凰楼的一半。这种不同等级的交手,怎麽会结下仇怨
。
玄昱重重一叹,随即将年宴的事情娓娓道了出来,这种可能玄昱一直不敢深想,一旦他的假设成真,那麽凤若就是被他
所累,是他硬要凤若接手年宴的。
玄赞思考许久,「这样就会结下仇怨吗?凤若和你的关系,以及他和大奚皇家的关系,白月楼不会不清不楚,他们这样
做能有什麽好处?」
「那会不会是凤大人和人结了什麽仇怨?」
「不可能,凤大人官居高位,为人又是清正廉明,他能结什麽敌人?」
玄赞毫不迟疑,他口中所言的凤大人,也就是凤若的爹爹凤翔,其公正性格早已根植人心,这样的人怎麽可能与人结怨
。
玄赞抬眼深深的看了一眼玄昱,有些话他自己清楚必须要说。
「小昱儿,这件事情你恐怕要有些准备。毕竟死的是国舅爷,你知道的,他是齐贵妃的亲弟,而齐贵妃又是皇上最宠幸
的嫔妃……」
「我知道。」
玄昱眉眼略低,「只是凤若是我的另一半,这件事情即使有天王老子挡在路前,我也要为凤若讨回一个公道,还他清白
。」
玄昱双拳紧握,他心系凤若,那一份情感早已不言而喻,他不能允许任何人污蔑凤若。
玄赞面上微笑,心中却在唾骂不停,凤若那个混蛋小子上辈子不知道烧了什麽香,凭什麽让玄昱一往情深,关心惦记著
。
「皇兄,凤若的事情麻烦你了。」
这句话玄昱说得诚恳殷切,皇兄马不停蹄的由郊外赶来,在他心中已是对此抱歉不已。毕竟皇兄家里还有刚刚出生的女
儿,以及需要照顾的临潇。
玄赞淡淡一笑,他知道玄昱对他寄予厚望,这件事情即使没有麽弟拜托,他也会尽全力帮忙,就当是还凤若一个人情。
谁让他欠了那小子呢!
第九章
凤若的案件果然不出玄昱所料。这里面不仅有和白月楼的商业纠缠,更牵涉了後宫的恩恩怨怨。
玄赞走後,时候已经过了午夜。玄昱倚在软椅之上,心中清冷,毫无睡意。
这种状况,玄昱断不甘愿。他刚刚认定了凤若,也才幸福了几天,怎麽、怎麽竟是这般结果?老天爷怎能如此狠心,如
此耍他!
玄昱有孕在身,精神自是不好,一天下来心急的折腾,此时全数狠狠爆发出来。
紧紧拽著身下绒毯,玄昱唯有叫来其莲。他的绝世医术早已被慌乱打败,他不能耽误了孩子。
其莲吓了一跳,披著衣服急奔过来,望闻问切之後才稍稍安心,「王爷,您的身体还好。」
玄昱心中一紧,「那孩子呢?」
「也还好,就是胎息有些不稳。」
玄昱点了点头,双手轻轻搭在腹侧,刚才那一阵闷疼,实在令他担心。
收拾好药箱,其莲犹豫了下,「王爷……」
「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歇著吧。」
打断其莲,玄昱慢慢躺下。劝告他已无心再听,他累了,小家夥们也累了。
玄昱睡得并不安稳。梦中皆是凤若话语……
「八天之後就是新年宫宴,我不能也得能,必须能。」
「婚事可能还有商量的余地,如果你真的不乐意,皇上不会勉强的……」
「你要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什麽事情,两个人一起背,怎麽也比一个人轻松许多。」
「那,那咱们回去吧,爹娘都盼了好长时间了,大嫂也把宝宝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只等你们了。」
「玄昱,别再认为我会嫌弃你。我爱你,很爱,很爱。」
「你回去,我没事,放心。」
「玄昱,玄昱……」
玄昱猛的惊醒,梦中的凤若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抬手擦净额头上的细密汗珠,玄昱倒抽一口凉气,这梦太不吉利。
转头看向窗外,天色仍是漆黑一片。玄昱的心急再也按捺不住。扯过一旁的衣物,玄昱踏上夜间冷霜,直奔奚文帝寝宫
。
玄昱的到来,奚文帝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清明的眸底皆是了解意味。
「皇上。」
玄昱身子笨重,却不忘规矩行礼。奚文帝淡淡一笑,弯腰搀起玄昱,「你来,是为了凤若吧?」
玄昱点了点头,「希望,皇上能还凤若一个清白。」
奚文帝一声叹息,扶著玄昱坐上软椅,「清白?案件尚未查明,你如何能够肯定凤若的清白?」
玄昱微微眯眼,皇上的语气实在太过刻意,难道说,皇上早已有了定夺?
隐约猜出玄昱怀疑,奚文帝悠然开口,「你放心,朕不是昏君。不会错杀谁,更不会漏杀了谁。国舅爷一事,假使凤若
真的清白,朕一定会给他公道。」
「那能不能先把凤若放出刑部?」
奚文帝眉头一皱,「放出刑部?!玄昱,你是要朕徇私吗?」
「皇上,刑部是关押罪犯的地方。而凤若他仅仅被认为是嫌犯,凭这个也要将他押在刑部吗?」
「玄昱。」
奚文帝的手掌重重拍在长桌之上,「玄昱,你记不记得成年礼上,你说过什麽?」
「永不干涉朝政。」
「那你现在在做什麽?」
玄昱一愣,随即,又轻淡一笑。
皇上说得没错,大奚所有的皇子在成年礼上都要做出抉择。若是不愿走上仕途,那就意味著他将永远远离朝政。当初他
确实是这样决定的,不过为了凤若,他不在乎了,那时的承诺连个屁都不是。
「玄昱,你是大奚的十九王爷,有些事情不合你的身分。」
奚文帝声音低沈,却尽含了不容置疑的分量。他是在提醒玄昱,婚姻是事实,可是那个事实不能成为破坏规矩的理由。
嘴角轻翘,玄昱再一次恭敬的跪地行礼,「擅闯寝宫一事是玄昱礼数不周,还请皇上看在玄昱心急的分上,给予谅解。
」
一句说完後玄昱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大殿。
望著玄昱的背影,奚文帝双拳渐渐紧握,玄昱是在逼他吗?用冷漠逼他。
晨光四散,玄昱站在寝殿门口,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锦袍。冬日阳光照在身上,即使柔软、和煦,也无法让他有些温暖
感觉,他的心此时已然冰到彻底。
玄昱默默回首,巍巍宫宇,彰显的是大奚百年的魁伟、威严。只是……
玄昱重重一叹,这里哪里还有家的感觉。
回到紫玉阁,玄昱刚刚进门顿时就是一愣。
此时此刻,其莲正站在内室门口,他手上抱的竟然、竟然是凤凰楼的金字招牌。
玄昱面色古怪,其莲见了难免犹豫,「王爷,这个拿回来没问题吧?」
「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在街上,刑部昨天封了凤凰楼,这块牌匾被拆了下来就扔在临街。」
其莲眼里不舍,「王爷,能留下它吗?」
一道弱不可闻的叹息,玄昱手指轻轻擦去匾额上的污尘,这块烫金匾额是凤家百余年的苦心经营,更是凤若一直努力的
成果。
他决定了,他要暂时保有它,直到它被重新悬挂上去的那天。
「王爷,大家都不相信凤当家的会做那种事情,他们打算联名上书,或是到衙门口请命……」
「随他们去吧。」
玄昱苦涩一笑,凤若的事情可不是什麽请命或是上书就能够解决的。现在需要的是真凭实据,是足以证明凤若无辜的证
据。
将匾额用深色厚布裹好,玄昱走到一旁拿起笔墨纸砚,思考良久,谨慎地写下四张药方,「把这些拿去百草堂,让他们
制成药丸,多制一些。」
接过药方,其莲眉头骤然打结,「王爷,这都是安胎的药物。」
玄昱不置可否,其莲没来由的一阵心急,「王爷,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好得很。」
「那这些药?」
「多准备一些总没有坏处。」
玄昱心中凄凉,锦袍下的双手轻轻抚上沈隆的肚腹。如今他已顾不上孩子,这不能怨他狠心,毕竟对他来说凤若才是最
为重要,重要得远胜一切。
眉眼低垂,玄昱似是疲惫。其莲无奈,唯有扶著玄昱先行躺下,这种时候他是应该劝劝王爷的吧,可是他要如何来劝?
王爷对凤当家的实在上心,怎麽可能现在放弃?
因为临潇的关系,玄赞早已和皇家闹得翻脸,幸好玄赞还有几位昔日旧部乐意誓死效忠,几番查探之下,事情总算有了
一些进展。
原来白月楼为了今年的年宴,特意拉拢了一向胡作非为的国舅爷,齐阔。他们许下了无尽好处,钱财、古玩任君享用。
有了国舅爷的暗中打点,白月楼即使实力差劲,也在众多的参赛者中独占鼇头。只是後来年宴由凤凰楼中途接手,白月
楼夙愿败落,狗急跳墙之时,竟不惜与国舅爷翻脸,企图拿回之前的馈赠……
玄赞脸上,尽是暴戾神色。这些仅是他们打听回来的支言词组,他们还是缺少实在证据,那些才是救出凤若的关键。
对於几位一直为之忙碌的好友,玄赞一一报上感激笑容。他戎马十余年,从未试过软语示人,这次为了凤若那个臭小子
,他头一次破了规矩。
此时此刻,玄赞万万没有想到,为了凤若,两天後他又将再一次破例,真是该死!
大奚,刑部地牢。
受玄昱所托,玄赞特意扮成端送牢饭的宫侍,亲自探监。
「他们打你了?!」
进到地牢,玄赞忙不迭的几步上前,一把扯开凤若的衣裳,入目的鞭痕一条一条,刺眼得吓人。
凤若吃痛连忙挣扎几下,揉了揉肩膀,凤若无限感动地抬头。头一位过来看他的人竟然是十五王爷,这太让他受宠若惊
了。
对於他的目光感到不好意思,玄赞轻咳了一声,「是小昱儿让我来的,他不方便过来。」
一句说罢,玄赞从衣襟中掏出一只娇小瓷瓶,「这是,是玄昱让我给你的,有活血化瘀之功。」
凤若接过,双手仔细摩挲瓶身,这是他最熟悉的青花小瓶,上面似乎还带著玄昱的手温,心中突然一酸,「玄昱他还好
吧?」
「好?你出了这种事情,他能好吗?」
凤若抿了抿嘴,神情极其苦涩,十五王爷的这句痛骂,他活该承受。
玄赞轻轻一叹,凤若这般老实,他反倒不好谩骂以对。犹豫之时,言辞也稍稍和缓,「你放心,外面会帮你申诉,你在
这里先忍耐一下吧。」
凤若此时心中的感激之情无法言喻。
玄赞对此觉得别扭,一个抬手立刻截住凤若的话语,「你有什麽话要带给玄昱的,尽管说。」
神色转而黯然,凤若考虑了许久,才郑重讲出一句,「让他好好照顾身体,还有两个宝宝,他们谁都不能有事。」
玄赞心中一震,凤若的话不会没有缘由,这也正是他的担心。
之前查出的线索,在玄昱面前玄赞始终瞒著,没敢提起一字一句。
玄昱的性格玄赞甚是了解,这几日的相处之中,他也逐渐感受到了玄昱对於凤若的用心,那一份心之所系,恐怕早已根
深蒂固。
玄赞曾经试想,如果那些事情被玄昱知道,他会不会抛了所有顾忌,亲自为凤若一查到底。那样身体怎麽办?会不会垮
掉?还有孩子会不会有事?那样的局面玄赞可不愿面对。
最近几天玄昱一直按捺情绪,他想见凤若,想要亲自确定凤若的安好。不过玄昱多少有些顾忌,皇上那天的言辞他虽生
气,却不能否认其中的道理。
玄昱清楚,当今朝廷文武百官主分两派。其中一派,是以两位当朝一品大学士朗裘以及凤若的爹爹凤翔为首,他们为官
清正,人品上佳,实乃百官的楷模。
而另外一派,便是那些专吃不做的皇亲国戚们,这里面当属国舅爷齐阔最为差劲,仰仗宫中得势的亲姐齐贵妃,齐阔可
谓无恶不作的典型。他私结党羽,专为私利。
其实,齐阔不止一次被抓到把柄,可是次次都被他胡涂的亲姐妨碍阻挠,後来就无人敢再管他的丑事了。
这一次亲弟身亡,依照齐贵妃的个性,定是不肯轻易罢休、轻易放手。
这一点玄昱无比清楚,所以他不能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要去刑部亲自探望,那样只会把事情变得更为复杂、更加麻烦。
玄昱心中著急,三日前他已经拜托皇兄代为探监,不知道结果如何?凤若好不好?那瓶伤药有没有被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