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故意忽视太子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昂着脑袋小天真的说道:“其实这一切都是四哥的功劳,要不是你前些日子塞了不少前人留下的书给我看,我哪能懂这些道理。那些书我可都认真读了,四哥在上面的校注,我都能倒背如流呢。”
“哦,我到不知道四弟看书开始校注了。”太子保持着原姿势,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但是胤禛还是觉得自家二哥像是又开始算计什么了。
果不其然,太子直了直身,嘴角轻轻一勾,说道:“既然八弟看了不少四弟校注过的书,应该也学了不少……正好前日阿玛想找人校注诗经,我看就推荐八弟来校注吧。”
胤禩脸色一变,小天真直接扭曲在他稚嫩的脸上。
“二哥,八弟才七岁,怎好校注诗经,我看还是另找人……”胤禛也变了脸色,他是听说阿玛让二哥推荐校注诗经的人,二哥貌似一直没想到合适的人选,可……就算找不到人,也不能将个七岁孩子扔上去啊,校注诗经这么庞大的事岂是一个孩子能办到的,二哥这玩笑开大了些。
太子伸伸懒腰,淡淡的说道,“我觉得八弟虽然年岁小,人挺聪明伶俐的,这种小事该是难不倒他才是,八弟以为呢?”
决定权一下扔来,胤禩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怎么?八弟不行?”太子凤眼冷冷扫了他一眼,嘴角带着嘲讽。
就这一个动作,直接导致胤禩头脑发热,不等胤禛求情,便冲动吼道:“有何不行,臣弟定不辜负太子哥哥的‘好心’推荐!!!”
太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如此甚好。”
“二哥!”
胤禛连忙叫道,到嘴的话还没说,太子站起身了,不看胤禛,拢拢衣领淡淡说道:“晚间风大,爷身体不适,先回宫了。”
说着便让高福去前座像康熙通报,转身走开。
走出两步,太子突然转头,看着想要跟来胤禛,无比温柔的笑道:“四弟,一起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31、承前接后
储秀宫。胤禛跟着太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高福上了茶点,便拖着不识趣的小李子退了出去,还顺便把大门给关上了。
太子进去先拿了件深色袍子披在肩膀上,然后回身坐在案前随意翻着上面的各种书籍,他不说话,也没多大表情,一切都还是胤禛往日来储秀宫两人的相处模式,表面特么正常!但是胤禛知道这只是表现,二哥不说话,只是在等他先开口而已。
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胤禛便也不作挣扎,他假装干咳两声,率先开口说道:“二哥,荷包的事是我不对。”
对于胤禛的主动认错,太子只是轻轻抿了抿嘴,他停下翻书的手,用指头规律地敲着桌面,淡淡的问,“哦,四弟说错哪儿了。”
“我不应该因为十三弟哭闹要荷包便把本应送你的荷包给他。”胤禛尴尬的摸摸鼻子,乖乖说出自己犯下的错。
他这边一说完,太子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睛微微一眯,一时间储秀宫冷气四溢。胤禛连忙加以保证道:“二哥,我下次再也不会……”
“你还想有下次?”太子隐忍了一天的火气,瞬间爆发了。
胤禛无奈的看着自家兄长发着几百年不见的孩子气,不紧不慢说道:“没有下次,我保证。”
基于胤禛的认错态度过于良好,太子一时间真找不到理由生气了。
他也只是气不过胤禛将本是一对的东西送给自己和小十三了,但是这话当然不能直说,想他堂堂太子殿下,为这事大发雷霆,委实小题大做。
太子心上虽然还有些不满,嘴上却也没说什么,翻了两页书,突然想起他的玉葫芦,好像自从送了四弟,就没见他带着,不会也拿去送人了吧?
太子心里这一想,手里的书也翻不下去了,他抬眼直勾勾的看着正趴在自己案前找书的胤禛,问道:“四弟,我年前送你的玉葫芦呢?”
胤禛嘴角抽了抽,“二哥,那玉葫芦我真没送人,你别因为我做错一次,就不相信你家四弟我的为人啊。”
“我不是相信你的为人。”太子坚决不承认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眉毛一挑强辩之,“爷是信不过那群小兔崽子蛮横撒娇耍赖的本事。”
胤禛恶寒。赶紧从怀里拿出那玉葫芦吊坠,以示自己清白。
看见那玉葫芦,太子这才嘴唇抿了抿,皱了一天的眉头也缓缓松开了……
“四弟一直带身上?”
胤禛正将那玉葫芦重新放回怀里,听这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太子捂嘴轻咳一声,眼睛看着手里的书,状似无意的又重复一遍,“我是说,这玉葫芦四弟一直放在身上?”
胤禛见他这模样,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如实说比较好,便轻轻“嗯!”了一声,总不能说,这玉葫芦他其实也只是今早才带在身上的……二哥怕是又要制造寒气了。
四弟,一直带着他送的玉葫芦!太子的脸被灯光照的微微红了,心也乱了。
为了掩饰,他连忙去拿笔,准备习字。
胤禛见状,不解的问:“二哥不是身体不适吗?”
太子一愣,不好说那只是他想先离席的借口,正想说什么,胤禛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笔,将人拉回床上,“二哥,身体不适,赶紧就寝。”
太子想起身,“可……可我还有二十遍<大学>还没习……”
太子对自己所读书籍,譬如四书中《大学》,《中庸》,五经中《礼》,《易》,又《贞观政要》等政学理论等,读过数遍即能背诵不漏,但他仍按皇父要求每篇必写一百二十遍方罢,于是便养成了每晚必须习字二十遍方就寝的习惯。
胤禛当然也知他这习惯,但是基于太子先前说自己身体不适,胤禛不放心他顶着夜深露重坚持习字,小脸一板,一把将人按倒在床上,不容拒绝的说道:“二哥快睡,我去帮你习。”
说着不等太子反应,转身去了案前,提笔开始习字。
只留了躺在床上的太子小幸福的乐呵着。
其实胤禛就算今晚给他写了二十遍,他明晚还是会自己多写二十遍,但是他没拒绝,看着案前认真习字的人儿,太子拥着锦被,极其幸福地眯了眯眼……
四弟!他的四弟!
胤禛!他的!
不知睡了多久,太子迷糊的睁开眼睛,看见四弟从不远处的案桌前站起,向他缓缓走来。屋里的灯光不知道何时熄灭了,胤禛的脸被浅薄的月光一衬,更似白玉般温润可人。
他心下一动,旋即疑惑:这么晚,四弟还未离开么?
到底是心疼自己四弟,太子张了嘴,正欲传高福来送他回去,却被胤禛的动作惊的定在那里——
四弟……他在脱衣服!
定定看着胤禛的手指滑过盘扣,外衣褪去,薄绢里衣下的皮肤似是泛着荧光,煞是夺人眼球。
大约是正值血气翻腾的时候,眼前又是他甚为喜爱之人,哪怕只是少年单薄的身体,也惹的他移不开眼睛。
几步的距离,胤禛便走到他床边。
心下砰砰砰跳动,带着一种无可宣泄的隐秘的急速沸腾……他正待起身,不想,四弟轻喊一声‘二哥’便欺身上来——
胤禛的里衣不知何时敞开,胸脯上挂着他送的玉葫芦,太子只觉一股不可遏止的热气急速上涌,翻身将那少年压在身下……
月上中天,漫漫长夜正浓。
这一觉太子睡的极不安慰,再次醒来,下意识伸手摸摸床榻发现枕边空空,不似有人睡过。想到昨晚那过于真实的梦境,抹了把脸,愣了好一会儿才算清醒过来。
一直候在殿外的高福耳尖听到响动,轻声走了进来伺候更衣洗漱。
太子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想了想问道:“四阿哥昨晚何时走的?”
高福理着袍子和靴子,低声答道:“回太子爷,四阿哥二更天后就回去的。”
太子没吭声了,果然是梦!可惜了……
高福跪在床边,伸手掀开太子身上的棉被,却意外触及一片潮湿。
当即愣了愣,复细细看去,才发现方才所碰之物是太子的里裤,那白色里裤上正有些发暗的地方——
太子像是也才发现,面上微红,“高福!去拿件干净里衣来。”
“喳。”
高福到底是宫里老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且太子面上微红,心道太子这是到了年纪了。
收拾妥当,太子用过早膳,便坐在案前温书。
高福伺候在一旁,想了想刚才的事,想说什么,但见自家主子一副平静的样子,又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
太子斜了眼欲言又止的高福,开口道:“有话就说。”
得到主子的允许,高福才说道:“爷,万岁爷曾赐给您的几个通房丫头一直在侧院住着,你看……”
太子翻书的手一怔,面上瞬间寒若冰霜,‘啪’的将书拍在桌面,半晌,方冷声道:“若是那侧院住着舒服,那便叫她们常住着。”
“爷……”
高福自是不知太子昨夜梦中人是谁,见太子面色不善,有些吃惊,一时揣测不出太子话中意思,遂不敢兀自接话,只垂手在一旁站着。
太子冷冷扫了一眼高福,“但有一点,你让她们记好了!永远不许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心上依然烦躁,书也不看了,起身走了出去。
32、承前接后
春天悄悄过去,夏天紧跟着到来。六月初宫里便传出大阿哥要出宫开府的说法,不到六月中旬,大阿哥胤褆就已经正式出了宫门,开始自立门户。
胤褆入住新府第三日,奏请皇父想请所有兄弟过府开茶会,说是给自己曾经年少作一个总结,等同于成年礼。
康熙见他们兄弟友爱,也就没多说什么便同意了。这消息一传出,宫里的大小阿哥不用说,都是欣喜点头。能出宫玩,怎么都是让人高兴的事,于是连小十三得知都扰闹着要去,敏妃拗不过他,本想请四阿哥给带上,不成想胤禛不在阿哥所,只好拜托三阿哥给带上。
临行前,胤禛先去了趟储秀宫,昨晚他和太子两人说好,今早一同前去,未成想太子大清早就被康熙招去乾清宫,殿外只留了高福传话,让胤禛先去。
胤禛无奈,转身回去想另找人同行。进了阿哥所,便发现三哥五弟他们早走了,现在整个宫里只有他还没去。
没办法,他只好又出了阿哥所,准备自己一个人前去,胤禛才踏出阿哥所门口,就看见年羹尧从校场练箭回来,心上奇怪便问了句:“年羹尧你怎么还未去?”
年羹尧虽说只是胤禛的伴读,但是基于他在书房的日子也有几个年头,顾大阿哥开茶会,便也下帖请了年羹尧同去。
年羹尧这两年变化奇大,虽然读书习字依然不上进,但是答词解译却难不倒他,看似糊涂,其实该学的,他都懂,这让顾八代甚是欣慰,深深觉得自己当初看走眼了。
当然了,看走眼的不光顾八代,还有胤禛,还有太子……只是各人反映不同,相较于顾八代的欣慰,胤禛的不追究,太子的防备,到显得较真了些。不过这也难怪太子防备较真,在他的认知里,能让所以人都看走眼的人绝对是不容小觑的,特别是这个人还与他有着同等执着,那更是小觑不得。
“回四阿哥,大阿哥的茶会辰时才开,奴才看时辰还尚早,便去校场练了会儿射箭。”年羹尧好武,他对射箭布库,研读兵书上,几乎到了终日不辍的地步,往往校场上都没人了,还能看见他在夕阳余晖下拉弓射箭,非常之刻苦。
胤禛望了望天色,回头说道:“时辰也不早了,一起走吧。”
“喳!”年羹尧没意见,他随手将弓箭放下,转身就去追已经先走开的胤禛。
胤禛两人去到大阿哥府邸,众阿哥已经入席,满室的茶香扑来,到真有开茶会的感觉。其实依大阿哥那性子,是想开堂酒会的,但是基于他下面的弟弟们都尚年幼,只好收起豪放性子装起斯文,开了这茶会。
胤禛和年羹尧跟着下人才进门,眼尖的小十三连忙跳下桌小跑扑了过来,开心的叫道:“四哥四哥,我们一起坐。”
说着将人拉去他那一桌。
说是茶会,其实也就是一帮子兄弟聚在一起话话家常,聊聊闲话,毕竟能这样相聚的机会以后并不多,宫外的进宫不易,宫里的出宫难。
茶会接近午时,大阿哥便让下人上了午饭,还特意准备了双黄螃蟹给兄弟们尝尝,六月虽然还不是吃螃蟹的好时节,但依然不妨碍螃蟹的美味。
小孩子贪嘴,个个吃的米饭不尝。
特别是小十三,吃的手上脸上都是蟹黄,惹的同桌的十阿哥差点笑呛。
“谁抢了爷的螃蟹!”十阿哥这边才拍桌笑完,回头碗里才剥好的螃蟹就不翼而飞,斜眼往身边的九阿哥一看,某人正满足的吞下最后一口,顿时怒了。
不意外兄弟俩就地干了起来,别看两人年岁不大,那布库招式却是有模有样……
八阿哥慢悠悠地吃完自己的那份螃蟹,然后斯文地擦擦嘴,伸手招了招身后伺候的丫鬟,小脸略带不满的训斥道:“没见九阿哥和十阿哥已经吃饱了么,还不给餐盘撤了。”
“撤掉?”小九小十同时住手,他们还没吃饱呢。
两人互望一眼,布库也不练了,连忙跑回餐桌,心道:餐盘里还有那么多螃蟹没吃,撤掉多可惜,等吃饱在找老九(老十)继续练……
一旁坐着的胤禛看着这一幕,眼前一阵恍惚,像是又看见当年六弟和八弟在自己床上干架一般,一时间心上特么堵得慌,他放了筷子,起身悄悄走了出去。
大阿哥携着三阿哥在外面品酒。
相较屋里那群孩子,再过不久也要出宫开府的三阿哥于自家大哥还是很有共同话题的,两人一边喝着美酒,一边说着未来憧憬。
两人这边正聊着,抬头见胤禛从屋里走了出来,连忙出声招呼道:“四弟怎么出来了?一起来喝一杯怎么样?”
胤禛本不怎么喝酒,不知道是因为想到胤祚心里烦躁怎么的,鬼使神差的点了头。落了座,大阿哥唤了下人添了酒杯,胤禛端杯嗅了嗅,是好酒!
三阿哥胤祉见胤禛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连忙扯了扯旁边的大阿哥,面带疑惑的问:“四弟这是怎么了?”
大阿哥摇头,表示不清楚。
两人自是不知胤禛是想起胤祚心里难受,只是见他面色不善,心上虽然有些吃惊,却也知晓他严谨的性子,断不会乱来,顾没出声劝慰,由他喝去。
……
酒足饭饱后,大阿哥又让下人上了清茶,说是去去油腻,于是一帮子阿哥坐在屋里端着茶杯又喝起茶来。
胤禛从大阿哥夺过他的酒杯后,便一直坐在外院的石凳上,两眼静静地望着天,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
年羹尧用过饭,从屋里出来,就见胤禛坐在那里久不动弹,以为他睡着了,想了想抬脚轻轻走了过去。
“大哥送八弟他们回去了?”
胤禛突然开口,让年羹尧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定了定神,他才答道:“回四阿哥,大阿哥已经将八阿哥他们送上马车了。”
胤禛又望了望天,依然坐在那里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