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到底真正想知道什么吧?他兀自喃喃地嘟哝了一阵子,看起来,他似乎真的感到很困扰。这种事情发生在阿镜身上倒
是相当难得的。可是,真纪并无意改变问题内容。
"无论如何都知道?"
过了一会儿,阿镜窥探着真纪的脸,好像要确定什么似的。
"不是无论如何,如果阿镜学长觉得跟我说实话有为难之处,或者没有这个意愿的话,我也不想勉强学长。" "为什么找
我问?为什么不找今井本人?"
"因为我问过他了,可是我想知道的事情他又不说。"自从那一次亲吻之后,今井开始躲着真纪。真纪知道,其实这种事
情应该直接问当事人的,可是事与愿违,所以他只好找别人问了。
阿镜听到真纪这么老实的回答,不禁又感头痛似地抱着头。
"唉!越是伤脑筋碍…该怎么办呢?"
"还是不行吗?"
真纪又问了一次,想确认结果。看到阿镜烦恼成这个样子,他也不能勉强他了。其实原本就是真纪一厢情愿地认定阿镜
会告诉他。现在遭到拒绝也不是没道理。
真纪心想,或许他们三个人之间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吧?所以,就在他要开口告诉阿镜自己不知道也无所谓的时
候,却见阿镜点点头。
"好吧!"
阿镜低声说道。
"阿镜学长?"
"但是,总不能在这里说吧?小纪,待会儿有空吗?"阿镜打碎了真纪满心的期待,低声地问真纪。
"有空!"
真纪马上回答。事实上,下一堂课他得去上,但是,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
"OK!那么,五点的时候,到车站后面我们常去的那家店碰面。但是,首先你必须规规矩矩地去上课。"阿镜好像看透了
真纪的心思似地,叮咛过真纪之后,松开交缠的双脚,挥挥手道:"放心吧!我不会逃掉的。"大概是发现真纪用充满疑
虑的眼神看着自己吧?阿镜耸耸肩说完,便轻轻地往真纪背上一推。真纪虽然去上了课,可是必然的,老师授课的内容
根本没有装进他的脑袋。他一心巴望九十分钟的课能够早一点结束,所以在老师示意下课的同时,他马上站了起来。他
明明知道,距离跟阿镜约好的时间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可是,他已经耐不住性子,急急地往车站跑去。
社团聚会时常去的那家店从一点开始营业。店门根本还没打开,真纪只好随便找了一家饮料店杀时间。
真纪要了一杯咖啡,手上拿着还没看完的文库本,可是,眼睛虽然拼命追着字跑,内容却完全没看进去。他相信阿镜一
定会来的,可是同时又担心有个万一,一颗心就这样悬在半空中。
就这样,每隔五分钟他就确认一下时间,咖啡已经喝了第三杯了。可是,距离和阿镜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十分钟。
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今井,不,不只是今天。自从下雨那一天之后,他就再也没在校园遇到今井了。尽管就读同一科
系,但是一年级和三年级上的课毕竟是有差异的。三年级非上不可的课不多,有些课可能直接跷掉了,不过一向认真的
今井应该不会做这种事吧?
真纪想到,以前几乎每天都会看到今井,那是因为他主动前来找真纪。今井喜欢肢体接触,喜欢照顾人。不,难道人真
的只是因为喜欢照顾人,所以才会那么地在意真纪,而老是跟真纪在一起吗?也因为这个理由才会那么热心教真纪那么
多事情吗?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单纯了?真纪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明明可以微微感受到今井对他的心意,可是却老是对今
井疾言厉色。
"真纪。"
突然真纪好像听到今井在叫他,不觉环视着四周,可是,今井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呢?真纪知道那只是记忆中的声音在脑
海里复苏罢了,心中不觉有些空虚。
"唉……"
真纪叹了一口气,整个肩膀无精打采地垮了下来。照这么看来,就算继续待在这里也定不下心来,于是,他把书放进书
包里,往约好的店门口走去。距离开始营业还有一些时间,不过到什么地方等,心情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傍晚时分,阳光多少弱了些,真纪用手帕擦拭着额头上不断流出的汗水。从脚底窜升上来的热气一样令他感到难过。
高中以前生活的地方都比东京偏北,感觉上暑气没这么逼人,这会是心情上的影响吗?至少他觉得,以前住的地方,柏
油反射上来的热气不会让人觉得连脑浆都好像沸腾了一般。
从他背靠着的窗内漏出来的光线告诉他店已经开始营业了。几乎就在同时,阿镜踏着轻快的脚步出现了。
"让你久等了。你很早就来了吗?"
"还好。"
事实上他已经等了将近两个钟头了,可是这是真纪咎由自取. 按照约定时间前来的阿镜显得非常地泰然。或许是天生不
流汗的体质吧?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觉得热的样子。进入里面之后,真纪把心里想的这些话说了出来,阿镜笑着说"是吗
?"他们很快地要了大杯的生啤酒。两人轻轻地将杯子碰在一起,为某事干杯。
"好好喝!"
享受着冰冷的啤酒窜过喉咙的快感之后,终于让人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那么,我马上来回答你的问题吧?"
阿镜吃了一些下酒菜之后,终于开口。虽然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件事,但是真纪的心跳却突然开始加速了。
"不过,我还不是很了解你到底想知道什么,所以我认为你问我答是最简单的方法了" 阿镜说得有道理,可是,负责发
问的真纪也不知道自己最想知道什么?
"想知道什么……其实也没有。"
真纪原来是希望在听阿镜述说的过程中,或许可以找到问题所在。他觉得,如果知道自己想知道什么的话,事情就好办
了。
"是吗?既然如此,那只有慢慢聊了。"阿镜觉得伤脑筋似地皱起眉头,一口喝光留在杯子的啤酒。
"你病才刚好,这样喝好吗?"
真纪为阿镜的豪饮感到担心,阿镜闻言不禁苦笑道。
"什么病才刚好……不要把我当重病患者好不好?再说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了解了。天气这么热,每次想喝杯咖啡解解
热的时候,总是被身旁的人阻止,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畅饮一番" 阿镜抱怨地说道,也不管真纪为他担心,又要了
一杯啤酒。看样子他酒量应该不差,可是真纪依然担心,所以又问了一次。
"可以吗?"
"你再罗索,我就不说了。"
阿镜半开玩笑,半带认真地威胁真纪。既然阿镜都这样威胁,真纪也只有保持沉默了。看到真纪闷不作声,阿镜不禁快
乐地笑了。
第七章 想更了解你(上)
"现在要从哪里开始?怎么说呢?"
阿镜吟唱歌似地喃喃说道,然后开始慢慢地谈起尘封已久的往事。
"这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或许有些地方已经不复记忆了,你就多包涵些。"真纪心想:有那么久了吗?不禁带着不可
思议的表情凝视着阿镜眯起了眼睛。
"你知道我重考、留级过,对不对?"
阿镜问真纪,真纪用力地点点头。
"可是,我并不知道明确的理由何在。连芦泽学长也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听真纪这么说,阿镜哮哝了一句:"连
这个也不知道啊?""难不成今井什么都没说?""……上次我也只听他说阿镜学长生病的事。"一无所知……这是真纪最
讨厌的,现在又被戳到痛处,他只觉胸口一阵痛。这就是认识五年跟认识两个月的差异。虽然知道认识今井的时间太短
,无法真正认识他是很正常的事,可是有些地方还是难以释怀。
"先别说这个了,再说,你想知道的并不是我生病的事,而是今井,对吧?"阿镜笑着,然后慢慢地开口说道。
"今井这个人,打从念高中时,他的外表就跟现在没什么两样。可能只是在身高上有些差异罢了。"阿镜用沉静的口吻笑
着说,仿佛企图唤回记忆。
"是吗?"
"嗯。另外还有件事或许跟你想知道的事情没什么关系,他以前好像都待在美国,一直到国中三年级的夏天才回国,进
我们高中时也被视为归国侨胞的子女。我刻刚认识他时,他的日文说得还不是很流利。"阿镜的述说往事就从这里开始
。
"镜龙治是哪一位?"
"你是什么人?"
"一年五班的今井健仁。"
第一次见到走进三年级教室的今井时,阿镜实在难以掩饰他的惊讶神情。站在眼前的这个男孩子正用着一双炯炯有神的
大眼睛毫不畏怯地看着自己。
"今井找阿镜有什么事?"
"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只是想近距离地看一看有名的阿镜学长。"这个念高中一年级,却已经有将近一百八十公分身高的
男孩子有一张端正却仍带有几分稚气的脸孔,脸上全是无畏的笑容。虽然来到高年级的教室,他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
,态度是那么坦率、自傲,可是日本话却讲得有些拗口。
"你倒是挺有胆识的嘛!"
"也许是吧!就因为这样,我已经活了十六年了。"阿镜抬头看头把手插进学生制服口袋里的男孩子,耸着肩笑了。
"你笑什么?算了,赶快把阿镜叫来!"
"就在你面前。"
"啊?"
"你要拭的那个叫阿镜的就是我。"
阿镜笑着回答,于是今井那原本紧锁着双眉的表情倏地消失了,只见他张大了嘴。
"不会吧?"
"怎么不会?如果你不相信,给你看看学生证吧?"阿镜揶揄似地说道,今井微微弯下腰看着阿镜的脸。
阿镜早已习惯别人的注目礼了。一方面是名字太特殊;二方面是无意识中,许多有关自己的不好传言被夸大流传,但是
升上三年级后,对这些事情已经麻痹了。
阿镜确实有强烈的正义感,而且容易跟别人起争执,如果有看不顺眼的对象找碴,他也会面无惧色地迎战。由于从小就
患有气喘身体不是很好,所以为了增强体力,他经常到道场上练身体,拜此之赐,和外行人打架时,他从来没有输过。
而这种事很快地被加油添醋,以某种奇怪的方式流传开了,再加上阿镜的成绩又好,于是事态就变得更复杂了。
"我还以为传闻中那个叫阿镜的应该长得更壮、脸孔更严肃一些的。"就如今井的想象一样,关于阿镜的传闻难免有些走
样。
"真是遗憾啊!真正的镜龙治竟然是像我这样的家伙。"阿镜说完便背转过身,作势要走出教室,可是,手臂却被今井从
后面拉祝"干什么?还有事吗?"今井的手臂肌肉比阿镜的多,看起来也比较强壮。他一拉过阿镜,在极近的距离内看着
阿镜。
"……你想干什么?"
接着,是柔软的嘴唇落下来。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但是两个当事人却眼睛都不眨一下,连笑容也没有。
"不想干什么。只是看到你的脸之后,突然就想亲你。"今井淡然地说完,便放开了阿镜的手臂。他拢起略长的浏海,微
微笑道。
"我喜欢你,阿镜学长。今后请多多指教。刚刚我说过了,我叫今井健仁,你可要记住了!"当天,阿镜从旁人的嘴里知
道了这个今井健仁的来历,由于父母工作上的关系,他几乎在出生之后就立刻到美国定居了,一直到去年夏天才回国。
日语方面由于进高中前曾下过苦功,所以讲得还算差强人意。进高中之后,他迟迟没有敞开胸怀接纳别人,所以一直没
有交到什么朋友。
之所以会来跟阿镜打招呼,大概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一些有的没的。
"三年级的阿镜说他看你不顺眼。"
今井那凝视着阿镜、仿佛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看起来似乎带着些许的寂寞色彩。
可是,如果事情就此打住的话,就算第一次见面就被今井亲吻了,阿镜或许也不会记住今井的,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
今井后来又来找阿镜了。
他也没做什么,只是利用休息时间晃晃荡荡地就来了,然后跟他聊一些无聊的话题。擅长数学的他有时候也会带着他这
个数学天才也解不开的难题,两人针对解答做讨论。
不可思议的是,阿镜并不觉得今井小他两岁。或许在别人的眼里看来,今井是一个明明年幼,却又自以为是的家伙。
不久之后,今井也和自小就住在阿镜家附近,可以算是青梅竹马,也算是损友的芦泽认识了。
两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似乎都不好。芦泽的眼神犀利,再加上工在男人身上算是浪费的端正容貌又让人有一种冰冷的印
象,而今井虽然只是一年级的学弟,却又有着与这身分不相宜的目中无人的姿态。有一阵子,他们两人之间总是剑拔弩
张的,夹在中间的阿镜难免战战兢兢,可是,后来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两人之间急速地交好了。
之后他们的关系就不是阿镜所了解的。所以,某一天阿镜突然发现,芦泽和今井的交情反而比自己跟今井要好。后来在
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真正关系时,阿镜虽然没有嫉妒,但是也找不到置问的权利和理由。
芦泽这个人在高中时和现在也几乎都没什么改变。一来话少,二来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可是,只须在跟今井谈话时,
偶尔会有些笑容,而今井打一开始就对阿镜使用敬语,但是对芦泽却有种微妙的反弹,且时常有对峙的情形发生。如果
阿镜注意到这些细微的变化,应该可以更早发现他们的关系的。
阿镜自幼就罹患的气喘病在考试之前复发了。
三年级时的二月份,阿镜的病情恶化到必须住院,当然就没办法参加考试,被迫当了一年的重考生。于是第二年跟芦泽
一直应考,两人都考进了第一志愿,后来两人又事先商量好,同时留级一年,和今井进入同一年大学就读。
这三个人从此度过了一段令人头晕目眩的日子。
尽管彼此之间的关系有一些改变,但是,他们三个人一直共享着所有的喜怒哀乐。
仔细算算,他们一起度过了五个年头,大家一直升上大学三年级,而真纪则在这个时候入学念一年级。
阿镜进大学后跟芦泽商量后决定成立的公司,也运作得比当初预计顺利,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甘于学生身份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