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情人 上——南枝

林父发现儿子盯着在自己发呆，问道，“在想什么？”

林岚道，“只是觉得你还是太无情了，他跟了你多久呢，你现在已经完全不管他的死活了吗？我之前还以为他是贩毒，你才不理睬他呢。”

林父因他的话愣了一下，然后说，“他是比贩毒还让人没办法，他全是在借高利贷，生活又奢侈，没有人能够填满他的亏空。”

林岚不再说话，将手机收起来，坐着发呆。

回到家，已经到要去吃晚饭的时间了，林岚将新买的衣服收起来，林父刚才看到林岚买了自己穿的码的衣服，以为他是买给自己的，所以心里还挺高兴，以为他要拿给自己，没想到林岚却没有一点表示。

他不得不去拐弯抹角地问了两句，没想到林岚却说道，“那又不是买来送你的，你自己要穿不知道自己买吗？”

这把林父一张老脸都说得黑下来了。

林岚穿了一身新衣去宾馆里吃家里的团年饭，衬衫羊毛衫和短款的风衣，修身的牛仔裤，衬得腰细腿长，整个人比电视里靠脸吃饭的明星还要漂亮和有范儿。

对于打扮自己，他实在很有天分，并不试穿，只是随意挑出来的衣服就很适合他。

夏阿姨下午就送了东西去他小叔家里，就从那边家里去宾馆，林岚和林父出门，在车里，林父一边抽烟一边开车，烟才抽了几口，就被林岚骂了，林父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掐灭了烟头，又开了一会儿车窗。

车往市中心开，很快就堵上了，林父很想再抽支烟，但是看儿子板着脸坐在右边，好像别人欠了他几千万一样，他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说道，“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林岚本来在发呆，被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将脸转到了车窗的方向，不回答他。

林父继续说道，“是谁，你学校的同学？”

林岚还是不回答。

林父盯着他看，道，“你可不要乱来，很容易被骗。”

林岚这才开了口，“你以为我是你吗？”

林父被他说得讪讪的，但是还是交代道，“不要太相信人，不然不会有好结果。”

林岚冷哼了一声，没有回应他。

林父却说道，“你刚才的衣服是买给他的。”

林岚心想难怪他一直在这里问，原来还是在计较这件事情，就说，“是又怎么样。”

林父趁着又被堵上的空隙看向他，道，“遇到感情的问题了，还是和我说一说，我毕竟比你知道得多一些。”

林岚却只是冷笑，漂亮的眼睛里透出冷漠的色彩，唇瓣微微上翘，“根本不需要你知道的那些东西，你以为你有可以给我建议的地方吗？”

林父说，“你总要把我当成你的敌人才行吗？”

林岚因他这句话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自己果真是这样，无论父亲和他说什么他都要和他造反，似乎是对他的一切都不屑一顾。

林岚知道自己只是在偏见，和他父亲的事情只是在受情绪的影响，根本毫无理智可言，他低下头，不再说话。

到宾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在路上堵了大半个小时，包厢里饭桌上已经上好了菜，别的人也已经坐在席上，只等他和他父亲。

包厢里定了两桌，他小叔一家，还有姑姑一家。

他小叔是做生意的，比他家要有钱，姑姑家里大约是在收入上最普通的，不过却是最高傲的一家。

小叔家里是一个堂姐和两个堂妹，姑姑家里是一个表哥和一个表弟。

席上还有小叔家堂姐丈夫一家人，所以才满满地坐了两大桌。

他和他父亲一进包厢，马上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大家都在说，“就等着你俩了。”

席上非常热闹，先是说了一些场面话，然后就开始吃饭喝酒，林岚一直很沉默，因为脸色也很冷淡，便也没有被长辈们一直拉着说话。

他吃得也少，很快就放下了筷子，只是慢慢地喝着汤。

在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坐在他旁边的婶婶就开始说道，“岚岚还在读研究生吗？”

林父非常骄傲地说，“已经转博士了。”

婶婶说，“已经博士了？很了不起哦。”

林岚面无表情，一句话也没有接。

婶婶接下来的话就是，“以后要出国吗？”

她的这句话引来当年技术移民的姑父的话，“到加拿大吧。或者是想去美国。”

林岚没应，林父则看向他，“是要出国吗？”

林岚这才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声，“没有打算。”

林父则说，“要出去也行。”

林岚道，“没说要出国。”

因为他的兴致一直不高，家里后来就不再说这个话题了，一家人又聊了一阵，婶婶又把话题转到他身上来，“岚岚交女朋友了吗？”

一家人将目光都放到了他的身上，其实在座的所有人，大家都知道他父亲是gay且生活混乱的事，一家人在很多年前还闹崩过，互不联系，在最近这几年，关系才慢慢愈合。所以此时大家看着他，都是担心他受他父亲的影响，性向也不正常吧。

林父正要帮他回答，林岚自己已经说了，“没有交女朋友，不过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们不用说要给我介绍相亲的事情。”

所有人，“……”

大家都因他这句话一阵沉默，他的小叔和姑姑都带着责备的目光看着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则叹了口气。

第十八章：父子关系（三）

一顿饭吃得一波三折，到十点半所有人告别要离开的时候，姑姑带着表哥说要去他家里住，林岚一看这个样子，就是姑姑要对自己展开思想教育了，不过也没有办法拒绝，所以回去的时候，他父亲的车里，就坐了五个人。

姑姑坐在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他的姑姑和他父亲长得有些像，有点女身男相的样子，身材高大，面孔也端正而严肃，性格也非常好强，此时却对林岚很柔和，问他在学校里的事情，林岚只是对他父亲脾气很不好，此时对着姑姑，他倒柔和下来了，说了一些学校里的事，大多说他的研究和课题，坐在车里的人，没人听得懂，而他却滔滔不绝，最后他姑姑不得不打断他，问他生活上的问题。

林岚便说，“住寝室，一切还好。”

之后总算问到正题上面了，问他，“你的男朋友，是你的同学么？”

她的这句话，倒是他父亲一模一样了。

林岚的小叔连着生了三个都是女儿，他已经是林家这一代唯一一个男丁了，要是不结婚不要孩子的话，林家应该就算是绝后了吧。

他姑姑一向是以家族责任为重，这样来找他谈话，应该完全是他的责任使然。

林岚道，“不是的，不是我的同学。”

姑姑说道，“我也去了解了很多同性恋的事情，要是咱能够和女孩子生活在一起，还是和女孩子在一起好啊。”

林岚被姑姑炙热的目光盯着，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一股难受和愧疚来，他的父亲已经是家里的异数另类，自己又步了他的后尘。

林岚于是点了点头，“嗯，我明白。”

姑姑于是来了更大的热情，说，“要不要出国嘛，你既然读到博士了，出国还是容易的，到加拿大来，卡尔加里很好，过来了，又有我们的照顾。”

林岚这次没有应她，想了一阵才说，“我才一年级，还有两年半才毕业呢，到时候再说吧。”

既然他这样说，姑姑也不好再逼他了。

林岚家里房子宽敞，当初买的时候才花两百多万，现在的价格上涨了四五倍，姑姑看到他家里倒没有想象的乱七八糟，总算是觉得舒心一些了。

她和她儿子住二楼的两间客房，林岚回卧室里去后，才给曲意发了一个短信，不过，等了半小时也没有人回他。

得不到曲意的回信，他心里便一直不舒服，但是又不好给他打电话，只是将买给他父亲的衣服拿去让夏阿姨按照标签或者送去干洗，能够水洗的都过一次水。

他回到卧室，拿着手机看，曲意还没有回他的短信。

他闷闷地倒想学他父亲抽烟了，不过，却马上把自己鄙视了，对于他父亲的所有恶习，他因为从小看在眼里，所以都克制自己不会去沾染。

他正是烦闷的时候，没想到又有人来敲他的房门了，他只好过去开了门，这次却是他的表哥，华安麟。

以前他住在奶奶家里时，就和他住在一起，还是住一间房间，睡上下铺，这个表哥经常拿他的东西，向他要零花钱，所以当时关系就不是很好，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当时的那些芥蒂自然也就忘了。

他的表哥也算是一表人才，在世界闻名的建筑设计公司里就职。长大了倒不像是小时候那么痞气，反而是文静的一个人了，还戴着眼镜，只是二十八岁了也没有结婚，不过据说有女朋友。

他在林岚房间里的椅子上坐下，就笑着说道，“看你很不高兴看到我一样。”

林岚关了房门，不客气地说，“我还记得你以前借过我两百多块钱没还我呢。”

华安麟愣了一下，道，“你还记着这种事情呢。”

林岚拖了另外一把椅子在书桌边坐下，漫不经心地资料，说，“这种事情不好好记着，那什么事情值得记住。”

华安麟笑看着他，道，“你小时候那么胖，现在居然这么好看了。”

林岚眼神很鄙夷地看着他，道，“你小时候欺负我，是因为我胖哦？”

华安麟道，“那么久远的事情，你就赶紧忘了吧，我也没有怎么欺负你嘛。”

林岚哼了一声，道，“这么晚来找我聊天，什么事？不会是姑姑交给了你什么任务吧。”

华安麟道，“我妈要说什么事，她才不会让人代她说。”

林岚点点头，“也是。”

华安麟继续道，“不过你还真是喜欢男人啊？没看出来。”

林岚哼道，“你为什么能够看出来，难道你也是同类，小心姑姑把你拉去做心理治疗。”

华安麟赶紧摆手，“你可千万不要乱说，我才不是。”

林岚道，“即使是又怎么样，这么急着撇清，好像同性恋是致命病毒一样，你是不是在心里歧视我。”

华安麟只好求饶道，“你不要反应这样激烈嘛，怎么别人随意说点什么，你就像只炸毛了的公鸡呢。”

林岚在电脑班级QQ群里直接问道，“谁知道曲意老师的邮箱，要问作业的问题。”

群里很快有人回了他，是陶然，林岚说了谢谢，又转过头来回答华安麟，“我心情不好，你一直在这里激我做什么？”

华安麟道，“我的确看出你心情不好，为什么不好呢？”

林岚眨了眨眼睛，说道，“我男朋友没回我短信。”

华安麟愣了一下就笑了，道，“你们吵架了吗。”

林岚说，“你不觉得没有联系是比吵架更可怕的事情吗？”

华安麟一只胳膊撑在椅子扶手上，说，“你很爱他吗，这么点事也脾气坏成这样。”

林岚看着电脑屏幕没有回答他，他很爱曲意吗，他自己也不明白啊，什么才是很爱，什么又不是很爱，评判爱的程度的标准是什么？

林岚没有回答他，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林岚过了一会儿问华安麟，“你什么时候结婚。”

华安麟回答，“再过几年吧。”

林岚说，“你女朋友不是已经带回家过了吗，为什么一直推迟婚期呢？”

华安麟眼神淡淡的，“因为感情不够深吧，一切总是淡淡的，觉得可有可无。”

林岚说，“那你有真正爱过谁吗？”

华安麟沉默了一阵才摇头，“没有。”

林岚就笑了笑，道，“那你根本没有办法给我以建议啊。我觉得我很奇怪，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爱他，也许只是因为他很优秀，他什么都很好，而他又正好向我求爱了，对我又很温柔，所以，我就答应他了，但是现在，我只要联系他，他不好好回我，我心里就烦躁得要死，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华安麟说，“也许你只是自尊心作祟呢。”

林岚点点头，“也许吧。”

第二天，林岚早上起床，曲意也没有回他的短信，他坐在床上盯着手机看了很长时间，就索性将手机关机了，他实在厌恶了自己总去想着这件事。

这一天已经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晚上就是除夕，他姑姑家里全家都从他小叔家里转移到他家来了，这下，他家就热闹了很多。

而且下午小叔家里的堂姐妹们也过来了，晚上要在他家过除夕。

这大约是小叔家里要和他家将关系融洽起来而想出的办法，或者是他们家已经在同情他和他父亲都是同性恋这件事了，度过了厌恶期，慢慢理解他们这种人之后就开始同情。

因为在家里太吵，林岚只好出门了，在小区大门口，却突然被人拉进了一辆车里，在林岚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天气很冷，外面天色阴沉沉的，车里也非常昏暗，林岚认出了这个人是之前在商场里遇到的那位他父亲的老情人。

林岚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实在被他捂得要喘不过气了，这才挣扎了几下。

车已经开得远离了他家的小区，对方才放开捂住他嘴的手，说，“让林嘉铭拿钱来换你回去。”

林岚很镇定地说道，“你要多少钱。”

对方道，“三百万。”

林岚笑了一声，“你觉得我值这么多钱吗？”

对方眼神狠厉地道，“他不拿这么多钱来，我就划花你的脸。”

林岚并不以为意的样子，“你不觉得这像是琼瑶剧吗？”

对方咬着牙想给他一巴掌，这时候林岚却说道，“我是他儿子，不是他什么新找的相好。”

对方反而愣了一下，林岚又说道，“你和我爸好过多久？”

对方似乎是在林岚脸上找像他父亲的点，不过很可惜是找不到的，林岚完全长得像他母亲，要说像他父亲的地方，大约就是有时候压也压不住的坏脾气和刻薄的嘴巴。

林岚从口袋里掏钱包，拿出身份证递给对方看，“不要怀疑了，我真是他儿子，我爸他现在大约是任何甜言蜜语都是不会相信的，而且尤其不相信会向他要钱的人。”

对方真的好好看了他的身份证，又打量了林岚一阵，才说，“他都没有和我说过他有这么大的儿子了。”

林岚笑起来，“你觉得是被他骗了？”

对方沉默起来，道，“我和他断断续续在一起五年了。”

林岚反而惊讶了，“这么久吗？那什么时候分的呢。”

对方精神有些恍惚，“今年上半年。他总是对我爱理不理，我实在懒得和他在一起了，就分了。”

林岚刻薄地说，“但是还是向他要钱。”

对方脸色时青时白，林岚说，“你花的他的钱，肯定比我花得多多了，我大二的时候，他三个月忘了给我打生活费，我兼职三份家教，每天还是只能吃一顿有肉的菜。我从生下来，他就没怎么管过我，我从初中开始就住校，他则和男人鬼混，钱拿去养小情人，儿子在学校里受苦，你说你现在有什么权利劫持我去找他要钱。放我下车，你要找他要钱自己去找去，不要让我看到，不然我会更讨厌他。”

对方似乎被林岚说得无言以对了，只好放了他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