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宁轻柔的将谢东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没说话。
“欧阳集团是跨国企业,总资产高达几百亿,所以,只要得了这继承权,就相当于拥有了全部,”莫棋的声音依然不疾不徐,轻轻淡淡的,只是脸上没什么笑容,让那张脸看上去有几分冷冽,“欧阳列知道学长才是内定继承人,所以做了很多手脚,这一次,他会抓你走是想用你来交换继承权,自从你来北京后,学长便让白羽安排了人保护你。”
透过后视镜,莫棋看着后座上的少年,那清秀的脸上一片平静,仿佛他说的都是些再平常不过的话完全勾不起对方的兴趣,“所以,你知道你被抓走其实是学长同意的吧?”
少年在听到这话后抬起眼来透着镜子看了他一眼,唇边有浅浅的笑意:“我知道。”
莫棋一愣,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随即定了定心神继续道:“那你知不知道学长送你的手机上面装了窃听器,你跟欧阳列的所有谈话都被录了下来,做为除掉欧阳列的证据。”
“我知道。”齐宁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谢头的头发,白皙的手指穿插在一片酒红色的发丝里显得愈发秀气美丽,他突然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镜子,在上面捕捉到莫棋的目光,“但是你说错了一点,同意用我做饵的是萧言和白羽,不是欧阳睿,所有人都有可能伤害我,唯独他不会,更何况,我并不介意为他做这种事。”
被少年坦然的目光凝视,莫棋竟无法直视对方的目光,只能错开视线看着前面,又听见少年的声音传来:“莫棋,我觉得你是一个优秀的人,优秀的人往往总是会被眼前的事物遮住双眼,以至于他们看不到前面美丽的风景,人生有很多意外,有的美好有的差强人意,我希望,欧阳睿对你来说是一个美丽的意外却不是最后绊住你前行的阻碍,我想,若他知道的话也一定会很赞同我的话。”
前行中的车子突然停住,齐宁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他们正停在高架桥上,过往的车辆多得如同过江之鲫,桥上面的风很大,从半开的车窗外灌进来,吹乱了几人的头发,一直昏昏沉沉的谢东皱起眉头,齐宁忙拿了一旁的外套将他包住,对前面的莫棋说:“堂堂经济学硕士竟甘愿做一个小小的新闻发言人,也难为你了。”
莫棋身体一怔,却没说话,齐宁的出现打乱了他平静的步伐,他以为欧阳睿这一生不会爱上任何人,他也做好了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准备,可是,一个叫齐宁的人突然出现,让他失了冷静,以为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哪知竟有这么通透的心思,连一向自诩的聪明机智也被对方尽数占去。
这个少年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得多,冷静、睿智、沉隐在他身上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了一起,不突兀不做作,仿佛就是他最自然的一面,莫棋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这样的一双手曾经帮欧阳睿解决过无数难缠的事务,那些学长不喜的女人也都由他打发,他以为自己有机会的,至少,陪在对方身边对他来说已是莫大的恩赐。
“莫先生,喜欢的人自然应该去争取,可是,争取之前请先评估一下胜算,不要打没有把握的仗,否则,伤的是自己。”齐宁依然平静的口气,明亮的双眼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这个男人或许优秀绝然,或许深深的喜欢着欧阳睿,可是,他不该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他,那会让他想到李风,同样飞扬同样趾高气昂,同样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十年前李风的死状惨烈莫名,齐宁在那时候学会了品尝痛苦,无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所以,他不怕痛苦,同样也不怕别人的,当他看见莫棋脸上那种无奈又伤心的绝望时,心里除了一丁点的怜悯外别无其他。
这一世,他不需要同情那些企图伤害他的人,他只要保护齐夏,拥抱欧阳睿,就好。
“齐宁,我低估了你。”良久,车厢里传来莫棋略显疲惫的声音。
齐宁闻言轻轻一笑,倾国倾城。
50、年
车子在熟悉的四合院门前停下,大门上有掉落的红漆痕迹,只是门前的几个大树上的叶子都掉光了,显得有些寂寥,齐宁将谢东扶下车,拿了自己简单的行李,“今天谢谢你来接我们。”莫棋也下了车,正站在另一头看着他。
“是学长让我来的。”
齐宁挑眉,“欧阳睿知道吗?”
莫棋低下头去,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道:“不知道。”
“在我出现之前,你有很多机会告诉他,也有很大的机会赢得这个人,可是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齐宁站在原地笑着看他,眼睛里有着盛大的明亮,莫棋看着他脸上的笑容,突然也跟着笑了,“只要学长还活在这个世上,我们就可以公平竞争。”
“好啊,我等着。”少年轻启唇角,轻声说道。
声音在冬日微弱的阳光下显得清脆明亮,仿佛水晶乍碎,干脆利落。
莫棋婉拒了齐宁进屋喝茶的邀请,径直开车走了,齐宁目送他的车远去这才扶着谢东进了屋,因为齐夏每个星期都会回来住的关系所以房子很干净,谢东一进屋便直冲齐宁卧室,刚刚在车上一直昏昏沉沉的,好像有听到阿宁跟一个人在说话,具体说什么都没听真切,这会儿只想睡觉。
齐宁站在客厅里,看了看这久违的家,一直飘浮的心似乎也平静了下来。
几个月没见,齐夏似乎又漂亮了一些,美丽的小脸上尽是喜悦,推开门第一眼便看见站在院子里那棵大树下的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哥哥,便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冲了过去。
齐宁接住飞奔过来的人,紧紧的搂在怀里。
“哥,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啊?我好去接你啊!”齐夏双手抓着他肩上的衣料,声音都透着开心。
齐宁宠溺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几个月没见,我们小夏又变漂亮了。”
齐夏听了这话,在他怀里咯咯笑起来,阳光懒懒的打在她脸上,看在眼里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丽,齐宁在心里叹口气,长得漂亮有时候果然是一种罪过,只希望他的小夏能平平安安的长大,不要再经历任何痛苦和绝望。
因为哥哥回来了,接下来的午餐自然丰富无比,谢东是被食物的香气给弄醒的,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客厅的时候,饭桌上摆了一桌子的菜,“还是妹子好,知道我要回来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东哥没白疼你!”
齐夏正在摆筷子,一看见他立刻撇嘴:“我是为了欢迎我哥的好不好!你还好意思说,今天我一早醒来发现你跟萧言哥跑得无影无踪,还以为你们干嘛去了呢!”
端着饭碗出来的齐宁脚步一顿,看了一眼坐在桌边的谢东,谢东立刻会意,趁齐夏进厨房拿汤勺的时候凑在齐宁耳边说:“放心啦,你妹妹的承认能力可是强得不得了,知道我跟萧言的事之后完全没任何不良反应,反而还很高兴呢。”
齐宁狐疑的看向他,“真的?”
“废话,不相信你问她,而且你跟欧阳睿的事也不可能瞒她一辈子吧。”
齐宁还想说话,却见齐夏走出来只好打住了话题,三个人吃满桌的菜自然吃不完,于是谢东决定晚餐也在这里吃,美其名曰:不能浪费粮食。
接下来的几天,兄妹俩都在准备过年的东西,中国人的春节总是比较传统又年味十足,所以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齐宁手里提着好大两包东西,齐夏争着要帮忙终是没能得逞,两人有说有笑的回了家,齐夏便开始准备过年用的食材,炸鱼、汤圆、肉丸……零零种种加起来有十几种,齐宁则在客厅写春联,他写得一手好字,修长的手指握着毛笔刷刷两下便完成了任务。
“字写得不错。”
齐宁站在大门口,正在将晾干的春联贴在门柩上,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他回过头,一个中年男人正站在他身后,脸上笑意盈盈。
“请问你是……”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颊边惊现两个迷人的酒窝,“我找小睿,他在吗?”
齐宁定定神,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年龄大概在四十岁左右,若不是那双眼睛里写满了风霜,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会更加年轻,他身上没有特别奢侈的东西,只是普通的西服,普通的皮鞋,普通的言语,却总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
“不好意思,你大概是找错地方了,这里没有叫小睿的人。”齐宁礼貌的笑道,却觉得小睿这名字怎么听都觉得怪异。
中年男人一愣,随即说道:“那这里有一个叫欧阳睿的人吗?”
齐宁心里一震,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会找到这个地方来,面上仍是带着客气的表情:“欧阳睿是我朋友,但他不住在这里,请问你是他什么人呢?”
“我叫陈柏然,是小睿的老师,我这次来这边出差特意来看看他,他搬家了吗?”
陈柏然,陈柏然。
不就是白蕊口中那个鼎鼎大名的检察院院长吗?而且,什么搬家?欧阳睿根本一直就没住在这里过啊!
齐宁回过神来问道:“他以前是住这里吗?”
“这是他外公的老房子,因为一直不舍得卖掉,所以就一直留着,他到建宁来上任的时候就住在这里。”陈柏然微笑着说,声音详和,完全不见检察院院长该有的严肃和生硬,“他是不是把房子卖给你了?”
齐宁觉得脑子有点乱,这房子明明是谢东找人买的,谢东明明说那家人出国了,为什么……又变成欧阳睿的房子了?
“陈先生,外面冷,不如你先进屋吧,欧阳睿现在大概人还在北京,这房子……是卖给我了。”齐宁这才发现自己将人晾在外面很久了,两人的衣帽上还沾着微弱的水气。
或许是知道眼前这少年与欧阳睿是朋友,陈柏然也不客气,答应着进了屋。
齐夏正在煎鱼,听见客厅有人说话便提着铲子出去看,只看见一个好看的中年大叔正坐在她家的沙发上,她哥哥正在给人倒茶,“哥。”齐夏忍不住叫了一声,坐在沙发上的英俊大叔立刻转过头来,看见她时脸上的笑容更盛,齐宁看了一眼妹妹,冲沙发上的客人笑道:“这是我妹妹齐夏。”然后又对齐夏说:“小夏,叫陈叔叔。”
“陈叔叔好。”齐夏立刻嘴甜的叫了一声,惹得陈柏然开心的笑起来,“现在像这么有礼貌的孩子是越来越少了。”
齐宁笑着在他对面落坐,问道:“陈先生来之前有没有给欧阳睿说过电话呢?”
“没有,想着好久没见,所以准备给他们一个惊喜。”陈柏然的笑声很爽朗,如珠子掉在玉盘上一般错落有致,齐宁安静的看着他,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如此清新,仿佛莲花一般洁净,即使身处污浊的世界,也依然保留着自身的纯净。
眼前这个男人完全不像是一个在政界叱咤多年的骨灰级干部,一点都不像。
“他们?”捉到了话中的关键词。
陈柏然抿了一口热茶,“是啊,你应该认识萧言和白羽吧,还有方简,他们跟小睿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几个孩子的感情特别好,当初一听说小睿要来建宁市上任,个个都争着跑过来,最后终于又在一起了。”
齐宁点点头,猛然想起萧言和白羽几个人经常久久的注视着院中的那棵大树,对这个屋子如此熟悉,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齐夏的手艺得到了中央检察院院长的大力赞扬,齐夏自然很高兴,一顿饭从头到尾都在给眼前这位英俊的中年大叔夹菜,齐宁看她欢快的脸只微微的笑着并不阻拦,他与齐夏失去父母的时候也同时失去了所有亲人,所以,齐夏心里是很渴望一个纯粹的长辈的存在吧,他与齐夏的年龄相差不大,所以这种心灵的差距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的显露出来。
“原来小夏在德川读书啊,那是一所好学校,要好好努力。”陈柏然的用餐习惯与欧阳睿有着完全一致的相似,无论是动作还是举止都如此接近,齐宁看着他将筷子整齐的放在空碗旁边,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怪异,却又说不上来。
“我会的,对了,陈叔叔,你是欧阳大哥的老师,那你教他什么?”齐夏也停了筷子,一脸希翼的看着他。
“我是他的经济学教授,小睿是个很聪明的学生,所以我对他格外喜爱。”陈柏然轻轻的笑着说道,眼睛里的光芒犹如六月的太阳,亮得刺眼,齐宁微微侧目,看着这个笑得温和的男人,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或许是不习惯欧阳睿会被除了自己的别人喜欢,所以才会觉得如此反感。
他微微摇头,暗笑自己可怕的占有欲。
陈柏然在齐夏的不舍道别中离开,齐宁站在大门前看他上了一辆昂贵的轿车,车牌号为京XXXX。
他微微皱眉,耳边传来妹妹的声音:“哥,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齐宁没说话,仍在想着刚刚的事,陈柏然的确是打算给欧阳睿惊喜的,从那辆停得较远位置的车就看得出来,只是,一个老师想要给学生惊喜这种说法,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我们班有个同学的爸爸在政府工作,她曾经带了政府高层的照片来给我们看,刚刚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叔就在其中,哥,你说咱们是不是运气太好了?听说他是最高人民检察院的院长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检察院院长。
欧阳睿,你认识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啊!
春节正在加紧脚步临近,齐夏每天像只蝴蝶一样跑来跑去,心情愉快得很,齐宁看着她笑得甜美的脸心里也哪着高兴,他记得十年前,爸妈去世以后,便很少看见齐夏这样开心的笑容,仿佛世上最美丽的水晶,璀璨明亮。
欧阳睿和萧言他们一直都没有回来,除了每天晚上的一个晚安电话,对于北京那边的事欧阳睿只字未提,齐宁也没问,两人抱着电话东扯西扯,聊些不痛不痒的小事也觉得很开心。
年三十的一大早,谢东便开车到齐家门口,齐夏跑去开门看见一只红头发的棕熊正站在她家门口,若不是那张脸是熟悉的,她一定会忍不住反手将门关上。
“妹子,快叫你哥上车,今天去我家吃饭。”谢东慢吞吞的说完,连打了几个喷嚏,看来病得不轻。
51、装
齐宁从里面出来,看见谢东红红的鼻头,皱眉问道:“感冒了?”
“嗯。”谢东老实的点头,迅速的钻进了车里。
齐宁拉着妹妹上了车,不放心的问道:“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了,昨天才被那混蛋拉去打了一针,现在屁股还疼呢!”谢东边发动车子边抱怨道,说完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忙自圆其说:“昨天被手下一小弟硬拉去的,呵……呵呵。”
“东哥,快开车啦!”齐夏斜他一眼,叫道。
谢东这次什么话都不说了,乖乖的将车子开出去,从后视镜里看,阿宁的脸色很正常,应该没有对他刚刚的话起疑吧,欧阳睿他们回来的事阿宁应该还不知道吧。
谢东的爸妈一直都很喜欢齐宁,因为齐宁对他们来说不仅是半个儿子,更是这世上最优秀最懂事的孩子,自从齐宁爸妈去世后,他们不止一次要齐宁和齐夏搬过去跟他们住,但每次都被齐宁委婉的拒绝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让谢东经常带些好吃的给他,知道拿钱齐宁肯定是不会要的,于是只能让谢东小帮小补一下,免得多了齐宁起疑。
这些齐宁都知道,所以他打心底喜欢谢东的父母。
“阿宁啊,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们两个老家伙啊,你婶子可是天天念叨你呢。”刚到家门口,谢爸立刻迎了出来,一双手紧紧的抓着齐宁的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