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雷庭的林晓熙突然发难,大声地喊:「你终于承认是你做的了是吗?你知道不知道雷行可能醒不过来了,你知不知道!」
利宇捷笑了一下,才说:「醒不过来,比较好,不是吗?这么任性的少爷,总有一天,他会把溜溜球弄死的,我不想点办法,
怎么行?」
江政佑这才出声,对着雷庭,问:「小少爷怎么了?」
雷庭没有解释。
他完全知道利宇捷和他说的,都是真的。他太了解雷行这个亲弟弟,雷行对阿政做出许多不可原谅的事,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恢
复到相安无事。而利宇捷的话,只是把雷庭想要解开的问题说出来给他听,那就是,雷行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把阿政往死里整
。
但是,他很清楚,他今天来,却不是要解决这件事。
他今天的目的,就只是要把阿政接走。
他知道他现在的状况,若不是在下车之前打了两针止痛剂,他连站都站不稳。
玫瑰街这半个月很闹腾,不停地有人找事,连码头上的生意都暂停了,毕竟那场爆炸不是开玩笑的,为此雷庭差点要把这双腿
截去。
这点,他为了不让这些人看出来,还特意强撑着站在这里。因为他知道,他的气场要是不够,现场这几个全是杀手身份的「客
人」,会是怎么料理他。到时候,别说阿政没有接回来,他的命也就交代在这里了。
雷庭额上冒出汗水,牙一咬,道:「阿政,想不想知道当年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江政佑疑惑地看着雷庭。
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不就是意外死的吗……怎么会扯到这个话题上来……
利宇捷倒是先反应过来了,他知道冲动没有好果子吃。他只能冷静地道:「雷庭!可以了,你带他走吧。」
雷庭又道:「这算孝顺?啊,我知道了,因为阿政会恨你的,对吗?失望不算什么,恨才是永远的,不是吗?」
利宇捷没有再搭理雷庭,他转过身,两肩像落败的小老虎一样垂着。他深深地看着江政佑,然后,笑了一下。
那笑容,却饱含着太多的悲伤。
江政佑想起了十几年前,他还住在小主人家的时候,就在小主人跟他一起玩足球的那天晚上,整个别墅是鸡飞狗跳的,医护人
员围着小主人。那天夜晚,他偷偷摸摸地进到小主人的房间。小主人脸上罩着氧气罩,他呆呆地站在床边看着小主人很久,脸
上总是湿湿的,那一条条爬过脸上的水尝进嘴里带有酸涩涩味。
那时,小主人好像是睁开了眼睛,连他自己也没意识自己其实哭得挺大声的。
小主人伸手魏颤颤地拉开氧气罩,对他笑了一下,那个笑容,也是像现在这样,充满着悲伤,以及无奈。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一刻,回想起这些,他记得小主人那时只说了一句:以后不许不敢和我一起玩。
之后,他们感情就一直好到他离开那栋别墅。
此刻,小主人走了两步,来到他身前,大手一圈就紧紧地抱住了他。
那是带了点哽咽的声音:「若是手术成功了,我会回来找你,你只要记得我就好……下次见面,别又认不出我来了。」
——正文完——
番外:花
浴室里,江政佑把热水倒进盆子里。热水冒出了一层烟,把他的鼻子热出了些许汗渍来,他蹲下,把盆子抬了起来,转身走出
浴室,来到卧室。
好巧不巧,足部水疗机坏了,刚才试了几次都没试成功,让江政佑不禁质疑上次那个医生不停保证水疗机的诸多优点中,可没
有一条「要用马上坏给你看」。
现在立刻让人过来维修也不是不行,但那会错过今天复健的时机。
他把热水放在地毡上,把那双脚已经把裤子卷起来的脚放进水里,然后认真地按摩起来。
天气冷,细微的按摩对血液循环也有好处。
「辛苦你了,阿政。」
江政佑抬起头,看见雷庭温和的笑容,然后,他也回以一笑,带着爱。
雷庭的脚是在两年前的那场爆炸而受伤的,那时他的脚没有骨折,但是许多残骸都飞刺进去,当时立刻进行了微创手术,双脚
共取出多达一百二十六块的小碎片,但也伤了神经,如今只能用复健的方式来恢复。
那场爆炸,至今也没有个真相,但是参与那场码头交易的人,有八成都死了。连江政佑曾经见过一次面的永炎堂堂主至今还躺
在病床上,据说现在的永炎堂是衍行风的亲弟弟在扛,还扛得有声有色。
听雷庭说,若不是当初有两个亲信立刻把他捂实了,今天他伤的就不只是这两条腿,可能连人都没有了。
江政佑拿过毛巾,沾过热水,仔细地帮雷庭敷着,每个地方都照顾到了。
「还是用人手按摩比较好吧?」江政佑笑问,期待的是正面的回答。
雷庭伸出手,轻轻地揉着对方的头发以及脸颊。
江政佑舒服地闭了闭眼睛,蹭了那温暖的手掌,然后回过神似地睁开眼,继续手上的工作。
复健的时间过了之后,江政佑把水倒掉,然后顺便刷了浴室。
这些工作都有佣人做,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拿刷子刷过已经很干净的浴室。
雷庭拿着拐扙行走的样子已经很顺手了,他来到浴室门外,听着那打扫的声音,拉高声音:「待会我要去医院,你去吗?」
果不其然传来忙乱的声音,江政佑立刻把门打开,道:「我去。」
一路来到医院,江政佑听着雷庭不停地交代着亲信手上的生意,还有一些债务的纠纷,他都不觉得无聊。到现在,他会参与雷
庭的生意,但他也偶尔会去玫瑰街看看「想乐」。
芙蓉是现在带领着想乐的人,每当他去,芙蓉总是慎重地接待他。
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但他仍会回去走走,关照一下那边的人事物。
他对现在的玫瑰街来说,已经变成一个传说。
传说的成份,总有些夸大,说他在两年前,一举将当时被不知名势力砸场的玫瑰街救了回来。当时,警方已经大肆展开取缔,
媒体的灵鼻子像狗一样嗅了过来,而他江政佑,在处理这些事情中,扮演了很重的一个角色,白道赏他的面子。
虽然这面子让江政佑觉得莫名奇妙,只知道传闻里,有位姓姬的大人物特别交代关照过。而他,却根本不认识什么姓姬的大人
物,以他在想乐里练就出来的本事,他很确定,他没有接待过姓姬的人。
医院的这间单人房很安静,连护士走过这一区的时候都刻意压住脚步声。
雷庭一如往常坐在病床右边的位置。
江政佑带了束病人根本无法看见的花,熟练地插进花瓶中。然后,他对病床上那有着俊美脸孔的男人道:「雷少,玫瑰街楚哥
那厅,来了个绝世大美人,楚哥还说,要是你醒了,绝对给你VIP豪华包厢,让大美人侍侯你一整晚。」
而躺在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连眼睛也没有睁开。
江政佑也没有丧气,他像以往一样,强迫自己轻松地和以前自己很害怕的人调笑。
根据官方说法,这样会让植物病人更有机会醒来,所以江政佑也就是试试。
他来到雷庭身边,雷庭自然而然地就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坐下。
江政佑摇摇头表示不累。
雷行的脑袋停留着一颗子弹。
子弹打进去的方向很诡异,伤脑又不让人死,手术也是动也动不得。
医生说了,子弹不拿出来,人醒来的机率就是零。
医生也说了,要这个人醒来,只能让时间往后推移,推到未来不知某年某月,科技已经研究出了把子弹拿出来又不让人死的方
法。
雷庭愿意砸钱耗着,等的也就是时间。
江政佑也就陪着雷庭等。
医院坐了会儿,再次进车回家。
路上,雷庭还是忙着公事。
虽然很多事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但是很多重要的事还是需要雷庭决定。
回到家,两人都洗了澡,移到床上。
江政佑仍是很有耐心地帮雷庭按摩。
雷庭苦笑道:「别按了。」
江政佑却很执意,说:「再按一会儿。」
按着按着,雷庭的帐蓬都搭了起来,江政佑没有二话就把对方的裤子脱了,一口就含了进去,惹得雷庭伸直脖子。
喘息间,雷庭模糊道:「你是故意的……过来!」
江政佑乖巧地挪过去,立刻被剥光裤子,手指插了去进。
「唔!」
江政佑很主动地去吻雷庭,很快房间里充满着压抑不住的呻吟。
隔天,江政佑出门办事,坐在车里的时候,看见路边柱子挂着一面九族文化村的广告旗子,上面印着粗糙的图,文字写着樱花
祭……
他没有刻意去记,但是心却闷闷地痛了起来。
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听着雷庭沉稳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起来喝杯牛奶吧,不都说牛奶有助睡眠的吗?
脑子冒出这些话,他就真的来到厨房,泡了杯热牛奶,来到客厅连接后庭院的落地窗前。一切的景像都熟悉得令人鼻子酸了起
来,他记得在过去的某一个夜晚,也是看着窗外的黑夜,饮着冒着热气的牛奶,畅快地聊了什么……
这两年他想也没想过问自己一句:那个人,还活着吗?
在这一秒,他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过了几天,他都不是睡得很好,表面上可以掩饰,但是眼底下的黑眼圈却骗不了别人,尤其是雷庭。
这天晚上,雷庭给他吃了些好睡眠的补汤,他一沾床,就立刻睡着了。
迷糊间,他彷佛醒过来,脑子昏沉沉的,他见到雷庭朝着他的方向侧睡,睡脸非常平静。
他正奇怪,明明睡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醒了过来。
像是有什么预感,他抬起头,看向阴暗的角落。
角落暗暗的,却隐隐有个人形立在那里。
「谁?」江政佑心惊地问。
外面这么多的守卫,守护的就是雷庭,这个人,却轻松地进到卧室来?
那个人形动了动,往他的方向走来。
江政佑心脏跳得很快,他看着那个看起来就像精英一样的人,从来没有想过对这个该厌恶的人,现在剩下的情感却是想念。
江政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那个男人穿着西装,一如江政佑对他的印象,他来到江政佑的身前,对他笑了。
鬼使神差似的,江政佑伸手捏了捏那个人的脸颊。
对方果不其然地愣了愣。
手里传来的,并不是之前摸过一次的粉质触感,却有些冰凉。
你气色看起来很好。
你的手术成功了吗?
你从美国回来了吗?
你……
你却没有马上找我?
江政佑在脑海里拼凑了许多句子,但没有一句话是问出口的。
算了,你活着就好,最重要的,是活着。
那时,利宇捷蹲在他面前,却什么都没有说,就像是江政佑的一场梦。
过了几天,江政佑收到一封来自法院的信,那是给利宇捷先生合法配偶的遗产,两处房产和三样动产。
收到那封信,江政佑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动作……
庭院中,有一颗新冒出来的嫩芽。
那是樱花。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