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鹤腾云的宫灯倒地,里头的蜡烛掉了出来,烛光晃动,被一个刚跑过的人踩灭,那人不小心摔了一跤,旁边的人却无瑕顾及
去扶起他,他又急忙爬起来,继续跑。平日里呵护有加的仙草被人当作了平常的杂草,任意践踏。殿前的大缸里的水已快见底
了,有人又大喊:“快没水了,雨伯呢?快去找雨伯!其余人,不要慌。派一半人去天河取水,一半人继续救火。”听这声音
,还真是艾玉。虽然年龄不大,却已渐像他的父亲,也不顾脏,随手一抹小脸蛋,小小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黑痕,眉头深锁却不
慌张,还透着坚定。身量尚小,提起水却毫不费劲,同别人一道一桶桶地递水,可跑得太急,脚下一滑,身体向前倒去,旁边
的人都惊呼出生,意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
“玉艾,玉艾,身为领导者,身先士卒,可,但本身却不能出现任何意外,知道吗?”苏尘扶住了艾玉,把水桶递给下一个人
,弯腰,替艾玉整了整衣服,揩去了他脸上的黑渍,说:“领导者的任务不止要护他人周全,更要护自身周全。因为,你就是
核心,懂吗?核心不在,一切附加品都不会存在。”
苏尘直起腰,不慌不忙地走到人群中间,开始调度,“停止递水。会法术的人出来。”
数十人走到苏尘面前。
“冰系灵力者以冰造路,水桶置于冰上,风系灵力者制风吹之。会水系灵力者念咒自木桶汲水灭火。明白?”
数十人点头。
“好。散。”
这些人照苏尘的话纷纷做了,效率果然高了很多。
“玉艾,你可以的。”
“嗯。我可以。”艾玉咬紧牙齿,重重地点头。
苏尘就离开了。艾玉没有迟疑,下一秒就开始指挥,“派人扫平着火的房屋四周的树木,易燃物,会土系法术的人用土灭火…
…”
苏尘离开后,就狂奔起来。方才的淡定只是不想让艾玉他们更焦急,苏尘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来的自信,其实现在苏尘心里乱
得可以。
一路上,见到了不少天界的人,也有黑衣人,确切地说,只是一团凝固成人形的黑雾,苏尘赫然想起两天前在弱水边看到的黑
影。
黑影人与天界的人混战在一起,被人砍过之处,皆化为黑雾,却无疼痛感,继续战斗,只是身体四分五裂,再不能动,可当它
们倒在地上后,仍试图拿起兵器,有被砍成两段者,可见其内脏,却无血流出。
现在,见到这种场面苏尘也没什么恶心的感觉,只是一直在找人。
黑影人似乎也都不愿伤他,都尽量避开他。而且,苏尘发现一路走来,各个宫殿黑影人都很多,但白夜那却无一个黑影人,只
是邻近宫殿的火势蔓延了过来。
越接近凌霄殿,混战就越少,秩序越尽然,防守也逐渐加强,天兵天将来来往往。
凌霄殿外也无人通报,苏尘也就顾不得礼仪,冲了上去。
凌霄殿内。一个穿着豹皮衣服,还续了豹尾的美艳女子跪在大殿中间。
“王母,你还有何可说?”琦玉问,不怒自威。
“臣妾无话可说。”
“王母,你还要袒护他?”
“袒护谁?”姬满出现在殿门外,他走到西王母面前,温柔地揩去西王母在见到他那一刻流出的泪水,“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
西王母一个劲地摇头,“为什么还回来?”
“你在这里。”
西王母的笑灿若桃花,望向大殿上方,“陛下,我要走。”
琦玉摇头,“现在你不能走了。”
西王母又问姬满:“你可愿与我一起走?”
姬满含笑从袖中拿出一朵牡丹,为西王母别上。
西王母泪中带笑,一把匕首插在姬满的腹间,但姬满似毫无感觉,只是抱住了西王母。
“你可以一开始便说不爱我,你可以半途中说利用我,可你不该对我许诺的。我本是愿被你欺的,你最初接近我,只是为了长
生不老,我知道;后来又来找我,是想留于天界,我知道;在后来,你拿我作掩护,勾结魔族,欲争更高之位,还让我替你谋
事,我都无悔。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说结束了之后就与我执手相伴,却一个人走了呢?我本打算一个人死了,来了却所有
的。可你回来了。给了我希望,又给了我绝望后又回来了!所以,你和我一起死,可好?”此时,匕首又被西王母刺入了自己
体内。
挤满说:“好。”
苏尘冲到凌霄殿门口时,只看到血流了一地,血泊中两人紧紧相拥,他听见老余说:“再后来,帮助魔族,真的只是为了与你
在一起。原本走,是以为他不会伤你,是想找人来救你,但来不及了,我就回来陪你了。小傻瓜,你想什么我还不知道?不过
,谎话说的多了,还以为你都不知道呢。是我太自以为是了,还是你太痴了?”手无声落下,却依旧牵着西王母的手。
琦玉想起无瑜曾说过:“爱得越纯粹的人,越走极端,所思所想越不能为吾所理解,可爱得亦越深。”
西王母,本性如美丽高贵的花豹,爱得怎会不纯粹?
“来人,把王母与姬满一道葬了吧。”
“是。”几个侍卫抬起两人的尸体走了,两人的手却怎么也分不开。
侍卫们从苏尘身边走过,苏尘在门上划出了一道划痕,快步趋到大殿中央,“陛下,现在是什么状况?”
琦玉秀眉微皱,“不太妙。捷报到后不久,天界四处突然出现大量黑影人,纵火杀人,天界从内部被打乱。另有大批魔界军队
正在向天界进犯,而军队大部分都已抽调出去。原本想问出敌军计划,可王母与姬满也都不知最后主使为谁,计划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流痕,终于让我又见到你了。这次不会再让你逃了。”殿外突然传来狂笑声。
苏尘急奔出殿,空中有两人对战。依旧衣衫褴褛,深褐色衣衫咧开了一道道口子,可伤口都已痊愈。夹杂着黑气的飞刀逼向流
痕,只听到“叮、叮”两声,流痕使剑挑开了飞刀,飞刀反向黎野而去。
黎野一个后空翻,避开了攻击的同时,袖中又飞出了四把飞刀,速度比起方才四把,有过之而无不及,分别带有风、雪、冰、
雷从四个方向夹击流痕,未见流痕念咒,他面前即出现了一个小型龙卷风,飞刀在风中旋转,又转向黎野。这次未等他避开,
流痕就用一个光网罩住了他,四把飞刀正好钉入他的四肢。
黎野一声闷哼,吐出一口血来,继而又狂笑不已。
“王,任务已经完成了。”说完这句话,黎野身上燃起黑色的火焰,连光网都被烧尽,他自己也被火焰吞噬殆尽。黎野消失后
,一缕黑烟出现,又迅速分成数十份,分别向天界四周逃去。
流痕用冰柱凝住了大多数,却仍漏了几个,而漏掉的几个窜进了黑影人的身体。身影人的身体立刻膨胀了几倍,皮肤都绽开了
,可看出它们此刻是多么痛苦。但它们却不顾不管,拼了命地想要杀光周围所有的天界之人。即使最后临死时,痛苦了数百倍
,它们也没有停止,更有甚者,直接选择爆体而亡。血雾弥漫,浓浓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
又过了一会儿,我军的队伍及时赶了回来,令苏尘奇怪的是,流痕带领的军队只有小部分,而一支更庞大的军队从东边而来。
同时,魔界的军队出现在了西边,暗光嘴角一直带笑,子染、子清也都来了,与暗光并列站在一侧,银白与艳红的发,灼伤了
苏尘的眼。
孰胜孰败,尚未可知,但此刻的痛彻心扉却已知晓。
78、半月悲
我曾告诉梵尔,若他离开,我会选择遗忘。不是想忘,而是不得不忘。
两军对峙的局面已持续了半月有余,这段时间,苏尘一直都很正常,正常得异常,但如何才能不异常?
在苏尘寻遍天界,寻不见那人之时,那人却突然出现在敌方阵营,他们向他行礼,他们呼他为“王”。黑色长发及腰,黑色素
面直裰,黑色未变,琥珀色未变,眼里的情感都变了。
他说:“魔界,辰星,有幸遇到天界琦玉陛下、白夜流痕陛下二位。”虽尊称陛下,语气毫无尊敬之意,让人听来,只觉到他
的傲。
琦玉说:“辰星,好久不见了。”
“是,是很久不见了,所以特来拜会,共叙旧情。”
“鄙舍如今对魔王来说有些简陋了,辰星不要嫌弃了才好。”
“怎会?但还少一人,等无瑜何时来天界,我再来前来拜会吧。”
“好。琦玉在此恭候大驾了。”
辰星转身离去,暗光,子染等人随即跟上。子清看着苏尘,有些焦急,欲说还休,最后,还是无奈地走了。
魔界军队离去后,流痕站到苏尘面前,苏尘拉着流痕的衣服,问道:“他是梵尔还是辰星?”
“梵尔。”流痕犹豫了一下,说:“也是辰星。”
苏尘又问:“那我可以去找他吗?”
流痕抱住他,说:“你可以找梵尔,却不可以找辰星。”
“为什么?”
“因为你会难过。”
“流痕,我听见了。”苏尘手贴住流痕的胸口,说:“我听见它在哭泣。”
“嗯,它在哭,但没有某个傻孩子哭得响。”
“傻孩子哭过了就好了。傻孩子疼过了就忘了。”
梵尔,若你离开,我怎敢不忘?不忘,太过于疼痛。
******
翌日凌晨,无瑜即匆匆赶来,走进御书房,“吾不在之时,到底有何事发生?”
琦玉手指交叉,支着头,说:“暗光四天前下了战书,这你应该知道。原本,我与流痕……”琦玉顿了下,继续道:“梵尔担
心有奸细,仅仅三人秘密商议,先派一部分人去迎战,有流痕与梵尔在应当万事无误,同时,流痕与梵尔在场,也可以迷惑敌
人,让他们觉得天界主力都在前线了。再暗派军队绕过交战处,去袭击北冥。假消息透漏给王母了,可没想到,梵尔就是辰星
。间谍一直都在,还是知道最核心情报的人。他应是先让黎野假意战败,暂时封印了他的法力,明则关押天牢,实则是混入了
天界。姬满是最熟悉弱水的人,他协助黑影人渡过弱水,并埋伏在天界各处。弱水之下,其实还有一种叫地蟒的生物,我原本
以为灭绝了,却不想被姬满发现被驯服了。决战那日,魔族战败,现在想想,可能也是假的,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王母放出
了黎野,黎野冲破封印,在天界内部指挥黑影人作乱。魔族大批军队又在流痕他们回归之前进攻天界,声东击西中又有声东击
西,计中计。若不是流痕突觉不对,及时赶回来,召回了天兵天将,天界那么空虚,恐怕……”
“现在如何?”无瑜从头到尾,也只在最初稍微诧异了一下。
“暂且休战。两军实力相差不大,长途跋涉后也都需要调整。一万五千年后的大战,也不急于这一时。”
无瑜邪魅一笑,“终等有趣之事了。”
“无瑜,王以天下子民为先。”
“吾知分寸。”无瑜又问:“吾之仆人如何?”
琦玉不知道无瑜说的吾之仆人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他问的是谁,不过,那个梗确实要担心下,“这个要问他自己了。流痕在
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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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痕,我真的没事。”苏尘咧开嘴,没心没肺地笑,“梵尔是谁?我不认识,真不认识。辰星倒认识,不就是昨天刚出现的
魔王吗?游戏里的最终BOSS都超难打,你也该去支援琦玉他们了。”
“好吧好吧,我错了,我认识梵尔。别这么看着我。”
“老大,BOSS,您吱个声好吗?这种眼神我受不了啊~~”
流痕长长的睫毛在他眼睛上覆上一片阴影,眼里有怜惜,有不忍,有悔恨,有温柔,静静地看着苏尘。苏尘最后垂下头,认真
地说:“现在还不行,但我会尽力忘了的。我会留下。”
流痕走了出去,“我不会让你悲伤的。”
门关上了,也阻断了阳光。
流痕从白夜离开后,就直奔御书房,见到琦玉与无瑜,直入主题,“我要让战争尽快结束,不论伤亡,不论得失,不论输赢。
”语气之坚定。
“不行,天界不能输。这不单单只是天界与魔界的战争,也不单单只是仙与魔的事。”琦玉坚决反对。
“那我不会让天界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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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半月后的现在。流痕出去工作后,苏尘就沉默了,一个人坐在房内。
曾经有个人,他有黑色的碎发,有一双极美的琥珀般的眼睛,他爱穿纯净的黑色衬衫,他爱睡觉,总是睡不醒的样子,他喜欢
喝牛奶,喜欢欺负自己,喜欢吃醋,对自己有着极致的温柔,极致的占有欲,极致的爱惜。在他身上,总能感觉到冰冷的阳光
的气息,冷漠而又温暖,驱使人离开又迫使人接近,迷恋不已。
苏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跑到马厩,抚摸着越影的鬃毛,说:“越影,和我一起去见梵尔好不好?”
越影在原地跺了跺马蹄。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苏尘开心地跳上了马背,“驾!”
当初,骑马还是梵尔教的。他原本还不想教,说想要一辈子抱着自己骑马。可自己坚持,不服输,学了好久,也摔了好多次,
当天身上就多了好多淤青。梵尔心疼地给自己找来了很多丹药,说从太上老君那拿来的,太上老君还很开心。后来,自己才知
道,太上老君是很开心,都“喜极而泣”了,治个摔伤需要用炼几十颗练了九九八十一天的极品丹药吗?第二天,再去学骑马
时,越影就没那么难驯服,但越影见到梵尔时向后退了一步,梵尔看越影的眼神确实有些可怕。
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旁边也没有人拦着,知道跃出了北天门才有人前来阻拦,幸好,来不及了。
苏尘心里只念着一个人的名字,“梵尔,梵尔,梵尔……”
即将到达魔军驻地时,前方站着一个人,白衣飘飘,银发似雪,红瞳似血。
苏尘一拉缰绳,越影停了下来。苏尘笑着说:“子染,我要去见梵尔!”
子染却冷着脸,说:“这里没有梵尔。”
“子染,别骗我了。”
“即使有,他也不想见你。”
苏尘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子染,你又骗我了,对不对?我才没那么容易上当呢。”
“信不信由你。但你不能再接近。”子染又说:“笨蛋苏尘,回去吧。没可能的。我教你的,你怎么都只学一半呢?学会了争
取却学不会放手。”
子染走了,苏尘想要追上去,却被两个妖给拦了下来,“让开!”
“不让?那我硬闯了。越影,冲!”
越影直接跃过那两妖,可又有人窜出来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