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追寻——溯雪

远处，海湾的主人冷冷地站著，凝望这双擅闯私人地方的男女。

少女清脆的笑声随著海风传来，时断时续。

他的眼睛热烈而执迷，渗著无助。

对於这种心动的感觉，他不知所措。

只敢远远地看著，一直站著。

随著少女不经意的一瞥而欣喜。

少女爽声的笑声与幸福明丽的笑容，如烈烈盛放的花。

一如他所渴慕的，张扬的美。

是的，他决定了，这个女孩，是属於他的。

站了许久，他得出结论。

少年的心并不确定，如果看上了，是该留下甚麽记认的吧？

他缓步上前，海浪不时拍打著沙石，浪花不时溅上他的衣角，他的足迹印在沙上，覆又被海浪洗去。

在沙滩嬉闹的两人不明所以地停下，怔然伫立，慑於他高贵的气质与容貌。

少年在少女前站定，小心翼翼地在她的额上印上一吻。

海风轻轻地吹著，一切很静，少年仿佛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静静地等候少女的反应，带点不安。

少女的睫毛轻轻地扇动，不知所措地。

一气呵成。

少年眼中的挣扎、矛盾、与渴慕，和他冷淡的神态与步伐，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等候少女的回应时，那极欲掩藏却又无所循形的脆弱与期盼，让人忽略了他的无礼，只会为这不懂表达的少年感到可

怜又可爱。

「好可爱～！」饰演MV女主的董仲盈毫不掩饰地低呼，然後就狠狠地抱著了夏永生：「让人好想咬一口～！」

夏永生一呆，然後才说：「谢谢。」

因为怕伤了董仲盈的面子，所以只好任由她抱著，不知所措地低头。

被一个十多岁的女生说可爱，他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还脸红耶～！」董仲盈抬头，看到他微微变红的脸：「很纯情的小男生哦～」

小．男．生。

夏永生心里满脸黑线，就是，他曾经可是有很多女友的耶，虽然那已经是十多廿年前的事了。

可是被一个小女生说自己是一个纯情的小男生，他却有点欲哭无泪。

夏永生已经吃不消她的自来熟了，略一後退。

可是，看在Clement眼里，却很是吃味。

其实他也认为MV里的夏永生真的很可爱，也很想当第一个称赞他的人。

可是，董仲盈却快他一步。

对方只是一个空有外表的艺人而已，他很清楚的。

他再一次跟自己说。

「夏少。」他温和有礼地，待对方将注意力转向他时才说：「既然这里一切顺利，那我便去处理其他事务了，完结的时

候再来接你。当然，」他顿了顿：「若有甚麽事情的话，也请通知我。」

「胡导。那一切拜托了。」他对胡亦林点头致意，然後转身离开。

胡亦林只是冷哼一声，又是冷眼地打量著夏永生。

夏永生悄悄地咬唇，虽然他察觉到Clement极力克制的疏离与不快，可是，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还有别离那一幕。

CH8

第一幕意外顺利地完成，故胡亦林让大家小休一会。

夏永生稍稍呼气，坐在太阳伞下，静静地以长匙搅拌著橙汁。

冰块与玻璃杯相碰，发生清脆的声响。

宁静而美好。

夏永生想，要尽快深入娱乐圈的内部，重新接近他当初的交友圈子，所以，出道的一切，要相当完美而瞩目。

可是，录音的事……

「在想甚麽啊？一脸凝重的样子。」董仲盈捧著一块士多啤梨切饼和热巧克力，在他身边坐下。

「喏，吃一个。」她切下一小块切饼，用叉子递在夏永生的唇边。

夏永生依然故我地搅著橙汁，正在苦思改善录音的事，并未察觉到董仲盈的接近。

她窃喜，肆无忌惮地打量著他。

下午灿烂的阳光洒下，身穿雪白衬衫的夏永生染上暖暖的金色，握著杯子沉思的夏永生在董仲盈的眼里就是一副毫无防

备的样子。

她不禁坏心一起，将切饼送进夏永生的口中。

夏永生一惊，就这样含著，然後茫然地眨眼。

董仲盈在他眼前挥挥手：「醒来啦？」

夏永生点头，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蛋糕好吃吗？」她小口地喝著巧克力，歪著头问。

夏永生咽下切饼：「还不错。」声音低沉轻柔，微微的沙哑。

「沾上忌廉了哦～」她指指嘴角：「这里。」然後很自然地想为他用纸巾拭去。

「谢谢。」他微一侧头，接过她的纸巾。

她也不介怀，爽朗地噘嘴，眨眼：「在担心待会儿那幕吗？」

「大概吧。」他不置可否。

「不用担心啦，胡导很好人的，哭不出来的话，跟他要眼药水便可以了哦～」她耸背：「而且你的演技好像也不错啦，

刚才我也被你迷到了呢，很有偶像的气场哦。」

「你是演艺学院毕业的？还是表演艺术系的？」

「我读Finance的。」按夏永生的父母说。

「哗！那不是要很好的成绩才能入读的吗？」董仲盈双目闪闪发亮，正待追问他是哪间大学的，另一边却传来胡导开拍

的声音。

夏永生松一口气，面对小女生过於热情的追问，有点疲於应付的感觉。从来，他只是专注於追寻和尝试更高的艺术层次

，又或和他一起静看细雪，又或和那些相知相交已久的朋友作乐，活在高高在上的象牙塔里，与人群一定的保持距离，

所有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不仅是慑於他的地位，更是出於对他才华与人格的敬重。

所以这种青年小辈，是绝无可能这样和他面对面地交谈，即使是有幸能站到他面前，也只会以崇拜的目光悄悄地窥视著

他。

成名後一直被人小心地供著，他已经失去了和陌生人自然交谈的能力。

所以，单单刚才那段对话，他心里已是大喊救命。

胡导开拍的声音於他而言无疑是救命稻草。

斜阳如血。

他们在甲板上凭栏而立。

海风吹拂著，扬起了少女如云的发，浅粉的裙裾。

欢送会的最後，所有朋友相继离去，唯独他们留下，默然相对。

少年冷冷地抿唇，看著落日。

少女有些不忍地垂首，轻轻地说：「再见。」

不是不感动的，少年为她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哄她高兴。可是，她要的不是这样。

她的梦想是走遍千山万水，将世上所有美景定格为永恒，而她的伴侣是那个可以和她并肩前进的男生，而非一个可以依

靠的港口，不是这个少年。

少年并不理解她的梦，包容并不代表理解。

在少女转身而过的瞬间，少年蓦然上前，以双臂将她锁在船舱旁。

热烈而脆弱，渗著浓浓的绝望。

宛如窒息般的痛苦。

黑暗而无助。

少女任由他吻著，怔然落泪。

画面定格，色彩渐褪，化为黑白。

「就这样，收工！」胡亦林阴阳怪气地宣布，带著目标不达的不满。

所有工作人员为这早放而欢呼著。

想不到这对年轻艺人的演技也不赖呢。

他们暗自欣赏。

然而MV的男女主角却反常地没反应。

董仲盈依然沉浸在悲伤里，不能自拔。

那种漫无边际的绝望，将她淹没。

明明剧本的最後，是那个少年哭了，可是，结果她却是被夏永生引出泪来。

而夏永生，则反覆地看著play back沉思。

歌词、旋律与MV的氛围、结局形成强烈的对比。

或许，这首歌可以是多层次的，层层递进。

CH9

「喂，夏永生！」张令华不耐烦的喊道，上前一把拉著他走。

夏永生从沉思中惊醒，带著点点茫然。

「我叫了你四次，你听不到的吗！？」

「抱歉，在想些事件，一时没注意到。你……？」

「废话，我当然是来接你的，阿嘉他没空。」

「其实也不用麻烦你们接送，我自己回去也是可以的。」阿嘉大概指Clement吧？他想。

「这不是你们这些艺人的特殊待遇吗？迟些给你安排了助理後，自然不会麻烦到我了。」

这不是自行招认自己堂堂张大监制在做著助理的工作吗？……

张令华边说边发动了引击。

「张监制，我对跟你讨论关於录音的事。」

「哦，说吧。」对於夏永生异常认真的态度，张令华的反应则显得冷淡而无所谓得多了。

「我不清楚你有没有看过MV的剧本，可是，这个剧本却令我感到这首歌除了单纯的快乐外，还应该有其他更深层次的感

情。」他顿了顿。

「说下去。」

「MV是歌曲形象化、具体化的表现，而在这个MV里，主角初遇到那女孩是犹疑不决的。待终於下定决心追求後，是志在

必得，飞扬嚣拔的。然後，为女孩每一次因自己而露出的笑容时总是满心欢喜，显得单纯明快。然而，当女孩终於愿意

与他接触後，却发现这个霸道倔强的男孩并不适合自己，无论主角如何讨女孩的欢心，总是不得要领。主角从一开始的

自信满满，到说服自己这些拒绝只是女孩的矜持，然後患得患失，最後绝望。整首歌曲所要表达的情绪是渐次递进的，

简单快乐的旋律逐渐被悲伤渗透。每一次副歌重复时，所表达的感情都不一样，就好像MV每一幕追求的表情不同一样。

我相信，作曲家和作词家将副歌的旋律和歌词重复，是有这层深意在内的。」

其实他们都曾和他合作过一张晚期的专辑，所以他了解他们总是喜欢在表面看似的单纯的事件里别具深意、暗藏玄机，

随便一首曲子也要别具匠心，只不过能否发现和表达就看表演者的能力罢了。

为甚麽曲子会这样过份地单调苍白，这是他连日来思考的问题。

若只是敷衍的话，则太明显和太过了。

他也是说著说著，才确定了他们的动机。

「这种表达方法，你认为怎样？」他问。

「嗯。」在午睡中被Clement吵醒来接人的张令华明显心不在焉，因为昨晚和睡相很差的Clement同睡一张床，所以整晚

难以安寝，精神不振。

而这个忙碌的张大监制能有空补眠，与夏永生不无关系。因为录音遇到障碍，所以Clement安排他先拍MV，却令原应为

他录音的张令华的时间空了出来，迟些还要在为其他艺人监制的时间里特意抽空为夏永生录音。

当然，Clement与他过人的交情是令他愿意破例改时间的原因之一。

可是，主因是，他对夏永生的声音的执迷。

真正的歌手他们自然是很顺利地很合作愉快地按原定速度完成，而那些偶像他则很随便地将他们交给後期处理，所以，

从来也没有意外发生。

然而，唯独对夏永生，他不能放手。

「所以说，你认为在快乐中渐次渗入灰色是最好的表达方法。就当这方案很完美好了，可是，你想过怎麽表达一开始那

种快乐和单纯的感情呢？」即使精神不集中，他还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致命伤。

沉默。

过了一会，昏昏沉沉，用尽仅馀的精神放在安全驾驶这件事上的张令华才突然察觉这长久的沉默。

怎麽不作声了？

他悄悄地窥看夏永生，後者只是低著头，浏海浅浅地盖著眼睛，一贯的冷定。

可是张令华仍是感到对方的哀伤。

怎麽，说错话了？

张令华有点坐立不安地想，要不要道歉？

可是我说的是事实！

是事实！

最後他只是气愤地嗤笑，努力地专注於驾驶。

「在这儿放下我便可以了。」在转入市区时，夏永生说。

「我是来送你回家的，怎能半途放下你？！」

「有甚麽不满就直说。」张令华有些紧张地眨眼。

若夏永生真的说出对他的不满的话，嗯，他要不要说抱歉？

「不是，我只是想去买点东西，和你家的方向不太顺路。」

他的家和张令华的家都是在同一方向，可是，如果要去市中心的话，那便要麻烦张令华再走一趟了。

「去哪？」

「B区的Metropolitans Shopping Mall。」

装潢简约明亮的店里，夏永生正异常专注地比较同一系列睡袍的质感和颜色。

重生已经三个多月，他没一晚安稳，总是陷入前生的恶梦中不能逃离，惊醒，然後再来一遍，真的受不了了，便只能拥

著被子坐到天明。

可是，昨晚，他却一夜无梦，安睡到天明。

故此他决定复制昨晚的设定，今早更衣时，他便特意记下身上那套睡袍的牌子、系列和大小。

张令华无百聊赖地看著夏永生挑睡袍。

懒懒地将脑袋放空。

然後听到两名售货员在不远的地方以他刚好能接收到的声浪说著悄悄话。

女生甲：「他们是一对的吧？」

女生乙：「一定是啦，真的很配～」

女生甲：「还一起来挑内衣，真的很恩爱啊～」

女生乙：「好萌啊～」

张令华也只是闲闲地听著，因为和他传绯闻的人实在太多了，其中也不乏男性，而和他同住的Clement则被说成是他的

长期亲密恋人，甚至连他们自幼稚园起一直到大学也是同学的事也写了出来。他自是练成百毒不侵、对所有绯闻毫不理

会的功力了。

还游刃有馀地想，他们不是来挑内衣，是来挑睡衣的。这些女生连自己店里卖的是甚麽也不知道吗？

对话继续下去。

女生甲：「你看他们是谁攻谁受？」这是甚麽？

女生乙：「嗯……我看在旁边站著的那个是受吧？」

女生甲：「为甚麽？可是在挑内衣的那个比较温柔耶……」好好的一件睡袍，这女生眼睛有问题吗？

女生乙：「因为旁边那个一副精神萎靡，被狠狠疼爱过的样子啊～！」

甚麽？！张令华满脸黑线，开始听不下去了。

可是对话仍然续续。

女生甲：「听你这麽说，又好像真的是耶，看他好像快站不下去的样子……」

女生乙：「小攻很强大啊～」

张令华已经被说得不敢望向售货员的方向，生怕被她们认出自己的身份，只好走过去拉拉夏永生的衣袖，切齿地：「挑

好了没？」

「甚麽？」夏永生漫不经心的应道，他买东西的时候总是异常专注，要挑到最好的为止，尤其这睡袍还可能会影响他的

睡眠。

「在撒娇吗？」

「我看是站不下去吧？」

售货员的声音仍钻入耳里。

「现在就去付款！」

「你忙的话你先回去吧。」夏永生说。

张令华不语，只是果断地夺去夏永生手中的睡袍和扫去衣架上的，然後留下数张五千元在收银台上，拉著不明所以的夏

永生夺门而逃。

CH10

黄昏，之前听闻夏永生演MV时出色地完成的Clement特意前来验收成果，看看这夏永生是不是真的如传闻般不可思议地

完美。

结果他却被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境吓得被珍珠奶茶给呛到了。

「你他妈的！你到底会不会演戏啊？！」胡亦林正愤怒地将剧本卷成一团挥舞著：「随便一个路人的演技都比你好多了

！」

「那算是甚麽笑容啊？虚伪死了！最下作的扯皮条的笑容也比你好看多了！」

而夏永生只是低头。

而一众工作人员则是摄於胡导的气势，不但不敢为夏永生说情，甚至连悄悄议论也不敢，惊惧於胡导异乎寻常的暴怒。

没错，胡导是异常挑剔，可是他对演技没要求。

更何况，在大家看来，夏永生的演技根本无可挑剔，已经比他们所要求的高出很多了。

而胡导骂了半个多小时，说假到死的笑容，看在他们眼里，就是欢喜雀跃到不行，欣喜得满脸发亮的笑容，甚至於，看

著那样的笑容，他们也不禁高兴起来。

而对著默不作声只是捱骂的夏永生破口大骂半个多小时，在他们眼里，不禁怀疑胡导是针对夏永生，或者是公报私仇了